查看完整版本: 賣報小郎君 -【大奉打更人】《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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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4 01:55 PM

第九十章 許公子開堂講課

  許七安回小院換下差服,洗了個澡,剛穿好常服,就看見門房老張推門進來。

  「大郎,有客人到了,老爺喊你過去。」蓄著山羊鬍的老張大聲說道。

  「知道了,把院門關上,你進來。」許七安回應。

  老張先是一愣,繼而流露出戒備之色。

  不是要去主宅嗎,人不走,還關門,還要讓我進屋子。

  你想做什麼?

  老張沒搭理,不動聲色的退出了小院。

  上次僕人被喊進浴房,莫名其妙的昏厥的事情,老張還記在心裡。

  許七安走出屋子,見老張已經沒人。

  他還想拎老張翻牆的,省的他再繞路回去。

  縱身躍過高牆,朝前廳走去,二叔命人來喊他,說明那位來府裡的客人,多半是與他有關係。

  來到前廳,一襲黃裙出現在視線裡,是許久不見的褚采薇。

  淡黃長裙,蓬鬆頭髮。

  腰間繫著鹿皮小包,懸掛八角風水盤,杏眼清澈明亮。

  「怎麼到我家裡來了。」許七安詫異道。

  褚采薇坐在主位,二叔陪在身邊,她正吃著一大包桂月樓的極品糕點,慢悠悠喝一口茶水,嚥下食物,道:

  「你再不去司天監,下次來的就是宋師兄了。」

  許七安恍然大悟,想起自己確實還沒有兌現諾言。

  周立的事情已經解決,說好的元素週期表,至今沒有給司天監送去。

  主要是,剛開始關注周侍郎有沒有倒台,後來又被打更人叫去衙門裡公開處刑。

  隨後成為一名光榮的銅鑼,開始了黑白顛倒的社畜生活。

  司天監的事情,忘了,許七安對天發誓,絕不是他白嫖習慣了。

  「改天吧,改天我就去。」許七安說。

  「你不會什麼都沒有準備吧。」褚采薇質疑道。

  「我肯定準備了啊。」

  褚采薇的卡姿蘭大眼睛清光一閃:「你撒謊。」

  「……」

  「宋師兄說,拖欠了這麼久,你得連本帶利的還。你寫在藍皮書裡的煉金知識,有些深奧,司天監的煉金術師們一時捉摸不透。」褚采薇吃了一塊糕點:

  「年底了,宋師兄希望你去趟司天監,給六品的煉金術師,以及六品之下的術士們開堂講課。」

  「好吧!」許七安點點頭,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但我需要準備半個時辰。」

  褚采薇眉開眼笑:「我監督你。」

  說完,心情大好的她,朝著站在一旁,大眼睛裡閃爍著渴望的許鈴音說:「小妹妹,想不想吃姐姐的糕點?」

  許鈴音啄了啄腦袋。

  「那就給你吃一點。」褚采薇蹦蹦跳跳,裙裾飛揚的跟上許七安。

  這個小孩一直覬覦她的糕點,狼子野心,褚采薇本來是不想給她吃的,但許七安答應的如此痛快,她心情好,反正小小的一個娃兒,也吃不了多少。

  兩人來到許七安的小院,褚采薇扶著門,翹起一條腿,探頭張望廚房。

  「那天你說過,要做好吃的給我。」

  「…下次吧。」許七安心說,你特麼竟然還記得?

  褚采薇不高興了,鼓了鼓腮,本來就甜美可愛的鵝蛋臉,小籠包一樣,非常可愛。

  是不是監正的弟子無所謂…這姑娘我可以的…許七安有些驚艷。

  在他見過的這些美人裡,各有各的特點,豐腴美艷的嬸嬸,清麗脫俗的妹子,外表大家閨秀實則內媚多情的花魁,而褚采薇是最可愛最甜美的姑娘。

  「等做出低配版的雞精,我下麵給你吃。」許七安說。

  半個時辰後,許七安寫好稿子,與大眼美人結伴回到主宅前廳。

  許鈴音坐在褚采薇剛才坐過的椅子,兩條小短腿有氣無力的懸空垂著,小肚皮圓滾滾的。

  「……」褚采薇慢慢張大了嘴巴,盯著空蕩蕩的桌子。

  我的糕點呢?我二兩銀子買的糕點呢?

  那麼一大包的糕點呢!

  褚采薇眼裡有淚光閃動。

  「謝謝姐姐,糕點真好吃。」徐鈴音打了個嗝,很有禮貌的道謝。

  大眼美人啞巴吃黃連,恨恨的盯著了眼小肚皮,一臉委屈的跟著許七安離開了。

  馬蹄噠噠噠,許七安側頭看向在馬背上顛啊顛,粉腮鼓鼓的褚采薇。

  「你羞不羞啊,我妹妹就吃你一些糕點,氣成這樣。」許七安譏笑道。

  褚采薇扭了扭腰肢:「我準備留著聽你講課的時候吃的。」

  許七安想了想:「不就是糕點嗎,我幫你買,幾個錢啊。」

  褚采薇笑了:「二兩銀子。」

  「別讓宋師兄等急了,駕,駕…」

  馬兒,你特麼快跑起來。

  褚采薇翻了個白眼,笑嘻嘻的策馬跟上。

  ……

  司天監。

  許七安剛踏入觀星樓,便受到了白衣們熱烈的歡迎,一口氣上七樓,見到了以宋卿為主的煉金術師。

  「你可總算來了,再不來我親自去你府上了。」宋卿盯著兩個黑眼圈,一臉縱慾過度的模樣。

  對於許七安的拖延,他很不滿。

  自己違背了「光明磊落」的做人原則,替他幹了壞事,結果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

  「最近事情有些多。」許七安抽出懷裡的稿子:「這不是來了嗎,宋師兄最近研究嫁接如何。」

  「草木嫁接得等明年開春,我主要研究方向是動物。你等等…」宋卿說到這個就來勁,匆匆跑開,片刻,拿著一份稿子回來。

  「這是我最近的嫁接理念,聽說你加入了打更人,幫我找個死囚出來。」

  許七安一看,是個半人馬,畫工還不錯。

  他朝宋卿拱了拱手:「這個回頭聊,我現在要兌換承諾了。」

  許七安可不想被監正一巴掌拍死。

  「宋卿師兄的煉金術明顯走歪了啊…我得用我深厚的化學知識,將他掰直。」

  教學地點就選在七樓的大廳。

  白衣術士們搬來案子,像學生一樣端坐著。從九品到六品,總共四十六個人,不包括此時身在外地的白衣。

  許七安知道,他們饞的其實是自己的化學理論知識。要說動手能力,每一位六品煉金術師都能吊打他。

  「我有預感,這次講課結束,我在司天監的地位會再次提升。等我抄詩取悅雲鹿書院的大儒,抱穩魏爸爸的大腿,不久的將來,我是否能在京城橫著走?」

  許七安心頭一下子火熱起來。

  有這三股勢力撐腰,只要不做大逆不道的事,他就穩如老狗。

  二郎啊,大哥還是愛你的,已經為你的首輔之路鋪路了。

  而你卻吝嗇的不肯給大哥一句承諾。

  許七安掃過白衣術士們:「諸位,對煉金術有什麼瞭解?開課之前,我們先談一談煉金術。」

  ……

  兩輛奢華的馬車駛來,停在觀星樓外。

  充當車伕的楊硯跳下馬車,取出小木凳,迎著車廂內的魏淵下來。

  氣質陰柔的南宮倩柔跟著踏出車廂。

  另一輛由金絲楠木製造的馬車裡,則走下來一位華美長裙的女子,她身姿高挑,容貌絕色,眸子清冷,俏臉素白,彷彿遺世獨立的絕代佳人。

  清風拂來,行走間的身姿只可意會不可描述。

  「公主!」魏淵恭敬行禮。

  兩位義子同樣行禮。

  「魏公也是來找監正的?」長公主輕笑道,眉宇間難掩高貴氣質。

  「是。」魏淵嘆息道:「太康縣境內,發現了硝石礦,但被採集一空,疑似萬妖國餘孽所為。臣懷疑還有妖族潛藏在京城,想請監正開天眼,搜出魑魅魍魎。」

  至於地宗和地書碎片的信息,魏淵沒打算告訴長公主。

  擅謀者草蛇灰線,不會把自己的伏筆提前公之於眾。

  但僅是萬妖國餘孽的消息,就讓長公主神色嚴肅,於是清冷美艷中,透出了一股子威嚴。

  「長公主呢?」魏淵問道。

  「我來找采薇。」長公主回答道,她似隨口一問:「魏公覺得,平遠伯的死是否與妖族有關?」

  魏淵搖頭:「平遠伯和妖族扯不上關係,他沒那個價值。」

  雙方結伴進了觀星樓,驚愕的發現樓內竟空無一人,也沒人來迎接。

  二樓三樓同樣如此。

  長公主蹙眉道:「司天監這是發生了何事?」

  魏淵沉吟不語。

  繼續登樓,到了第五層,總算見到一個忙碌的白衣。

  那位白衣見到魏淵和長公主,不緊不慢的過來行禮。

  長公主問道:「本宮自進樓來,至此,只見到你一人。司天監發生何事。」

  白衣一聽,氣道:「我也不想見長公主…啊不,我也想去七樓,可我還有事情沒辦完,師兄們不讓我去,氣死我了,簡直不當人子。」

  他發完牢騷,解釋道:「許公子在七樓開堂講課,傳授煉金術知識,師兄們都去聽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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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4 08:33 PM

第九十一章 一字馬

  許公子…

  面對這個陌生的稱呼,魏淵等人本能的在司天監的內部名單中搜尋,在監正現存的五位親傳弟子中搜尋。

  不對,這位白衣說的是「許公子」而非「許師兄」,開堂講課的不是司天監的弟子,是個外人。

  姓許…莫非是…長公主妙目閃爍,心裡有了一個膽大的猜測,她迫不及待想去驗證。

  同時,魏淵眼裡露出恍然之色,也有了一定的猜測。

  宋卿曾經與他說過,許七安是了不得的煉金術奇才,魏淵當時並沒有太在意,畢竟宋卿是司天監煉金術第一人。

  他口中的奇才,可能只是擁有出色的煉金天賦,斷然無法與煉金術第一人比肩,甚至被稱為「吾師」。

  魏淵看了兩位義子一眼,他們臉龐、眼中,有著同樣的困惑和茫然。顯然沒有把許公子和許七安聯繫在一起,當日宋卿說的話,兩人也忘了。

  「義父,司天監什麼時候出了一個姓許的?」南宮倩柔掌管情報、刑訊,對這種突然出現的人物極為敏感。

  不喜歡說話的楊硯微微側頭,看向魏淵,帶著求證的眼神。

  兩位金鑼雖然忘記了當日宋卿對許七安評價,但前日姜律中的話,他們還記得。

  魏淵笑了笑:「上樓一看便知。」

  長公主已經提著裙擺,娉娉婷婷的登樓,她身材高挑,比例極好,僅是背影就給人無限美好。

  不需要看正臉,便知道是個風華絕代的美人。

  ……

  「煉金術的本質是等價交換。」

  聰明的白衣術士們用許七安的話來回答他的問題。

  「從事物中提取出精華,變廢為寶。」也有煉金術師根據自己的經驗,給出回答。

  六品以下的術士沒有回答,專心聽講,六品的煉金術師紛紛發言,給出自己的認解。

  大多都是片面的,根據自己經驗給的答案…至於套用我的名言的傢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司天監的理論知識確實匱乏。

  許七安耐心聽著,沒有贊同也沒反對。

  白衣們發表完畢,齊刷刷的看向了宋卿。

  宋卿是監正的親傳弟子,也是司天監公認的煉金術第一人,他沉浸在煉金術領域不肯晉升,只對煉金術著迷,對高品境界不屑一顧。

  其他四品、五品的師兄在煉金術領域都不如他。

  宋卿搖了搖頭,嘆口氣。

  …宋師兄這是什麼意思?白衣術士們心裡疑惑時,聽見許七安拍了拍手掌。

  眾人當即把注意力投向了這位煉金術奇才。

  許七安迎著大伙的目光,喟嘆道:「整個司天監,在煉金術領域,唯有宋師兄讓我敬佩,視為可以比肩的高人。」

  司天監白衣們肅然起敬。

  宋卿微微一笑,悄悄挺直了腰桿。

  許七安繼續道:「宋師兄的意思,其實是說,在座諸位說的都對,但不全面,所以都不算對。」

  眾人露出思考的表情。

  許七安侃侃而談:「煉金術是一個非常寬廣的領域,在座的諸位可能心裡多少明白一些,但都比較模糊和籠統…嗯,本來呢,我只答應宋卿師兄,傳授一門知識給你們,結果宋卿師兄非要我連本帶利的還,那我就多講一點,講廣一點,透徹一點。」

  這話剛說完,白衣術士們眼神,剎那間火熱起來。

  「謝宋師兄,謝許公子。」

  「許公子快開始吧,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聲浪一下嘈雜起來,正好傳到了登上七樓的長公主耳朵裡,她頓住了腳步,沒有立刻進去,而是遠遠的,隱蔽的,看著那個站在案前,朝著一向高傲的術士們指點江山激昂文字的年輕男人。

  許七安,果然是他!

  魏淵同步頓住,看見許七安後,表情頓了頓,便恢復如此。

  魏淵停下腳步的同時,氣質陰柔的南宮倩柔和面癱的楊硯,也越過長公主和魏淵的肩膀,隱約看見了許七安。

  原來姜律中說的都是實話…楊硯盯著許七安看了片刻,微不可查的頷首。

  這個銅鑼只能在他麾下,誰都別想搶。

  南宮倩柔本來想直接進去旁聽,看著小子能說出個什麼子丑寅卯,但察覺到長公主和義父都沒有打擾的意願,便忍了下來,原地不動。

  許七安道:「煉金術的本質是等價交換,這是提綱挈領的準則,但它並不形象,只有宋卿師兄這樣的煉金術大師才能體悟這句話的真意,今天由淺入深,諸位聽我慢慢闡述。

  「提到煉金術,外行人下意識的就想到仙丹、藥劑。稍懂一些的,腦海裡浮現的,肯定是這個…」許七安說到這裡,指著褚采薇青絲間的簡約首飾:「金屬!」

  白衣術士們微微頷首。

  「我要告訴你們的是,這只是煉金術的其中兩個領域,我把它們歸類為:醫學領域、材料領域。大部分的煉金術師,都只在這兩個領域裡鑽研,偶爾會蹦到其他領域。但唯獨宋師兄,他的目光已經在另一個獨立的領域裡。」

  白衣術士們頓時看向宋卿,宋卿一怔,像是找到了知己,眼神驟然火熱。

  他知道,許七安要重點講自己嫁接生物的領域了。

  也許,這一次的講課,也會是他踏入全新煉金領域的重要一步。

  想到這裡,宋卿呼吸急促了起來。

  外頭,長公主和魏淵不由看向了宋卿,這位監正的奇葩弟子,兩人自是不陌生的。

  知道他總是搗鼓一些可怕的煉金術,甚至還因此被監正禁閉。

  許七安的煉金術真的高深到這個地步了?能指點宋卿?

  「宋卿師兄的研究方向,是生物領域。」許七安道:「沒錯,煉金術不是只針對死物,活物同樣在煉金術的領域裡。」

  一位白衣術士起身,沉聲道:「許公子,監正老師說過,生命不在煉金術領域的範圍內。」

  雖然很敬佩許七安在煉金術領域的造詣,但這些話違背了監正老師的訓誡,與他的理念相悖。

  在場的其他白衣術士也是一臉質疑和不服。

  長公主扭頭,用咨詢的目光看向魏淵,後者笑了笑,輕聲道:「我與監正的看法一致。」

  長公主點點頭,重新看向許七安。

  且看他怎麼說。

  「那是因為宋卿師兄的方法是錯的,所以監正大人批評了他。但他的方向沒有錯。」許七安道。

  他當然不會和監正抬槓,即使他辯論贏了,可萬一監正老頭不開心,哄不好,一巴掌把他拍死,找誰哭去。

  宋卿一聽,很不服氣,但沒有反駁,耐心聽他接下來說什麼。

  「大家不妨回憶一下,我們從礦石中提取金屬;從金屬中提取更堅硬的金屬;從藥材中煉製丹藥。但我們無法從金屬中提取藥劑,無法從藥材中提煉金屬。」許七安賣了個關子:「為什麼?」

  「藥材是藥材,礦石是礦石,許公子這問題好生奇怪。」

  「哈哈,藥材中能提煉金屬,我們豈不是能在白米飯中提取金銀?」

  在白衣術士們看來,許七安的這個問題,就彷彿是在問:為什麼太陽從東邊升起;為什麼人不吃飯就要餓死;為什麼一天有十二個時辰。

  白衣術士們交頭接耳,但宋卿隱約間觸摸到了什麼,白衣師弟們吵的他腦子亂糟糟,無法靜下心來思考。

  「啪!」

  宋卿一拍桌子,起身:「肅清!」

  吼完,他面紅耳赤,呼吸急促,死死盯著許七安:「你說,快說!!」

  白衣術士們不說話了,他們極少見到這樣的宋師兄,同時也意識到許七安說的,是真正高深的煉金術知識。

  許七安目光越過白衣們,隔著老遠看到了魏淵,心裡一沉。

  …臥槽,裝逼正起勁的時候被領導圍觀了……許七安本能的產生牴觸心理,這是一種心虛。

  司天監的術士們,好比一群嚴謹的理科宅男,他們只關注煉金術本身,不會在乎煉金術的來歷。

  即使覺得可疑,也會自動忽略,只要能學習到深奧的煉金術,他們便不在乎其他。

  魏淵不同,魏淵是政治家、軍事家、戰略家,頭頂光環一大堆的聰明人。

  聰明人就容易想太多。

  許七安對白衣術士的策略是人前顯聖,裝的過浮誇越好。而對魏淵的策略,是表忠心,是在合理的範圍內裝個無傷大雅的**。

  眼下的情況顯然不是小小的裝逼,而是直接一字馬了。

  這時,魏淵朝許七安微微頷首。

  「呼…換個角度想,在領導面前展現自身價值,也是一種博取關注、增加籌碼的有效方式!」

  許七安深吸一口氣,摒除雜念,讓重心回到課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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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4 08:40 PM

第九十二章 監正的禮物

  「這就是我本次開堂講課,要與大家說的重點。」許七安深諳斷章精髓,說到這裡特意頓了頓,微笑的面對白衣術士們求知慾旺盛的目光。

  眼角餘光瞥了一下門外,看見魏淵注視著自己,看見魏淵身邊那位傾國傾城的美人注視著自己。

  她是誰?竟生的如此美貌…許七安咳嗽一聲,道:「萬物之中,存在一些非常細微的物質,這些物質構成了我們眼中的萬千世界。這些物質之間是有聯繫,有規律的。用最簡單的例子解釋,一枚丹藥需要十幾味、幾十味藥材煉製,但各個藥材之間,明明功效都不同。

  「為什麼?因為某些藥材之間的細微物質特性相近,所以他們能彼此反應、融合。提煉金屬也是同樣道理。」

  許七安盡可能的用通俗易懂的措辭來表達,沒有使用「原子」之類的化學名詞,那樣只會增加煉金術師們的理解難度。

  在場術士眼神裡閃爍著興奮,因為他們無比清楚這些知識的寶貴。

  不僅他們,外頭的長公主和魏淵,兩人都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之輩,越是深奧晦澀的知識,他們越感興趣。也意識到許七安講的內容,在煉金術的領域是非常高端的秘術。

  身份高貴的公主和大宦官,就這樣站著,耐心聽著。

  許七安繼續道:「那本殘缺的煉金秘笈裡,記載了一個細微物質相近特性的口訣。我把這部口訣稱為:元素週期表。」

  一瞬間,急促的呼吸聲在大廳裡迴盪,司天監的白衣們狠狠握緊的拳頭,激動狂喜。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宋卿恍然大悟,他神色激動的站起身,盯著許七安,彷彿在求證:

  「我的活物煉金術之所以失敗,是因為它們之間沒有相近特性。對啊,對啊,貓和樹怎麼可能會有相近特性,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東西。」

  ……你這麼理解倒也勉強合理!許七安笑道:「宋師兄不愧是煉金術的奇才,領悟能力出眾。」

  這是真話!

  宋卿皺了皺眉:「我雖明白了你的道理,但活物間的相近特性又如何驗證,活物煉金術的正確方向究竟在哪裡?」

  問的好,我就等著這時候掰直你。

  許七安雙手負背,站姿如松,宛如開宗立派的大儒,悠悠道:「活物煉金術的方向是細胞。」

  「細胞?」宋卿愕然,又是一個從未聽過的,陌生的詞。

  對,細胞,不過在此之前,你得考慮做一個顯微鏡什麼的,我也不太懂,反正不關我事…成功了是我教導的好,不成功是你資質愚鈍。

  許七安從懷裡取出一本冊子,「這是我送給司天監第二本藍皮書,裡面記載了元素週期表的口訣、我的個人註解。也有宋卿師兄活物煉金術的正確方向,都在裡邊了。」

  宋卿迫不及待的衝過來,奪過冊子,如饑似渴的翻看。

  開篇第一句:細胞是一個生命的開始!

  「哈,哈哈,哈哈哈…」

  看著看著,宋卿緊緊握住冊子,仰天大笑起來。

  冊子裡寫著什麼…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四十餘名白衣術士熾烈的目光看著宋卿手裡的冊子,心裡像是有貓兒在撓。

  宋卿收斂笑容,語氣沉穩:「剛才許寧宴說過了,活物領域過於深奧,你們的境界沒到。等師兄我參悟透徹,自然會代師傳授。」

  這個師,指的不是許七安,是監正。

  所有人都注意到,宋卿握緊冊子的指節,微微發白。

  他內心的激動遠比表現出來的強烈。

  化學包含的領域方方面面,比如電化學、核化學、量子化學…

  許七安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不打算再講下去,也不好把肚子裡的存貨全部一口氣掏光,他們又不是浮香,不值得他傾囊相授。

  等價交換這種事,要細水長流。

  嘩~

  白衣術士起身,動作整齊劃一,朝著許七安作揖:「謝許公子傳授之恩。」

  門外,長公主目睹著一切,神色微微恍惚。

  司天監的術士,對一位武夫行弟子之禮,恐怕是司天監建立以來,破天荒的第一次。

  僅憑此,許七安這個人,就足以在史書上留下寥寥一筆。

  宋卿吐出一口氣,拍了一下身邊褚采薇的胳膊:「師妹,長公主找你來了。」

  宋卿早就察覺到魏淵一行人到來,在場就他一個人修為最高。

  不過來了就來了,宋卿可不會因為長公主的出身高貴和魏淵的滔天權柄,就破壞課堂的節奏。

  因為不管是長公主的高貴和美貌,以及魏淵的權勢,都是俗物。

  褚采薇一聽,驚喜的扭頭,果然看見了風華絕代的長公主。

  許七安疾步上前,抱拳道:「魏公。」

  魏淵笑了笑,示意身邊的華美長裙的女子:「這位是長公主。」

  近距離觀看,許七安被這位風華絕代的長公主的顏值驚艷了一下,抱拳道:「謝長公主舉薦之恩。」

  李玉春與他說過,能進打更人,是長公主舉薦。

  許七安可以不提這件事,但提的話,會給長公主一個知恩圖報的良好印象。

  長公主微笑頷首,聲音悅耳:「煉金術秘笈?」

  「是卑職幼年時得遇高人指點,傳授了一本煉金秘笈。」許七安回答,接下來,如果長公主或魏淵提出要看,他就說自己不慎遺失,但內容都已經記載腦海裡。

  靠著相同的知識,嫖完司天監的白衣,再白嫖一次長公主和魏淵。

  誰知,長公主只是笑了笑,便不再多問。

  辭舊說的不錯,這位公主有點東西的,至少是個很聰明很聰明的女人…真漂亮啊…身材也好…許七安目不斜視。

  有女懷芬芳,媞媞步東廂。蛾眉分翠羽,明眸發清揚……徽音冠白雲,聲響流四方。妙哉英嬡德,宜配許七安。

  經過了剛才的講課,魏淵對這位小銅鑼更加欣賞,道:「你隨我一起去見監正吧。」

  見監正…術士巔峰的監正…許七安呼吸不受控制的急促了一下。

  ……

  摘星樓的頂層,是平台開闊的八角台,一塊塊厚重的青石拼湊而成。

  許七安跟著魏淵來到八角台,看見坐在桌案邊,背對著他們的白衣監正。

  白髮如霜,白衣勝雪,這老頭的背影乍一看平平無奇,再細看,會發現他遠在天邊,可望而不可即。

  「你來啦。」蒼老的聲音傳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許七安產生一種「他在跟我說話」的虛幻認識。

  「我來了。」

  鬢角霜白的魏淵,走到八角台邊緣,位置正好與監正平肩。

  許七安不是官場小白,看到這一幕,心裡吃了一驚。

  魏淵竟然堂而皇之的與監正肩並肩。

  「許久沒有下棋了,監正大人,可否配魏某手談一局。」

  監正沒有說話,揮了揮手。

  案上憑空出現棋盤,兩盒棋子。

  魏淵笑了起來,甩開青衣下擺,與監正相對而坐。

  「監正大人這段時間可有在專心看人間?」魏淵落子,順勢打開話題。

  「年老昏花,看不清了。」監正說,隨之落子。

  兩人半天沒說話,專心下棋。

  「地宗道首入魔了。」魏淵說。

  「物極必反,功德成仙豈有那麼簡單。」監正說。

  「魏某收到消息,有萬妖國餘孽潛伏在京城。」

  「都是小角色。」

  魏淵聞言,放心的點了點頭。

  又下了一陣,魏淵語氣隨意的說了一句:「沒記錯的話,人宗是十九年前搬來皇城,之前陛下苦求仙道,天地人三宗不予理睬。」

  監正沉默不語。

  「最近萬妖國餘孽在京城周邊有所行動,再過三天,便是陛下祭祖的日子。監正可要好好看著京城。」

  …

  「雲州的匪患越來越嚴重了,陛下無心剿匪,讓人憂心啊。」

  …

  「稅銀案幕後的煉金術師,監正可有看法?」

  兩人落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幾乎連思考的時間都不需要了,直到黑白棋子佈滿整個棋盤。

  平局。

  監正揮了揮手,讓棋盤消失,抬起了溝壑縱橫的蒼老臉龐,凝視著魏淵:

  「當日你修武道,我曾預言大奉將出一位二品,可你最後自廢了修為。」

  「沒意思。」魏淵搖頭。

  「為何不走儒道?」

  「與雲鹿書院的讀書人湊不到一起,無趣。」

  「二十五年前,本座問你,可願做我弟子。」

  「魏某無心術士。」

  監正默然片刻,道:「精彩絕倫,小友替我教導學生,我也贈小友一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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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4 08:47 PM

第九十三章 三號不愧是讀書人

  還有這種好事…許七安一臉愕然,心說監正大人,您不會也掏出一面鏡子,然後跟我說:是兄弟,就加入天地會!

  他在還愣神間,忽聽耳邊傳來破空聲,望向樓梯方向。

  一黑一金兩塊鐵坨子疾射而來,呼嘯著掠過兩位金鑼和許七安之間,飛向監正。

  兩塊鐵坨子在飛行的過程中熔化,變成明艷艷的鐵漿,潑水似的潑向監正。

  兩股鐵漿交融在一起,勾勒出長刀的輪廓。

  「嗤嗤」

  濛濛水汽憑空誕生,硬核淬火。等落到監正手裡是,已經是一柄長刀的刀胚。

  監正握住刀胚,另一隻手在刀身一抹,一柄暗金色的長刀便成了,刀身色澤內斂,刀鋒銳利。

  監正屈指一彈,這口刀胚飛旋著落在許七安面前,切豆腐一般切進青石板。

  不用刀的兩位金鑼,盯著這口暗金色長刀,目光火熱。

  這是煉金術?!

  這明明是魔法,煉金術不應該是在瓶瓶罐罐裡提取、分離物質嗎?

  許七安三觀受到了強烈衝擊。

  震驚之餘,許七安意識到監正露這一手,僅僅是贈送禮物而已?不,他在打我臉。

  他在跟我說,小伙子,你對煉金術一無所知…

  這口刀的外觀,介於前世的唐刀和太刀之間,比唐刀要彎曲,比太刀要直。

  刀身修長,達四尺,低調奢華內斂,但又很炫酷。

  「還不謝過監正。」魏青衣道。

  「謝監正大人。」

  按捺住心頭的喜悅,許七安脫下袍子,裹住刀身,提在手裡。

  這刀鋒芒太盛,容易傷人、傷己。

  魏淵朝監正作揖,領著三個手下離開司天監。

  下樓時,許七安遇到了褚采薇和長公主登樓,似乎要上八卦台。

  在魏淵和長公主等人的注視下,他拉著褚采薇的下手,噔噔噔的走向一旁。

  「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去桂月樓吃飯。」許七安提出約會邀請。

  誰知道吃貨褚采薇一口拒絕,「晚些時候要入皇城,今兒歇在長公主府上。」

  長公主府裡有吃不完的糕點和佳餚,桂月樓的飯菜雖然好吃,可怎麼能與皇城的廚子相提並論。

  這樣啊…明後兩天要值夜,大後天是皇帝祭祖的日子,打更人要負責安保工作…許七安想了想,便道:「那等陛下祭祖之後,來我家吃飯。」

  他想著,乾脆直接制取簡陋版雞精吧,桂月樓的消費還是有點貴的。

  「你下麵給我吃嗎。」褚采薇想起來了。

  「嗯。」

  「嗯。」她也點點頭。

  許七安露出笑容:「靜候佳音。」

  兩人分開,褚采薇領著長公主登樓,許七安隨著魏淵下樓,許七安抬頭看了一眼,恰好看見長公主在俯視他。

  兩人目光交匯,許七安咧嘴一笑,長公主面無表情,等看不見許七安的身影後,她輕輕撇了一下嘴。

  沿途碰到一位白衣,許七安把黑金刀交給他,囑托對方交給宋師兄鑄柄,明日他要過來取。

  出了觀星樓,魏淵進入車廂,楊硯看了眼許七安,招了招手:

  「會駕車嗎?」

  許七安搖了搖頭,正經人誰開車啊。

  楊硯點點頭,把馬韁交到他手裡,自己進了車廂。

  「???」許七安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面癱領導這是要培養他啊。

  ……

  八卦台。

  褚采薇坐在八卦台邊緣,穿著小皮靴的腳丫子凌空晃蕩。

  懷揣著一包蜜餞,津津有味的吃。

  長公主站在邊上,裙擺飛揚,翩翩如仙子。

  「監正,本宮一直有個疑問。」長公主聲音清冷悅耳。

  「公主請說。」監正老頭舉著酒杯,目光總是在看向遠方。

  「人宗搬入皇城,蠱惑父皇修道,十九年來不理朝政。雲州匪患難平,各地災難頻發。朝廷對南疆的掌控越來越薄弱,北方各部狼子野心,大奉內憂外患。」長公主嘆息道:「您在等什麼?」

  許久沒人回答,長公主回頭一看,監正瞇著眼睡著了。

  褚采薇沒好氣道:「公主你別理這個糟老頭子,年紀一大把了,能活幾年是幾年吧。」

  「……」長公主看了她一眼,司天監就一個女弟子,所有人都寵著她,也就她敢這麼說監正。

  「你和那個銅鑼很熟?」長公主換了個話題。

  「嗯吶。」褚采薇瞇眼笑,月牙兒似的眸子:「許寧宴是個人才,說話又好聽,我覺得他挺有趣的。」

  ……

  養生堂。

  在周邊住戶裡靜等了兩天的恆遠大師,終於等來了異常。

  一位穿綠袍繡鵪鶉的九品小官,領著一群工匠進了養生堂,沒多久,裡頭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一直持續到黃昏。

  恆遠大師等到夜裡,確認周邊沒有埋伏的打更人和司天監白衣,這才離開民戶,進入養生堂查看。

  他驚奇的發現,養生堂的大門換了新的,坑坑窪窪的地面鋪上了青石板,年久風化的石桌石凳換了新的。

  門窗、屋簷、各種用具都被修繕一新,或者乾脆更新換代。

  身材魁梧的「魯智深」站在院子裡,沉默了許久。

  管理養生堂的老吏員睡眠淺,聽到動靜醒了過來,提著燈籠出來查看。

  「恆遠大師,你回來了?」老吏員驚喜了一下,說道:

  「你不用去化緣了,朝廷剛剛撥了款,彌補了往年拖欠的銀兩,下午還派工匠修葺了院子。」

  「撥款?」恆遠大師低聲道。

  「是啊,兩百兩銀子呢。」老吏員欣慰道:「院子裡的孩子和老人們,來年的開支有了,我明天打算給每人配一套冬衣。哎,真及時啊,要不然很多老夥伴都挨不過冬天了。」

  ……

  許七安半夜被驚醒,心裡一陣惱怒,心說特麼的哪個神經病大半夜的水群。

  他抽出枕頭底下的鏡子,走到桌邊點亮蠟燭,看了一眼信息。

  【六:一號、三號,你們是不是發現我的藏身之地了?】

  【二:死光頭,大半夜不睡覺,吵什麼吵。】

  二號脾氣很大,似乎也被吵醒了。

  【九:發生了什麼。】

  金蓮道長冒泡了,提醒天地會成員,六號肯定是遇到了什麼事兒。

  一號沒有說話,應該又在窺屏。

  許七安摸不清狀況,同樣沒有開口。

  【六:呵,沒想到藏身之處這麼快暴露了,說了也無妨,我在東城的養生堂我把救下來的孩子都送來了這裡。

  這地方一直苟延殘喘的維持著,幾個同樣沒地方去的老吏員,還有一群無家可歸的孩子、孤寡老人。

  可是今天,朝廷忽然記起了這個地方,派人修繕了院子,彌補了往年拖欠的銀兩。老吏員曾經去過幾次戶部,都給趕出來了。

  我知道,沒有特殊原因的話,是不可能有銀兩撥下來的。】

  如果是打更人找過來,六號不會吃驚。但一號和三號能這麼快查出他的藏身之地,讓魯智深大吃了一驚。

  【一:不是我。】

  一號當即否認。

  不是一號,那只有三號了,三號不愧是雲鹿書院的讀書人,他因為平遠伯的案子,查出了六號的根腳,但沒有採取任何對六號不利的舉動,反而默默無聞的在背後幫助。

  三號不愧是讀書人。

  天地會成員們心裡升起了些許欽佩,對三號的人品愈發認可。

  【二:三號你是做的嗎。】

  …不是我,我沒有,你別抬舉我。許七安保持沉默。

  不解釋就當我默認了,如果事後大家知道真相,我同樣可以說:我也沒承認呀!

  另外,許七安想到了一件事,前天他把六號賣給魏淵了,以魏淵的手段,根據他提供的線索,要查出六號的位置並不難。

  六號救了那麼多孩子,如何安置?

  換成許七安,第一選擇肯定是查京城各處的養生堂。

  再根據六號的說法,除了魏淵,誰能使喚得動朝廷的人。

  當然,一號也有這個能耐,但他(她)剛才否認了。

  查出了殺死平遠伯的兇手,卻沒有緝拿,反而彌補了拖欠養生堂的銀兩,遣人修葺了院子。

  「魏淵…」昏暗的燭光裡,許七安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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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4 08:55 PM

第九十四章 兇殺案

  早起的許七安剛來到後廳,就聽見許鈴音吵吵嚷嚷的聲音。

  她光潔白嫩的小臉上,冒了一顆紅艷艷的痘痘,按一下就很疼。

  嬸嬸騙她說,這是臉蛋長了蟲子,蟲子在吃她的肉,明天她就毀容了,將來也嫁不出去。

  許鈴音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嫁出去,但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可愛的小孩,將來會和母親、姐姐一樣漂亮,成為優秀的搗蛋鬼。

  聽母親這麼說,她傷心的泫然欲泣。

  所以說嬸嬸也是蔫兒壞的人,連自己的幼女都騙,還洋洋得意,在邊上嘲笑。

  「大哥…」許鈴音搖著小屁股,跑到大哥面前,一個急剎,側著臉,短短的指頭點著自己的臉頰,癟著嘴:「我要毀容啦。」

  「你這不是毀容。」許七安摸了摸她的腦瓜:「你這是美的冒泡。」

  「什麼是美的冒泡?」

  「就是將來肯定比你娘和姐姐漂亮。」

  許鈴音相信了,很開心,早飯吃了三碗粥。

  ……

  到了打更人衙門,負責日巡的許七安、宋廷風和朱廣孝三人結伴在大街上溜躂。

  「你這口刀不錯。」宋廷風察覺到許七安掛在後腰的佩刀,樣式變了。

  許七安單手按刀,拇指一挑,讓黑金刀出鞘三寸,又迅速回鞘,笑容得意:

  「司天監送的。」

  他沒說是監正送的,說了也沒人信,萬一信了,傳揚出去,還會惹來覬覦者的目光。

  「法器?」宋廷風和朱廣孝眼睛一亮。

  許七安搖頭,不是法器,沒有銘刻陣法,唯一的特點就是硬。

  這點倒是與許七安很吻合。

  內城街道寬廣,四通八達,許七安買了許多小食,分給兩位同僚,邊吃邊走。

  日巡有日巡的好處,除了打更人之外,還有巡城的御刀衛、府衙的捕快等。

  這讓打更人的工作壓力減弱許多,可以有時間摸魚,走累了,進茶館喝茶聽書,也可以勾欄聽曲。

  走著走著,許七安腳下踩到了硬疙瘩,他目視前方,幾乎沒有停頓,彎腰撿起。

  動作過於自然流暢,表情過於平靜,以致於宋廷風和朱廣孝以為他只是做了「摸褲管」、「拍靴子」之類平平無奇的動作。

  沒有發現這位新同僚剛才撿了三錢銀子。

  許七安捏著銀子,提議道:「勾欄聽曲,如何?」

  宋廷風和朱廣孝遲疑了一下:「好。」

  三人輕車熟路的進了勾欄,來到二樓的雅間,桌子擺在欄杆邊,客人可以一邊喝茶吃酒,一邊俯瞰大堂舞台的節目。

  舞台上正進行著一場雜劇。

  「後天是陛下祭祖的日子,你們應該有過幾次經驗了吧。」許七安打開話題,順帶向兩位同僚求取經驗。

  「我們只要守著桑泊邊緣就行了,祭祖大典在桑泊舉行,這個你知道吧。」宋廷風嚼著花生米,啜了一口小酒。

  許七安點點頭,桑泊是皇城外的小湖,恰好在京城五衛軍營的拱衛之中。

  打更人的任務很簡單,就是維護秩序,保護皇室宗親的安全。

  祭祀流程有太常寺和禮部負責,外圍的巡邏有御刀衛、金吾衛等皇城禁軍。

  看完一場雜劇,宋廷風嫌無聊,喊來老鴇,俄頃,打扮花枝招展的一群姑娘就進來了。

  笑吟吟的站成一排,朝三位貴客拋媚眼。

  許七安三人身上的打更人制服,還是非常唬人的。

  許七安因為昨天金庫已經被浮香竊空,並不打算碰女人,練氣境的武者不需要禁慾,但也要節制,不能放縱。

  「待會兒你們辦事的時候,可以試著讓姑娘喊你爸爸。」許七安低聲說。

  宋廷風和朱廣孝難以置信的盯著他,彷彿在說:你是禽獸?

  挑了兩個面容姣好的女人後,兩人沒出雅間,而是進了裡屋,勾欄這種地方,當然不會純粹聽曲,大多時候,是一邊聽曲,一邊完成了生命的傳遞。

  所以,通常雅間內自備裡屋。

  老鴇和沒選中的姑娘退走,許七安一邊看新節目,一邊聽著耳邊細細碎碎的聲音。

  不多時,宋廷風小聲說:「叫爸爸。」

  聽到這裡,許七安欣慰的笑了,他知道,自己為同僚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另一邊沒有說話的聲音,廣孝同學真是個埋頭苦幹的踏實人啊…

  …

  臨近中午,三人離開勾欄,因為一肚子的糕點茶水小食和酒,午飯索性就不吃了。

  「今天玩的還挺盡興。」宋廷風瞇著眼,心滿意足。

  「這算什麼,下回我教你玩俄羅斯轉盤。」許七安撇嘴。

  「俄羅斯轉盤?」宋廷風一臉陌生,但不妨礙他的興趣:「好玩嗎?」

  「我也沒試過。」許七安聳聳肩。畢竟這遊戲有錢人才玩得起。

  宋廷風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那你與我說啥。」

  許七安無奈道:「因為我還沒有學會很好的管理時間。」

  邊走邊聊,忽然看見前方一隊穿公服的府衙捕快,快馬加鞭的趕來。

  為首的是個女子,身材高挑,五官秀麗,眉毛比一般女子濃,英氣勃勃。

  呂青一眼就看到了三人,畢竟打更人的差服又帥又惹眼,當即勒住馬韁,在馬匹高高揚起前蹄的長嘶中,聲音清越:「許公子,又見面了…兩位別來無恙。」

  喊他許公子,到我們就是「兩位」,合著我和廣孝只是倆沒有名字的小角兒…宋廷風臉上笑吟吟,雙眼瞇成一條縫,招呼道:

  「多日不見,呂捕頭愈發英姿颯爽。」

  呂青抿嘴一笑,隨後想起正事,開門見山道:「三水街發生了一起命案,也在你們巡查的範圍內,既然遇上了,就一起去吧。」

  有命案…宋廷風臉色一肅:「行,呂捕頭先去,我們後面跟來。」

  …

  許七安和同僚趕到三水街,在一處宅院門口看到了府衙捕快栓在路邊的馬。

  進入大門,穿過院子,看見幾個府衙快手在問話,家中女眷們紅著眼圈,哭哭啼啼的。

  呂青在屋內,不在院中。

  許七安審視著容貌姣好的女主人,道:「死者是你丈夫?」

  女主人瞅見打更人的差服,溫順的點頭,一邊用手帕抹眼淚。

  許七安在她玲瓏浮凸的身段上掃了一眼,沉聲道:「把你兒子喊出來。」

  女主人不懂這位銅鑼的想法,遣僕人去了,幾分鐘後,僕人領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出來。

  「還有嗎?」許七安問。

  「…只有一位獨子。」女主人把孩子攬在懷裡。

  是我想多了!許七安放心的點點頭,越過眾人,與兩位同僚進了屋子。

  這是一間書房,死者就趴在書案上,乾涸的鮮血凝固、覆蓋半個桌面,出血量很大。

  僅是看一眼,許七安就估測出對方被割破了喉嚨。

  呂青帶著兩名府衙的快手,在檢查書房的角落、門窗和房梁。

  許七安問道:「有沒有什麼發現?」

  呂青搖了搖頭:「各處完好,沒有被撬動的痕跡,也沒有翻窗的腳印,房梁上同樣沒有。」

  許七安道:「熟人做的。」

  這麼快得出結論?

  知道許七安是高手,眾人沒有反駁,看著他,等待解釋。

  「門窗完好,房梁沒有腳印,基本排除是闖入書房行兇。」許七安繞著死者走了一圈:

  「死者坐姿端正,從趴桌的角度來看,是一瞬間死亡,沒有掙扎。這說明死者與兇手是認識的,不但認識,還是讓他非常敬畏或害怕的人。」

  「何出此言?」呂青虛心求教。

  「死者應該不是讀書人吧。」許七安問。

  呂青不明白他這麼一問的意思,回答道:「金吾衛小旗官。」

  許七安點點頭:「正常人,在家裡書房坐著,應該是放鬆的,愜意的。不應該是這麼端正的,一絲不苟的坐姿。除非面對的人讓他不得不恭敬對待。

  「另外,死因乍一看是割喉,但我猜真正死因是這裡…」許七安抓起死者的頭髮,把那張慘白的臉抬起頭。

  屋裡眾人看見死者額頭有淺淺的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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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4 09:03 PM

第九十五章 桑泊

  割喉不會當場死亡,兇手手法很利索,沒有割喉管,而是直接把側面的頸動脈給割斷了。

  一看就是老手了。

  在許七安前世,割斷頸動脈,屬於神仙難救的致命創傷,必死無疑。

  但是,這不會造成當場死亡。

  而這位小旗官直接趴在書桌上死掉了,沒有掙扎,沒有讓鮮血濺的到處都是,由此推斷,死因並不是割喉。

  真正讓他當場死亡的是大腦受到了致命傷,沒有反應的機會、沒有掙扎的機會,當場去世。

  兇手擊碎了他的額骨,然後一刀割喉,乾脆利索…盯著死者額頭處的淺坑,眾人腦海裡浮現了畫面。

  許七安摸了摸死者的身體,仔細觀察後,道:「死後僵直遍及全身,屍斑不再位移,角膜相當混濁,死亡時間超過十七個小時。也就是說,兇手是在夜裡殺人的。

  「我建議從這幾個方面追查:一,府衙近期開的夜行憑書;二詢問御刀衛是否有在附近遇到可疑人物;三詢問負責夜巡該區域的打更人;四詢問家屬死者近期的人際交往狀況。」

  半天沒人說話,呂青等人愣愣的看著他。

  這,這就好了?

  給出方向了?

  這才多久,就做出清晰明確的推理,並以此為基礎,給案件的偵查指明的方向。

  儘管知道許七安是破案高手,可眾人心裡依舊升起「太快了」的情緒。

  呂青想了想,道:「先讓仵作檢查一下吧。」

  一般遇到人命案子,捕手們都會帶上仵作,先進行初步的檢查,這樣能更好的結合現場的蛛絲馬跡進行推理。

  仵作給出的結果與許七安的判斷差不多,甚至不如後者詳細。

  宋廷風和朱廣孝還好,呂青幾個府衙快手,對許七安油然而生敬佩之意。

  「可惜了,他已經是打更人,府衙要不過來…」呂青在心裡惋惜的嘆口氣。

  如果有這麼一個優秀出色的同僚,與她緝拿犯人,勘破案件,真是人生一件快事。

  呂青喊來外面問話的快手,詢問他們的問話收穫。

  得出結論的是:死者近期沒有與人結仇;昨夜沒有客人來訪;死者近來精神狀態良好。

  一時沒有頭緒的呂青,眉頭緊皺。

  「死者只是一個小旗官,排除了仇殺,那會是什麼原因,讓兇手深夜入宅,殺人行兇呢?」許七安在她身邊,輕聲道。

  呂青有豐富的刑偵經驗,聞言,眸子一亮,當即喊來死者原配,問道:「家裡是不是突然多了銀子?或者,劉漢與你說過些什麼?」

  那面容姣好的婦人,努力回想了許久,哀聲道:「前幾天,夫君他倒是說過,要帶我們離開京城,去外頭過瀟灑的日子。」

  呂青和許七安相視一眼:「具體是多少天前。」

  「一旬左右吧。」婦人也記不太清楚了。

  ……

  離開院子的路上,呂青沉聲道:「他收受了賄賂,被人滅口了。」

  許七安點點頭,這是非常合理的推測,他也是這麼想的。

  宋廷風皺眉道:「但是,一個小旗官,會因為什麼事被滅口?」

  許七安想了想,像是捕捉到了什麼,問道:「沒記錯的話,金吾衛負責內城的東城門和皇城的東城門。」

  這話一出,所有人臉色微變。

  許七安道:「或許我們應該去見一見劉漢的直屬上司,先回衙門上報此事,領了牌票後,再登門問話。」

  劉漢的上司是金吾衛百戶,雖然都是百戶,但金吾衛的地位可比御刀衛要高太多了,後者是單位保安,而前者是領導的保鏢。

  許七安等人要上門問話,得有衙門發的牌票做憑證。類似於上輩子的搜查令。

  回到打更人衙門,將此事上報給李玉春,春哥非常重視,沉吟道:「此事甚是蹊蹺,不過皇城守備森嚴,一個小小旗官翻不起什麼浪,照例問話便是,金吾衛自己會查。另外,陛下祭祖的日子馬上就到了,我們的重心應該放在這件事上。」

  當即給了牌票。

  在打更人衙門等了片刻,呂青等府衙的快手風風火火趕來,一行人去了皇城的東門。

  周百戶正帶人巡邏,等了一個時辰才回來,得知打更人和府衙找上來,便立刻過來接見。

  周百戶有著濃密的絡腮鬍,三角眼,滿臉橫肉,一看就不是好相處的人。

  宋廷風道:「周百戶,你手底下可有一個叫劉漢的旗官?」

  臉色不悅的周百戶正要回答,忽然看見其中一位銅鑼,從懷裡摸出一張紙,以氣機引燃。

  下一刻,他的瞳孔染上了一層清光。

  望氣術?周百戶不動聲色的收斂了眉宇間的暴躁:「是。」

  「他死了。」宋廷風說。

  「什麼?」周百戶難掩驚訝。

  呂青問道:「劉漢最近可有異常?」

  「沒有。」

  「他值守東城門期間,有沒有可疑的人和物出入皇城?」

  「沒有。」周百戶搖頭:「守衛皇城的士卒眾多,單單賄賂一人是沒用的,除非賄賂全部,而這是不可能的。」

  朱廣孝道:「如果賄賂你呢。」

  周百戶臉色一變,壓抑的暴躁再次湧起:「你什麼意思。」

  宋廷風笑道:「只是例行問話,周百戶何必動怒。陛下祭祖在即,我們也不想關鍵時候出岔子。」

  又問了一會兒話,因為有一個望氣術的銅鑼在邊上盯著,周百戶有問必答,按捺住了火爆的脾氣。

  直到許七安的望氣術持續時間過去,宋廷風他笑道:「感謝您的配合,我們先告辭了。」

  帶著呂青等人返回的路上,許七安道:「他沒說謊。」

  宋廷風瞇著眼:「或許,劉漢是因為其他未知的事情被滅口。」

  朱廣孝沉聲道:「這件案子暫且擱置吧,祭祖大典為重。」

  後天就是皇帝祭祖的日子,任何事都要往後挪。

  告別呂青等人,許七安在偏廳推敲了整個過程,無果,便將劉漢的事情拋在一邊。

  ……

  庚子年,十月十五,甲子日。

  宜祈福、齋醮、祭祀先祖。

  很快,皇室祭祖的日子來臨。許七安對此並不陌生,每年的這個時候,內城的城門就會關閉,身為御刀衛百戶的二叔,在今天會被調到內城戒嚴,內城百姓被要求待在家裡不准出門。

  類似的祭祀在開春時還有一次,就是祭天,祈求今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從昨日開始,內城的客棧便被逐一排查,把江湖客統統趕到外城,酒樓歇業,客棧不得留宿。

  身為打更人的許七安,被安排在桑泊,負責站崗。

  桑泊是一片小湖,緊挨著皇城,湖畔種著一顆顆柳樹,這個季節,柳葉還沒抽芽。

  水面搭建著曲折的長廊,連接湖中心的漢白玉高台,台上有一座廟,匾額書寫四個鎏金大字:

  永鎮山河!

  祭祖的地點就在這裡。

  桑泊不是普通的湖,它有一段讓人津津樂道的歷史,與大奉那位開國皇帝有關。

  相傳「桑泊」古稱玄武湖,湖裡住著神獸玄武。

  有一次,大奉的那位開國皇帝,起兵失敗,帶著殘部逃到桑泊時,彈盡糧絕。

  正絕望之際,湖水沸騰,玄武劈波斬浪而來,牠背上插著一柄斬天滅仙的神劍。

  玄武說,牠在此地等待了數百年,等一位天命之人。

  說完,奉上神劍,踏波而去。

  那位開國皇帝得了神劍,在湖中悟道三年,破關而出,重新集結兵力,從此百戰百勝,推翻了腐朽的前朝。

  統一中原後,大奉便在桑泊建立帝都。

  桑泊是大奉開國皇帝的證道之地,有著非凡一般的象徵意義,因此,大奉皇室每年都會在桑泊舉行祭祖大典。

  湖上的廟裡供奉著那位開國皇帝的法相。

  「劉邦還斬白蛇起義呢,也不知道這段傳說的水分有多大…」許七安眺望著湖中的高台,心裡腹誹。

  PS:別的作者都是抄書評寫書,卡文了,打開本章說,抄著抄著,一章出來了。

  而我只能看著本章說,笑出豬叫聲說:太草了這群傢伙。

  然後該怎麼寫還是怎麼寫,因為不敢抄…喂,你們文明點啊,我怎麼會有你們這群讀者!

  幹啥啥不行,搞x第一名,本章說一點借鑒意義都沒有。ㄟ(▔,▔)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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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4 09:10 PM

第九十六章 祭祖大典

  此時,還沒破曉,天是黑的。

  凌晨的寒風裂面如刀割,許七安把寒冷的空氣吸入肺部,振作精神。

  相隔十幾米外,宋廷風說道:「祭祖結束後,我們去教坊司玩那個俄羅斯轉盤好不好。」

  聞言,另一側的朱廣孝露出意動。

  許七安已經把俄羅斯轉盤的大致玩法教給了兩位同僚,古代人沒聽過這麼花裡胡哨的遊戲,而且傷風敗俗。

  沉默寡言的朱廣孝當時就受不了,怒斥許七安傷風敗俗。

  事後想想,越想越刺激,越想越心動。

  「再說吧。」許七安道。

  這個時代沒有絲滑潤薄的工作帽,他有點牴觸。

  「你這就沒趣了。」宋廷風不悅道,挑起了人家的性趣,卻又不滿足人家。

  「我可以當個令官,教你們怎麼玩。」許七安說。

  「不行,你必須一起玩,這樣顯得我們感情深厚。」宋廷風一口拒絕。

  「他是想讓你把浮香姑娘也喊上。」朱廣孝揭穿了多年好友的齷齪心思。

  閒聊著,宋廷風皺眉道:「你老往湖面看什麼?」

  許七安如實回答:「總感覺桑泊湖陰森森的,讓我不舒坦。」

  「閉嘴!」宋廷風低聲道:「你是被風吹涼了,桑泊是大奉聖地,是開國帝君證道之地,莫要胡說八道。」

  朱廣孝跟著叮囑:「高品武者耳目聰慧,你這番話要是被聽去,是要被治罪的。」

  許七安當即沉默。

  這時,沉雄厚重的鐘鼓聲傳來,迴盪在眾人耳畔,一股肅穆之意湧來。

  之前還輕鬆攀談的打更人們,立刻噤聲,露出嚴肅之色。

  在祭祀專用的樂曲聲裡,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馬離開皇城,向著桑泊而來。

  沒有騎馬,沒有車架,所有人都是步行。

  參與祭祖的隊伍裡,有皇室、宗室、文武百官,浩浩蕩蕩數百人。

  這支隊伍幾乎集齊了大奉王朝權力巔峰。

  為首的元景帝穿著一身樸素道袍,烏黑的頭髮用木簪束著,他年過五旬,長鬚飄飄,容貌清俊,頗有修道高人的仙風道骨。

  身後兩側,分別是雍容華貴的皇后、體態豐腴的貴妃。

  然後才是皇子皇女。

  元景帝子嗣眾多,皇子便有十二人,但皇女只有四人,長公主今年也不過二十五,與皇長子差了近十歲。

  這位以才華和美貌聞名京城的長公主,眸子清澈如潭,臉蛋素白,清清冷冷。沉默的跟在隊伍裡。

  樂曲聲中,祭祀隊伍來到一頂明黃帳篷前,仙風道骨的元景帝領著兩位大太監進了皇帳。

  其餘人等在外面。

  負責祭祀的大臣們忙碌起來,請神的請神,列隊的列隊,為皇帝後續的祭祖做準備。

  許七安身子不動,竭力扭過頭,用眼角餘光偷看祭祀現場。

  他看見一列隊伍,捧著用黃綢遮蓋的靈牌,順著曲折的水上長廊,登上高台,將靈牌擺放在廟前的大案上。

  這列隊伍返回後,又有另一列隊伍在太常寺官員的指導下,端來供器、祭品,種類繁多,數量少說也有兩三百件。

  待一切準備就緒,太常寺卿在皇帳外,高聲道:「安神已畢,恭迎陛下。」

  皇子皇女,文武大臣,同時跪拜。

  大太監掀開簾子,已經換上明黃色袞服的元景帝,神色莊重的出現在眾人眼前。

  此時的他,沒了得道高人的淡薄仙氣,只有人間帝王的威嚴。

  「這架勢,感覺比上輩子最高會議還要莊重啊……不虛此行,不虛此行…」許七安看的正過癮,忽然心悸了一下,知道地書聊天群有人說話了。

  他等了片刻,待巡邏的隊伍過去,把手伸進懷裡,沒有全部取出玉石鏡子,半露半藏,看了一眼。

  【二:我記得今天是大奉皇室祭祖的日子,一號,三號,是不是?】

  【四:算算時間,今日確實是祭祖大典。當年我也曾參加過皇室祭祖。】

  【二:當年?呵,四號,你當年也做過官,而且地位不低?】

  【四:嗯。】

  四號做過官…許七安一愣,四號不是與人宗女子國師有交情嗎。

  額,這也解釋的通,正因為當過官,所以與女子國師相識。

  看來四號也是有故事的人。

  許七安覺得很有意思,地書碎片的持有者,都不是泛泛之輩,他們身份神秘,修為又強。

  與他們交往,就像在玩一場遊戲,一層層的揭開他們的神秘面紗。

  【二:有意思了,一號沒有回信,三號也沒有回信。】

  臥槽這小陰幣…冷不丁被人下套的許七安嘴角一抽。

  顯而易見,二號在這個時候傳書,並不是真的關心皇室祭祖,而是一個試探。

  試探三號和一號的身份。

  以地書和持有者之間的聯繫,即使睡著了,也會被驚醒,所以不存在因休息錯過的情況。

  除非有緊急情況,無法回信。

  但是,不可能一號和三號同時有緊急情況,如果真是這樣,那說明兩人都在參加祭祀,無法在眾目睽睽中掏出地書碎片回信。

  這時,許七安的舉動引起了宋廷風的主意。

  他不動聲色的鬆開手,本就半露的玉石鏡子滑回兜裡。

  「認真點,不要做多餘的舉動。」宋廷風皺眉告誡。

  「知道知道。」許七安敷衍回應。

  不妙啊,我是雲鹿書院的弟子,沒理由也沒資格參加皇室祭祖…這下身份露出破綻了…該死,天地會這群傢伙,個個都是心機深沉之輩。

  不過,一號竟然也沒有回覆…呵,他(她)也在現場,會是誰呢?

  許七安念頭起伏時,天地會眾成員,地書碎片持有者,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

  三號不是雲鹿書院的弟子嗎,眾所周知,雲鹿書院幾乎斷絕了仕途,縱使有,也沒資格參加皇室祭祖。

  而且,以三號一直以來的形象判斷,他是雲鹿書院的學子,這就更不可能參加祭祖。

  難道三號不是雲鹿書院的弟子?

  不對,若是如此,之前的事怎麼解釋。

  除非他以其他身份參加了皇室祭祖,對,雲鹿書院安插在朝廷各部的人?

  那會是什麼衙門,什麼身份?

  反倒是一號的身份,他們並不驚訝,因為早就知道一號是朝廷的人,而且地位很高。

  【二:四號,你當過官,你來分析分析。三號是情況。】

  【四:我心裡的確有了猜測,但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六:二號,你又不在京城,即使知道了三號和一號的身份又能如何。】

  四號和六號都在隱晦的替三號說話。

  許七安忍著悸動,不去查看信息。

  旁觀了一陣祭祖大典,許七安心裡再次湧起異樣的感覺。

  他總覺得桑泊陰森森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感。

  突然,許七安在祭祀的樂曲中,聽到了一絲奇怪的聲音。

  那聲音在說:

  「救救我,救救我…」

  許七安愣了一下,仔細聆聽,那聲音卻消失了。

  「廷風、廣孝,你們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許七安問不遠處的兩位同僚。

  「你是指祭祀的樂曲?確實有點…有點讓人震耳發聵。」宋廷風求生欲很強的改口。他想說很難聽。

  朱廣孝則搖頭。

  許七安正要說話,那詭異的聲音又傳來了,這次他聽清楚了,是桑泊湖裡傳來的。

  「救救我,救救我…」

  聲音淒厲壓抑,無比滲人,像是惡鬼在耳邊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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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4 09:18 PM

第九十七章 風雲變色

  那聲音太過恐怖,讓許七安後背汗毛乍豎,條件反射般的扭過頭,看向桑泊湖。

  負責戒備四周的打更人是不能回頭觀禮的,許七安已經是逾越。

  他看見了三步一叩首,緩慢登台,穿明黃色袞服的元景帝,看見了岸邊觀禮的文武百官、皇子皇女,也看見了魏淵和他的兩名義子。

  看見了氣勢恢宏的廟,看見了禁軍,看見了太監。

  在他回頭的剎那,聲音消失了。

  幻聽嗎?

  我已經三天沒找浮香了,雙眼沒昏花啊。

  許七安深吸一口氣,不敢多看,扭回了頭,問道:「你們知道多少關於桑泊的消息?」

  朱廣孝和宋廷風給了回覆,沒什麼有價值的信息,無非就是「開國帝君證道之地」、「玄武贈劍」、「皇室祭祖之地」等許七安早已知曉的內容。

  「救救我,救救我…」

  那聲音又來了,就像有個惡靈趴在你後背上,在你耳畔低語。

  許七安僵硬著脖子,一寸寸的扭頭,再次看見了祭祀場面。而聲音,在他回頭的瞬間,消失了。

  無形的恐懼填滿了他的內心,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大奉開國皇帝證道的桑泊湖,皇室歷年祭祖的地方,傳來滲人的求救聲……寒風裡,許七安緩緩打了個冷顫。

  「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

  許七安毛骨悚然,心裡生出逃跑、遠離的念頭。他強迫自己冷靜,不再顧忌身邊的同僚,取出了玉石小鏡。

  【三:你們對桑泊瞭解多少?立刻告訴我,這非常重要。】

  【二:呦,三號回覆啦,你真的在祭祀現場,在桑泊?】

  許七安沒有搭理二號,等了幾秒,看見了四號的傳書。

  【四:桑泊是大奉開國皇帝證道的地方,大奉立國後,選在桑泊定都。不過玄武的傳說,無據可考,可信度不高。

  但是神劍是真的有,湖心高台那座廟裡,供奉著開國皇帝當年使用過的佩劍。】

  等四號說完,金蓮道長補充道:

  【九:那是象徵著大奉氣運的神兵。】

  【四:確實如此,當年山海關之戰,元景帝進廟請出神兵,親手贈予鎮北王。山海戰役能打贏,除了魏淵用兵如山,鎮北王的戰力不可忽視。】

  廟裡供奉著神劍?

  是劍在向我求救?

  先不說劍有沒有自我意識,它像我求救做什麼。

  「救救我,救救我…」那聲音突然淒厲起來,似乎不滿許七安的漠視。

  求救聲迴盪在耳邊,震盪著許七安的精神,讓他產生了輕微的眩暈,意識也隨之出現混亂。

  他深吸一口氣,輸入信息:【三:還有沒有?我要更全面的信息,但凡是歷史中記載的,不管真假,我都想知道。】

  傳書後,他回頭看了一眼,想以此來平息耳邊的低語。

  但這次沒有成功,他回頭了,耳邊求救聲依舊存在。

  「救救我,救救我!」

  許七安額頭青筋綻放,那聲音像是鋼針,刺入了他的腦海。

  【四:你勾起了我的回憶,讓我想起了當年修訂史書時,看過的一段記載。

  桑泊如今被京城五衛的軍營拱衛著,防守嚴密,任何人都不得私自靠近,嗯,是任何人。

  因為在五百年前,當時的太子乘船在桑泊遊玩,不慎跌入湖中,被侍衛救上來後,大病一場,從此得了癔症。半年後,被人發現溺死在桑泊裡。

  皇室認為,是太子觸怒了祖先英魂,招惹來懲罰,為了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便封禁了桑泊,只在祭祖時開放。】

  太子跌入湖中,得了癔症…他是不是與我一樣,聽見了求救聲……我會不會也重蹈覆轍,最後被發現溺死在桑泊。

  想到這裡,許七安如墜冰窖,臉色發白。

  桑泊必然存在著什麼秘密,絕非觸怒祖先英魂,但那位倒霉的太子不知道此事,要不然,絕對不會在桑泊划船遊玩。

  可想而知,這個秘密恐怕只有歷代皇帝才知道。

  但是,知道內幕的皇帝為什麼沒有封禁桑泊,非得太子掛了才做出舉措。

  擅長推理的許七安,腦海裡閃過一個個疑團。

  【六:三號為什麼問這個?】

  此時的許七安已經沒有餘力回答他們的問題,他顫巍巍的把地書碎片塞回懷裡,然後無力的跪倒在地,抱著頭,神色痛苦。

  「救救我,救救我…」

  呼救聲傳入耳中,層層疊疊的迴盪,讓他的大腦一片漿糊,像是被鋼針扎入顱腔。

  頭疼欲裂。

  宋廷風和朱廣孝察覺到了同僚的異常,被許七安毫無血色的臉龐嚇了一跳。

  「你怎麼回事?能不能撐住,這時候不能掉鏈子,要是打斷或驚擾了陛下的祭祖,是死罪。」宋廷風急了。

  朱廣孝挪了挪步子,想過來查看情況。

  ……

  此時此刻,元景帝已經登上高台,鼓樂止,太常寺卿跪讀祝文,讀畢樂起。

  元景帝親自焚燒祝文,對祖宗行三跪九拜之禮。

  祭祖到這裡,才進行了一半。

  魏淵收回目光,望向了不遠處的皇后,雍容華貴,儀態天成。

  身為長公主的生母,母女倆的容貌並不相似,但皇后依舊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即使是如今,依舊雍容華貴。

  可想當年是何等絕色。

  只是歲月洗滌中,韶華已逝,她再不是當初那個眉眼清秀,青澀純情的少女。

  而自己仍舊如當年,一襲青衣。

  魏淵神色恍惚。

  似乎有所感應,母儀天下的皇后翩然回首,兩人隔空相望。

  皇后目光柔軟了那麼一下。

  魏淵卻像是觸電般的收回了目光,急忙躬身作揖。眼中所有情感沉澱,只餘深邃的滄桑。

  「義父,那邊情況不對。」楊硯沉聲道。

  魏淵循著他的眼神看去,看見一位銅鑼跪趴在地,身邊的兩位銅鑼側頭在對他說著什麼。

  許七安這邊的情況,許多高手已經注意到了。

  只是暫時沒有危機,便忍著沒有過問,只要不是有刺客,天大地大,都得等陛下祭祖結束。

  包括對這個小銅鑼的秋後算賬。

  魏淵一眼就認出了是自己看中的後生仔,揚了揚下巴:「你去看看情況,把他帶走。」

  這是在保護許七安。

  ……

  「救救我,救救我…」

  催命鬼般的喊個不停,許七安的精神產生了撕裂,一會兒覺得是生活在新時代的刑警,一會兒覺得自己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

  大腦抽痛越來越劇烈,他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頭好痛,別喊了,別喊了,求求你別喊了…許七安摀住腦袋,豆大的汗水滾落。

  實際上,他早已汗流浹背。

  詭異的求救聲針對的是他的元神,而非肉體,但帶來的痛苦絲毫不亞於肉身酷刑。

  在一聲聲的詭異呼救聲裡,許七安終於崩潰了,他不在乎皇帝的祭祖,不在乎森嚴的規矩,不在乎一切。

  當瀕臨死亡的絕境時,一切都不再重要。

  他雙手握拳,重重捶打地面,聲嘶力竭的咆哮道:

  「閉嘴!!」

  剎那間,風雲變色。

  湖中高台上,那座廟忽然震動起來,緊接著,一道金色的劍氣炸碎簷頂,衝入雲霄。

  在這道劍光中,湖水突然泛起波濤,層層疊疊的湧動,桑泊彷彿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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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4 09:24 PM

第九十八章 不為人知的隱秘

  元景帝首當其衝,在強大的氣機波動中跌坐在地,高台劇烈震動,案上列祖列宗的牌位紛紛傾倒。

  祭品、供器散落一地,飛濺的瓦片有部分砸在了元景帝的身上。

  場面瞬間大亂,周邊巡邏的禁軍飛快收攏陣營,湧向桑泊。

  戒備在湖邊的打更人奔向祭祀隊伍,保護皇室和文武百官。

  「有刺客,保護陛下。」

  「保護皇后,保護公主…」

  「保護首輔…」

  人影閃爍,打更人衙門的十位金鑼、禁軍五衛中的高手,宗室裡的高手,就那麼一瞬間,起碼有數十名高品武者騰空而起,在高台,在曲折長廊落定,將元景帝嚴密保護起來。

  騷動只維持了短短十幾息,因為那道綻破雲霄的劍氣快速消散,湖水恢復了平靜。

  並沒有刺客,隨著風波的平息,四處都很穩定,沒有出現傷亡和可疑人物。

  魏淵是負責祭祀安保工作的頭目,沿著曲折的水面長廊,大步登上高台,躬身作揖:

  「微臣失職,微臣該死。」

  此時,元景帝已經恢復了鎮定,只是經歷了這件事,他那點淡泊的仙氣已經從眉眼間徹底消失。

  他不再是修道二十多年的道人,而是手握權柄,深不可測的威嚴帝王。

  元景帝沉聲道:「所有人退出祭臺,不得靠近。」

  包括魏淵在內,眾高品武者起身應諾。

  元景帝正了正衣冠,撣去袞服上的灰塵,神色嚴肅的推開廟門,進了裡頭。

  ……

  柳樹邊,吼了一嗓子的許七安再沒有聽見詭異的呼救聲,隨著時間流逝,他的精神得以安穩,腦袋仍有創傷後的陣痛,但以不再如之前般難以忍受。

  這時候,他才有精力去觀察四周的情況。

  身邊的同僚早已離去,把岸邊的文武百官和皇室、宗室人員團團護住。

  高台上空無一人,但曲折的長廊站滿了高品武者,為首的是魏淵。

  元景帝不知所蹤。

  最讓許七安詫異的是,那座傳說中供奉著神劍的廟宇,屋頂處房樑折斷,出現了一個大窟窿。

  祭祖出了問題,桑泊的秘密重現於世了?

  許七安心裡念頭飛快閃過,一邊按住脹痛的腦袋,一邊向大部隊匯聚。

  因為打更人的身份,他沒有受到阻攔。

  「你怎麼回事?」宋廷風審視著新同僚:「身體狀況如何。」

  宋廷風沒有把桑泊湖的異狀,與許七安之前的反常聯繫在一起。

  這就好比你不會把一個弱雞的咆哮,和十級大地震聯繫起來。

  「這幾天練功太勤快,受到了反噬。」許七安找了個合情合理的解釋,接著說:「好在已經緩過勁來,對了,剛才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宋廷風搖搖頭,一邊掃視四周,擺出戒備姿態,一邊低聲道:

  「永鎮山河廟忽然炸了,廟裡衝出一道劍氣,引得整個桑泊沸騰,宛如地震。但看現在的情形,似乎不是刺客。」

  許七安目光再次望向高台,那座廟頂的窟窿是被劍氣洞穿?神劍有這威力,那剛才向我求救的,肯定不是劍靈之類的存在。

  他垂眸片刻,收斂了所有情緒,沉澱了所有想法,然後匆匆趕到長公主附近,抱拳道:

  「長公主無恙?」

  場面已經恢復秩序,各處雖有交頭接耳,但大體很安靜,都在等元景帝出來。

  許七安這一嗓子,引得周圍的人紛紛看過來,有打更人同僚,有禁軍,有太監,也有長公主,以及她身邊的皇室宗親。

  長公主眉眼生的艷麗,神情卻如霜雪皎皎清冷。她歪了歪頭,秋水般的眸子裡映出許七安的身影,聲音有著玉石碰撞的冷脆:

  「無恙!」

  許七安如釋重負:「卑職便放心了。」

  他見好就收,刷了一波存在感後,立刻就退開,一絲不苟的戒備四周。

  「懷慶,這小銅鑼對你甚是仰慕啊。」一道柔媚的嗓音響起,是長公主身後的二公主。

  懷慶是長公主的封號,但她更喜歡外人稱她為長公主。

  元景帝曾經評價過這個長女,好勝心不輸男兒,霸道不輸朕。

  二公主容貌極美,圓潤的臉蛋點綴著一雙明艷的桃花眸,紅唇鮮艷,一顰一笑之間,總流露出多情的嫵媚。

  與長公主是截然相反的兩個美人。姐妹倆關係一直不好。

  長公主淡淡道:「仰慕談不上,知恩圖報罷了。」

  許七安在司天監的鋪墊,以及剛才的姿態,成功在長公主心裡豎立了「知恩圖報」的形象。

  二公主掩嘴輕笑,「懷慶姐姐的魅力,京城上下皆知,雲鹿書院的學子對你如癡如醉,讀書人尚且如此,何況是打更人呢。」

  其他皇子皇女興致勃勃的吃瓜看熱鬧,對於二公主綿裡藏針的言詞不做評價。

  「臨安!」

  東宮太子皺了皺眉,訓斥道:「肅靜。」

  臨安是二公主的封號,面對兄長的呵斥,她撇撇嘴,俏生生的垂首而立,擺出端莊優雅的儀態。

  皇室宗親都知道,長公主和二公主不合。

  長公主是皇后所出,二公主是陳貴妃所出,地位還是有差別的。不過貴妃比皇后更得寵。

  年少時,二公主喜歡挑釁長公主,處處找茬。

  本是再尋常不過的天家勾心,然而,長公主偏是個霸道且特立獨行的,她讓侍從擒下二公主,侍從不敢,便自己親自動手,拎著一卷竹簡,追著二公主打。

  從南打到北,從北打到南。

  宮裡的丫鬟侍衛不敢攔,最後驚擾到了修仙的元景帝。

  陳貴妃帶著鼻青臉腫的女兒控訴長公主,元景帝打算嚴懲長公主,喊她去御書房。

  長公主早有準備,帶著《禮記》、《通典》、《宮律》等十幾套書,往御書房逐一擺開,引經典句,感慨陳詞。

  最後打贏了官司,元景帝鬱悶的判長公主無罪釋放,自己悶頭回去修仙。

  成人之後,長公主便內斂了許多。

  …

  永鎮山河廟。

  穿黃袍戴皇冠的威嚴男子拄劍而立,廟門緊閉,元景帝站在開國皇帝的法相前,無聲的凝視著那柄佈滿灰塵的銅劍。

  「一品又怎麼樣?本該有漫長壽元的你,還不是受到人間氣運所累,又比普通人多活了幾年?」元景帝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與這位六百年前的老祖宗交談:

  「我二十歲登基,打敗了所有敵人,坐在那個位置上,無人再能與我並肩,可最後我才發現,最大的敵人是時間。」

  元景帝緩慢移開目光,低頭凝視著腳下的地面,看了許久。接著,他開始檢查廟裡的擺設,甚至登上神壇,大不敬的觸碰先祖法相,觸摸那柄黃銅劍。

  這個過程細緻而漫長,最後,元景帝如釋重負吐出一口氣。

  他表情變的輕鬆,跪在蒲團上,朝開國大帝三拜九叩,然後離開了永鎮山河廟。

  元景帝站在高台,俯瞰著文武百官和皇室宗親,聲音如暮鼓晨鐘:「祭祖大典繼續。」

  他沒解釋剛才的異常的原因。

  禁軍五衛和打更人重新散開,有條不紊的恢復秩序,巡視周邊。

  一列列宦官低頭疾走,清理高台上的碎瓦、分揀貢品供器,以及皇室列祖列宗的牌位。

  許七安重新回到了站崗位置,心裡嘀咕著,很奇怪啊,按理說,祭祖時遇到這種事,是大胸之…呸,大凶之兆,元景帝應該勃然大怒才對。

  可他對此似乎有一定的心理準備,沒有怒斥魏公和禁衛軍統領們…嗯,不一定是心理準備,而是知道異變的真正源頭。

  然後,這又是不能在公開場合談論的東西。

  桑泊湖果然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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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4 09:31 PM

第九十九章 信息共享

  而這個隱秘,多半與我聽到的求救聲有關。甚至,甚至這場異變是因為我引起的…許七安被自己這個猜測嚇了一跳。

  他是一個成熟的刑警,有著嚴謹的邏輯,並沒有立刻認定自己是「真兇」,嚴格來說他是嫌疑犯。

  事情還有其他可能,雖然從宋廷風和朱廣孝身上驗證過,只有他能聽見求救聲。

  但未必就是他引起了這場騷亂。

  桑泊本身就有秘密,而且是只有元景帝一人知曉的秘密。可能這場騷亂本身就會發生,只是因為自己的特殊,聽見了不該聽的聲音。

  「我身上的特殊…大概就是這莫名其妙的撿錢buff了。」許七安的心情很複雜,既有旺盛的求知慾,也有追索真相的顧慮,害怕那是自己這個年紀無法承受的。

  又過了一個小時,祭祖終於結束了。

  禁衛軍和打更人中高層護衛著皇室宗親,文武百官離開,許七安等人得以解脫,散值。

  「真奇怪,永鎮山河廟裡到底有什麼東西?」

  回去的路上,宋廷風一臉輕鬆,開始傾吐心裡的八卦。

  「把眼睛睜開走路,李榮浩。」許七安笑著打趣,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讓心情平靜下來。

  「李榮浩是誰?」宋廷風茫然反問。

  許七安不搭理他。

  其他銅鑼們也在討論剛才的異狀。

  「剛才那是劍氣吧?我從未見過這麼可怕的劍氣,就算是蘊養劍意的張金鑼,也遠遠不及。」一位銅鑼說。

  「嚇死了,剛才還以為有刺客,我就說嘛,這麼可怕的刺客,怎麼可能進的了京城。咱們京城可是有監正和國師坐鎮的。」

  「你們說廟裡到底有什麼?」

  這個問題,銅鑼們面面相覷,回答不上來。

  「是開國帝君當年征戰沙場使用的佩劍。」許七安道。

  眾人紛紛看來,對於許七安這號人,打更人衙門的銅鑼們態度兩極化。

  有的想結交他,有的則嫉妒他。

  畢竟能讓兩位金鑼大打出手,這小子將來肯定前途無量,至少也是銀鑼。

  「你知道什麼。」有人冷笑一聲。

  「自己去問老前輩。」許七安同樣冷笑。

  這些個都是年輕的銅鑼,對山海關戰役瞭解不多,但老銅鑼、銀鑼應該都知道,當年元景帝請出神劍,贈予鎮北王的往事。

  值得一提,鎮北王是親王,元景帝的親弟弟。

  真正的封號是淮王。

  鎮北王是對淮王的敬稱,因為他鎮守北方,震懾草原各部。

  親王有很多,但鎮北王只有一個。

  察覺出許七安和那位銅鑼的火藥味,眾銅鑼輕飄飄的岔開話題,討論起別的事。

  這次祭祖有驚無險,任務圓滿完成,銅鑼們商量著夜裡去教坊司或哪個熟悉的青樓鬼混。

  這是一個很枯燥無趣的時代,男人們的娛樂活動、交往應酬,除了勾欄聽曲便只有青樓睡女人。

  真是無趣!

  …

  回到打更人衙門,許七安忽然心悸,知道「地書聊天群」有動靜了。

  他藉口去茅房,取出玉石小境,看見金蓮道長在咨詢自己和一號。

  【九:一號三號,祭祖結束了,出了什麼事,鬧出這麼大動靜。】

  一號沒有回覆,反而是其他人吃瓜吃的興致勃勃。

  【二:道長,你這話什麼意思,元景帝祭祖遭遇刺客了?死了嗎,哈哈。】

  許七安敢肯定,這個二號絕對不是朝廷中人,除非他(她)這輩子都不打算和一號以及自己見面。

  二號這個憤青,要是活在我那個年代,分分鐘被人民警察順著網線摸過去,請到局子裡吃官糧。

  【九:貧道正在打坐,突然看見桑泊方向一道劍光衝破雲霄,就如當日雲鹿書院清氣衝霄。】

  【二:哪個高手去行刺的。】

  【九:那把鎮國寶劍是大奉開國皇帝的佩劍,大奉立國後,它日日受到國運洗禮,成了與大奉國運息息相關的寶物。按理說,這樣一件重器,是不會出現異常的。】

  二號說完後,九號金蓮道長的下一段話緊跟著傳來。

  二號見自己搶話了,便沒有再開口,等了十幾秒,見金蓮道長說完了,他(她)才繼續傳書:

  【二: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

  【四:什麼?鎮國神劍復甦了?是不是有一品強者去了大奉京城,引動了那件神兵,要不然,我想不出什麼理由能讓鎮國神劍復甦。】

  四號顯得非常震驚,他曾經入朝為官,對大奉的瞭解不比一號和三號少,甚至更多。

  【五:我只關心大奉的皇帝死沒死,他要是死了,姑奶奶我就告訴阿爹去。】

  姑奶奶…五號是個妹子。許七安眼睛一亮。

  【四:告訴你阿爹,你們想幹什麼。】

  【五:當然是出兵攻打邊關啊,搶大奉的糧食和女人,啊哈哈哈哈。】

  不出所料,五號果然是異族,要不然不會那麼清楚萬妖國的歷史,嗯,萬妖國在南疆,五號應該不是北方諸部的人。

  南蠻子,還是東蠻子?

  這時,一號上線了。

  【一:祭祖已經結束,永鎮山河廟內的神劍復甦,造成了一些動靜。現在已經重新沉寂,元景帝進入廟中一刻鐘,不知道在做什麼。】

  【九:哎,不出所料,桑泊果然有秘密,這個秘密恐怕只有皇室知道。】

  【一:道長瞭解多少?】

  許七安精神一振。

  【九:貧道只是出家人,並不知道什麼隱秘,只是在劍氣衝霄之前,貧道看見有魔氣在皇城方向凝聚。】

  【六:貧僧也察覺到了,僅是一閃而逝。】

  佛門弟子六號插了一嘴。

  地宗修功德,應該也會有類似望氣術之類的觀氣法門…佛門我不太瞭解,但按照常理,想來對魔氣、妖氣比較敏感。

  許七安默默窺屏。

  【二:也就是說,祭祖時有大妖或者魔道之人靠近京城,所以讓鎮國神劍應激復甦,驚退了那位神秘高手。】

  二號做出判斷。

  【四:雖然京城有監正坐鎮,但如果對方同樣是世間頂級的高手,那確實可以剎那逼近皇城。】

  【六:一品高手屈指可數,誰會在這個時候進犯京城?】

  好一陣子沒人說話,眾人大概是在心裡比對,各自猜測著。

  但許七安知道,並不是什麼一品高手來犯,問題來源於桑泊本身。

  【四:金蓮道長,劍氣衝霄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九:一個時辰前,你問這個做什麼。】

  一個時辰前發生的…而三號詢問桑泊相關信息,恰好是一個時辰前,幾乎是同步…

  以三號當時表現出的態度,他非常迫切的想要知道關於桑泊的一切。

  四號回憶起了不久前三號的詢問,再聯繫到祭祖出現的狀況,顯而易見,三號不是無緣無故詢問。

  三號是儒家學子,通曉史書,他不可能不知道桑泊的歷史,為什麼要多此一舉的傳書詢問?

  四號自己是知道桑泊歷史的,不由的把自己代入到三號角色中。

  「如果是我,參加皇室的祭祖大典,中途發生了這件事,我肯定第一時間說明情況,然後和天地會的成員討論異變的原因,得出可能是一品高手來犯的結果。

  但三號沒有,三號很有目的性的詢問桑泊的歷史。三號絕不是蠢貨,相反,他是個聰明絕頂的人。」

  四號默默的推理著:「他是雲鹿書院的學子,不該多此一舉的問這些,除非他有了什麼發現,因此懷疑起了自己之前讀過的歷史,懷疑起自己對桑泊的瞭解是不是對的。」

  想到這裡,四號吃了一驚,因為他得出了一個讓自己詫異的結論:

  問題來源於桑泊,三號窺探到了一二,而這個真相讓他對自己的認識了懷疑。

  【四:三號,你知道些什麼對吧,你當時也在場,在你問完桑泊的情況後,鎮國劍立刻產生反應,鬧出了這麼大動靜,這絕非巧合。】

  四號的傳書,讓天地會的眾成員反應過來。

  原來四號剛才詢問金蓮道長劍氣衝霄的時間,原因在此。

  碎片持有者們念頭紛呈之間,四號繼續傳書著:【三號,你是雲鹿書院的學子,你肯定知道桑泊的歷史,雲鹿書院雖然退出朝堂兩百年,但底蘊深厚,書院的藏書閣裡記載的桑泊歷史只會比我說的更詳細。

  【我當時就覺得奇怪,你為何如何一問。】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許七安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可怕的呼救聲讓他精神崩潰,這樣的情況下,根本無法考慮維持人設。

  【四:因為你對自己的認識產生了懷疑,你覺得以前學到的桑泊歷史很可能是錯誤的。】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許七安恍然大悟,原來我是這麼想的。

  四號真是帶推理家啊…嗯,雖然猜測是錯誤的,但不得不承認,他非常敏銳,是所有人裡反應最快的。

  不愧是曾經入朝為官的讀書人。

  【二:等等,這麼說的話,問題本身來自桑泊,而不是有一品高手入侵?】

  【四:這就要問三號了。】

  【五:三號,怎麼不說話,快告訴我們呀。】

  看到這裡,許七安決定不再沉默,以指代筆,書寫道:

  【呵,我確實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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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4 09:39 PM

第一百章 我要包場

  他剛發完這段話,正在著手寫下一句,玉石小鏡便閃過一連串的傳書:

  【一:什麼內幕。】

  【二:你知道什麼隱秘?】

  【四:三號桑泊真的有隱秘?】

  【五:能告訴我們嗎。】

  【六:阿彌陀佛。】

  【九:小友請說。】

  「……」許七安蹲在臭烘烘的茅房裡,愣了一下。

  大家似乎對這件事很關注啊,也對,畢竟事關大奉的鎮國寶劍,這等頂級的機密,沒人會不好奇。

  尤其是,天地會的眾人不是凡夫俗子,都背靠著勢力,或者自身有足夠的實力。

  這樣的人,更在意這些頂級的機密,即使與自身無關,但說不定某時某刻,這些隱秘會起到難以想像的作用。

  【三:並不是一品高手來襲,這點我差不多可以肯定了。】

  許七安沒有把話說死。

  頓了頓,他書寫信息:【三:但是,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們。】

  半晌沒人說話。

  呵,還行,沒有鐵憨憨的站出來說:不是說好信息共享相互幫助嗎。

  這就很愉快了,要是群裡有槓精,或者白嫖黨,他的計劃不好實施。

  許七安順勢道:【金蓮道長,我覺得天地會存在一個弊端,不解決這個弊端,天地會永遠只是一群貌合神離的人組成的鬆散組織,對大家的幫助也有限。】

  【九:小友請說。】

  【三:誠然,互幫互助,信息共享是天地會的宗旨,但過於理想化了。我可以把這個隱秘告訴大家,但我能得到什麼?什麼都沒有。】

  【我分享了這個秘密,而像一號這樣喜歡沉默偷窺的人,心安理得的啃著嗟來之食。】

  【一次兩次之後,我就會變的不願意分享信息,分享秘密。】

  【一:你說誰啃著嗟來之食?】

  一號似乎有些生氣。

  說的就是你,就你最喜歡窺屏…許七安不搭理一號,繼續傳書:【道長,天地會的大家,彼此天南地北,並不相識,本質上是陌生人。缺乏信任和付出的基礎,試問,誰願意對陌生人無私奉獻呢。】

  許某人最討厭的就是白嫖,堅決杜絕這種行為。

  千言萬語就是一句話:我憑什麼要把秘密分享給你們。

  【九:小友此言,甚是有理。】

  見狀,許七安咧嘴一笑:【道長能認同就好,相信大家也認同吧。】

  天地會成員保持沉默。

  【三:道長,我有一個思路,您將三號碎片贈予我時,三號碎片被封禁,無法與其他碎片聯繫,咱們是不是可以利用這一點?】

  【九:小友有什麼主意。】

  金蓮道長

  【我舉個例子,我將桑泊的秘密,以五百兩黃金的價格在天地會售賣,想要獲取消息的人,可以通過地書與我傳書,而道長則幫忙封禁那些無意購買地書碎片的人。

  【當然,我不是在乎黃白俗物之人。但如果誰沒有等價的信息,我可以允許你們用黃金和白銀交易。】

  快,快用銀子來買我的消息,我要在內城買大宅…許七安換了個蹲姿,有些期待的盯著鏡面。

  此時,連臭烘烘的茅房也變的芳香起來。

  【九:實不相瞞,貧道雖然知道封禁地書的法術,但貧道傷勢尚未痊癒。當日潛回地宗,驚醒了道首的一縷元神,地書被封禁,貧道也受了重傷。若非如此,貧道不會如此狼狽。】

  ……許七安臉上笑容漸漸消失。

  他猜的沒錯,金蓮道長肯把地書碎片贈送給天地會眾人,絕對有方法克制、取回。

  但他猜到了開頭,卻沒猜到結尾。

  就是說,近期是無法開啟私聊功能了。

  見長時間沒人說話,一號有些急迫的傳書。

  他(她)不願看到這場交易無疾而終。

  【一:不如這樣,你可以向我們公佈秘密,我們則給你一個承諾,可以用等價信息交換,也可以用金銀購買。】

  【四:但是這依然有漏洞,比如我用等價的秘密與三號交換,三號不虧,但我的秘密卻被其他成員毫無代價的汲取。】

  【二:另外,我們分處天南地北,就算想買你的秘密,如何把銀子送到你手裡?】

  眾人踴躍發言,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和顧慮。

  許七安嘴角一挑,天地會成員們不僅是重視他掌握的秘密,還有個原因就是他們看到了利益。

  如果自己的想法得意實現,那麼他們同樣可以用各自掌握的信息,來換取報酬。

  可以可以,有利益才有動力,這才是一個商業聚會該有的樣子。

  【三:在金蓮道長傷勢痊癒前,不如我們這樣,我可以把隱秘告訴你們,你們用等價的信息和金銀交換,但可以賒賬,不需要現在就支付報酬。這樣就四號的擔憂就不存在了。至於二號的顧慮,我暫時沒想到解決的辦法,嗯,你依舊可以拖欠,將來用等價信息換取。】

  那這樣就沒問題了…眾人心想。

  【一:我沒意見。】

  【二:我也是。】

  【四:嗯,就按照三號的想法來。】

  【五:我沒問題的哦。】

  【六:我也是。】

  【三:七號和八號為什麼始終沒有說話,你們不發表意見的話,這樁交易就無法達成。】

  金蓮道長跳出來解釋:【七號從去年開始,便不知所蹤。八號閉死關。就暫時將他們二人排除吧。】

  【四:但是七號還活著,對吧。】

  【二:七號的地書碎片在我這裡…嗯,他因為某些原因,假死脫身,避難去了。】

  【三:那我沒問題了。】

  許七安停頓了幾秒,再次輸入信息:【我聽到了桑泊傳來了求救聲!】

  桑泊裡傳來了求救聲?!

  三號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宛如雷霆轟然炸響在天地會眾人心頭。

  大奉開國皇帝的證道之地,供奉著鎮國寶劍的湖泊裡,竟然傳來了求救聲…

  誰在求救?

  向誰求救?

  地書聊天群陷入了詭異的沉默,許久之後,向來沉默寡言的一號率先傳書:【不可能!】

  眾人頓時將注意力轉回「地書」碎片,靜等許久,沒有得到三號的回應。

  是了,三號是雲鹿書院的弟子,心高氣傲,不屑反駁。

  這也側面證明,三號說的話都是真的,這樣高傲的學子,根本不屑說謊。

  一號似乎也明白這個道理,剛才脫口而出的質疑後,便沒有再說話。

  【四:真是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消息。】

  【九:這個隱秘的價值極高。】

  【二:桑泊底下會不會囚禁著什麼存在?你們覺得呢。】

  二號給出了猜測。

  許七安心裡一動,果然不是我一個人這麼想。

  【五:哇,大奉的桑泊裡封印著絕世魔頭?喂喂,一號三號四號,你們都是大奉人,有沒有想起什麼。】

  【六:不用問了,一號顯然不知情,眾所周知,一號是朝廷裡的重要人物。這意味著,可能只有皇室,甚至元景帝一人知曉。】

  【一:我會試著查這件事,三號,如果我有進展,可以用來抵消你的信息嗎。】

  【三:呵,這得看你能查出什麼。】

  等了五分鐘,沒人說話了,許七安就確認這群沒素質的網友已經下線。

  收好玉石小鏡,離開茅房,深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如果上輩子的廁所是這樣的,肯定能改正一坐就是半小時的壞習慣……因為沒人願意再這樣的環境裡玩手機…」許七安心裡補充一句:臭茅坑才是治療痔瘡最好的醫生。

  回到偏廳,朱廣孝正在吐納,宋廷風翻看見不得光的艷史禁書,當然,不是元景帝和絕色國師的。

  「你是去生孩子了嗎。」宋廷風瞇著眼,嗤笑著調侃。

  「是。」許七安點點頭,舒服的靠在座椅上,認真的說:「死鬼,那是你的崽。」

  旁邊的朱廣孝行岔了氣,一臉措手不及的睜開眼睛,看了眼許七安。

  宋廷風打了個寒顫,拱了拱手,低頭繼續看書。

  他自認屬於玩世不恭的類型,性格外向,逢人就是笑瞇瞇的。是那種面對任何人都能得心應手性格。

  但對上許七安,宋廷風覺得自己還是正人君子了些。

  很多時候,明知道對方是在開玩笑打趣,但就是無法適應,敗下陣來。

  「晚上去教坊司吧。」宋廷風提議道:「我約幾個同僚去,你那俄羅斯轉盤教教大家。」

  頓了頓,他臉色鄭重的說道:「楊金鑼和姜金鑼的事情後,衙門裡嫉妒你的人不在少數,私底下都看不慣你。

  你需要多應酬交際,而不是整天只與我和朱廣孝混。」

  朱廣孝睜開眼,附和著點頭:「對,我常私底下聽別人說你壞話。」

  本來不想和他們玩的許七安,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他不是年輕氣盛的愣頭青,深諳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

  加入打更人以來,確實疏忽了同僚間的應酬,主要是整天面見魏淵、與司天監術士混跡一處,眼界有些高了。

  於是在宋廷風的引導下,找了幾個相熟的,同在銀鑼李玉春麾下的銅鑼,與他們約定晚上去教坊司玩。

  當然,並不存在誰請客的問題,教坊司這價格,大家心裡都清楚,等閒銅鑼請不起。

  不過,許七安輕飄飄的說,咱們去影梅小閣包場,我來搞定。

  銅鑼們當場打了雞血,性奮了。

  宋廷風拉著許七安到角落,搓著手,道:「寧宴啊,真是好兄弟啊…那個,浮香姑娘也加入?」

  許七安斜了他一眼:「你喊一聲爸爸,我就回答你。」

  宋廷風也是個能屈能伸的好漢子,當場認爹。

  許七安說:「當然不可能。」

  「……」宋廷風怒道:「你特麼喊回來,不然我跟你沒玩。」

  許七安不搭理他,溜走了。

  浮香是什麼人?艷名遠播的花魁,頂級交際花,她願意陪許七安睡,類似於一種相好的關係。

  在這個時代,與青樓女子相好是非常普遍的。

  其中尤以讀書人最多。

  但浮香不是許七安的奴婢,也不是可以當作貨物隨意轉送的妾室。

  那種事兒,以浮香的身價和段位,怎麼可能答應。癡人說夢。

  許七安可不想因此與花魁娘子產生嫌隙,甚至關係破裂。

  …

  案牘庫,甲字庫房。

  檀香燃燒著,青色的煙跡筆直如線,陽光透過格子窗,在地面映出有規律的,整齊的色塊。

  魏淵合上了厚厚的《大奉十三典》,沉吟片刻,起身,在書架裡翻出一本《九州志:西域》。

  檀香燒成灰燼,香灰落入小爐。

  魏淵合上所有書,疲憊的捏了捏眉心,不知不覺,手邊堆積的書冊已經與他肩膀等高。

  「義父,有什麼發現?」南宮倩柔終於等到機會。

  「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魏淵嘆息一聲。

  「桑泊裡有什麼秘密?」南宮倩柔問道。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魏淵搖頭,臉色嚴肅的警告:「忘記今天發生的事,不許追查,不許私底下議論。」

  楊硯和南宮倩柔同時低頭:「是。」

  ……

  黃昏,散值。

  包括許七安在內,十位打更人昂首挺胸的進了教坊司胡同。

  在這個百官噤若寒蟬的京察期間,打更人可以在教坊司橫著走。

  「寧宴啊,浮香花魁真的會見我們?」

  「我可聽說,浮香花魁很久沒有陪客了。」

  「梅影小閣真的會讓我們包場?」

  銅鑼們有些不信,因為教坊司這地方,最歡迎的是讀書人,各種娛樂節目偏向為讀書人服務。

  這是社會風氣。

  打更人雖然監察百官,挺橫,但與官員是相互制衡關係。

  若是在教坊司亂來,禮部就會很開心,巴不得抓住機會彈劾打更人。

  所以,若是浮香花魁不願意招待他們,銅鑼們也只能離開,還丟了顏面。

  只是許七安提議的俄羅斯轉盤遊戲是在太誘人,打更人們聽完都怒斥許七安傷風敗俗,問去不去的時候,又答應的飛快。

  來到影梅小閣,眾銅鑼不由的慢下腳步,把夾在人群裡平平無奇的許七安凸顯出來。

  許七安摘下腰刀,刀鞘拍了一下小龜-公的屁股,輕鬆自如的笑道:「去告訴你家娘子,我要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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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5 07:28 PM

第一百零一章 抄家

  小龜-公被打了一下,絲毫不怒,臉上堆著笑容,態度畢恭畢敬,甚至諂媚:

  「您稍等,我這就去,楊公子大駕光臨,娘子知道肯定高興壞了。」

  許七安隔三差五的光顧浮香,院裡早就認定他是花魁娘子的相好,小門房對別的客人倨傲冷淡,但對許七安可不敢怠慢。

  恨不得跪舔。

  許七安領著打更人進入院子,牆角的梅林暗香浮動,白牆黛瓦,頗有雅致。

  花魁娘子聽說許七安包場,立刻讓丫鬟化了精緻的妝容,穿一身粉白色拖地長裙,露出精巧的鎖骨和白皙的脖頸。

  白色裹胸在薄紗中若隱若現。

  浮香親自作陪,給許七安端茶倒酒,偶爾附耳交談,笑靨如花。

  看的一眾銅鑼艷羨不已。

  浮香本身就是頗有盛名的花魁,那首「暗香浮動月黃昏」問世後,身價水漲船高。

  聽說已經不再陪客了,至少尋常人是不可能了。

  即使如此,每日來影梅小閣喝酒聽曲打茶圍的客人依舊多如過江之鯽,因為浮香偶爾會出來當令官,組織大家玩行酒令。

  酒過三巡,許七安給宋廷風打了個眼色,起身道:「諸位同僚,許某不勝酒力,先休息了,你們玩。」

  銅鑼們當然沒意見,彼此眼神交互,嘿嘿直笑。

  浮香眸光流轉,奇怪的看了許七安一眼,便任由他摟著香肩離開。

  ……

  沐浴後,許七安穿著白色單衣,坐姿懶散,手裡捻著酒杯。

  「許郎很少帶同僚過來吃酒。」同樣剛結束沐浴的浮現坐在稍遠處的床榻上,歪著螓首,擦拭頭髮。

  她肌膚溫潤,臉蛋無暇,在燭影晃動中,多了幾分妖嬈和神秘。

  「此事說來話長。」許七安喝了口酒,嘆息道:「前幾日,兩位金鑼看中了我,都想招我入麾下,便在打更人衙門打了一架。」

  浮香下床,裙擺落下,遮擋住兩雙雪白的長腿,她從後面摟住許七安,輕笑道:「遭小人眼紅啦?」

  「紅眼病自古有之。」許七安沒有否認。

  「許郎早說,奴家好替你招待一下同僚。」浮香懊悔道。

  她席間沒怎麼搭理其他銅鑼。

  「不必。」許七安笑了笑。

  人際交往能力他不缺,反手把浮香摟在懷裡,酒杯一傾,冰涼的酒液順著浮香雪白的脖頸流淌。

  「這樣喝酒才痛快。」許七安大笑著低頭。

  渾身酒味的浮香又泡在去了,許七安藉口出門透氣,離開主臥,去酒室看了一眼,同僚們在樂曲聲裡,愉快的玩著遊戲,彷彿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其實只要給夠了銀子,教坊司院子裡的侍女們並不會拒絕,自古都是如此。

  許七安躍上圍牆,從懷裡抽出一張紙,引燃。

  他仰起頭,兩道清氣射穿黑夜,一閃即逝。

  視線裡,浮現出各種各樣的氣數,世界變的色彩斑斕。

  許七安從褚采薇那裡得知,碧綠色的代表著妖氣,那天夜巡時,他清楚的看見綠光在教坊司上空一閃即逝。

  這意味著教坊司裡潛藏著妖孽,很膽大的猜測,因為教坊司是平時達官顯貴喝酒取樂的地方,這樣一個地方,竟然隱藏著妖孽。

  但事實就是如此。

  這回,許七安牢記不作死就不會死原則,沒有去窺探司天監,免得又被監正閃瞎狗眼。

  他掃過教坊司的上空,視線所及,各種色彩繽紛閃爍,但沒有妖氣。

  「是妖孽離開了…還是用特殊方法隱藏?」許七安躍下牆頭,返回了浮香花魁的閨房。

  ……

  白袍小將許二公子在浮香花魁的包圍中奮勇廝殺,七進七出後,終於力竭,口吐鮮血敗下陣來。

  沙場一片狼藉,兩軍各自損失慘重,急需休養生息。

  青絲凌亂的浮香,臉頰帶著暈紅,蜷縮在許七安懷裡,撲閃著明亮的眼睛:「許郎,為奴家贖身好不好。」

  談錢多傷感情………賢者時間的許七安不為所動。

  花魁娘子扭了扭身子,撒嬌道:「人家只要當個妾就好了,只想在許郎身邊侍奉。」

  許七安摸了摸她的頭,手指在青絲間撫過:「別鬧,咱們這種真摯情感不應該摻雜銅臭。」

  浮香眼圈一紅,垂淚道:「你就是想白玩我,玩膩了把人家一腳踢開。」

  這都被你發現了?!許七安詫異的想。

  嘴上無奈說:「你是教坊司花魁,給你贖身,沒個四五千兩,根本不可能。而且,禮部還未必會答應。」

  「奴家這些年也攢了些錢的,而且我尋人打聽過啦,銅鑼只需三年就能在內城買個院子。」浮香摟著他,軟語哀求:「許郎,贖我。」

  內媚的花魁不但懂的撒嬌,還充分利用自己的資本,玲瓏浮凸的身段緊貼著許七安。

  眼波裡含著淚光,楚楚可憐。

  許七安皺了皺眉,倒不是為難,上輩子也遇到過這類女孩,很懂得撒嬌,要買這個要買那個(奢侈品),許七安應付得來。

  他只是有些奇怪,一個艷名遠播的花魁,事業正蓬勃發展,又正值妙齡,即使要從良,也早了些吧。

  再說,打更人雖然因為組織原因,讓百官忌憚,可以浮香的段位,便是給四品大員做妾,也綽綽有餘了。

  「此事不急,等我積攢了些銀子,再為你贖身。」許七安隨口敷衍,摟著花魁滑膩的身段,讓自己三秒入睡。

  黑暗中,浮香靜靜凝視著許七安的臉,眸子清亮。

  ……

  第二天,清晨,一夥人離開教坊司。

  同僚們見到許七安,笑著打招呼,關係密切了許多。若是以前只把許七安當同僚,現在則把他當小夥伴了。

  效果甚好。

  其實只要不是嫉妒心太強,或者地位太高,同等級的銅鑼不會無腦仇視他。

  心思靈活點,投其所好,展露善意,大部分人是願意與許七安交好的。

  因為這樣一來,一個被兩位金鑼看中的狗屎運傢伙,身份就轉化為:這個被金鑼看中的傢伙是我朋友。

  一路上走走聊聊,一位銅鑼忽然笑道:「寧宴真是人才,讓我知道,以前自己是多麼的無知且無趣。」

  同僚們發出了善意且曖昧的笑聲。

  許七安聳聳肩,「回頭再教你們幾個更有意思的玩法。」

  更有意思的……眾人眼睛發亮。

  趕在卯時抵達打更人衙門,點卯後,許七安與宋廷風三人來到春風堂的偏廳,喝了幾口茶,正準備出去巡街,一位吏員匆匆趕來。

  「三位大人,李大人有請。」

  有活了…許七安三人掛上佩刀,並肩來到春風堂。

  穿衣打扮一絲不苟的李玉春,完美的與同樣整齊有序的春風堂融為一體,毫不突兀。

  春哥,你這樣活著很累的…許七安有些同情頂頭上司的強迫症。

  心裡想著,是不是將來睡女人時,一個姿勢A平一百,另一個姿勢也得是一百,不然心裡就難受?

  李玉春指著案邊的三張牌票:「今天要去抄家,你們仨代表我去。同樣的話我還是要重複,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一刻鐘後,在前院集合,跟著其他同僚一起過去。」

  竟然是抄家?!

  許七安吃了一驚,抄家是打更人業務之一,對象是犯官。

  「這是文書。」李玉春把下發到他這裡的文書給三人看。

  本次抄家對象,戶部金部主事,正六品。以貪污瀆職的罪名流放、抄家。

  所謂抄家,便是抄沒家產,家中財物一律充公。擱在許七安前世,就是剝奪犯罪人個人財產。

  李玉春看了許七安一眼,道:「此人是戶部周侍郎的下屬。」

  這是在告訴許七安,這件事是稅銀案的後續。

  一個朝堂大佬的倒台,必然伴隨著依附於他的官員的革職、處罰。就像拔出蘿蔔帶出的泥。

  許七安三人領命離去,前往前院的路上,宋廷風道:「你是第一次參與抄家,有些規矩不懂,我給你所說。」

  「抄沒家產時,吏員會在前院點齊值錢物件,記錄在冊,然後帶回衙門。但他們是不參與搜刮的。」

  說到這裡,宋廷風給了一個「你自己領會」的眼神。

  許七安這樣的老油條,立刻就領會了意思。

  「聽頭兒的意思…」許七安試探道。

  「嗨,你別管他。」宋廷風撇撇嘴:「頭兒就是死腦筋,不知變通。咱們得合理的為自己謀求利益。」

  這確實是較為合理的謀求利益,許七安點點頭。

  宋廷風與他一樣,不願去敲詐商賈、勒索百姓,但眼下是去抄家,抄的是貪官污吏的家。

  銀子本身就不乾淨,薅的是大奉的羊毛,不是百姓的羊毛。

  這種事兒,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他都見過太多次了。許七安採取不反對不贊同的態度。

  這次抄家由一位銀鑼帶隊,四組銅鑼和二十四名白役組成。

  每三位銅鑼分屬不同銀鑼,多隊組成的制度,是為了相互監督,相互檢舉。

  制度是好的,只是時間久了,大家心照不宣,都拿一點,相當於誰都沒拿。

  聽著宋廷風的科普,三人來到前院,看見已經有銅鑼在集合了。

  為首的是一名年輕的銀鑼,三十歲出頭,嘴唇偏薄,眉眼間透著桀驁,單看面相就知道不是好相處的人。

  宋廷風領著兩位同僚靠攏過去,迎向銀鑼,順手取出懷裡的憑票。

  那銀鑼見到三人過來,眼神忽然凌厲起來,沉聲道:「你們三個遲到了。」

  許七安愕然道:「我們沒遲到啊。」

  收到消息他們就過來了,雖說路上談話,走的不快,但絕對沒有超過一刻鐘。

  銀鑼一聽,眉毛倒豎,眼神驟然銳利,摘下腰後佩刀,抽向許七安臉頰。

  破空聲裡,許七安身體後仰了一下,在剎那間避開凶狠的抽打。

  似乎沒想到許七安能躲開,銀鑼一怔,獰笑道:「還敢躲。」

  「大人,大人…」宋廷風連忙插入兩人之間,腆著臉,賠笑道:「是,我們遲到了,大人您莫要生氣,耽擱了正事,還有好活兒等著您呢。」

  他可以提了提抄家的事兒。

  誰知那銀鑼根本不給面子,抬腳踹中宋廷風的小腹,把他踹飛出去,掙扎了一下,沒能站起來。

  他在針對我…可我並沒有得罪他…許七安心裡湧起了怒火,他下意識的按住了刀柄。

  銀鑼瞇了瞇眼,不怒反笑,又是一刀鞘抽打過來,譏笑道:「怎麼,想抽刀,你配嗎。」

  抽刀我就死定了…許七安抬手擋了幾下,臂骨被抽打的火辣辣的疼。

  這麼多人看著,有點丟臉。

  見許七安認慫,銀鑼又抽了幾下,冷笑道:「滾進去吧。」

  許七安三人入隊。

  接下來,陸陸續續又有銅鑼趕來,那位銀鑼不管不問,任由他們入列。

  看到這一幕,許七安萬分肯定這銀鑼是在針對他,納悶的是,自己並沒有得罪他。

  「你剛才幸好沒抽刀,不然你就完蛋了。」身後有人說。

  許七安扭頭看了一眼,是昨晚一起喝花酒的銅鑼。

  「我沒那麼傻,對銀鑼抽刀是大罪。」他說。

  銅鑼點點頭,小聲道:「他姓朱,是衙門裡最年輕的銀鑼。」

  許七安鬱悶道:「我不認識他。」

  銅鑼「嘿」了一聲:「他父親也姓朱。」

  許七安心說這不是廢話嗎,便聽身邊的朱廣孝低聲道:「朱金鑼?」

  喝花酒的銅鑼「嗯」了一聲,補充道:「他是最年輕的銀鑼,也是咱們京城衙門最被看好的年輕俊彥,嗯,在許七安出現之前。」

  「前日裡我與他手底下的銅鑼喝酒,聽他說起,朱銀鑼很不喜歡你,不止一次說你不過是區區銅鑼…」

  這時,朱銀鑼目光銳利的掃視眾人,銅鑼當即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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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5 07:34 PM

第一百零二章 高於生命的東西

  「馬德!」

  許七安自認倒霉的暗罵一聲。

  想起了前世的職場生涯裡被領導穿小鞋的經歷,那時尚且可以說一句:老子不幹了!

  打更人衙門等級森嚴,不能用這種偏激的方式應對。

  「你給老子穿小鞋是吧,那就別怪我在魏爸爸耳邊煽風點火。」許七安摸著腫脹的手臂,怒火騰騰。

  點齊人馬,乘上馬匹,打更人和白役們風風火火的趕往目的地。

  那位被抄家流放的戶部金部姓程,有一座三進的大院子,此時已經被御刀衛團團包圍。

  打更人趕到後,朱銀鑼抽刀出鞘,刀芒一閃而逝,將「程府」匾額斬成兩截。

  握刀的手一揮:「抄家!」

  銅鑼和白役們一腳踹開中門,蜂擁而入。

  府裡的僕人們嚇的大氣不敢喘,戰戰兢兢的縮在各個角落,路邊、花園、屋簷下。

  他們昨日才知道老爺問罪入獄,府裡正要走關係呢,誰想今天就來了這麼一群氣勢洶洶的狠人。

  許七安三人進入前廳,正要去後院,接過被朱銀鑼一腳踢了回來。

  「你們三留在這裡,哪也不能去,結束後,我要搜你們的身,若是敢中飽私囊,依律處罰。」朱銀鑼沉聲道。

  其餘銅鑼看出許七安三人被針對的,有的幸災樂禍的冷笑,有的明哲保身,假裝沒看到。

  宋廷風敢怒不敢言。

  向來沉默寡言的朱廣孝,一張臉也陰沉了下來。

  許七安咬了咬牙,選擇沉默,這時候不能頂撞,不然他會被修理的很慘。

  目送朱銀鑼進入內院,宋廷風「呸」了一口,怒道:「斷人財路,這生兒子沒PY的狗東西。」

  「對不住,是我的連累了你們。」許七安愧疚道。

  宋廷風翻了個白眼,目光落在許七安手臂,「我看你多次摸手,傷的重不重。」

  許七安苦笑的擼起袖管,手臂已經通紅腫脹。

  「那狗東西用氣機了?」宋廷風臉色一變。

  尋常上司毆打下屬,頂多就是皮外傷,絕不會暗渡氣機。打疼和打傷是兩回事。

  可見那個姓朱的是何等的心胸狹隘。

  「就憑這個傷,你就可以去告他了,回頭找頭兒去,頭兒不會忍的。」朱廣孝沉聲道。

  宋廷風看了他一眼,搖頭:「別給頭兒惹事。」

  雖同為銀鑼,可人家的父親是金鑼,背靠參天大樹,不是李玉春能招惹的。

  宋廷風接著說:「算了吧,下次見到他繞著走,只能認栽。」

  我會去告狀的,不過不是春哥,是魏爸爸…許七安擼下袖管。

  所謂抄家,與許七安想像中的不同,沒有乒乒乓乓的打砸聲。相反,白役和銅鑼們顯得小心翼翼。

  書房裡某個角落裡的花瓶,可能是值幾十上百兩的上好瓷器;用來擺放物件的小案几,或許就值好幾兩銀子。

  突然,前廳的三人聽見了女子尖銳的哭喊聲和哀求聲。

  「怎麼回事?」許七安臉色一變,扭頭看向宋廷風:「文書上說,只抄家不連坐。」

  文書上對戶部程主事的判決結果是,抄家和流放,沒有提家人連坐。

  也就是說,家人頂多是被趕出府,他們並沒有犯罪。

  宋廷風支支吾吾道:「許是府中女眷生的漂亮吧…他們想玩玩…這種事也是常有的。」

  「狗屁!」許七安罵了一聲,大步奔向後院。

  後院裡,女子尖銳的哭喊聲在多個房間裡傳來,伴隨著男人的淫笑聲。

  「砰!」

  許七安就近原則,踢開一間房的門,看見一位面生的銅鑼正在撕扯婦人的衣裙。

  那婦人五官端莊,皮膚白皙,上身只剩一間荷色肚兜,絕望的哭喊著。

  銅鑼給嚇了一跳,整個人臉色都不好了,要是再晚一些,豈不是要嚇出毛病,他惱怒的回頭看向房門。

  許七安冷冰冰的盯著他,掃了一眼銅鑼掛在腰上的腰牌:「你繼續,我記住你名字了,回頭我親自找魏公告狀。」

  魏淵的名頭很有震懾力,那銅鑼看了一眼婦人,又看了看許七安陰沉的臉色,確認他不是開玩笑,於是有些猶豫。

  許七安沒搭理他,抓緊時間,如法炮製的踢開其他幾間房的門,用同樣的方式嚇退了欲行不軌的同僚。

  沒見到姓朱的…許七安心裡一沉,沒有猶豫,一腳踹開了最後一間房。

  果然在裡面看到了朱銀鑼。

  而他,正獰笑的掐著一個少女,惡趣味般的一件件剝她的衣服。

  那少女的年紀,十二三歲,眼角掛著淚痕,抽抽噎噎的,想哭又不敢哭。

  這一瞬間,許七安的怒火燒到了頂點,但他沒有魯莽,只是死死的盯著朱銀鑼。

  「滾出去!」朱銀鑼臉色陰沉。

  許七安不滾,他好不怯場的與一位煉神境高手對視,逐字逐句道:「你敢碰她,我回頭去魏公那裡告你。」

  聽到這句話,少女眼裡迸發出強烈的光芒,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這邊的衝突引來了其他銅鑼和白役,他們站在不遠處,詫異的看著這位名聲鵲起的小銅鑼與銀鑼對峙。

  「行,不知死活的東西。」

  如果說之前是看不慣許七安出風頭,那現在就是對他動了趕盡殺絕的怒意。

  朱銀鑼掐著少女的脖子,將她提在半空,大步走出房間。

  許七安感受到了澎湃的氣機,下意識按住刀柄,警惕的後退,避開鋒芒。

  朱銀鑼拎著少女來到院中,將她丟在石桌上,扭頭,獰笑著對許七安說道:

  「你待怎樣?」

  許七安額角的青筋跳了跳。

  「寧宴…」宋廷風臉色難看的狂奔過來,按住許七安按刀的右手,咬牙切齒道:「你別衝動,別衝動,你知道後果的…」

  他的語氣裡夾雜著哀求。

  許七安找回了點冷靜,明白宋廷風的警告。

  其一,銅鑼攻擊銀鑼是大罪過,便是當場格殺也是咎由自取。

  換句話說,姓朱的把女孩拖到院子裡當眾凌辱,其實是在刺激許七安,逼他出手。

  這是要致許七安於死地。

  其二,練氣境怎麼打煉神境?

  地位和實力都不允許。

  許七安沒有放棄,認真的重複:「你敢碰我,我就向魏公告狀。」

  朱銀鑼狂笑道:「你可以去告狀,但得在我享用了小美人之後。」

  其他銅鑼或許會忌憚許七安的威脅,他不怕。

  有一個當金鑼的父親兜底,再加上自己做事有分寸,基本不會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或者禍事。

  凌辱幾個犯官家眷怎麼了,多大點事兒。

  而且,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年那麼多的犯官抄家流放,家中女眷即使不被連坐,就真的能平平安安脫身?

  總要付出點什麼的。

  朱銀鑼輕蔑的笑了一聲,擺出要凌辱的姿勢。

  有的銅鑼撇開了頭,有的則吹著口哨,發出怪笑。

  這個剛上初中年級的少女即將面臨的命運,深深刺激到了21世紀穿越來的靈魂。

  「鬆開!」

  宋廷風聽見了新同僚的話,語氣很輕。

  可他的表情是那麼的堅定和決絕,鬼使神差的,宋廷風後退了一步。

  許七安的眸子沉靜,氣息沉靜,所有情緒往下沉澱,他在瞬間進入了最佳狀態。

  他按刀柄的拇指,輕輕頂起黑金長刀的護手,讓它出鞘了一寸。

  「鏘!」

  長刀出鞘的聲音迴盪中,朱銀鑼暴起,眼神凌厲,出手乾脆,一刀劈向許七安。

  他早就準備著了。

  狂暴的氣機洶湧而來,宛如海潮。許七安就如同磐石,巍然不動。

  集中一點,登峰造極!

  「鏘!」

  又一聲出鞘聲。

  眾人只看見一刀細線般的刀光一閃即逝,只看見許七安按刀的手似乎動了動。

  那柄略顯筆直的刀,依舊在鞘中,剛才鏗鏘有力的聲響彷彿是幻聽。

  朱銀鑼不動了,雙目圓瞪的僵在原地。

  幾秒後,他胸口的銅鑼裂開,「哐當」摔在地上。

  緊接著,胸口裂開刀痕,鮮血噴湧而出,濺在許七安的臉上、身上。

  在一片死寂中,他無力的朝後倒下去。

  俄頃,宋廷風最先反應過來,臉色煞白的撲到朱銀鑼身旁,摸了摸頸動脈。

  「沒死,沒死…」宋廷風嘶聲喊道:「快救人,救人啊。」

  場面一下子大亂,一部分銅鑼對朱銀鑼進行搶救,輸送氣機,傾倒丹藥。然後將他抬走,打算送回打更人衙門救治。

  另一部分抽刀,連綿不絕的鏗鏘聲裡,團團包圍許七安。

  沉默寡言的朱廣孝,按住了刀柄,護在許七安面前。

  「寧宴…」宋廷風臉色發白,他艱難的從喉嚨裡擠出:「你逃吧。」

  一刀抽乾了氣機的許七安搖了搖頭,眉眼間盡是疲憊,強笑道:「我逃了,我叔叔嬸嬸怎麼辦。」

  宋廷風暴怒了,他拽住許七安的衣領,指著茫然無措的少女,咬牙切齒道:「值得嗎,為了一個不相識的女子,值得嗎。」

  「她還是個孩子…」許七安凝視著他:「總有些東西,要高於生命。」

  他腳步虛浮的往外走,沒人敢攔,他走一步,打更人們退一步。

  十步之後,許七安摘下腰牌和佩刀,擲在地上,然後,他做了一個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動作。

  他眺望著遠處的天空,抬起手,行了個軍禮。

  時隔多年,許七安的臉上再次洋溢起踏出警校時的朝氣。

  儘管他渾身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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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5 07:37 PM

第一百零三章 腰斬

  沒人看懂許七安上輩子的軍禮,但宋廷風看懂了部分銅鑼的殺意,來自朱銀鑼的直屬手下。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宋廷風大喝一聲,率先撲上來,將許七安按倒,雙手擰在身後,然後環顧眾人:

  「銅鑼許七安襲擊上級,目無法紀,必須交由衙門審理。」

  朱廣孝悶不吭聲的過來,摘下腰間的繩索,親自束縛同僚。

  見兩人已經拿下許七安,周圍的銅鑼微微鬆了口氣。

  宋廷風臉色難看,在朱廣孝耳邊低語:「你帶他回衙門,我先走一步,將此事稟告給頭兒。切記,莫讓朱銀鑼的手下押送,看護住他。」

  說完這些話,宋廷風抱拳道:「此人與我同出李銀鑼麾下,犯了此等大罪,我們也有責任。我們會押送他返回衙門,諸位繼續抄家。」

  「好!」

  「麻煩了。」

  眾銅鑼道。

  宋廷風既然應承下來,那麼人犯逃脫的罪責也會同時應承下來,這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再者,抄家的任務還沒完成,大家都還想著撈銀子。

  宋廷風和朱廣孝找了幾個昨夜在教坊司玩俄羅斯轉盤的同僚,一起押送許七安。

  老宋許是生氣了,一路上沒搭理許七安,還踹了他兩腳。

  出了府,快馬加鞭的先行一步。

  許七安被繩索捆著,坐在馬背上,由四位銅鑼押送,前往打更人衙門。

  這個時候,那股子勁過了,許七安才開始為自己擔憂。

  怕死是怕死,只是不後悔。那犯官的家眷沒有被連坐,她們本可以全鬚全尾的離開。

  許七安一直在適應這個時代的規則,努力讓自己融入其中,和光同塵,是他對許新年說過的話。

  同時也是對自己說的。

  至少現在是八品武夫的自己,只能學著適應環境。

  直到看到那孩子遭遇的命運,許七安漸漸冷卻的信仰,忽然灼熱鮮明起來。他尋回了自己的初心。

  ……

  「駕,駕,駕…」宋廷風策馬狂奔,一邊抽打馬屁股,一邊嘶吼著:「打更人辦事,滾開,統統滾開。」

  行人驚慌失措的退避,咒罵聲此起彼伏。

  宋廷風一概不理,快馬加鞭趕回打更人衙門,連馬韁都沒有拋給門口值守的白役,衝進了衙門。

  …

  李玉春正在堂內辦公,耳廓一動,抬起頭,靜等了幾秒,宋廷風狂奔著衝進春風堂。

  「什麼事!」李玉春問道。

  腳步如此惶急倉促,必定有事稟報。

  「許七安險些殺了朱銀鑼,頭兒,速速救他。」宋廷風語速極快,不等李玉春發問,繼續道:「朱廣孝和諸位同僚正押著他返回衙門,朱金鑼很快就會得到消息,我怕許七安連進衙門的機會都沒有。」

  李玉春沒有再問,霍然起身,領著宋廷風奔出春風堂。

  他的目標很明確,楊硯的神槍堂。

  能對付金鑼的,只有金鑼。

  兩人腳步飛快,李玉春邊走邊說:「到底怎麼回事。」

  宋廷風微微喘息,飛快道:「姓朱的想凌辱犯官女眷,許寧宴阻止,兩人起了衝突,許寧宴一刀將朱銀鑼斬傷,命懸一線…」

  宋廷風說完後,繼續補充細節,包括出發前,朱銀鑼特意針對、刁難許七安等。

  凌辱犯官女眷?

  如果說李玉春剛開始對許七安斬傷朱銀鑼,心裡有些許責怪的話,此時,則堅定不移的站在許七安這邊。

  「待會兒見了楊金鑼,你再說一次,但是有一點切記,不能提朱銀鑼刻意刁難許七安的事。」李玉春告誡道。

  宋廷風愣了幾秒,瞬間領悟,用力「嗯」了一聲。

  如果把衙門裡的衝突說出來,楊金鑼或許會認為許七安與朱銀鑼的衝突,夾雜著私人因素。

  這就相當於是結仇鬥毆。

  而不提,許七安純粹就是秉公執法,對,就是秉公執法。

  抄家隊伍的組成結構,便是為了防止中飽私囊,相互監督。

  但許七安依舊犯錯了,非常嚴重的錯誤,他的正確操作是回衙門舉報,而不是私自動手,還造成了上級重傷。

  在任何衙門,以下犯上,格殺上級,是要被判腰斬的重罪。

  「他,還有救嗎?」宋廷風嘴唇乾澀。

  「…」李玉春看了他一眼,「不知道。」

  兩人來到神槍堂,楊硯今天沒有去浩氣樓陪伴魏淵,盤膝著打坐,吐納氣機。

  他似乎沒有睜開眼的意思,繼續吐納,運轉周天。

  換成平時,李玉春就該乖乖等著,待周天結束再稟告事宜。

  但今天不能等,李玉春沉聲道:「楊金鑼,出大事了。」

  楊硯睜開眼,面無表情,不見惱怒和不悅:「什麼事。」

  李玉春看了眼宋廷風,後者當即稟告了許七安和朱銀鑼抄家時的糾紛,隱去了集結時的私怨。

  李玉春接著補充:「以朱金鑼的脾氣,恐怕許七安回不來了。」

  楊硯露出了凝重之色,「我知道了。」

  他起身,一步跨出,消失在堂內。

  ……

  朱陽是京城打更人衙門十位銅鑼之一,四品武夫,早年參軍,從一位大頭兵開始做起,一路積攢軍功成了百戶,隨後被魏淵看中,招入打更人組織,重點栽培。

  算是魏淵的嫡系金鑼,地位僅比兩位螟蛉之子差一些。

  朱陽有三個兒子,老大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老二讀書半吊子,在吏部任職。

  唯獨老三朱成鑄天資極佳,是打更人衙門最年輕的銀鑼,很受朱陽器重。

  這時,手底下一位銀鑼倉惶的衝了進來,臉色難看,「大人,大人,不好了,朱公子出事了…」

  低頭看卷宗的朱陽瞬間抬頭,聽銀鑼繼續說道:「朱公子被一個銅鑼砍傷了,生死難料。人已經抬回衙門,正在急救,卑職派人去請司天監的術士了。」

  在銀鑼的帶領下,朱陽趕到兒子的雄鷹堂,看見了昏迷不醒的小兒子,看見了他胸口誇張的傷勢。

  麾下的幾名銀鑼輪流為他渡送氣機,保持他身體機能的旺盛,兩名衙門內屬大夫正在救治。

  朱金鑼黑著臉:「情況怎麼樣?」

  兩名大夫似乎沒有聽見,手中不停,止血,上藥,針灸續命,縫合傷口。

  「刀傷再深半寸,心臟就被剖開了,到時,就算是司天監的術士也回天無力。」一位大夫抬頭,說道:

  「是法器銅鑼替朱大人擋住了致命攻擊,僥倖保住了性命,但是刀氣侵入臟腑,不將氣機拔出,朱大人最多再撐半個時辰。」

  「司天監的術士什麼時候來。」朱金鑼聲音驟然拔高。

  「已經派人去請了,很快就到。」領著他來的銀鑼回覆。

  朱金鑼點點頭:「誰幹的。」

  銀鑼回覆:「銅鑼許七安,李玉春麾下的……」

  許七安?

  朱金鑼聽過這個小人物,姜律中和楊硯就是因為他打架的。只是一個小銅鑼,能傷他兒子?

  「集結的時候,那小銅鑼遲到了,朱銀鑼教訓了他一頓,沒想到懷恨在心,抄家時,朱銀鑼不過調戲了一個犯官女眷,他便拔刀砍人。」

  這位銀鑼其實也是聽回稟的銅鑼說的,事情確實是這樣,只是經過他的潤色,模糊了主次,偷換了概念。

  把衝突的起因甩給了那個叫許七安的銅鑼。畢竟他也不好在人家父親面前說:你兒子凌辱犯官女眷,被人砍了。

  看著朱金鑼鐵青的臉,銀鑼繼續道:「那許七安已經在押回來的路上,估摸著快到衙門了。」

  確認司天監的白衣有充足的時間趕來,朱陽深深看了眼昏迷的小兒子,化作一股強風消失在堂內。

  朱金鑼剛衝出衙門,朝長街方向望去,便看見六騎緩緩而來,其中一騎坐在許七安,雙手被繩索捆住。

  周邊五騎圍繞,押送他返回衙門,其餘打更人依舊在抄家,清點資產。

  朱金鑼盯著馬背上的小銅鑼,沒有憤怒沒有殺意,手指氣機牽引。「鏘」朱廣孝的佩刀自動抽出,在氣機操縱下一刀斬向許七安。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包括被捆住雙手的許大郎。

  「叮!」

  另一位銅鑼的佩刀隨之出鞘,橫向格擋住斬殺許七安的刀鋒。

  兩柄制式佩刀齊齊落地,發出「哐當」兩聲響動。

  許七安早有覺悟,背後依舊沁出冷汗。

  彷彿碾死螻蟻般,不見情緒的朱陽,臉色終於陰沉下來,扭頭盯著身後的面癱男人,壓抑著怒火道:

  「格殺上司未遂,按律當斬,你保不了他。」

  「斬也是我來斬。」面癱的楊硯迎著對方盛怒的眼神,淡淡道:「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動我的人?」

  「行,此事由魏公定奪。」

  兩人當即去了浩氣樓,找魏淵主持公道。

  得到通傳後,面無表情的楊硯和怒火難平的朱陽登樓,在七層見到了魏淵。

  魏淵站在瞭望廳,背朝著茶室。

  南宮倩柔站在瞭望廳與茶室的連接處,倚著牆,一臉冷笑中夾雜玩味的表情。

  「魏公!」朱陽抱拳,沉聲道:「我兒朱成鑄被銅鑼許七安斬成重傷,生死一線,現在還沒脫離危險。

  「望魏公替卑職做主,嚴懲銅鑼許七安。」

  他抬頭看了眼魏淵的背影,見他沒有轉身,繼續道:「魏公,此事…」

  朱陽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一遍。

  魏淵這才轉身,踱步回茶室,在桌案邊坐了下來。

  楊硯道:「義父,我這裡有不同的說辭。朱成鑄趁著抄家,欲凌辱犯官女眷,被銅鑼許七安阻止,朱成鑄非但沒有懸崖勒馬,反而將犯官女眷拖入院子,欲當眾凌辱,許七安勸阻未果,怒而出手。」

  難為楊金鑼了,一口氣把一整天的話都說完了。

  「放屁!」朱陽大怒:「分明是銅鑼許七安攜私報復。」

  魏淵旁若無人的擺開茶杯,煮茶,等兩位金鑼吵完,主要是朱陽在喝問怒罵,楊硯懶得搭理。

  「既然有分歧,那就對峙吧。」魏淵道。

  很快,宋廷風朱廣孝以及其他幾個率先返回的銅鑼被喊了上來,包括許七安。

  他被眾人拱衛在中心,手裡捆著繩索。

  「說清楚!」魏淵掃了眼眾人,溫和道。

  眾銅鑼齊齊低下頭,竟不敢與他對視,即使這個大宦官一直以溫良恭儉的形象示人。

  朱陽眸光銳利的盯一眼給自己匯報消息的銀鑼:「你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再稟告給魏公。」

  那銀鑼便重新匯報了一遍,內容與告之朱陽的如出一轍。

  幾個銅鑼皺了皺眉。

  朱廣孝推了宋廷風一下,他沉默寡言,不善言辭,只好讓外向的同僚出面。

  魏公面前,我說話也發抖啊…宋廷風深吸一口氣:「魏公,卑職有事稟告。」

  得到魏淵頷首後,宋廷風低聲道:「集結時,我們並沒有遲到,但朱銀鑼刻意刁難,動手毆打我與許七安。」

  「抄家時,他強行把我們三人留在前廳不准進內院,官大一級壓死人,我等只有照做。」

  「直到後院傳來女眷們的哭喊聲,許七安再也忍不住,衝了過來。他喝退了其餘銅鑼,卻對朱銀鑼無可奈何。」

  「朱銀鑼知法犯法,非但不收斂,反而將女眷拖到院中,打算當眾凌辱,以此來逼迫許七安出手。」

  朱陽瞇了瞇眼:「構陷上司,同樣是死罪。」

  宋廷風咬了咬牙,大聲道:「魏公明鑒,此事在場銅鑼有目共睹。」

  同樣一件事,差不多的說法,但其實是兩個概念。

  那位銀鑼的稟告中,凸顯出許七安抓住朱銀鑼的錯漏,痛下殺手,以報私仇。

  而宋廷風的內核是,銀鑼惡意挑釁,處處刁難,許七安忍讓許久,終於看不慣銀鑼的罪行,怒而出手,伸張正義。

  魏淵看向其餘幾位銅鑼。

  幾位銅鑼低著頭,不敢說話。

  神仙打架,他們兩邊都得罪不起。

  魏淵溫和道:「實話實說,保你們無事。」

  一顆定心丸下來,銅鑼們相視一眼,低聲道:「許七安三人,的確沒有遲到…」

  另一位忍了忍,沒忍住,道:「宋廷風所言如實,朱銀鑼確實將女眷拖到院中,欲當著我等的面凌辱,言語中對許七安多有挑釁。」

  這便是多隊結構的好處,若銅鑼們都是朱金鑼手下,說辭會變得千篇一律,將矛頭指向許七安。

  朱陽冷哼一聲:「即使如此,也該由衙門來處理。」

  他巧妙的轉移了矛盾,這件事不管真正原因是什麼,許七安差點斬殺上級,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兒子固然犯了錯,但什麼時候輪到小小銅鑼來處罰?況且,凌辱犯官女眷這種錯誤並不嚴重,輕則罰俸,中則禁閉降職,最嚴重的也只是革職。

  事情鬧的這麼大,衙門裡多少打更人在觀望?他不信魏淵會偏私一個銅鑼,即使他曾被兩位金鑼看重。

  魏淵道:「朱成鑄知法犯法。無視刑律,即日起革職,永不錄用。」

  朱陽臉色一變。

  魏淵繼續道:「銅鑼許七安攻擊銀鑼,致重傷,罪大惡極,押入監牢,七日後於菜市口腰斬。」

  朱陽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退下吧,別打擾我看書。」魏淵擺擺手。

  眾人躬身,正欲退去,忽聽許七安低聲道:「魏公…」

  他在眾人的注視中,往前走了兩步,問道:「願以深心奉剎塵,不為自身求利益。可是真心話?」

  問這句話的時候,許七安死死盯著魏淵的眼睛。

  魏淵笑道:「自然是真心話。」

  許七安點點頭,他環顧眾人,在宋廷風和朱廣孝臉上停頓,像是在給關心自己的同僚一個交代:「爾食爾祿,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他挺直了腰桿:「這同樣是我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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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pd 發表於 2020-6-5 07:45 PM

第一百零四章 許辭舊:賣身也要救大哥

  待人離開後,楊硯眉頭緊鎖,坐在案邊,接過魏淵遞來的茶,半天不喝一口。

  南宮倩柔翻了個白眼,替他問道:「義父,真要殺那小子?」

  楊硯立即看向魏淵。

  「我的處罰有什麼不對嗎。」魏淵反問。

  南宮倩柔和楊硯同時搖頭,前者笑容玩味:「對是對,只是義父捨得殺他?」

  魏淵喝了口茶,感慨道:「我曾說過,他是天生的武夫,那股子意氣,罕見。」

  一刀將煉神境銀鑼斬成重傷,他才踏入練氣境多久?

  魏淵笑容裡有著欣賞,更多的是滿意。

  ……

  春風堂。

  宋廷風和朱廣孝垂頭喪氣的跟著李玉春回來,春哥一路上無比沉默。

  他之前等在樓下,等待處理結果,等來了許七安七日後腰斬的消息。

  李玉春一句話沒說,帶著兩個手下回來了。

  「陪我喝會兒酒,我知道你倆有私藏,當值時偷偷喝。」

  李玉春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平靜的嚇人。

  宋廷風張了張嘴,吐出兩個字:「好。」

  李玉春是個古板偏執的人,相熟的銀鑼說他墨守成規,不熟的銀鑼取笑他不知變通。

  但不管熟與不熟,衙門裡沒有人真的瞧不起他,相反,都是心懷敬佩的,儘管嘴上不會說。

  李玉春的古板表現在方方面面,比如當值時從不飲酒。

  宋廷風從偏廳取來自己偷藏的酒,三個瓷碗,其中一個本來是許七安的。

  李玉春喝酒不快,但一碗接一碗,期間沒有說話。

  宋廷風和朱廣孝沉默的陪喝。

  一罈酒很快喝完,李宇春藉著酒意,說道:「我知道魏公有他的難處,許七安確實做錯了。」

  「凌辱一個犯官女眷又怎麼了,罪不至死嘛。他個蠢貨差點把人給砍死,砍的還是銀鑼。」

  李玉春打開了話匣子,絮絮叨叨:「我以為我夠蠢了,沒想到這傢伙比我還蠢,早知道不收他了,鬧心。」

  「魏公能怎麼辦?就算他資質…好一些,事兒鬧這麼大,整個衙門的人都在觀望,難不成公然偏袒?那魏公的威信何在。名聲豎起來需要長年累月,破壞時,卻只要一瞬間。正要偏袒許七安,將來誰服魏公?」

  「好了,現在一個革職,一個腰斬,秉公處理,嘿,嘿嘿。」

  「往後很長一段時間,衙門裡的人都會規規矩矩的,許七安死的不冤,值了。」

  李玉春把碗還給宋廷風,罵道:「什麼破碗,青花都不對稱的。」

  宋廷風仔細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喝了半年多的碗,碗身的青花真不對稱的。

  酒喝完了,沒心情繼續聊天,他與朱廣孝悶不吭聲的回了偏廳。

  安靜的春風堂內,李玉春枯坐許久,緩緩起身,走到角落裡,拾起雞毛撣子,擦拭著堂內每一處容易積灰的地方。

  重複著擺正書籍、花瓶、桌椅,讓他們整齊對稱。

  然後,他摘下了腰牌和佩刀,脫掉了打更人的制服。

  制服疊的整整齊齊,擱上佩刀和腰佩,李玉珮捧著它們,走出了春風堂。

  他一路向著浩氣樓行去。

  沿途,吸引來許許多多銅鑼的關注,對他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這些人裡,有人聽說了許七安刀斬朱成鑄的事蹟,也有人一無所知,好奇吃瓜。

  「怎麼回事?」

  「沒聽說嗎,朱銀鑼差點被一個銅鑼給砍了,砍他的人就是許七安,噥,李銀鑼的手下。」

  「李銀鑼想幹嘛?」

  「不知道,跟上去看看。」

  三五個,七八個…跟在李玉春身後的打更人漸漸多了起來,組成規模不小的人群。

  一直來到浩氣樓。

  李玉春在樓下守衛警惕又警告的眼神中,停下腳步,他雙手捧著制服、腰牌、佩刀,對身後的尾隨者們視若無睹。

  「卑職李玉春,元景20年入職衙門,一直恪守本分,盡職盡責。以肅清貪官污吏為信念,以報效國家為目標。」李玉春聲音洪亮:

  「十六年來兢兢業業,不曾瀆職違法;不曾收受賄賂;不曾欺壓良善。原以為一腔熱血,能換來天朗地清。」

  「然,十六年來,目睹諸多同僚,欺壓百姓、訛詐商賈。每每抄家,必貪墨銀兩財物,姦淫犯官女眷,是可忍孰不可忍。」

  「心無法如何執法,己不正何以正人。今日李玉春不忍了,故請辭而去,亦可斬我。」

  說完最後一句,他在周遭打更人瞠目結舌的眼神中,奮力將制服、佩刀、腰牌擲在地上,棄如敝履。

  在浩氣樓當眾打臉魏淵的李玉春轉身離去,數十名打更人無人阻攔,無人作聲。

  「這…我們要不要攔?」有人小聲問道。

  周圍的打更人冷冷的盯著他。

  ……

  穿著囚服的許七安坐在打更人衙門的監牢,背靠牆壁,嗅著牢房裡獨有的潮濕腐臭味道。

  「三進宮了,上輩子當警察,這輩子成了牢房常客。」許七安自嘲的笑了笑,感慨一聲命運無常。

  牢房裡寂寂無聲的,偶爾會傳來隔壁犯人的罵娘聲,大多數人通常保持沉默。

  關在這裡的犯人,絕大部分都是死刑犯,心灰意冷。剛開始還會喊冤、罵娘,被看守牢房的獄卒帶出去友好交談後,就很懂得做人了。

  也懂得了公眾場合要保持安靜的道理。

  誰也不想死前還遭受慘無人道的折磨。

  許七安閉著眼,思索著自己還有沒有活命的機會。

  「雲鹿書院的大儒們可能會來鬧一鬧,但他們是無官的白身,走官面行不通。物理同樣行不通,畢竟這裡是打更人衙門。」

  「司天監的術士肯定會嘗試救我,可除非監正出面,不然也救不了我吧。而讓堂堂監正出面,我的身份還不夠…許七安啊許七安,你在浮香那裡嘗到奈子的溫暖,就忘記社會的冰冷了嗎?拖了兩個月還沒把褚采薇勾搭上床。」

  「地書碎片也被搜走了,不然我可以嘗試讓一號救我,他(她)的咖位不知道夠不夠……」

  想著想著,他就睡著了,醒來時牢房寂寂無聲,小窗外是沉沉的黑夜。

  睡眠彌補了他施展《天地一刀斬》虧空的體力,代價是飢腸轆轆。

  藉著通道內昏黃的油燈,許七安看見柵欄邊擺著一碗白米飯,兩隻肥頭大耳的老鼠,正吃的津津有味。

  「艸,狗日的舒克貝塔,搶老子的飯。」

  許七安怒罵一聲。

  飯也沒得吃了,只好盤膝打坐,吐納氣機。

  不知過了多久,天亮了。

  腳步聲從陰暗的通道傳來,兩名獄卒走了過來,打開牢房的門。

  許七安睜開眼。

  「出來。」獄卒喝道。

  戴著手銬腳鐐的許七安,被獄卒帶到了刑訊室。

  一束束陽光從牆壁的氣孔裡穿透進來,驅散了刑訊室的黑暗,但驅散不走這裡的陰寒。

  刑訊室的審訊桌邊,坐著兩個年輕人。一人丹鳳眼,柳葉眉,五官精緻。另一人唇紅齒白,俊美無儔。

  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南宮倩柔譏笑道:「油頭粉面。」

  他很不喜歡這個讀書人的態度,打從進了衙門,來到這裡,始終是昂著頭,挺著胸,看人不是用眼睛,是用鼻子。

  這種傲氣沒來由的讓人討厭,與雲鹿書院其他讀書人一個德行,與司天監的白衣同樣一個德行。

  許新年斜了他一眼,淡淡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你說誰是女子?」南宮倩柔笑了,眼裡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是在下唐突了。」許新年拱手作揖:「敢問姑娘芳名?」

  「……」南宮倩柔想殺人了。

  毒舌技能點滿的許新年冷笑一下,重新昂起頭。

  在門口看到這一幕,聽見兩人對話的許七安,給自己的小老弟捏了把冷汗。

  心說辭舊啊,這位大美人是高品武夫,你一個八品的小書生,要懂得能屈能伸。

  南宮倩柔側頭,瞪了眼許七安,起身道:「一炷香時間。」

  說完便走了。

  許新年盯著堂哥,沉默著不說話。

  「辭舊怎麼來了,你不是在書院讀書嗎。」許七安道。

  「昨晚你的一位同僚到府上傳信,告訴了你的遭遇。父親昨晚連夜出了京城,趕到雲鹿書院通知我。」許新年吐出一口濁氣:

  「我昨夜就回府了,等到天亮,內城城門開啟才進來。」

  他拿了老師的手信,又是舉人身份,才得知准許探監。

  「家裡人都很擔心你,娘一宿都沒睡。」許新年說。

  許七安點點頭。

  「鈴音也很擔心你,早上只喝了一碗粥。」

  「難為她了。」許七安感動了。

  許新年點點頭,贊同堂哥的看法,繼續道:「老師的建議是讓我求長公主,她或許能救你。至於老師他們…魏淵與書院的關係並不好。」

  許七安遲疑道:「辭舊,你不責怪大哥嗎?」

  許新年沉聲道:「大哥學藝不精,竟沒劈死那雜碎。」

  許七安哈哈大笑:「這才是讀書人嘛…」笑著笑著,他沉默了,輕聲道:「對不起。」

  許新年默不作聲。

  刑訊室安靜下來,兄弟倆都沒有說話。

  許久,許辭舊嘆了口氣:「我會救你出來的。」

  許七安點點頭,假裝自己不感動,說道:「既然來了,幫大哥做一件事。辭舊帶銀子了嗎?」

  「自然帶了。」許新年回答。

  沒帶錢探什麼監?

  「嗯,你去找獄頭,就說要取回我的一件物品,如果它還在的話。那是一面玉石小鏡,你拿著鏡子,到東城的養生堂找一個和尚,與他說:請他傳話,三號被關在打更人地牢,請求幫助。許七安!」

  地書碎片認主後,別人就無法登陸聊天,所以需要六號傳書。

  相信聰明的一號看到傳書,就知道該怎麼做了。因為在地書聊天群裡,在京城,又有權力的,只有一號。

  一號還欠他一筆債。

  當然,一號可能會見死不救,但這是另一回事了。

  另外,讓許二郎取地書碎片,是許七安對魏淵的一個試探。

  試探他是否真對自己起了殺心。

  許新年盯著他看了片刻,問道:「如果沒有呢?」

  「那便算了。」

  目送堂哥被帶進陰暗通道,許新年離開刑訊室,找到了獄頭,堂堂正正的遞上三十兩銀票,道:「我需要取回堂兄的一件物品。」

  獄頭當然沒意見啊,有錢什麼都好辦。

  當即領著許新年到庫房,取出一個包裹,裡頭是許七安身上扒下來的東西。

  「銅鑼、腰牌、佩刀、制服都不能帶走。」獄頭說。

  這些都是打更人衙門的東西。

  許新年簡單的摸索一下,摸到一塊小巧的鏡子,玉石材質,鏡面淺淺的紋路勾勒成弓弩、銀票等奇怪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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