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賣報小郎君 -【大奉打更人】《連載中》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bpd 發表於 2020-6-2 08:00 PM

第三十章 化學課

  姓周的看著只是個沒啥腦子的紈褲子弟啊,裝的這麼像?

  未必是裝的,紈褲子弟不代表沒腦子,他很好的利用紈褲子弟的手段,挑事、利用關係、屈打成招…試圖把我一套帶走。

  並且,這樣做的後遺症很小。雖然京察臨近,但整死一個微不足道的胥吏;縣衙捕快,難不成還能撼動戶部侍郎,堂堂正三品?

  只是姓周的沒想到,我不但和司天監搭上關係,甚至還讓雲鹿書院的大儒親自出面……想到這裡,許七安有種走鋼絲的驚險感。

  「從我破了稅銀案的那天起,我就已經得罪戶部侍郎,被動的捲入其中。

  虧我還想著遠離皇權,當一個妻妾成群的富家翁,過著枯燥樸實無華的生活。

  如果不是二郎正好要送詩給學院長輩,要不是我前些天忽然心血來潮憑著記憶寫了一點化學知識…我可能已經涼了。

  甚至連自己被弄死的真正原因都不明白,只當是惹到了紈褲二代。」

  接二連三的巧合疊加,讓我度過了這次危機…是運氣!!許七安抽了口涼氣,忽然心裡一動:「采薇姑娘,你會望氣?」

  「嗯。」褚采薇嚥下嘴裡的食物,「八品術士叫做望氣師。望氣術是我們術士最基礎的能力。後續的種種神異,都建立在望氣的基礎上。」

  她說起自己的修煉體系,顯得健談、興奮,嘰嘰喳喳說:「但是,你知道為什麼術士的九品不是望氣師而是醫者麼?」

  許七安搖搖頭,捧哏似的追問:「總不是你們術士都有一顆救死扶傷的心吧。」

  褚采薇挺直小腰桿,擺出一本正經的模樣,似乎很享受當老師的感覺,說道:

  「世間萬物都有氣數,其中以人為最,人生八苦、七情六慾都是氣數。醫者救死扶傷,不可避免的會沾染生老病死,久而久之,便會誕生出一雙可以看穿氣數的清瞳。」

  我就喜歡這種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姑娘……許七安說:「那你能看看我的氣數嗎?」

  褚采薇用手帕擦了擦小嘴,凝眸審視著他,黑亮的眼睛裡迸發出清氣,一點點佔據瞳孔。

  在清光繚繞的雙眼凝視中,許七安靈覺被觸動,如芒刺在背,很不舒服。

  俄頃,褚采薇眼裡的清光消退,她臉色如常:「氣數淡紅中夾雜著黑氣。」

  「什麼意思?」

  「紅色,代表著你是吃官家飯的。但色澤偏淡,說明你是底層胥吏。黑氣則是厄運的象徵,這點我想你深有體會。」

  許七安皺了皺眉,試探道:「難道就沒有其他顏色?比如象徵天命之子的顏色。」

  「你這話在我面前說便好,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就是大不敬之罪。除了皇帝,沒人敢自稱天命之子。」褚采薇吃了一驚,大不敬也就罷了,這人哪來的底氣認為自己是天命之子?

  巨龍巨龍你擦亮眼,好好再看一次啊!!

  她看不出來,可能是段位問題,或者我的歐皇體質與氣數無關…許七安表面神色自若,心裡念頭起伏。

  啪!

  褚采薇又是一巴掌打開許七安拿食物的手,鼓起腮,表達自己的不高興:「你等我吃飽嘛,吃飽了再給你吃。」

  許七安看一眼被幹掉一半的豐盛食物,暗自揣測她現在的肚子是懷胎幾月的程度。

  「對了,戶部侍郎如今處境如何?」許七安端正坐姿,不去看食物。

  「戶部給事中前些日子彈劾周侍郎,折子被陛下壓下來了。」褚采薇道,頓了頓,她補充:

  「那兩人畏罪自殺了。」

  所以是沒證據?但這年頭,皇帝真的想搞死誰,其實不需要證據,大家自由心證…也有可能涉及當黨爭了…或者皇帝另有想法……額,朝堂的事我不瞭解,畢竟沒有接觸過,得找一個官場老油條探探口風…

  於是許七安旁敲側擊的打探起來,但褚采薇對朝堂之事並無興趣,沒有給出有價值的信息。

  「哎呀你好煩,我們司天監不過問朝堂之事的。」被問的急了,她就柳眉倒豎,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我好像打擊到她當老師的自尊心了…許七安識趣的不再多問。

  ………

  「這一桌多少銀子?」許七安吃的不亦樂乎。

  酒足飯飽後的褚采薇板著手指算了半天,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嗯?」許七安抬頭。

  「我給了店家4兩銀子,找回我一兩三錢60個銅板。」褚采薇苦惱道:「那我到底花了多少錢呀?」

  皺著眉頭的樣子很可愛,讓許七安想起了七歲小姑娘做數學題時的模樣。

  「…」許七安沉吟沉吟:「我也不知道。」

  一兩銀子等於八錢,一錢等於一百文。因為不是10:1的比例,所以大大增加了計算難度。

  看她的樣子,大概只識字,但沒有學過算術。

  所以許七安就不逞這個英雄了。

  褚采薇一聽,眉眼彎了起來,感覺許七安是個同類。

  「那你破案的時候怎麼算的那麼好。」

  「我想了很久。」

  「哦。」褚采薇盯著他:「你好像吃的不開心?」

  「不是,味道一般而已。」

  「瞎說,這是醉心居是南城那一片最好的酒樓了。」

  「我吃過更好吃的。」

  褚采薇眼睛刷一下亮起了。

  許七安接著說:「你有空到我家裡來,我做好吃的給你。」

  ……

  煉丹室。

  一群白衣圍在實驗器具前,盯著宋卿操作。

  薄如蛋殼的瓷杯架在火燭上炙烤,蒸汽裊裊,瓷杯裡的水蒸發殆盡,析出結晶。

  宋卿彈了彈指間,一簇明艷的火苗裹住結晶,緩緩熔化。

  「上輩子要是有這技能,彈指點煙,絕對是泡妞利器啊…」許七安有些羨慕花裡胡哨的術士。

  氯化鈉結晶熔化,宋卿露出了凝重之色,過去無數次裡都卡在接下去的環節裡:

  雷擊!

  宋卿下意識的看向身邊的許七安。

  包括大眼萌妹褚采薇在內,其他白衣紛紛朝許大郎投去注視。

  許大郎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竟然不出聲指導…這說明我的所有步驟到目前為止都沒問題…宋卿心中大定,打了個響指。

  空氣中忽然劃過微微明亮的電弧,持續的注入瓷杯。

  「屏住呼吸。」

  忽然,眾人聽見許七安的聲音,沒有猶豫,立刻屏住了呼吸。

  其實就算直接吸入有毒氣體,你們這群非人類也不會有事…許七安出於思維慣性,讓大家屏息而已。

  下一刻,讓司天監白衣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瓷杯裡形成了不規則的銀白色塊狀物,與銀子一般無二,塊狀物邊緣是黏著沒有徹底轉化的細鹽。

  「成,成功了…」

  「宋卿師兄,你怎麼做到的?」

  白衣們驚了,之前怎麼都不成功,這次竟一次就煉出假銀。

  不出所料啊,那天采薇姑娘能煉出假銀,一次成功,不是走了狗屎運…不對,就是走了狗屎運,因為有我在身邊,涉及到了我……許七安沉默的看著,驗證了心裡的猜測。

  宋卿看了眼假銀,又看了眼興奮的師弟們,臉色略顯茫然。

  我並沒有什麼改變啊…以前都是這樣的……想到這裡,他下意識看了眼許七安,發現這個小捕快絲毫驚訝,眼神暗沉,似乎早有所料的樣子。

  宋卿心裡一動:「許寧宴,你知道原因?」

  正在思考的褚采薇立刻看向許七安。

  其他白衣們紛紛扭頭。

  許七安負手而立,笑了笑:「這個問題不該問我,一個成熟的煉金術師,應該學會獨立思考問題。」

  「我想,你應該能意識到問題的關鍵在哪裡。」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bpd 發表於 2020-6-2 08:01 PM

第三十一章 這不是薅羊毛,這是等價交換

  關鍵點?

  宋卿大腦飛速運轉,結合之前數次失敗的經歷,以及這次的成功,進行分析。

  前面的步驟都沒有變,真正改變的應該是最後一步:雷擊!

  這次的雷擊和上次有什麼不同呢?

  幾道略顯微弱的電弧在他心裡閃過,宋卿身體一震,激動的說:「我懂了,我懂了。」

  「許寧宴,你真是個了不起的煉金術天才。」

  「你雖然沒見過我們之前的失敗,但你心裡早就知道了對吧,你早就知道我們失敗真正的原因了。」

  不,我只知道你思想漸漸迪化了…許七安笑而不語。

  「關鍵是什麼?宋師兄,你懂了什麼?」

  「宋師兄,哎呦你別賣關子了,快說呀,這個煉金術都快成我心魔了。」

  白衣煉金術師們急的連連追問。

  宋卿咳嗽一聲,環顧師弟們,沉聲道:「是雷擊的強度。」

  說完,他用求證的目光看向許七安。

  許七安笑著點頭,提點道:「我把它命名為電壓。」

  煉製金屬鈉的電壓要控制在6—15伏。

  電壓?!

  宋卿一愣,又是一個從未聽過的詞,電他是知道的,但電壓是什麼東西?

  本能的,他覺得這是一個了不起的知識點,就像那本藍皮書上寫的萬事萬物的本質一樣的深奧。

  一位白衣煉金術師跨前一步,朝許七安拱手作揖:「請兄台明示,何為電壓?」

  「請教我們。」其他白衣煉金術師同時拱手,齊聲道。

  站在一旁的褚采薇羨慕壞了,她最喜歡這種當先生,教導徒弟的感覺。可惜她只是個風水師,還沒資格教徒弟。

  電壓又叫電勢差或電位差,是衡量單位電荷在靜電場中由於電勢不同所產生的能量差的物理量……當然,我說的這些你們統統聽不懂。許七安咳嗽一聲,臉色嚴肅:

  「電,與水流是一樣的,它會向著低點流動。」

  許七安舉起茶杯,將裡面的水傾瀉下來,「這杯子倒在誰身上都沒事,但如果是一掛瀑布,人置身其中,就會被水的衝擊力擊斷骨骼,甚至失去性命。電也是如此,我把這種現象叫做電壓。」

  他用這種通俗易懂的例子來解釋電壓。

  司天監的白衣們皺眉,陷入沉思,他們沒有很好的理解許七安的話。

  雖然他們是煉金術師,都擁有操縱雷電的能力,但這不代表他們瞭解電的本質。

  宋卿忽然明白了什麼,振奮道:「所以,雨天雷電會擊中樹木,也是因為樹木處在一個低點?擊中人也是同樣的道理。另外,如果只是微弱的電流,我們最多感到麻痺,而如果承受天雷轟擊,就會身死道消。」

  「真相是,天雷的電壓強大到超出凡人承受的極限,就像一掛瀑布。而微弱的電流就是一杯水,可以承受。」

  聽到宋卿的話,白衣煉金術師們豁然開朗,有種獲得了真理奧義的激動,並用求證的目光投向許七安。

  額,是這個原理嗎?樹木遭雷擊的原理難道不是雨水的導電性?我中學老師沒說清楚啊…許七安自己也不確定,臉上掛著微笑:「孺子可教。」

  「這也是寫在那本煉金秘籍上的?」一位青年白衣問道,他臉上寫滿了求知慾。

  「是,那本煉金秘籍只有我看過;研究過。我讓人送來司天監的筆記上的內容,不過是滄海一粟。」頓了頓,許七安沉聲道:

  「那本煉金古籍不但記載著知識,還有許多聞所未聞的煉金術。」

  聞所未聞的煉金術……當場,所有人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許七安笑了笑,拋出一個讓白衣們沸騰的承諾:「我決定將煉金秘籍分享給司天監。」

  嘩!

  近二十位煉金術師當場沸騰,激動不已。

  「我給司天監的那本藍皮書,是你們救我的謝禮,指點你們完善假銀煉製這項煉金術,以及剛才教你們電壓知識,它並不是免費的。」許七安侃侃而談:

  「當然,也包括後續的煉金秘籍。」

  「永遠不要忘記,煉金術的原則是等價交換!」

  宋卿點點頭,認同許寧宴說的道理,便代表師弟們發問:

  「你想要多少銀子?」

  「粗俗!」許七安沉聲道:「煉金術豈是銀子可以衡量的。」

  不要錢的才是最貴的…他在心裡默默補充。

  ……

  長樂縣衙,偏廳。

  許玲月懷裡抱著酣睡的幼妹,捏著手帕,抽抽噎噎的哭著。

  看著梨花帶雨的小美人,快班的快手們心都要碎了。沒想到許寧宴居然有這麼個俏麗美貌的妹妹。

  連去過教坊司王捕頭都被小美人給驚艷到了。

  偏廳氣氛有些壓抑,快手們臉色難看,蔫了吧唧。

  王捕頭倒了杯茶,放在許玲月面前。這小美人哭哭啼啼了半天,淚水就沒停過,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許小姐莫急,百戶大人會想辦法救出寧宴的。」

  其他快手紛紛出言安慰,痛罵周公子。

  大哥與同僚的關係很好…許玲月有幾分詫異,快手們激憤的表情不似做偽。

  彷彿看出了她的驚訝,王捕頭笑了笑:「寧宴是個值得讓人尊敬的人。」

  尊敬?許玲月愣了愣,抽噎了一下,細聲細氣道:「王捕頭,能與我說說我大哥的事嗎。」

  王捕頭沉默了一下,不自覺的壓低聲音:「其實向我們這樣的人,手底下哪有乾淨的?」

  「不對普通百出手就算有良心了,至於那些富商,向他們撈取油水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嘛。」

  「可你大哥不會,平民也好,富商也好,他從不去勒索敲詐。前陣子,考慮到許家遭逢大難,我決定帶他撈一筆…」王捕頭說到這裡,神色很怪,有尷尬,有羞愧,有欽佩:

  「他笑嘻嘻的答應了,事後我分了五錢銀子給他,可他後來悄悄還給人家了。」

  「要說他懂事吧,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難道不明白嗎。可要說他不懂事,又很會來事兒,和大家關係都處的很好,人油滑著呢。所以他出了事,大家都難受。」

  許玲月癡癡的聽著,大哥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變的又高大又光明又偉岸。

  她從小就崇拜許新年,因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因為母親總是給她灌輸二哥是許家唯一的讀書種子,是將來的頂樑柱。

  這種崇拜的情緒到了今年秋闈,許新年考中舉人後,達到巔峰。

  但隨之而來的稅銀案,全家入獄,絕望無助時,大哥在絕境中為全家開闢出了一條生路。

  許玲月重新把注意力轉移到大哥身上,對他產生些許好奇。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這個大哥是何等的可靠,正如一個月前將絕望的她們從牢裡救出來。

  而那時,感受肯定沒有這次深刻。

  看到大哥救下妹妹的那一剎那,許玲月心裡,大哥的形象足以與二哥平等。

  此時此刻,聽到王捕頭的感慨,一個高風亮節,有原則有底線的形象油然而生,層層拔高,已經超越了素來崇拜的二哥。

  這時,偏廳門口光影變幻,許平志父子終於趕回長樂縣衙,見到平安無事的妹妹(女兒),父子倆如釋重負。

  許玲月仰起頭,淚流滿面,哀聲道:「爹,你要救大哥,大哥要是回不來,女兒也不活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pd 發表於 2020-6-2 08:02 PM

第三十二章

  許二叔一陣感動,不枉費他從中斡旋二十年,雖然家裡的婆娘依舊不喜歡侄兒,但幾個晚輩之間感情還是很好的。

  許二叔從女兒懷裡接過酣睡的幼女,安慰說:「寧宴已經出來了,事情過去了。」

  許玲月不信。

  許二叔好說歹說,她依舊半信半疑,把目光投向二哥。

  許新年淡淡道:「小事一樁。」

  許玲月就相信了。

  像二哥這樣驕傲的人,是不會在這種大事上說謊的。

  朱縣令密切關注這件事的後續,從胥吏處得知消息,立刻趕過來。

  「你們怎麼解決周公子的?」朱縣令驚疑不定,除非是周公子自己放棄,但他不認為有這個可能。

  「我請了老師。」許新年說。

  原來如此…朱縣令恍然大悟,但又覺得不對,朝堂上的大佬們都出身國子監,眾所周知,國子監與雲鹿書院很不對付。

  就算許新年的老師是位大儒,刑部的孫尚書也不可能這麼痛快的放人,少不了一頓扯皮。削一削雲鹿書院大儒的面子,沒那麼輕鬆就把事兒辦成。

  「還有慕白先生。」許新年說完,又補充:「以及司天監的白衣。」

  「什麼?!」朱縣令吃了一驚,神色變的謹慎,態度端正了不少,「虎父無犬子,虎父無犬子啊。」

  「恭喜許大人,令郎天資聰穎,不但得到雲鹿書院的重視,還與司天監的白衣們有交情往來,前途無量。得子如此,羨煞朱某。」

  二哥認識司天監的白衣?許玲月立刻看向許新年,心裡湧起強烈的安全感。

  尋常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反應出的是待字閨中和出嫁後的兩個依靠。

  在家時父親是依靠,兄長也是依靠。

  許新年搖了搖頭:「慕白先生不是我請的,是我大哥自己的關係。司天監的白衣我也不認識,同樣是大哥自己找來的。」

  許寧宴什麼時候和雲鹿書院的李慕白大儒相識?這也許是有許新年牽橋搭線。但司天監的白衣又如何與他一個胥吏相識?

  朱縣令愣在當場,滿腦子都是「不可能」三個字。

  許寧宴在他手底下討生活有些年頭了,一直是個沉默寡言的小透明,與同僚的關係說不上壞,也不至於掏心掏肺。

  沒啥大本事,除了能打。

  倒是這段時間忽然變的又機智又油滑,與王捕頭稱兄道弟,與同僚把酒言歡。

  但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得到大儒的賞識,得到司天監白衣們的友情。

  「如果是這樣的話,許寧宴的身份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語,就算是我,也得對他客氣一些…等他明日點卯,我試探試探口風,看具體是怎麼回事。」朱縣令心裡想著。

  許玲月瞪大她的卡姿蘭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但聰慧的她立刻有了聯想,是那首詩?大哥替二哥作的送行詩,得到了大儒的賞識,因此才答應幫忙斡旋。

  只是,司天監的神仙又是怎麼和大哥相識的……大哥他,真的越來越神秘了。

  ……

  許七安跟著宋卿走在廊道上,右側牆壁的氣孔射出一道道光束,帶來了光亮。

  觀星樓沒有窗戶,許七安有些遺憾不能遠眺風景。

  不多時,他們來到一間密室,宋卿掏出鑰匙開門,並點亮了密室裡的蠟燭。

  密室裡擺著各種各樣的古怪玩意,有些是兵器弓弩,有些則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許七安像逛服裝店一樣,一個個看過去,忽然被某個東西嚇了一跳。

  「這是什麼?」

  那是巨大的琉璃瓶,瓶內裝著清水,水中泡著一個奇怪的生物,它的模樣像貓,但身體遍佈著木頭的紋路,腹部甚至有木瘤。

  更奇怪的是,它是活的,那凸出的木瘤彷彿心臟,輕微起伏。

  「這是一項偉大的實驗。」宋卿沉聲道:「它的本體是貓,我試圖把它和樹木融合在一起,讓它獲得斷肢重生的能力。事實上,我也接近成功了,就算你砍掉它的頭,它也會在三天內長出來,唯一的弱點是心臟。」

  「但我也失敗了,因為它徹底變成了樹木,不會動,不會思考,只能養在水裡。」

  ……你特麼是魔鬼嗎?許七安看他的眼神變了。

  「你覺得我這個想法怎麼樣?」宋卿用一種試探的語氣問道,見許七安眼神不對,他皺了皺眉,有些失望:

  「你也覺得有問題?」

  許七安保持表情不變,搖頭:「我只是覺得你走錯了方向,因為我也思考過這方面的煉金術,不過我把它命名為雜交技術。」

  雜交技術…宋卿咀嚼著這個詞,眼睛越來越亮。

  「我們可以先從小事做起,雜交同類的物種,比如把兩個不同品種的貓雜交,讓它們生下全新的物種。」許七安道。

  「生下不同的物種?會生下什麼樣的物種?」宋卿迫切的追問。

  「不知道,也許會產生全新的,優良的品種,也許會是反向的。」許七安說:「但這正是煉金術的魅力,你說呢。」

  「你剛才說煉金術了,你剛才說煉金術了!」宋卿一下子很激動。

  「怎麼了?」許七安心裡一沉,懷疑自己說錯話了。

  「我認為煉金術不僅限於沒有生命的物體,我覺得生靈也是煉金術領域內的。所以我改變了這隻貓,但老師不同意,老師說生命不在煉金術的領域之內。為此,他還禁閉了很久。」

  監正大人幹的漂亮啊…許七安繃著臉,說:「是與不是,留待時間去驗證。」

  想了想,他繼續說:「如果你想反駁監正大人,又不想關禁閉,我有個提議。」

  「你說。」宋卿已經把許七安當作同道中人。

  「你可以從植物方面入手。」許七安說:「植物也是生命,但性質又減輕了許多。我在煉金古籍上看過一種與你想法不謀而合的煉金術……」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倒是說啊。」宋卿抓心撓肝般的難受,浮腫眼袋上的兩雙眼睛瞪的滾圓。

  「宋師兄這裡的玩意挺不錯。」許七安提示道:「煉金術不變的原則…」

  「我懂了,我可以送你三件禮物,以你現在的煉精境水平,我覺得這件物品適合你。」宋卿立刻明白許七安的意思,他並不反感等價交換原則。

  甚至很欣賞。

  「這把弩的材料是我一次偶然機會下煉製出來的,它比普通的鐵器更加堅硬,韌性也更強,但因為煉製難度大,無法量產。弦是由南疆的六目毒蛛的蛛絲和七彩蠶的蠶絲糅合而成。偷襲的情況下,它能擊破練氣境武夫的護體真氣,不包括練氣境巔峰。」

  「它最珍貴的地方是,這把軍弩刻了陣法。陣法會增幅箭矢的威力,對煉神境高手造成威脅。但只能使用三次,之後陣法就會消散。」

  許七安心裡一動:「這是法器?」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pd 發表於 2020-6-2 08:03 PM

第三十三章 我站在,烈烈風中

  他知道法器的存在,二叔曾經說過,當年大奉能打贏山海關戰役,火炮立了大功。

  而火炮的威力一半來源於火藥,另一半來源於陣法。

  法器是大奉王朝獨有的武器,也是大奉王朝敢自居天下正統的底氣。

  此刻,許七安忽然意識到,法器與司天監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宋卿猶豫了一下,秉著知識共享的原則,回答了許七安的問題:「也不算什麼秘密,你知道四品術士叫什麼嗎?」

  我連自己武夫體系的七品是什麼都還不知道……許七安搖頭。

  「陣師!」宋卿說:「煉金術師煉製出的東西,都是凡物,陣師在其上刻制陣法,它便成了法器。」

  根據自己對術士體系的瞭解,以及不久前對A美人褚采薇透露的信息,許七安一下想到了很多。

  術士九品藥師,是在為八品望氣師打基礎,望氣師是為七品風水師打基礎。但風水師與它的下一品級,六品煉金術師毫無關係…原來煉金術師是與術士四品陣師相輔相成的。

  煉金術師煉製出強力武力,陣師加工成法器…術士這個體系有點東西的。

  難怪監正大人在大奉王朝的地位如此崇高。

  我一定要把褚采薇泡到手,沒有什麼特別目的,就是想在這個冰冷的社會收穫一份真摯的愛情。

  許七安暗暗下定決心。

  「第二件是護心鏡,它也是法器,材質很普通,真正珍貴的是刻制上面的陣法,可以抵擋練氣境高手的全力一擊,承受六次。煉神境高手三次。銅皮鐵骨境一次。」

  銅皮鐵骨境是武夫體系的第六品?許七安終於知道自己體系的第六品叫什麼了。

  「最後這個叫做蝕骨灼心,你塗抹在箭矢上,能要了煉神境高手的命。銅皮鐵骨境無效,因為箭矢根本無法穿透對方的皮膚。」

  許七安點點頭:「這三件東西我都很喜歡。」

  頓了頓,他說:「那種煉金術,叫做嫁接!」

  許七安憑藉過去的記憶,不算太細緻的把嫁接技術告訴宋卿。過程不詳細,但優點講的很詳細,比如嫁接成功後,提升植物的抗寒性,抗旱性,抗病蟲害。

  以及提升果實的口感。

  還是和他日記裡的發財實驗一樣,理論知識比較豐富,但實踐能力差的一匹。

  不過無所謂,反正實踐的不是他。

  假如宋卿失敗了,那也是他自己能力弱。假如成功了,功勞全是許七安的。

  聽完後,宋卿整個人都飄了,興奮的手舞足蹈,恨不得春天立刻來臨,他好去做這個偉大的煉金術。

  「神書啊,那簡直是神書啊。世上竟然還這麼一本煉金古籍,而我卻不知道。」宋卿激動的大吼大叫。

  ……

  「噔噔噔…」

  許七安腳步輕快的走在觀星樓的台階,懷揣著三件法器,這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東西。

  「我可以用其中一件法器到黑市上換取開天門的報酬…可是,這些東西都很有用,不捨得啊…果然,白嫖才是人類永恆不變的快樂源泉……明天勾欄聽曲去。」

  他沒要司天監一個銅板,但他收穫的東西,換成銀子的話,分分鐘讓嬸嬸屈服,低頭做小,再也不敢嘲諷他。

  都換成銀票,然後狠狠扇嬸嬸的俏臉蛋…想到這裡,許七安愈發開心。

  「我站在,烈烈風中,恨不能蕩盡綿綿心痛。望蒼天,四方雲動,劍在手問天下誰是英雄…」四下沒人,他豪情壯志的唱著前世的曲子。

  轉角遇到了一群陌生人,雙方打了個照面。

  …好尷尬!許七安歌聲戛然而止,面無表情的退到一邊。

  下方台階有三個人,居中的那個穿著靛青色的袍子,鬢角霜白,氣質儒雅,五官俊朗,眼神宛如幽黑深潭,沉澱著歲月洗滌出的風霜。

  是那種能讓小姑娘尖叫的魅力型大叔。

  左邊是個沉默寡言的青年,目視前方,一絲不苟。

  右邊是個嘴角帶著輕佻弧度,眼神充滿邪性的青年,透出的那股陰柔氣質讓許七安很不舒服。

  不過,論到顏值,這位陰柔青年是許七安見過的,罕見能與家裡二郎爭鋒的俊美男人。

  三人經過許七安身邊時,氣質陰柔的青年嗤笑了一聲,斜著眼,看了他一眼。

  這一剎那,許七安感覺自己被什麼可怕的東西注視了,不由自主的屏息,心跳卻加劇。

  三人沿著台階繼續往上,知道過了拐角消失,許七安才如釋重負。

  「那傢伙對我似乎很不屑,夾雜著敵意,是歌詞太狂了?」

  嗯,以後有些東西要注意,不能亂說,尤其在公眾場合。

  比如: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這地埋不了我的心,要諸佛煙消雲散。

  再比如: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

  ……

  七層,得到師弟稟報的宋卿侯在樓梯口,等待著以靛青色長袍為首的三人。

  褚采薇啃著一根甘蔗,背後牆壁,漫不經心的陪在一旁。

  三人來到七層,宋卿作揖:「魏公。」

  鬢角微霜的中年男人微微頷首。

  「魏公,老師喝多了酒,正在午睡,還得請您等待片刻。」

  板著臉的青年依舊面無表情,氣質陰柔的青年則眉頭皺了皺。

  儒雅中年人不甚在意,與宋卿進了茶室,隨口道:「登樓時,偶遇一個有趣的年輕人。似乎不是司天監的弟子。」

  褚采薇剛要說話,便被宋卿以眼神制止,笑道:「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罷了,不過挺有趣。」

  打更人凶名赫赫,在文武百官眼中宛如虎狼。整人不需要理由。

  宋卿吃不準許七安有沒有無意中惹這位權柄滔天的宦官不悅。

  「有趣?」儒雅中年人笑容溫和:「怎麼個有趣法。」

  宋卿猶豫了一下,評價道:「一個天才,一個煉金術的天才,如果不是他走錯了修行之路,如果他拜入司天監,史書上會有他的名字。」

  他既沒有說違心話,同時也透露出司天監重視許七安的暗示。

  氣質陰柔的青年冷笑一聲。

  儒雅中年人面帶笑容,微微點頭。

  ……

  許府,內院。

  嬸嬸帶著幾個丫鬟婆子裁剪布帛;畫線;塞棉花,準備給家人做冬衣。

  天氣愈發寒冷,嬸嬸打算為子女、丈夫添置冬衣。

  綠娥完成最後一針,小銀牙咬斷細線,滿意的看著一朵朵繡工精巧的荷花,想著鈴音姐兒穿上去一定很好看。

  「夫人,昨天我去找大郎,發現他沒有冬衣,穿的還是秋衣呢。」綠娥細聲細氣道。

  嬸嬸瞥了貼身大丫鬟一眼,冷哼道:「你想說什麼。」

  綠娥低頭,小聲道:「給大郎也做一件吧。」

  「休想!」嬸嬸哼道:「那小兔崽子,逮著機會就氣我,讓我給他做衣服,門兒都沒有。」

  丫鬟婆子們默默做事,當作沒聽見。

  「天天來家裡吃飯,也不知道補貼點家用。」

  「大郎的俸米不是給府裡了嘛。」綠娥嘀咕道。

  「就他那飯量,也就堪堪自己夠。」嬸嬸那雙漂亮的眸子,使勁的翻起白眼。

  那個倒霉侄兒,本來念著他救了一家人的命,與他改善改善關係也不是不行。可是小兔崽子逮著機會就拿話刺她,偏就跟她過不去。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老話說的,半點沒錯兒。

  管家匆匆跑過來,停在院外,喊道:「夫人,老爺回來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pd 發表於 2020-6-2 08:04 PM

第三十四章 許玲月:這輩子要好好報答大哥

  PS:我其實有點慌,因為存稿到今天徹底用完。以後每天都要現碼。雖然我閒了半年,但我一直在寫番外。後來番外停了,爆肝做世界觀,做人物設定。開頭寫廢了好幾萬字。

  到時候上架了,盟主的加更我會一天天的還,至於上架爆更就別指望了。

  不騙人的,畢竟多更就意味著多訂閱,不是沒辦法,誰不想多恰錢,對吧。

  另外,莫要說我短,我的大寶貝藏在須彌芥子裡,掏出來能遮天,入水能鎮海眼,我一擰腰,蕩平三萬里無人煙;一尿,衝垮月亮熄滅太陽;一抖,平地掀起颶風飛沙走石。

  ……

  嬸嬸正瘋狂diss侄子,聽見管家的喊聲,揚聲回應:「回來便回來了,還要我去迎接?」

  管家急的跺腳:「夫人,鈴音姐兒身上有血跡,玲月小姐好像剛哭過,老爺和二郎臉色也難看,還有,大郎沒有回來,定是出什麼事了。」

  屋裡「乒乓」作響,似乎撞翻了什麼東西,繼而是丫鬟婆子們關切的聲音:「夫人…」

  「走開!」嬸嬸提著裙擺,急奔而出,臉色焦慮的跑向前廳。

  嬸嬸火急火燎的跑回前廳,眼裡蓄滿了淚水,見到丈夫臉色凝重的抱著幼女,後者昏迷不醒,差點就要哭出來了。

  「沒事,只是睡著了。」許平志提前說了一嘴,穩住她情緒,順帶把幼女遞給妻子:

  「你送她回房間睡覺。」

  嬸嬸緊緊抱著女兒,又審視了大女兒幾眼,確定沒事兒,鬆了口氣,但是沒走,帶著哭腔:「怎麼回事,出去一趟,怎麼就這樣了。」

  許玲月頓時又哭了。

  許平志吐出一口氣,把今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給妻子聽。

  嬸嬸聽到許玲月被惡少調戲時,柳眉倒豎,憤怒難耐。聽到徐鈴音差點被馬蹄踐踏,臉色煞白,緊緊抱住小女兒,生怕她沒了。

  當她得知是許七安救了兩個女兒,還因此受傷,呆住了。

  再一聽侄兒被帶去了刑部,她死死拽住丈夫的手,花容失色:「寧宴…他,他…」

  「沒事,他已經出來了。這件事暫時算解決了。」許平志拍了拍妻子的手,安慰道。

  「你看,這回要不是寧宴,玲月和鈴音就危險了。他脾氣是倔了些,可對待家人也沒差過,換成一般人,能為咱們女兒這麼拚命?」

  「你老是瞅他不順眼,覺得他習武花的銀子多,覺得把他拉扯長大,說他幾句又怎麼樣了,覺得他說話不中聽,老是和你作對。」

  「可你有為他想過嗎?寄人籬下二十年,就真的那麼好過的?他心裡就不敏感?」

  「女人就是眼皮子淺,喜歡中聽的話,卻不看人家怎麼做。玲月被人欺負,他能衝上去跟人拚命。還好這次有驚無險,寧宴要真的回不來了,你就真的不心疼?」

  許玲月聽著聽著,淚水又嘩啦啦流下來,泣不成聲。覺得這輩子都要好好報答大哥。

  「我…」嬸嬸抽了抽鼻子,低頭催淚。

  許新年瞅著向來強勢的母親,如今眼裡卻滿是後怕和懊悔,心裡一動。

  雖然總是一口一個「吞金獸」、「倒霉貨」的稱呼那傢伙,其實母親總歸還是把大哥放心上的。

  畢竟養了近二十年,也養出感情來了。

  許平志瞅了眼兒子,又哼一聲:「換成是你兒子陪著,這次說不得連他也一起被擄走欺負了。」

  許二郎:「???」

  ……

  把幼女交給府裡專門照料的丫鬟,又安撫了長女後,嬸嬸心事重重的回了屋子。

  她掃了眼正在趕製冬衣的丫鬟婆子們,忽然說:「綠娥,把老爺和二郎的冬衣各縮減一件,等大郎回來後,量一量他的尺寸。」

  綠娥詫異的抬頭,難以置信:「夫人改變主意啦?」

  嬸嬸哼了一聲:「在你眼裡,我是那種刻薄的嬸嬸嗎?」

  你是啊…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心裡同時這麼想。

  ……

  許七安離開觀星樓,在街上租了一輛馬車,用了一個時辰才返回許府。

  燒熱水洗澡時,發現腰上的傷已經接近癒合。

  自己塗抹了點金瘡藥,返回房間,磨墨,寫了幾百字的化學知識,按照習慣,又開始寫日記。

  「11月16日,這是值得銘記的一天,因為我終於決定,放棄有錢人樸實無華又枯燥的生活,我需要權力,需要武力,對此,我有兩個想法:

  一,改變修行路線,走儒道。只要把兩位大儒舔舒服了,相信他們會鼎力支持我。比我自己在武夫道路摸爬滾打要好很多。

  哎,別人穿越了,都是用詩詞裝逼,而我是用詩詞做交易。可能這就是歐皇的與眾不同吧。

  二,努力一把,把司天監的采薇姑娘勾搭著滾床單,有了監正大人撐腰,我就算不努力,也能過的有滋有潤。

  三,把司天監得到的法器賣出去一件,換取開天門的機會。

  第一種想法,缺點是又要回憶起被高三生活所支配的恐懼,而我未必是讀書的料。我馬上二十歲了,轉換修行路線有點晚。

  第二種想法,缺點是我可能會告別三妻四妾的生活,告別勾欄聽曲的愜意生活,犧牲有點大。

  第三種想法,缺點是練氣境依舊鬥不過戶部侍郎。而且,沒有靠山的話,很難繼續在武道之路勇猛精進,二叔卡在練氣巔峰近十年,就是最好的例子。

  目前先抱緊司天監和雲鹿書院的大腿,再謀劃後續,我有預感,稅銀案的風波不會就此結束。」

  ……

  許府,前廳。

  黃昏,許七安翻牆去了隔壁的二叔家吃完飯,在前廳的院子裡,看見許鈴音紮著搖搖晃晃的馬步,小拳頭左打一下,右打一下,嘿嘿吼吼的給自己配音。

  她穿著荷色的小衣,裹的像個粽子,頭上紮著幼童專屬的螺髻。

  「你抽什麼風?」許七安輕輕一腳踢在她小屁股蛋上。

  小不點啪嘰一聲摔倒。

  「我在練武呀。」許鈴音爬起來,插著腰,挺著圓滾滾的小肚皮,很不滿大哥的偷襲,小眉頭倒豎:「大哥你是在挑釁我嗎。」

  可能是早上經歷的事,在她幼小的心靈產生了陰影,這個五歲的孩子覺得自己應該學武。

  「我是啊。」許七安說。

  「爹爹說,人爭一口氣,武夫也是的。這叫做…尊…尊…」

  「尊嚴?」

  「嗯!」許鈴音先用力點頭,接著怒視大哥:「我要跟你戰鬥。」

  她邁著兩條小短腿跑過來,嗷嗷嗷的揮舞著拳頭。

  許七安單手按在她腦門,小豆丁大急,一邊嗷嗷的叫,一邊亂打王八拳。

  但怎麼都打不到大哥。

  她急的小臉都扭成了一團。

  許七安嫌她煩,商量道:「給你一根雞腿,算你輸了。」

  「好的呀。」許鈴音果然不打王八拳了,一臉欣喜。

  「你的尊嚴呢?」

  「大哥,尊嚴是什麼呀。」

  「…有前途。」

  牽著小豆丁進了廳,不多時開宴,晚餐非常豐盛,像過節日似的。

  丫鬟婆子們有意無意的把最好的菜擺在許七安面前,他忍不住看了眼嬸嬸,嬸嬸穿繡暗沉花紋的衣裙,臉蛋精緻,一雙水盈盈的美眸搭配濃密的睫毛,內蘊婦人獨有的風情,宛如一朵豐腴的海棠花。

  一如既往的高冷姿態,好像許七安今天做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如果沒有她授意,婆子們可不敢這麼優待許大郎。

  許玲月小筷小筷的吃飯,終於鼓足勇氣,說:「哥哥,娘再給家裡人做冬衣,稍後我給你量一量身段,我,我想親手給哥哥做。」

  哥哥…我的媽誒…許七安感覺骨頭酥了半邊,妹妹換了一身頗為華麗的裝扮,衣裙上繡滿灼灼的荷花,鵝黃色的披帛雲紋繁複,她年紀不過十六七歲,這般艷麗的打扮,襯著精緻嬌俏的臉龐,反而透出一股不解世事的爛漫。

  「好,好不好嘛…」許玲月臉皮薄,見他不說話,便紅著臉低下頭。

  換成渣男寶玉,這個時候該怎麼回答…許七安可恨上輩子看的紅樓夢不多,點了點頭:「謝謝。」

  許玲月嫣然一笑,與身邊的嬸嬸交相輝映。

  許七安收回目光,說道:「二叔,二郎,吃飯完去書房,我有事要與你們說。」

  ……

  書房!

  綠娥奉上三杯熱茶後,告退離開。

  許七安端起茶杯潤了潤喉嚨,再次感慨著沒有味精的食物,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對於今天下午的事,你們怎麼看?」許七安開門見山,徵求二叔和堂弟的意見。

  事情不是已經過去了嗎…許二叔臉色有些茫然。

  許新年皺了皺眉:「你想說,那個周公子可能還會報復?」

  堂堂戶部侍郎的公子,在一個小小胥吏手裡栽跟頭,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許二叔擺擺手:「不會不會,若是平常也就罷了,但今天有雲鹿書院的大儒,以及司天監的白衣出面,我料那個姓周的不敢在攪風攪雨。」

  這麼想沒錯,合情合理。

  衙內魚肉百姓屢見不鮮,但涉及到官場或大勢力時,會變的頗為謹慎。

  一半是自幼耳濡目染,再混不吝的衙內也知道京城水深。另一半則來自於父輩的警告。

  許新年搖了搖頭:「爹,大哥既然這麼說,肯定有理由的。」

  他看向許七安。

  許七安沉聲道:「我今天剛在司天監得到一個消息,稅銀案的幕後黑手,是周侍郎。」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bpd 發表於 2020-6-2 08:05 PM

第三十五章 書房議事

  稅銀案的幕後黑手是周侍郎…許平志「啪」一巴掌拍碎茶几,憤怒的站起身,瞪大了雙眼,張嘴想罵娘,喉嚨裡卻彷彿有東西卡住。

  許新年看了眼無能狂怒的父親,俊美的臉龐異常嚴肅,「消息可靠?」

  許七安點點頭:「負責稅銀案的主官之一,司天監的褚采薇告訴我的。」

  他把褚采薇的話轉述了一遍。

  許新年舉起茶杯,又放下,沉吟著說:「這麼看來,今天發生的事並非偶然,而是周立刻意報復。」

  可以,不愧是能考中舉人的讀書人,腦子很好用。

  許七安有些欣喜,知道這場談話不會白費。

  如果只是許二叔的話,他不會提出這場密談,那樣毫無意義。

  因為二叔被逼急了,只會說:是兄弟,就跟我去砍人。

  也沒辦法,畢竟是粗鄙的武夫,砍人他在行,算計人就抓瞎了,專業領域不同。

  許七安考校道:「二郎有什麼看法。」

  許新年瞥了眼堂兄,皺了皺眉,似乎對他考校的語氣很不滿,沒好氣道:

  「怎麼辦?當然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可以啊…許七安吃了一驚,很難想像許新年會說出這般殺伐果斷的話。

  聽到這裡,自認為自己是一家之主,家庭主心骨的許二叔覺得自己不能沉默了,訓斥兒子:

  「收起你無知又狂妄的想法,別說你區區一個舉人,你就算是中了狀元,也惹不起戶部侍郎。」

  他剛說完,就被侄兒冷酷無情的否決:「我覺得二郎的想法是對的。」

  許七安接著說:「我們得罪的不是周立,而是戶部侍郎周顯平。周立也許不敢再打擊報復,但戶部侍郎呢?」

  「我們不但壞了他的好事,還打傷了他的嫡子,這筆賬,只要是個有煙火氣的人,就絕對沒道理忍著。況且,許府在周侍郎眼裡,與螻蟻何異?他更沒道理放過我們。」

  許平志不服:「不妥,我們鬥不過周侍郎的。寧宴你結識了司天監的白衣,新年是雲鹿書院的學生,靠這兩層關係,只要我們安分守己,便沒人敢招惹。」

  真的是這樣嗎?

  許七安提醒道:「二叔你可能不知道,司天監的白衣不插手朝堂政事。」

  許辭舊接著說:「稅銀案時,我不也是雲鹿書院的學生?今天大哥能回來,是因為周立不佔理,手段太低級,但如果是周侍郎出手,再來一次稅銀案,合理合法的讓許家滿門抄斬,司天監和雲鹿書院難不成還能為我們劫獄?為了我們對抗大奉律法?」

  感覺一家之主的威嚴遭受衝擊的許平志眉頭緊皺,「可是,我們要怎麼做,對付戶部侍郎,堂堂正四品…」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個淳樸的穿越者…許七安把目光投向俊美的小老弟:

  「二郎覺得呢?」

  許新年沉默了,過了很久,許平志都快不耐煩時,他才緩緩說道:「我剛才一直在想一件事。」

  「稅銀被劫,皇上雷霆震怒,顯然是對銀子很重視。理當會嚴懲犯人。」

  「那兩個癟犢子不是畏罪自殺了嗎。」許平志道。

  看了眼老爹,許新年沒搭理,繼續說:「我能想到的是兩種可能,一:戶部侍郎背後還有靠山。二:皇上有所顧慮,比如要維持某種微妙的平衡。」

  「大哥說過,戶部給事中彈劾周侍郎貪墨國庫錢糧。他為什麼沒有彈劾另一位侍郎,沒有彈劾戶部尚書?」

  許七安心裡一動:「周侍郎的政敵在對付他?」

  許新年頷首:「老師說過,從古至今,帝王術的核心永遠是平衡。皇上沒有動周侍郎,說明這事很有可能涉及到了黨爭。」

  「那怎麼辦?」許二叔下意識的問。

  許七安摸著下巴,思索著說:「帝王心術放在平時或許管用,但眼下京察在即,只要能抓住周侍郎的把柄,就有極大的可能把他幹掉,京察是祖制,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一意孤行。儒家的屠龍術,核心就是『禮制』二字。所以周侍郎的政敵不會就此罷休。」

  許新年吃了一驚,沒想到粗坯堂哥嘴裡竟然會蹦出「屠龍術」三個字,這還是那個快手堂哥?

  …我只是古裝劇看的多!許七安心說。

  當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學的歷史比較多。

  史書是人類文化精粹,精研歷史,你會從中學習到很多東西。

  史書也是最沒用的東西,因為人類從歷史中得到唯一的教訓,就是人類無法從歷史中得到任何教訓。

  喜歡讀史的許七安原本對這句話嗤之以鼻,後來發現有一定的道理。

  原因是,他讀書的時候,父母老師總是苦口婆心的說:你們要努力讀書,拚命讀書,不然你們將來會後悔的。

  沒人當一回事。

  直到經歷了挫折,被社會毒打,才幡然醒悟。

  許七安的表弟是個不愛讀書的,下海經商失敗的他,有次脫口而出:你要努力讀書,不然將來會後悔的。

  說完他忽然愣住了。

  許新年下巴一揚,用考校的口吻:「那大哥覺得應該怎麼做。」

  你還真是不肯服輸啊…如果作為女主,這傲嬌的性格就不太討喜…我更喜歡36D撒嬌賣萌的御姐…許七安心裡吐槽了一句,表情自若的說:

  「周侍郎為什麼要製造稅銀案?肯定不是貪污,因為貪污隨時都可以,何必頂著京察的風口浪尖?」

  「除非他急需一筆銀子,需要這筆錢來填補窟窿,而填補窟窿的原因,正是為了應付京察。」許七安充分發揮他的邏輯推理能力。

  「所以?」許新年嘴角一挑。

  所以我們要找出周侍郎貪污稅銀的真正原因,我們要破案,好讓周侍郎無所遁形,認罪伏法…許七安正想這麼說,猛然看見許二郎似笑非笑的眼神,便沒有說出口。

  「我明白了!」許二叔一拍大腿,興奮的唾沫橫飛:「所以我們要揭露這件事,讓姓周的無所遁形。」

  他興奮壞了,覺得自己腦殼終於靈光了一次。

  我也不笨…許二叔得意的想。

  許新年「呵」了一聲:「父親是覺得,以你御刀衛百戶的身份,可以堂而皇之的查戶部侍郎,可以接觸戶部的卷宗?」

  許平志臉色瞬間僵硬。

  許大郎「呵」了一聲:「當然不可能。」

  多謝二叔趟雷。

  沒能在智力上壓制堂哥的許新年有些不滿,追問道:「那大哥覺得該怎麼辦?」

  許七安指尖輕扣桌面,「驅虎吞狼,對付周侍郎的主力不是我們,我們要做的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至於怎麼做,他還沒想好。

  還算不錯……許新年讚許的頷首,接口道:「再退一步,我們不用去對付周侍郎,堂堂四品大員,心機手腕都有,不是現在的我們能對付,但是人就有弱點。」

  許七安眼睛一亮,興奮擊掌:「周立!」

  「對,相比起周侍郎,周立那個紈褲更好對付,彈劾的罪名不充分,那我們就製造罪名。給周顯平的政敵遞刀子,讓他們助我等斬殺周顯平。」許新年燦若星辰的眼睛裡閃過陰狠之色:

  「京察在即,如果周侍郎的公子做出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作為父親,周顯平難辭其咎。皇帝願意保一次,未必願意保第二次。」

  說到這裡,許新年皺眉道:「這個切入點雖然不錯,只是人家也不是傻子,栽贓嫁禍的手段未必管用。」

  許二叔聽著兒子和侄兒,你一言我一語,忽然發現自己這個一家之主已經被排擠到這場密談的邊緣,完全插不上嘴。

  但隨著兒子的層層剖析,許二叔的思路越來越清晰,越想越覺得可能。忍不住興奮的拍桌:

  「我兒辭舊有首輔之資。」

  難道你侄兒我就沒有首輔之資?許七安斜了二叔一眼,趁機diss許二郎:

  「二郎啊,所以說書生空談誤國,你也難逃窠臼。」

  許二郎嘴角一抽,反諷道:「請大哥賜教。」

  許七安一點都不慌,「我無法給出現成的辦法,但我可以提供一條思路。」

  許二叔急道:「快說。」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pd 發表於 2020-6-2 08:06 PM

第三十六章 搗蛋鬼

  「知道破案的流程是什麼嗎?」許七安從自己拿手的話題入門:

  「觀察現場,收集線索,然後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一點點解開謎題,獲取案件真相。」

  搖曳的燭光映亮許二叔一臉懵逼的表情。

  許二郎皺眉沉思。

  許七安侃侃而談:「咱們要思考的不是怎麼算計周立,而是去觀察周立,收集信息,然後匯總起來,大膽的制定計劃,再小心翼翼的推敲過程,來判斷計劃的可行性。」

  一番話說得條理清晰,思路嚴謹,讓許二郎無言以對,並在心裡認同大哥的想法是正確的。

  原來寧宴也是個足智多謀辦事靠譜的孩子…許平志甚是欣慰,他以前還擔心侄兒性格太倔,死認理,將來會吃虧。

  見兩人都沒有反駁,許七安接著說:「辭舊,你有舉人功名,能接觸到士林學子,瞭解一些官場的信息。你去搜集周立的情報,事無鉅細,不要錯漏。」

  「二叔,周府在內城,御刀衛平日裡負責內外城的夜巡,你負責監視周府的動靜,不要你自己來做,找值得信任的心腹去盯著。」

  「周立一天裡去了什麼地方,做了什麼事,接觸了什麼人,我都要知道。」

  父子倆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麼,盯著許七安:「那你呢?」

  許七安神秘一笑:「我要為許府謀一條後路,辭舊,晚點我們再商量細節,順便向你打聽一些事。今晚,我就在你屋裡留宿了。」

  ……

  滴答,滴答…

  水漏的聲音響在寂靜的房間。

  「大哥,你睡了嗎?」

  「沒有。」

  「哦。」

  ……

  「大哥,你睡了嗎。」

  「沒有。」

  「哦。」

  ……

  「大哥,你頂到我了…」

  許七安大吃一驚,又聽許新年說:「收一收你的肘子。」

  「哦哦…」

  又是一陣沉默,聽著彼此的呼吸聲,許七安問道:「你是不是睡不著。」

  許新年「嗯」了一聲:「不是很適應。」

  我也是…許七安感慨道:「咱們多久沒有同塌而睡了。」

  許新年想了想,回答:「十歲之後,自從你每年習武花費一百兩,和我娘關係鬧僵之後,咱們也跟著生疏了。」

  我還以為你會傲嬌的來一句:我們從沒有同塌而眠過……現在咱們還能睡一起,玲月妹子就永遠沒可能了…腦海裡閃過原主幼時的記憶,許七安感嘆道:

  「其實不怪嬸嬸,御刀衛的差事撈不到什麼油水,二叔費盡心力加上俸祿,一年也才兩百多兩銀子。一半都餵給了我。另一半才是你們的開銷,嬸嬸心裡有怨氣是難免的。」

  許新年岔開話題:「這次危機如果度不過去,許家可能就真的完了。」

  周侍郎如果倒不了,京察過後,就是許府災難降臨之時。

  「我會安排好後路的,大不了京察之後,我們全家離開京城,我和二叔身手好,到哪都不愁沒生路。」許七安惋惜道:

  「只是二郎你苦讀十年,才考中舉人的。」

  許新年「呵」了一聲,「功名利祿過眼雲煙,我是讀書人,讀的是聖賢書,修的是聖賢道。豈會在乎區區功名。」

  許七安深表贊同的說:「天不生我許新年,大奉萬古如長夜。」

  友誼的小船翻了,許新年呼吸急促了一下,忽然一捲身,捲走被褥,一聲不吭的裝睡。

  「喂,辭舊,把被子分我一些,寒冬臘月的,就算大哥是煉精境,也很難受的。」

  許辭舊蜷著身子,裹緊被褥,不搭理他。

  …

  許玲月閨房,昨夜熊熊的炭火已經熄滅,房間裡瀰漫的二氧化碳讓空氣顯得沉悶。

  敞開一道縫隙的窗戶,為閨房輸送新鮮空氣。

  許玲月白瓷般絕美的臉龐上,小刷子似的睫毛顫了顫,睜眼醒來,望著頭頂的床幕呆了片刻,幾秒後,茫然的眸子恢復神采,支撐著身子坐起。

  她慵懶的舒展懶腰,厚厚的棉被滑落,淡薄的白色裡衣包裹著少女的嬌軀,胸脯鼓脹脹的。

  白皙的脖頸有著優美的弧線,蓬鬆凌亂的秀髮襯托著精緻俏麗的容顏。

  許玲月青蔥小手掩住紅潤小嘴,打了個哈欠。

  睡在對面小塌上的丫鬟驚醒過來,不慌不忙的穿衣起床。

  「房裡空氣悶,把窗戶打開。」少女揉了揉眉心,吩咐道。

  丫鬟當即跑去開窗。

  許玲月掀開棉被下床,走到窗邊,呼吸著院子裡吹來的冷空氣。

  武將出身的大小姐沒那麼嬌氣,許平志當年教許七安錘煉身體時,喜歡把許二郎和許玲月捎上。

  兄妹倆那會兒就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身體素質很好。

  只是稍稍長大些了,嬸嬸便不讓一雙兒女跟著倒霉侄子練武。畢竟那會兒一家之主的許平志已經決定,侄兒去習武,兒子去讀書。

  讀書人習武,不務正業。

  女兒更不能練武,煉出一身難看的疙瘩肉,將來怎麼嫁人。

  許玲月正享受著新鮮的空氣,忽然看見一道人影路過窗邊,穿著黑色為底,袖口和領口有著紅色滾邊的捕快服。

  兄妹倆隔著窗戶默默對視數秒。

  許七安低頭瞄了眼妹妹長勢喜人的胸脯。

  許玲月尖叫一聲,砰…關上窗戶。

  「妹妹長大了呀!」許七安欣慰的想。

  雖然不是我一手帶大,但好歹是看著長大。

  閨房裡,許玲月蹲在地上,面紅耳赤的抱著胸。

  丫鬟碎碎念說:「小姐,你這習慣該改一改啦,得梳洗整齊了再開窗戶。瞧,被大郎看見了吧,幸好是自家兄弟,要是給外人看去,你怎麼活呀。」

  「你還說!」許玲月羞憤道。

  往日裡,許新年不走這邊的,父母的主屋也不在這邊,所以,清晨起床第一件事,打開窗戶,很安全。

  大哥怎麼會在內院…坐在梳妝鏡前的許玲月滿腦子的困惑。

  丫鬟站在她身後,給他梳妝打扮,末了,在首飾盒裡挑了挑,抱怨道:「小姐,你都沒有好看的釵子和簪子。」

  許玲月沒回答,嘆口氣,家裡屢遭大難,積蓄被掏空,一家人吃穿用度,包括下人在內,十七八張嘴,開銷巨大。

  哪來的銀子置辦首飾。

  「寶器軒的簪子就很漂亮,我昨天進去看了,都捨不得出來呢。如果插在小姐你的髮絲間,一定,一定…交交輝應。」

  「是交相輝映。」許玲月眼裡閃過渴望,但迅速壓了下來。

  丫鬟自顧自的說:「就是太貴啦,十兩銀子一枚。除非能解開店裡的字謎,老闆才會便宜些呢。」

  許玲月心不在焉的聽著,忽然問道:「蘭兒,你覺得大哥最近是不是改變了很多。」

  叫蘭兒的丫鬟愣了愣,臉上頓時綻放笑容:

  「大郎比以前更溫和,更有趣了,也更有本事啦。以前的他總是板著臉,對小姐、二郎都不怎麼好,就只有跟老爺說話時,才會露出笑容。」

  許玲月似乎很滿意丫鬟的回答,俏麗的臉蛋綻放笑容,「那也不是他的錯,是娘一直不待見他。」

  許玲月很喜歡這種兄妹感情升溫的感覺,令人如沐春風,心情愉悅。

  以前的大哥不怎麼近人情,也沒趣兒,現在的他就很有意思,說話又好聽。

  ……

  許七安來到許鈴音的房間門口,她還沒到男女大防的年紀,所以不用敲門,直接就推了進去,看見許鈴音蹲在地上,小爪子握著豬鬃牙刷,板著臉,很嚴肅的給自己刷牙。

  好像這是一項大工程似的。

  房間裡的丫鬟在整理被褥。

  「系大鍋呀…」她抬起頭,含著泡泡,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

  「怎麼自己洗?」許七安問道,眼神看向丫鬟。

  「爹爹說男兒當自強,才能練好武。」

  「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個女孩子?」許七安斟酌道。

  「知道呀。」小豆丁歪著腦袋,一臉天真無邪。

  不,你不知道…許七安說:「那你知道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區別嗎。」

  「大哥,我不知道。」小豆丁很誠實,接著問:「什麼區別呀。」

  這就涉及到生理課了,長篇大論說起來沒完沒了,鈴音也未必聽的懂…許七安憑藉自己前世九年義務教育的深厚底蘊,及優秀涵養,總結出老少咸宜,通俗易懂的科普:

  「簡單來說,嗯…男孩長大了逗比,女孩長大了搗蛋。」

  許鈴音恍然大悟,開心的說:「難怪娘總說我是搗蛋鬼。」

  她在房間裡一圈圈的跑,高興的嚷嚷:「我是搗蛋鬼,我是搗蛋鬼…」

  許七安默默關上房門,今天早飯不打算在家裡吃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pd 發表於 2020-6-2 08:07 PM

第三十七章 勸學

  京城繁花似錦,街上早點攤子到處都是,許七安在離縣衙兩街之外的早餐攤子裡解決溫飽。

  攤主是個皮膚黝黑的瘦小中年人,圍著黑乎乎的圍裙,見誰都是謙卑的笑。

  手藝還不錯,許七安吃的很滿意,唯一的缺點就是大奉京城的百姓喜食甜食,豆漿便罷了,豆腐腦也是放糖的。

  許七安不打算在這個異端遍地的城市裡委曲求全,叮囑攤主別放糖,加了醬油、豬脂、蔥花、蒜末。

  此外,還有四根油條,六個肉包,兩個饅頭,一碗粥,三碟小菜。

  吃完,許七安準備買單。

  「差爺,您這就客氣了,您能來我這裡用早食,是我的福氣。」攤主看著許七安的差服,死活不肯要錢。

  他目光掃過許七安留下的空碟,眼裡閃著心疼。

  「真不要?」

  攤主嚥了嚥口水,許七安這一頓早餐,吃了四五個人的量。本來就是混口飯吃的小本生意,起早貪黑的,勉強餬口。

  但還是不敢要……真的不敢要。

  「不用不用,哪能收您的錢啊。」攤主一看就知道是受過社會毒打的。

  「嗯,我坐著消食一會兒,你走開吧,別打擾我。」許七安揮手把攤主趕走。

  攤主唯唯諾諾的離開了。

  「大奉王朝的制度積弊已久,胥吏一日不整治,老百姓的生活就好不起來。」許七安看著攤主忙碌的身影,想起了剛才他既肉疼又不敢要錢的眼神,可憐的就像個乞丐。

  「從古至今,對老百姓加害最深的,永遠是大人物們看不見的蒼蠅。」

  他從兜裡掏出十文錢,疊在桌上,沉默的離開了。

  「終於走了…」攤主鬆了口氣,蔫蔫的過來收拾碗筷。

  真是倒霉!他心裡懊惱的想。

  來到桌邊時,攤主愣住了,桌面上疊著一摞銅板,那位捕快不但付了錢,還給的多了。

  攤主急匆匆的奔出幾步,只看見人群中那若隱若現的公差服,已經走的很遠了。

  他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梗住了。

  這麼多年,他第一次遇到吃飯給錢的胥吏。

  ……

  許七安點卯結束後,到後堂向朱縣令請了假,老朱很爽快的答應了。

  匆忙返回許府,推開二郎的房門,兄弟倆心照不宣的點點頭,許二郎捧出早就準備好一套月白色儒衫,佈滿淺灰色的雲紋。

  許七安看了眼小老弟身上那套天青色回雲暗紋的袍子,提議道:「二郎身上這件好看,咱們換換。」

  許新年冷笑一聲,那表情彷彿再說:你在想屁吃。

  對於一位煉精境的武夫來說,書生的儒衫實在不合身,肌肉飽滿,身材昂藏,會把寬鬆的儒衫撐起來。

  而讀書人的審美是:兩袖飄飄,衣袂翻飛。

  兄弟倆離開許府,花了三兩銀子租了兩匹黃驃馬,風馳電掣的離開京城。

  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是京郊六十里外的清雲山,山中有座書院,天下聞名的雲鹿書院!

  清雲山原本不叫清雲山,具體名字忘了,自從雲鹿書院在此落址,讀書聲朗朗不絕,清氣沖天繚繞。

  便改名叫「清雲山」。

  兩人在官道上並駕齊驅,一個時辰後,許七安極目遠眺,隱約看見了清雲山的輪廓,以及渺小如豆的書院建築群。

  「辭舊,哥哥一直很好奇。」

  許七安減緩馬速,等堂弟也跟著勒了勒馬韁後,兩匹馬由奔跑改為小跑。

  「你說聖人是一品嗎?」

  他對這個世界的各大體系無比好奇,可惜缺乏瞭解的渠道。

  許新年高傲的揚了揚下巴:「你覺得我會知道?」

  你不知道就不知道,這麼驕傲的表情幹嘛…許七安翻了個白眼,繼續說:

  「那聖人活了多久,你可知道?」

  許新年點點頭:「享年82歲。」

  堂堂聖人,儒道的開創者,就算沒有一品也不會差了,只活了82歲?

  好吧,對這個時代的普通人而言算是高壽了,但這個世界武力值不同尋常啊。

  連聖人都不能長生久視?

  嗯,不能匆忙下定論,畢竟我瞭解的信息太少…

  「雲鹿書院不收留外人,這是規矩,即使是我也無法讓老師同意。」許新年說:

  「大哥真有把握?」

  許七安搖頭:「事在人為。」

  他們決定在展開行動前,把家中女眷送到雲鹿書院來,這樣哪怕真被戶部侍郎報復,雲鹿書院也能庇護許府女眷。

  稅銀案就差點讓我落地成盒,這破事兒就過不去了是嗎……哎,處理不好,又是一次滅門的危機……許七安一夾馬腹,把許新年甩子身後,絕塵而去。

  許新年不服氣,揮動馬鞭,與堂哥展開競賽。

  ……

  清雲山既不雄起也不秀麗,若非清氣衝霄,與尋常野山並無區別。

  山中有院,有閣樓,有廣場,有瀑布…青石板鋪設的小道宛如蛛網,將這些地方串聯在一起。

  崖壁邊的一座閣樓裡,二樓雅間,靠懸崖峭壁的一側沒有牆,站在走廊邊,可以眺望蒼茫的平原,以及遠山的輪廓。

  發誓再也不下棋的大國手李慕白,手持書卷,站在廊邊,聽著身後兩位好友激烈爭論:

  「這一步我走錯了,我要重來,我不管。」

  「落子無悔,這是規矩。」

  「聖人曰:知錯就改,善莫大焉。」

  「聖人是這個意思嗎?」

  「難道不是?」

  「老賊,你想與我論道?那可以,咱們今天只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

  「老夫也不是吃素長大的。」

  李慕白搖了搖頭,「兩個臭棋簍子。」

  身後兩位其中一位是兵法大家張慎,另一位穿黑袍,長鬚蓄到胸口的老者。

  陳泰,字幼平,雲鹿書院四大儒之一。

  四位大儒各有特色,李慕白是棋,張慎精通兵法,出任青州布政使的紫陽居士楊恭,擅長治學。

  而這位陳幼平,有治國之才,所著《治國經略》在大奉官場頗受追捧。

  李慕白轉身離開走廊,返回雅室,打斷爭吵的兩人:

  「院長呢?」

  「長公主來了,院長陪著呢。」張慎目光盯著棋盤,隨口回了一句。

  李慕白「哦」了一聲,點點頭。

  陳泰嘆息道:「再過三個月便是春闈,學院的學子們讀書的興致卻不高,昨夜我去宿舍轉了一圈,挑燈苦讀者寥寥無幾。」

  「僅有的幾盞燈火,照的也是棋盤…」說著,伸手在棋盤上一通劃拉,打亂棋子,痛心疾首:「玩物喪志。」

  「無恥老賊!」張慎大怒,輸了就是玩物喪志,贏了就耀武揚威,「汝與李慕白一樣,玩不起。」

  「與我何干!」李慕白生氣了。

  說到這個話題,三位大儒沉入了沉默。

  雲鹿書院的學子,仕途艱難,即使考中舉人、進士,也很難在官場平步青雲,往往是被打發到窮鄉僻壤為官,或丟到某個犄角旮沓裡發霉。

  這極大的打擊了學院學子們的科舉熱情。

  雅室沉默了片刻,張慎沉聲道:「此風不可長,得把學子們科舉熱情提起來。」

  陳泰臉色嚴肅的頷首:「就算苦苦支撐,也得撐下去,雲鹿書院不能絕了官場這條路。」

  李慕白沉吟道:「開堂勸學吧,讓院子出面。」

  張慎捻著一顆棋子:「院長年年勸學,一鼓作氣再而衰,不會有太大效果了。」

  陳泰撫鬚皺眉,「得換個新穎的方式讓學子自發苦讀,重視春闈。」

  「寫文章如何?」他提議道。

  「吃力不討好。」李慕白搖頭。

  「那就只有詩詞了。」張慎喝了口茶,說道:「自古詩詞動人心,作一首震耳發聵的詩詞,比開堂勸學效果好多了。」

  說完,三位大儒對視一眼,齊聲搖頭。

  大奉儒林,詩詞衰弱已久。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pd 發表於 2020-6-2 08:08 PM

第三十八章 詩成

  「楊子謙若是沒赴任青州,這個活兒倒是可以推個他。」張慎說:

  「咱們幾個裡,他最擅長此道。」

  山風撲入室內,吹的陳泰長鬚飄飄,笑道:「謹言兄比我更適合在朝為官。」

  「老匹夫,你在嘲諷我踢皮球?」張慎也不生氣,一副光棍姿態:「你行你來,老夫洗耳恭聽。」

  眼見又要吵起來,張慎的書僮低頭疾步而入,躬身道:「先生,您學生許辭舊來了。」

  許辭舊?他來幹嘛,聖人語錄三百遍抄完了?張慎點點頭:「請他進來。」

  待書僮離開,張慎看了眼棋盤對面的陳泰,笑呵呵道:「說起來,老夫近來新收了一個學生,是這許辭舊的堂兄,詩才驚世駭俗。」

  李慕白當即補充:「那也是我的學生。」

  陳泰看了眼姓張的,又看一眼姓李的,心裡一動:「那首『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的詩人?」

  李慕白和張慎得意的笑了。

  「哈哈哈…」陳泰大笑出聲,指頭點著兩位好友。

  「你笑什麼?」

  「我笑你們被名利遮了眼,哦,還有嫉妒。」陳泰收住笑容,半告誡半嘲諷:

  「楊子謙之名,必定因為這首詩流傳後世,確實讓人艷羨。可你們倆就不想想,佳句難得,多少讀書人一生也就寥寥幾首好詩,能載入史冊的,更是沒有。」

  「出了一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已經是神來之筆,聞之欣然,還指望再來一首,不,兩首,好叫你二人一起名垂千古?」

  「過於在意名利,久而久之,你們肚子裡的浩然正氣怎麼存續?」

  一頓奚落,李慕白和張慎有些尷尬。

  心底知曉陳泰說的有理,流傳千古的佳句,哪是隨隨便便就能作出,況且對方並不是讀書人,妙手偶得了一首,便是天大的緣分。

  指望一個胥吏連出好詩,讓他們青史留名,確實有些過於妄想。

  「幼平所言極是。」兩人作揖,沉聲道:「讀書人三不朽,縱使要名垂青史,也該堂堂正正的走大道,而非捷徑,是我二人偏了。」

  「知錯就改,善莫大焉。」陳泰微微頷首。

  片刻後,書僮領著許七安和許新年進入雅室。

  兩人同時作揖:「學生見過老師。」

  李慕白和張慎對視一眼,對許七安的到來既意外又欣喜。

  「坐吧!」張慎道。

  「寧宴,你來學院,是因為有佳句要給為師鑒賞?」李慕白試探道。

  許七安搖了搖頭,道:「學生來此,是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

  許七安將自己的來意告訴兩位老師,隱瞞了自己要報復戶部侍郎的想法,只說稅銀案幕後主使極有可能是周侍郎,而對方如果挨過京察,必定報復許府。

  「這…」李慕白看了眼同樣面露難色的張慎,無奈道:「書院禁止外人留宿,這是規矩。」

  讀書人最講規矩。

  許七安剛要求,便聽許新年說:「長公主不也時時住在書院。」

  張慎搖搖頭:「長公主何等身份。」

  許新年點點頭:「書院禁止外人留宿,除非皇親國戚。」

  嘿!這愣頭青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會說話。

  在場三位大儒氣笑了。

  許七安差點笑出聲,二郎的毒舌還是那麼犀利。

  李慕白搖了搖頭,「謹言兄,你這學生,我倒有點期待他將來踏入立命境。」

  那可太恐怖了……張慎嘴角一抽。

  唯有陳泰笑吟吟的審視許七安,這時候,插嘴說道:「你是許寧宴?」

  「正是學生。」穿著儒衫假裝自己真的是讀書人的許七安作揖。

  「聽說頗有詩才,不如這樣,如果你能現場作出一首讓我們三人都滿意的詩,老夫就做主,讓許府女眷暫住書院,並保她們周全。」

  准許許家女眷留住學院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最後一句,保她們周全。

  這才是許七安兄弟倆來此的目的。

  許新年臉色微喜,扭頭看向堂兄:「大哥…」

  他既欣喜又忐忑,作詩不難,每個讀書人都能作出工整的詩詞,難的是讓三位大儒滿意。

  這很難嗎?

  這太難了。

  寫詩?你們這是逼我白嫖你們?許七安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斟酌著說:

  「率性作詩,還是固定題材。」

  三位大儒彼此交換眼神,張慎道:「勸學!」

  果然不可能率性作詩,否則,我分分鐘再拿出一首千古絕唱…許七安心裡嘆息一聲。

  同時鬆了口氣,因為這題沒有超綱,他那點文學底蘊還能應付。

  勸學二字,最先讓許七安想到的是高中讀的《勸學》,但既然是詩,那這篇古文就不適用了。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許七安腦海裡,緊接著浮現這句淵源流傳的勸說詩。

  在勸學相關的領域裡,論知名度,能與它相提並論的不多。

  他剛想決定用這首詩白嫖三位大儒,忽然想到了雲鹿書院兩百年來的處境。

  「這首詩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宋朝皇帝寫的?裡頭摻雜著功名利誘的味道,而雲鹿書院畢業的學子向來仕途艱難。」

  「辭舊考中舉人時就感慨過,不知道將來會被外放到那個窮鄉僻壤…」

  「我抄這首詩,不是戳雲鹿書院的心窩子嘛,適得其反…」

  見他久久沉默,許新年眉頭愈發緊皺,三位大儒裡,張慎和李慕白一直期待著,陳泰則笑瞇瞇的喝茶。

  許七安收回思緒,拱手道:「學生獻醜了,辭舊,替我磨墨。」

  許新年找到筆墨紙硯,擺在桌案上,親手替堂哥磨墨,一手持筆,一手挽袖,筆尖在墨汁裡蘸了蘸,扭頭示意堂哥接筆。

  我那一手稀爛的書法就不丟人了…不,我根本不會書法……許七安心裡吐槽,表面擺出讀書人指點江山激昂文字的姿態,說道:

  「辭舊為我代筆。」

  許新年點點頭,在案前正襟危坐。

  「三更燈火五更雞。」

  「正是男兒讀書時。」

  「黑髮不知勤學早。」

  「白首方悔讀書遲!」

  許新年寫完,放下筆,凝視著宣紙上字跡清俊的七言,雙眼燦燦生輝,臉色略顯激動。

  屋內短暫寂靜,許新年體會著這首詩的餘韻,三位大儒疾步走到岸邊,沉默的盯著宣紙。

  無聲的盯著。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pd 發表於 2020-6-2 08:09 PM

第三十九章 那許平志不當人子

  「好詩啊,寧宴果然有絕世詩才。」李慕白「啪」的一聲,用力擊掌。

  他神色異常興奮,既有讀書人看到一首好詩時的驚喜,又有學院學子看到此詩後會作何反應的期待。

  張慎沒有點評,看著許七安的目光,愈發的欣賞和自得,好像對方真的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學生。

  「文字樸素,卻意味深長。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謹言兄,還記得我們年輕時在學院求學的日子嗎?」

  陳泰品味著這首勸學詩,只覺得入木三分,回味悠長。

  張慎愣了愣,回憶起了前半年求學的景象,悵然道:

  「說的不就是我們那時嗎,我年少時家貧,每天只能吃兩個饅頭。時常半夜裡餓的飢腸轆轆,強撐著挑燈苦讀。」

  李慕白幽幽道:「這就是你三天兩頭偷我雞卵的理由?」

  張慎不悅道:「讀書人的事,怎麼能叫偷。那是借,我後來不是還你了嗎。」

  李慕白吹鬍子瞪眼:「貧苦時一枚雞卵,不啻於如今千金萬兩。」

  陳泰「咳嗽」一聲,打斷兩位好友的爭吵,望向許新年:「辭舊,春闈之後,不管名次如何,你都有出仕的資格,有考慮過將來嗎?」

  忽然切入正題,讓眾人有些不適,張慎和李慕白紛紛閉嘴,下意識的為許辭舊謀劃。

  陳泰看了兩個欲言又止的大儒,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通常來說,先留京後外放,是官場升遷正途。我雖不為官,但在大奉官場有幾分臉面,倒是可以為你謀劃留京。」

  身為老師的張慎立刻眉開眼笑:「如此甚好,辭舊,還不快謝過陳兄。」

  「不必不必,如果真要報答,老夫確實有個想法…」陳泰笑道。

  聽著老友的話,張慎和李慕白覺得哪裡不對勁。

  沒人說要報答你啊。

  只聽陳泰笑瞇瞇道:「寧宴啊,你是塊璞玉,想要成材,尚需雕琢。這兩老匹夫活糙的很,你轉投老夫門下吧。」

  「滾,無恥老賊。」李慕白和張慎勃然大怒。

  許七安抓住機會,立刻說:「兩位先生,寧宴確實有問題請教。」

  今天來雲鹿書院,就是白嫖來的。

  「晚輩卡在煉精境很長一段歲月,因為身無功勳,家裡貧苦,始終沒有資源和機會踏入練氣境。」許七安九十度彎腰作揖:

  「請先生幫我開天門。」

  這是他來書院的第二個目的,雖然可以賣宋卿送的法器,換取開天門的銀子。

  但那樣一點都不快樂,許七安是個追求快樂的人。

  張慎搖頭失笑:「你這是病急亂投醫,我等修的是儒道,怎麼幫你開天門?武夫氣機如何體內循環,怎麼走經脈,這是你們武夫才知道的事。」

  體系之間的差異比我想像的還大…許七安有些失望,不甘心的問道:「晚輩不明白,既然開天門需要煉神境以上的高手幫忙,那最開始的人是怎麼開的天門?」

  「你覺得武道之路,是某個人開創的?是一蹴而就的?」李慕白端著茶杯,喝之前反問了他一句。

  許七安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是一代又一代的人開闢出來的。」李慕白徐徐說道:「也許最開始,煉精境就已經是巔峰,有人機緣巧合之下,開了天門,於是練氣境便成了武道的巔峰。經年累月,才形成完善的武道體系。」

  「機緣巧合?」許七安捕捉到了關鍵詞。

  「煉神境高手幫忙開天門是最安全最便捷的方法,但這不是唯一。」這回是陳泰接過話題,微笑道:

  「嬰兒誕生時,含著一股先天真氣,隨著年歲增長,天門閉合,先天真氣藏於體內,要想重新掌握這股氣機,就得把閉合的天門再度打開。」

  許七安點點頭,人食五穀雜糧,產生雜質,堵塞了天門,也堵塞了氣機的運行。

  這些理論知識二叔以前教導過他。

  「方法有許多種,除了耳熟能詳的開天門之外,還有兩種方法:一,吐納法。」

  「吐納法需自幼修習,日日泡藥浴,洗滌經脈,貫通天門,十幾年下來,耗費金錢無數。這法子已經被淘汰。」

  「第二種方法,是借外力打開天門,也是最初的前輩們採用的笨法子。比如吞妖丹。

  「妖丹是妖族道行精華凝聚,內蘊磅礡能量,吞了妖丹,磅礡的力量會強行打通奇經八脈,但因為無法控制,所以是九死一生的法子。」

  原來如此…雖然沒有白嫖到手,但也算白摸了一把,不虧了…許七安感激道:「謝先生們授課。」

  瞧瞧,又謙遜又禮貌,說話又好聽。三位大儒笑著撫鬚,對許七安極為滿意。

  ……

  位於書院中央的是聖人學宮,又叫聖人廟,裡面供奉的是那位開創儒道的千古第一人。

  聖人學宮外,青石板鋪設的大坪,足以容納雲鹿書院所有的學生。

  書院院長每年春闈秋闈之際,便會在此地召集學子,慷慨激昂的動員學子努力讀書,考取功名,為社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大坪上有一塊紅漆斑駁的矮牆,牆面粘著一層剝不去的紙層。

  這面牆是雲鹿書院的公告欄,用來張貼書院先生們的文章、詩詞、字畫,以及學子裡偶爾出現的優秀作品。

  再就是書院的一些告示。

  兩名書僮來到告示前,一人手捧卷紙,一人在告示牆上塗抹米糊,然後合力展開一人高的巨幅紙張,貼在告示牆上。

  這樣的舉動立刻引來了周邊學子的注意,尤其是那張一人高的巨幅紙張過於矚目。

  「什麼東西貼出來了?走,過去看看。」

  「咦,不是文章,好像是詩…那有什麼好看的。」

  「紫陽居士離開學院後,咱們學院裡的先生和大儒們,寫的詩看與不看都沒區別。」

  邊說著,學子們三三兩兩聚到矮牆下,注視著新帖的巨幅紙張。

  紙張上的字跡龍飛鳳舞,力透紙背,轉筆和撇捺之間,透出一股凌厲之意。

  「這是張先生的字。」有學子認了出來。

  更多的學子則凝神看紙上的詩。

  「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慚愧,慚愧啊。秋闈之後,我便再也沒有挑燈夜讀了。」

  「這首詩乍一看樸素平常,卻揭示著深刻的道理,發人深省啊。」

  「哪裡樸素平常了,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大道至簡,至理名言盡在其中。」

  「白首方悔讀書遲…我以前太多鬆懈了,沉迷手談、遊山,放在讀書上的精力越來越少,看到這首詩,我才意識到將來絕對會後悔的。」

  「這首詩出自哪位大儒之手?」

  越來越多的人擠在矮牆下,抬頭看著牆上的詩,當情緒沉浸其中後,對這首勸學詩產生了極大的共鳴。

  第一聯所描繪的景象,讓學子們汗顏。儘管讀書也盡心盡力了,但誰能做到三更燈火五更雞?

  可這不是虛言,因為確實存在這樣的例子,學院的大儒和先生們,時常以自身例子告誡學子。

  而學子中個別非常刻苦的,也是這般熬夜苦讀的。

  真正讓年輕學子們心悸的是第二聯:黑髮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彷彿是在宣告他們將來的遭遇,一些近來怠於學業的年輕人,捫心自問之後,紛紛湧起心悸的感覺,害怕將來白首之後,追悔莫及。

  於心底油然而生不負春光,發奮讀書的情緒。

  不遠處,大坪邊緣位置,三位大儒旁觀著這一幕,陳泰撫鬚大笑:「都說詩詞無用,殊不知,詩詞最動人心。許寧宴,當真是絕世詩才。」

  見勸學詩積極調動起學子們的情緒,張慎臉上也不禁笑容擴散:「這話不假,他只用了一盞茶的功夫,這份水準,別說如今,便是縱觀歷史,也能名列前茅。」

  李慕白忽然問道:「他說自己早已荒廢學業,你們信嗎?」

  兩位大儒同時點頭,李慕白忍不住笑了一下:「何以見得?」

  「作詩時,他讓辭舊代筆了。」張慎說。

  「身為讀書人,作詩豈會讓他人代筆。」陳泰補充道:「除非他不精書法。」

  但凡讀書人,個個都是精通書法的,這是基本功。

  李慕白感慨道:「可惜啊,他已是及冠之年,轉修儒道為時晚矣。」

  陳泰痛心疾首:「如此才華,竟然學了武,簡直是暴殄天物。」

  粗坯的武夫,配不上許寧宴的驚才絕艷。

  張慎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忿道:「聽辭舊說,兩人年幼時,其父便定下,辭舊讀書,寧宴習武。」

  「那許平志不當人子,白白荒廢了一個讀書種子,實在可恨、可惡。」李慕白恨聲道。

  兩位大儒深表贊同。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bpd 發表於 2020-6-2 08:10 PM

第四十章 爭鬥

  李慕白望著公告牆邊,學子越聚越多,甚至學院的先生們也聞風而來,激動的拍大腿,稱讚此詩大巧不工,樸素至理。

  李大儒耳廓一動,捕捉著山風送來斷斷續續的交談:

  「先有一首天下誰人不識君,如今再出一首勸學詩,難道我大奉儒林的詩詞之道,要再次崛起了嗎?」

  「兩百年來,詩詞佳作寥寥無幾,如今出了這兩首,我們這幾代讀書人,總算是有臉面對後人了。」

  「相比起天下誰人不識君,這首勸學詩必定流傳更廣,會被時時拿出來訓誡讀書人。」

  「怎麼沒有署名啊,是哪位大儒所作?」

  沒有署名…此詩必定流傳甚廣…李慕白心裡一動,瞅了眼低聲交談的兩位好友,他不動聲色的後退,離開。

  張慎忽然發現李慕白不見了,「純靖兄呢?」

  「方才還在此處…」陳泰左顧右盼,抬手指著矮牆方向:「在那裡。」

  張慎循聲望去,看見李慕白屏退眾學子,持筆在巨幅紙張上書寫著什麼。

  張慎和陳泰凝神聚意,瞳孔一下變的深邃,百米開外纖毫畢現。

  兩人看清了,李慕白在《勸學詩》三個字邊上,寫下這樣一行小字:

  「庚子末辛丑初,吾師慕白勸學,有感,作此詩。」

  意思是,庚子末辛丑初,老師李慕白勸我奮發圖強,我深表贊同,於是寫下這首詩。

  這也能蹭?兩位大儒瞬間心態炸裂。

  「無恥老賊,快放下筆!」

  ……

  書院後的雅閣,依山而建,東邊毗鄰著六疊瀑,西邊是四季常青的竹林。

  竹子在北方是稀罕物,不易養活,不易繁殖,一夜驚雷雨後春筍的景象,只有在南方才能看到。

  書院的先生們從南方移植竹子,辛勤培育,耗費五十年時間,才養出這片鬱鬱蔥蔥的竹林。

  讀書人對竹子有一種特別的喜愛,讚賞它的風骨,常常以竹喻人、喻己(讚賞劃重點)。

  雲鹿書院的院長某天過來一看,呦,竹林這麼茂密了,竹不懼嚴寒,四季風骨,形容的不就是我嗎。

  大家都出克,以後我就住這裡了。

  於是,雅閣就從了院長的閉關之地。

  簡潔雅致的茶室,一位穿麻衣的老者與一位華服女子對坐飲茶,一列披堅執銳的甲士守衛在雅閣之外。

  老者花白的頭髮隨意披散,凸顯出幾分邋遢和灑脫不羈,法令紋和眉心的川字紋極深,而笑起來的時候,魚尾紋則勝過前兩者。

  單從外表來看,很難讓人想到這位落魄儒士打扮的老人,會是雲鹿書院的院長。

  當代儒家執牛耳者。

  與他對坐飲茶的女子早已過了雙十,卻梳著簡單的螺髻,插著一根熠熠生輝的金步搖,明顯是未出閣的打扮。

  她穿著月白色華美長裙,裙擺拖曳在地。

  她容貌清麗脫俗,恰似一朵濯而不妖的水蓮。而那雙清澈的眸子彷彿一面冰鏡,透徹中難掩高冷華貴。

  早已張開的身段玲瓏浮凸,曲線誘人。

  「半年未見,院長發間銀絲又增添了許多。」長公主說道,嗓音也是清清冷冷的。

  「都是煩惱絲。」院長笑呵呵的飲茶。

  「今日上山,聞書院弟子吟誦一首詩……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長公主眼波微動,宛如冰鏡綻破:

  「如此佳作,本宮聽了甚是欣喜,不知是那位大儒新作?」

  院長趙守一聽,搖頭失笑。

  「院長何故笑我。」

  「老夫不是笑公主,是笑雲鹿書院人才濟濟,卻不及人家率性而作。不,整個大奉儒林,都已思想麻木、古板,缺了靈氣,而詩詞,最注重靈氣。」

  「…院長這話,倒是讓本宮困惑了。」長公主神色恬靜,秀美的蘭花指捻著茶盞,飲茶的姿態高貴優雅。

  趙守嘆息道:「作出此詩者,非讀書人,乃長樂縣一名胥吏。」

  長公主微微動容。

  大奉王朝的這位長公主,與尋常女子不同,書香門第出身的大家閨秀,精通琴棋書畫便是有才。

  而這位長公主,她跟著魏淵學下棋;跟著張慎學兵法;跟著陳泰學治國。聖人經典她倒背如流,文章策論不輸國子監學子。

  博聞強識,學富五車。

  十八歲時,皇帝特許她參與翰林院的編書工作。前年,長公主試圖重編前朝史書,惹來群臣抗議,最後不了了之。

  「院長真不考慮出仕?」長公主目光誠懇,語氣認真:「儒家以人為本,壽元不長,院長莫要在荒廢年華了。」

  很少有人知道,其實青州通政司的官職,原本是授予趙守的。

  只是趙守推脫著不願上任,並上書朝廷,推薦了紫陽居士。

  「荒廢年華若是能為後世子孫開闢一條求學之路,老夫何樂不為?」趙守嘆息道:

  「可惜竹林悟道十餘載,嘔心瀝血,亦跨不過程氏亞聖劃下的天塹。」

  「院長執念太深了,何至於此。」長公主神態自若的為自己添茶,「父皇邀您出仕,是打算重新重用雲鹿書院,您若真為了雲鹿書院的學子著想,就不該拒絕的。」

  趙守哂笑道:「是越來越駕馭不住魏淵了,還是那幫朱紫貴冑的屠龍術越來越犀利?」

  「是為了大奉的百姓,為了天下蒼生。」長公主一字一句,發自內心。

  趙守臉上笑容愈發譏諷。

  長公主清清冷冷的語氣出現變化,嘆了口氣:「山海戰役之後,大奉的國力日漸衰弱,天災連年不斷。*****不計其數,胥吏之禍愈發明顯。

  「朝堂諸公只知黨爭,袖手空談者數之不盡,實幹興邦者寥寥無幾。院長,帝國缺一位縫補匠。」

  說完,她沒等趙守開口,繼續侃侃而談:「三年前,北方蠻子撕毀條約,屢犯邊境,劫掠百姓。」

  「南方蠻夷毀壞驛路,偷襲軍鎮,妄圖奪回失地。」

  「西域諸國冷眼旁觀,佛門以此要挾,欲傳教中原。」

  她漸漸加大語氣,聲音不再清冷,「院長,身為讀書人,難道不應該一展抱負,重振國威嗎。」

  趙守盯著長公主看了片刻,隨後目光從這張清麗脫俗中,帶著高貴之氣的臉蛋挪開,望向窗外綠意森森的竹林,搖頭嘆息:

  「非不願,時機未到。長公主請回。」

  長公主眼中難掩失望,正要告辭離去,雅閣外傳來急促腳步聲,一名學院的先生急匆匆跑進來,大呼道:

  「院長,大事不妙,李慕白、張慎還有陳泰三人打起來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pd 發表於 2020-6-3 12:39 AM

第四十一章 一個胥吏的詩才

  書院裡的三位大儒打起來了?是因為論道突破了極限,君子動口升級為動手?長公主吃了一驚,她曾在雲鹿書院求學過一段時間。

  書院四位大儒時常坐而論道,開心時笑嘻嘻,急的時候也會不顧形象的破口大罵。

  但大打出手的情況卻從來沒遇到過。

  畢竟大儒身份尊貴,為人師表,怎麼可以輕易動手。

  趙守眉頭微皺,放下茶杯,問道:「何故動手?」

  那位老先生搖搖頭,無奈道:「不知啊,慕白先生原本在題字,忽然之間,兩位先生橫空出現,接著便打起來了。」

  頓了頓,老先生面帶愁容的補充:「你一句『老匹夫』他一句『無恥老賊』,瞧著是動真怒了。」

  這下,胸有靜氣不動如山的院長大人都吃了一驚,意識到情況不對勁。

  長公主道:「院長帶我一同前往。」

  趙守沉聲道:「吾一丈之內,屬聖人學宮。」

  長公主眼前恍惚了一下,隨後便看到了手持書卷的聖人雕塑,火燭燃燒,殿內青煙裊裊。

  殿外一片嘩然,一股股狂風肆虐著衝入大殿,吹滅蠟燭。

  桌案對面已經不見了院長趙守,長公主迎著狂風,向著殿門口走去。

  強風讓她的衣裙朝後翻飛,衣襟緊貼著胸口,哪怕是厚厚的冬衣,也掩蓋不了她浮凸的身段。

  舉目遠眺,半空中,三位大儒踏空而立。

  三人體內蕩漾出一股浩然磅礡;中正不屈的氣息,彼此碰撞,激盪空氣產生狂風。

  張慎「哼」了一聲:「李慕白,你這個無恥之徒,當日與我搶學生就罷了,今日竟做出如此卑鄙之事,聖人的學問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長公主微微動容,也不知道李慕白大儒做出了什麼事,竟惹得張慎大儒如此義憤填膺。

  爭學生?兩人還爭過學生?

  李慕白大聲反駁:「身為老師,幫弟子潤色文章、詩詞,有何問題?明明是你這個老匹夫嫉妒我的才華。」

  陳泰:「你可閉嘴吧,老夫都看不下去了。」

  李慕白斜他一眼:「姓張的和我急眼,尚有緣由,有你陳泰什麼事,一邊涼快去。」

  這時,張慎從懷裡摸出了一卷書,悠悠道:「看來比拚浩然正氣,是難分高下了。」

  他撕下其中一頁,令其燃燒。

  紙張燃燒殆盡的瞬間,憑空生出一股綠雲,嗡嗡的撲向李慕白。

  那是一隻隻通體碧綠的甲蟲,口器猙獰,宛如蝗群,密密麻麻。

  「老夫前些年遊歷天下,也不是沒有收穫的。」李慕白絲毫不慌,同樣摸出一卷書,撕下兩頁,同時引燃。

  其中一頁燃燒殆盡,化作一頭赤紅蜥蜴,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

  赤紅蜥蜴腮幫鼓起,驀地噴出一股數十丈長的烈焰,將漫天綠雲焚燒成灰燼。

  與此同時,另一頁紙燃燒完畢,幻化出一位衣著暴露的妙齡女郎,身姿輕盈如游魚,游向張慎。

  在靠近的過程中,張大儒眼皮沉重,湧起了難以抵擋的睏意。

  妙齡女郎嘴角微挑,帶著魅惑的笑容接近張慎。

  就在這時,陳泰也把手裡的一頁紙張燃燒,一顆明燦燦的金丹顯化,綻放金光。

  「哎呦…」

  李慕白徒然遭遇背刺,被金光打的一個踉蹌,而張慎也受到金丹的灼燒,從睏意中掙脫,連忙鼓動浩然正氣,震散衣著暴露的妙齡女郎。

  長公主沉默的看著這一幕。

  六品儒生境能夠學習其他體系的絕學,並將之付諸筆端,載入書籍之中。

  剛才張慎施展的是蠱師的手段,而李慕白紙上的妙齡女郎應該是巫師體系…但具體第幾品,她不太清楚。

  至於陳泰施展的,如果她沒看錯,是道門的金丹。

  三位大儒在半空打的如火如荼,學子們在下方看的津津有味,雖然對三位師門長輩忽然掐架有些手足無措和擔憂,但能看見大儒們打架,可謂千載難逢,太罕見了。

  見久久無法拿下李慕白,張慎靈機一動:「李慕白,你褲子掉了。」

  李慕白胯下一涼,愕然的發現自己的褲子已經滑到了腳踝。

  「該死!」李慕白心態炸裂,大吼道:「所有人褲子都掉。」

  底下,無數人驚恐的彎腰提褲子。

  長公主腰上的一枚乳白色玉珮,應激發光。

  一聲威嚴的嗓音響起,清晰的傳入眾人耳中:「此地禁止同門相殘。」

  「此地禁止浮空,給我滾下來!」

  話音落下,三位大儒鼓蕩的浩然正氣自動消散,牛頓重新找回了面子,並把他們從半空拉扯下來。

  穿麻衣,花白頭髮披散的趙守,沉著臉走到三人面前,目光銳利審視:「怎麼回事。」

  張慎與李慕白無聲交換眼神,瞬間達成默契,前者冷哼:「沒什麼事,只是在治學上產生了意見分歧,誰都說服不了誰。」

  後者跟著說:「於是就換了種方式。」

  以理服人,這符合儒家的行事風格。

  「院長我舉報他們,都是騙你的。」冷不丁的,大儒陳泰背刺兩人,完成雙殺。

  張慎與李慕白齊齊扭頭,怒目相視。

  陳泰遙望矮牆方向:「院長知道《綿羊亭送楊謙之青州》這首詩吧。」

  趙守隨之望向矮牆,凝神看了片刻,看到那行小字,心裡頓時了然。

  張謹言和李純靖,這段時間對紫陽居士的羨慕他是知道的。

  矮牆上那首詩,確實是好詩,不說傳出去後名聲大噪,將來也有極大的機會流傳後世。他倆為了名聲而爭執,倒也情有可原…等等,他們剛才對我隱瞞是什麼意思…趙院長面皮一抽。

  他正要說話,眼角餘光瞥見長裙曳地,氣質冷艷華貴的長公主款款而來。

  當即嚥下了想說的話。

  長公主清麗的眼波流轉,矜持微笑:「兩位大儒是什麼詩起了衝突?」

  張慎與李慕白連忙作揖行禮,「只是一首勸學詩罷了。」

  長公主目光旋即轉向矮牆,美眸中綻放異彩:「好詩。」

  頓了頓,口唇輕啟:「這首詩是何人做作。」

  張慎硬著頭皮:「是老夫的學生…嗯,《綿羊亭送楊謙之青州》也是他所作。」

  「那位長樂縣衙的快手?」長公主眼中閃過異色。

  「他叫許七安。」李慕白回答,補充一句:「也是我的弟子。」

  長公主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似乎聽誰提起過這個名字,只是沒有記在心裡,所以回憶不起來。

  如此大才,在長樂縣衙當一名快手,過於屈才了,即使只會作詩,也夠本宮養在府上,當一位幕僚…長公主心中思忖。

  書院的學子們立在遠處,觀賞著長公主絕美的面孔,她美的就像遺世獨立的雪蓮,那股華貴之氣,令人見之忘俗。

  「他人在何處?」長公主清澈的眸光掃過人群,款款凝視。

  「遊山去了。」陳泰道。

  聽到他們談話的眾學子,一時間陷入了極大的震撼中,他們終於知道這首勸學詩是誰作的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pd 發表於 2020-6-3 12:39 AM

第四十二章 亞聖和他的妻子

  寒風的山峰掠過林間,枯枝發出淒厲的哀鳴。

  青石板鋪設的小道上,許七安側頭,看著衣袂與黑髮齊舞的許新年,這位皮相好到讓人嫉妒的堂弟,彷彿是謫仙下凡。

  他指著遠處的一掛瀑布,介紹道:「這裡是書院一位前輩的悟道之地,瀑布邊有一塊石碑,記載了那位前輩的生平。」

  冬季缺水,那掛瀑布纖細羸弱,無精打采的沖入水潭,潭水清澈見底。

  潭邊豎著一塊碑,一尊盤膝打坐的銅人,碑文是一位叫做錢鐘的讀書人的生平事蹟,此人生於六百年前,活躍與大奉朝開國之初。

  彼時,前朝君王昏聵,官吏貪污腐敗,豪閥魚肉百姓,中原各地狼煙四起,叛軍割據。

  當時的朝廷大周與各地叛軍進行著長達十幾年的拉鋸戰,生活在底層的百姓困苦不堪。

  二品大儒境的錢鐘,在外遊歷三年,親眼見證了民不聊生的景象,他滿腔憤怒的攜民怨至大周京城,以血肉之軀撞散了大周為數不多的國運。

  而後大奉立國,平定戰亂,四海安康。

  「大儒境這麼厲害麼?」許七安一臉質疑:「我怎麼沒在三位大儒身上看到『牛逼』這兩個字?」

  許新年不知道「牛逼」是什麼意思,但毫無疑問是粗鄙之語,念著大哥剛剛寫詩立功,忍住沒譏諷他,回答道:

  「誰告訴你老師他們是二品大儒境的,他們只是四品君子境。」

  許七安難以置信:「那還有臉自稱大儒?」

  許新年在潭邊蹲下,洗了洗手,解釋道:「大儒有兩種意思,一種是指學問深厚且有名望的讀書人;另一種專指儒道的二品境。我們學院的大儒屬於前者。」

  攜民怨撞碎一國氣運,即使是王朝末年氣運衰弱,依舊非人力可為。儒道的二品境到底有多強?那一品呢?

  許七安陷入了沉思,許久,帶著些許恭敬的語氣:「雲鹿書院可有二品大儒?」

  許新年搖搖頭,遺憾道:「兩百年來,最多只出過三品,大儒三品是立命境,我也是那天送紫陽居士時,從老師口中聽來的。我們學院的院長就是三品立命。」

  許七安語氣一下子輕鬆起來,隨意點評道:「還不錯。」

  那三位老先生的性格,似乎有些浮誇和不正經,缺乏一點沉穩和嚴肅。許七安把自己的評價說給許二郎聽。

  二郎沉吟了一下:「他們以前不這樣的,君子境之後,是三品立命境……這或許和立命境有關。」

  「嗯,紫陽居士以前也是如此,最近忽然就轉變了性子,換了個人似的。我聽老師說,紫陽居士只差半步便是立命。」

  兄弟倆在書院漫無目的閒逛,許新年帶著他參觀一些名勝古蹟,作為一千兩百年悠久歷史的學院,若非平時禁止閒雜人等入內,打擾學子讀書,清雲山必定成為遊客如織的景點。

  「大哥…」走著走著,許新年忽然嗓音低沉的喊了一下。

  許七安駐足看他。

  許新年看了他一眼,別過臉去,假裝看四處的風景:「我昨天想了很久,如果不是你,爹已經被問斬,女眷充入教坊司。」

  「如果不是你,玲月妹妹昨天就危險了。很可能遭了姓周的欺負。」

  「如果不是你,許家可能還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僥倖裡,然後有一天,忽然被滅門。」

  說完,他大步朝前走去,走出十幾米,無聲的說了一句:謝謝!

  ……

  亞聖學宮。

  許七安跟著堂弟登上台階,越過香爐進入殿內。七米高的紅漆立柱撐起穹頂,學宮裡供奉著的亞聖,正是雲鹿書院的創始人。

  蠟燭纖瘦的火苗裡,那位亞聖穿著青色對襟儒衫,戴高高的儒冠,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搭在前腰,目光眺望遠方。

  亞聖的身側,是一隻靈動秀美的白鹿,白色的皮毛隱約可見雲紋。

  許新年指著那隻白鹿,說道:「牠就是雲鹿書院名字的由來。」

  許七安道:「讀書人就是有雅致,白鹿為坐騎。」

  許新年看了堂兄一眼,糾正道:「不是坐騎,是妻子。」

  「!!!」許七安重新審視起亞聖,喃喃道:「也沒差。」

  反正都是騎…這句話他沒敢說出來。

  許新年彷彿知道堂兄在想什麼,說道:「書院的《雲鹿志》裡記載,這隻白鹿是妖,在聖人坐下聆聽經典,後化形成人,便陪伴在亞聖身邊,一人一妖自幼相處,感情甚篤,結為夫妻。」

  「人妖之戀在當時不容於世…現在亦然。但是聖人知道後,沒有棒打鴛鴦,反而贊同他們的婚事,聖人說:大愛無疆。可見只要有情,人與妖亦能長相廝守。」

  自古人妖之戀皆有諢號,如亡靈騎士;草莽英雄;天人合一。所以,這位亞聖的諢號是什麼?

  指鹿為馬…馬子的馬?許七安朝亞聖塑像拱了拱手。

  在許新年恭恭敬敬的朝亞聖行弟子禮時,許七安目光在殿內一轉,發現大殿的左右兩側各立一塊與人等高的石碑。

  其中一面空白,另一面刻著字跡。

  他走到碑前,念道:「仗義死節報君恩,流芳百世萬古名——程晦。」

  字跡工整,不飄逸不潦草不浮誇,給人一股君子中正的大氣磅礡之感。

  「這是國子監那位亞聖留在這裡的。」許新年走了過來,與堂哥並肩站在石碑前。

  「國子監的亞聖…對了,我一直都不太清楚國子監與雲鹿書院之間的恩怨詳情。」許七安興趣十足,眼睛裡寫著「吃瓜」兩個字。

  許新年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這才開口,低聲道:「此事要從兩百年前,那一場爭國本事件說起。」

  「爭國本?」許七安雖然是歷史小白,但爭國本的意思還是知道的。

  太子者,國之根本!

  爭國本就是爭太子之位。

  「當時是仁宗在位,太子之位空懸十餘年,兩位皇子是當時有力的競爭者。一位是嫡長子,一位是貴人所生的庶出皇子。那位貴人甚是嫵媚嬌艷,深的仁宗寵愛。

  「仁宗打算立庶出的皇子為太子,在當時,遭遇了滿朝文武的反對。仁宗多次下旨,但都被內閣封駁回去,而當時帶領滿朝文武的,是雲鹿書院的讀書人。

  「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自古以來的規矩,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違背。大哥,你說的很對,禮制是讀書人慣用的屠龍術。

  「這場國本之爭,雙方都不願服輸,雙方拉鋸了整整六年,期間,內閣首輔換了四人,朝堂上官員走了一批又一批。京城及地方,涉及到的官員多達兩百餘名。

  PS:更新或許會遲到,但不會缺席。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pd 發表於 2020-6-3 12:40 AM

第四十三章 題字

  「直到這時候,一位雲鹿書院的讀書人接替了內閣首輔的位置,他沒有繼續堅持前輩們的理念,毅然投入到了仁宗麾下,頂著謾罵,為仁宗解決了此事。鬧的沸沸揚揚的國本之爭終於結束。

  「雲鹿書院因為這件事,被仁宗厭惡,他意識到,雲鹿書院的存在不利於皇權的統治。而這時,程晦提出組建國子監,由朝廷自己培養人才。」

  「而儒家的衰弱,也至此開始。」

  這就是雲鹿書院和國子監關於儒家正統之爭的由來。

  國子監是國立大學,雲鹿書院是私立,私立怎麼可能幹的過國立……許七安恍然大悟。

  許新年說完,帶著考校的語氣,「大哥有什麼感想……嗯,我指的是爭國本這件事,與學術無關。」

  是覺得涉及到學術的話,大哥這樣的泥腿子答不上來?許七安心裡吐槽,笑道:「表面是爭國本,實際上是權力之爭。」

  「讀書人想施展抱負,必須手握大權,而一個國家的權力體量是固定的。當你手握更大權力時,便有其他人失去權力。黨爭的最高境界,是架空皇帝,成為無冕之皇。」

  許新年原本是隨口考校,聽到這裡,臉色大變。

  許七安斜了他一眼:「怎麼,我說的不對?」

  很對,但這話不能亂說…許新年深吸一口氣:「你繼續說。」

  許七安點點頭:「儒家的屠龍術再怎樣厲害,終究還是皇權更強一些。學成文武藝,貨於帝王家。這句話便道盡了一切。自古以來,不管是貪還是賢,只要是個權臣,就沒有好下場。」

  把持朝政只是一時的,到最後都會被清算,因為臣子永遠是臣子。許七安上輩子讀歷史時,無冕之皇太多了,哪一個有好下場了?

  曹阿瞞不算,皇權坍塌的戰亂年代是另一回事。

  許新年有些急迫的追問道:「有何破解之法?」

  大哥與他說的這些,學院是不會教的。

  「無解!」許七安搖了搖頭,嘆息一聲:「朝堂如戰場,黨爭一時爽,全家火葬場。」

  他說的話稀奇古怪,偏偏眼睛裡彷彿有千年文史在醞釀。看著這雙眼睛,許新年愣了愣。

  「不過大哥這裡還有一個思路。」許七安話鋒一轉。

  「大哥請說。」

  「錢大儒的事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當你能對一國氣運造成影響,你就從依附皇權的讀書人,變成了能與皇權平起平坐的強者。」

  許新年眼睛一亮,臉上剛浮現欣喜之色,便聽許七安悠哉哉的說:「二郎聰慧過人,孺子可教。」

  「……」許二郎這才反應過來,明明是我在考校他…

  許七安沒有繼續說話,思忖著心裡的一個疑問,雲鹿書院雖然在官場的前途被掐斷,但仍舊是掌握著儒家修行體系的聖地。

  斷絕的只是仕途而已。

  儘管許新年沒有說明是書院的仕途開始衰弱,還是整個儒家體系開始衰弱,可許七安覺得是後者。

  因為結合瀑布邊,許二郎說的話:兩百年來,儒家最高只有三品。

  是因為三品之後,儒家體系必須入場為官?還是涉及到儒家氣運之類的東西?

  「那這塊碑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會立在這裡。」他問道。

  許新年凝視著碑中文字,眼神複雜,嘆息道:「這是儒家正統之爭的後續,或者說,是一部分。」

  「那位程亞聖驚才絕艷,他建立國子監後,知道想要超越雲鹿書院,就必須有一套自己的教育體系。否則,國子監的學生,依舊是雲鹿書院的學生。

  「於是他潛心研究聖人經典,重新為之集注,並融入自己的思想。歷時十三年,終於創建了一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教育體系。」

  「存天理滅人欲?」許七安心裡一動。

  許二郎點點頭,有了剛才的交談,開始願意和粗坯堂哥講解學術問題,說道:

  「程亞聖認為,世間萬物都依循著某個規律,這個規律叫『理』,理是世間最本質的東西,也是最正確的。」

  「萬物依存於理,才能蓬勃發展。但是人在世間萬物的紛擾交錯中,會迷失自己,迷失理。」

  「因此就要存天理滅人欲?」許七安道。

  存天理滅人欲是國子監思想流派的大綱,具體怎麼操作,許七安等待許新年的解說。

  許新年繼續道:「程亞聖為聖人集注,制定了一整套的規矩,讀書人遵循這套規矩,便不會出錯,便是正確的,便是應和天地規律的。

  「這套規矩將忠、孝、節、義上升到了天理的高度。」

  許新年嗤笑一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為大義當捨生;為保節當赴死。」

  許七安沉默的聽著,忽然問道:「那辭舊覺得呢,這是對是錯?」

  許新年愣住了,他呆呆的看著堂兄,張嘴欲言,但有神秘力量卡住了他的喉嚨,讓他說不出話來。

  許七安明白了,這種力量叫「思想禁錮」。

  「所以,才有了這塊碑?」許七安把目光轉回碑文。

  「嗯。」許二郎點點頭:「雲鹿書院和國子監之爭,是學術之爭,是理念之爭。但這塊碑屹立在亞聖學宮兩百年,它始終不倒,它一日不倒,雲鹿書院就一日勝不過國子監。」

  「院長枯坐學院十幾年,皓首窮經,試圖反駁碑文上記載的東西,試圖創立一套更成熟更正確的理念,但他失敗了。」

  「因為它代表著真理,代表著正確。」許七安說。

  「是。」許新年嘆息:「不止院長,其實書院歷代大儒、先生,都在和這塊碑文較勁,可沒人能成功。亞聖的思想,豈是等閒之人可以駁斥。」

  「那邊上那塊空白的碑…」許七安心裡有了猜測。

  「是院長立在那裡的,但十幾年來,他從未上面落筆。」許新年指著空白石碑邊的桌案,說道:

  「後來有學子和大儒們嘗試在石碑上題字,與程亞聖的碑文抗衡,只是第二天都會被擦去。不過桌上的筆和硯台倒是留了下來,或許是院長也抱著一絲期待吧。」

  「正因如此,每當學子們突發奇想,自我感覺優秀時,就會來這裡題字。可惜院長期待的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

  「我曾經以為我可以,也在石碑上題過字…」說到這裡,許新年沒有繼續,顯然是不打算把曾經的年少輕狂告訴堂兄,免得再社會性死亡一次。

  仗義死節報君恩,流芳百世萬古名……許七安面對碑文,沉默了片刻,沉聲道:

  「辭舊,大哥問你,君王重,還是天下蒼生重。」

  許新年毫不猶豫:「自然是天下蒼生。」

  許七安再問:「那你讀書,是為什麼?」

  許新年下意識道:「忠君報國…」

  說完,他自己愣住了。

  許七安毫不在意,繼續問:「名垂青史,真的是讀書人的畢生追求嗎?」

  許新年沒有回答,他的沉默說明了一切。

  雲鹿書院兩位大儒為了蹭詩的所作所為,也說明了一切。

  許七安幽幽嘆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憑什麼?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憑什麼?

  這狗屎般的社會不能多點人權?許七安笑道:「我非讀書人,但也想寫些什麼,辭舊,替我研磨。」

  許新年皺了皺眉。

  許七安道:「反正筆墨擺在這裡,不就是讓人寫的嗎,如果大哥寫的不好,明日自然會有人擦掉。」

  許新年聽完,便去磨墨。俄頃,他持筆站在碑前,問:「大哥想寫什麼?」

  「這次我要自己寫。」許七安劈頭奪過筆,凝視著空白的石碑。

  腦海裡忽然浮現今早吃早食的攤主的那張臉,明明肉疼的要死,卻不敢要銀子。可憐的像隻狗。

  大奉王朝的胥吏問題積弊已久,滿殿衣冠禽獸一口一個忠君愛國,卻從未對底層的百姓垂下憐憫的目光。

  他想到了周立當街縱馬時,囂張跋扈的姿態。想到了京城中衙內橫行無忌的記載。

  超凡武力的存在,讓封建王朝的弊病展現的愈發淋漓盡致;也讓底層百姓連揭竿反抗的勇氣都沒有。

  他上輩子至少還知道幾起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但在這個世界,農民的起義連成型的機會都沒有,便被迅速撲滅。

  許七安深吸一口氣,重重吐息,提筆書寫: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寫完,許七安只覺神清氣爽,一吐胸中郁氣,把筆一拋,大聲說:「辭舊,這才是讀書人該做的事。」

  轟隆!

  許辭舊的腦海裡,彷彿一道雷霆劈下,劈開了混沌的靈識,劈開了靈魂的枷鎖。

  他呆呆的望著堂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許二郎似乎看到堂哥頭頂濃郁紫氣一閃而逝。

  卡擦!

  邊上那塊石碑忽然發出崩裂的聲響,一道貫穿上下的巨大裂縫出現。

  兄弟倆吃了一驚,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整個亞聖學宮震顫起來,穹頂「簌簌」掉灰,燭台傾倒。

  亞聖雕塑衝起一股清氣,綻破山頂白雲,數十里外皆見異象。

  許七安懵了,臉色極其難看:「怎麼回事?好…好像惹禍了。」

  「惹什麼禍,惹什麼禍?」許新年情緒激動,大聲說:「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從沒有來過亞聖學宮。」

  說完,抱著腦袋就奪門而出,逃之夭夭。

  「讀書人,你等等我。」許七安拔腿追了上去,心說關鍵時刻,還是讀書人應變能力強。

  PS:書裡的理學是我基於「程朱理學」發散、魔改出的學術流派,與現實中的理學大相逕庭,別較真。

  這屬於現實取材,再自己魔改,畢竟你讓我生搬硬造一個學術流派…嗯,我有這麼吊,還寫什麼小說?

  之所以解釋,主要是「程朱理學」褒貶兩極化,容易引來不必要的口水戰,所以我得聲明一下。

  求推薦啦,小可愛們。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bpd 發表於 2020-6-3 12:43 AM

第四十四章 逃之夭夭

  兄弟倆跑出亞聖學宮,沒敢走大路,從院子側邊的小路拐進山林,跑了很久才停下來。

  許七安氣息平穩,許新年扶著一株松樹,氣喘吁吁,因為劇烈運動,白皙的臉蛋湧起一抹動人心魄的潮紅。

  「我們現在怎麼辦?」許七安打算請教一下「做事有章法」的小老弟,並試探道:

  「我剛才算不算是為學院破開了一個千古難題?」

  他沒料到自己的那句口嗨會造成如此可怕的異象,也不清楚會產生怎樣的後續,所以很從心的跟著許二郎逃跑了。

  許新年喘著氣,一邊平復心跳,一邊傲嬌的「呵」一聲:「頂多是兩百年的難題。」

  許七安摘下水囊,遞過去。

  許二郎接過喝了一口,繼續說:「如果是初入學院的我,會建議你留在原地,等著接受學院師生的膜拜和感激。」

  「但現在的我,只想帶你趕緊離開。」他把水囊拋回堂哥,等了一下,見他臉色如常,沒有疑惑。

  有些失望和欣賞。

  欣賞,當然是因為堂哥很有腦子,與父親那種粗坯不同。這讓自視甚高的許新年由衷的欣慰。

  失望,則是不能在堂哥面前人前顯聖,製造智商上的優越感。

  是的,哪怕堂哥多次作出令人驚嘆的詩詞,哪怕堂哥剛才在石碑上寫出這般劈山開地般的句子……許新年依舊覺得自己的智商是更高一籌的。

  沒這份心態,做不出「天不生我許新年,大奉萬古如長夜」。

  兄弟倆快速在林子裡穿梭,悄咪咪的摸向馬廄方向。

  不辭而別是此刻最佳的選擇。

  許七安留在現場,迎接他的或許是雲鹿書院的感恩戴德,甚至奉為大儒…雖然不太可能。

  這是好的一面。

  壞的一面也很明顯,雲鹿書院與國子監是道統之爭,許七安接受雲鹿書院感恩戴德的同時,必定招來國子監出身的讀書人的敵視。

  滿朝朱紫貴,都是國子監。

  一個稅銀案就遺禍無窮了,而這比一百個稅銀案還危險、麻煩。

  辭舊與我想法不謀而合…許七安呵呵道:「辭舊,你是真的狗。」

  很好,二郎不是迂腐的讀書人,這或許是他精讀兵法的緣故。

  「粗坯。」許新年反唇相譏,接著說道:「只要我們離開,事後,相信書院不會肆意宣揚,會替我們保密。」

  他不再說話,一邊趕路,一邊凝眸沉思,顯得沉默寡言。

  ……

  聖人學宮外的大坪。

  穿麻衣,頭髮花白的趙守,忽然做了個令人意外的動作,他驀然轉身,凝望學院後方。

  稍後幾秒,三位大儒做出了同樣動作,臉色凝重的眺望。

  長公主心裡困惑,下意識的順著他們的目光扭頭,晴空朗朗,什麼都沒有。

  但在下一瞬間,一道肉眼可見的清氣沖天而起,貫穿了雲霄。浮在清雲山的厚重白雲,在眾目睽睽中崩散。

  趙守率先消失,三位大儒隨後展現言出法隨的神異,將自身三尺挪移到書院後方。

  長公主柳眉輕蹙,提著裙擺,疾步急促又不失儀態的跟上。

  她身段高挑,曲線曼妙,疾走時的風韻不可描述,只可意會。

  ……

  亞聖學宮,燭台傾倒,蠟油綿密流淌。

  空曠的大殿中,清氣如春風蕩漾,凸顯出趙守的身影,他迅速掃過大殿每一寸角落,而後目光聚焦在裂開的程氏亞聖的碑文。

  這…院長古井般的瞳孔裡掀起了狂濤駭浪,同時迅速分析出那股沖天清氣的緣由。

  鎮壓學宮的碑文崩裂,雲鹿書院內蘊的浩然之氣掙脫了束縛,充盈自溢,才造成了剛才的景象。

  問題是,程氏亞聖的碑文怎麼可能平白無故的崩裂?

  很快,趙院長明白了,他的目光被當初自己立在殿內的石碑吸引,他看著碑文上的內容,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淡化,在消失,唯有那一行醜陋的字體深深烙印在瞳孔裡。

  烙印在心裡。

  成為此刻世界的唯一。

  令人如沐春風的清氣蕩漾中,三位大儒的身影顯化,他們下意識的掃視整個大殿。

  看到崩裂的程氏亞聖石碑時,瞳孔不自覺的收縮。

  好端端的,石碑怎麼會裂……不,這是好事,意味著鎮壓雲鹿書院氣運的封印產生了動搖…李慕白心裡想著,忽然發現院長的狀態不對。

  是一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失魂般的狀態。

  石碑竟然裂了,在亞聖不出的年代,居然有人能撼動程氏石碑…張慎和陳泰相視一眼,從各自的眼裡看到了震驚與疑惑。

  緊接著,他們與李慕白一樣,發現了趙院長的異常。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天平…」張慎喃喃道。

  他完全被這句話裡蘊含的氣魄、風骨、志向所震撼,渾身雞皮疙瘩暴凸的東西,胸腔裡的熱血彷彿也沸騰了。

  「這才是一個讀書人,真正該做的事。」陳泰嘴皮子顫抖:「為官,當為民,為國,為天下蒼生,不該為一姓之家,為少數幾人。」

  這位被譽為有治國大才的大儒,這一刻渾身不受控制的發抖,聲音嘶啞:「醍醐灌頂,醍醐灌頂啊…」

  李慕白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這是誰寫的?」

  三人同時望向院長趙守,院長閉關十幾年,為了推翻程氏的理學,嘔心瀝血。當世如果有人能開創新的學術流派,非他莫屬。

  但院長剛才與他們一起,而且,院長此時的態度已說明了一切。

  回應他們的是沉默,許久之後,趙守低聲道:「你們先出去,有什麼話,事後再議。」

  他接著說:「君子緘默。」

  三位大儒躬身作揖,並肩離開。

  殿門關閉,四周寂靜,趙守沉默的站在碑前,背後是鏤空的門窗,陽光斑駁灑入。

  很久之後,他正了正衣冠,朝著碑文行弟子大禮:「朝聞道,夕死可矣。」

  ……

  長公主提著裙擺,終於趕到亞聖學宮之外,卻發現學宮十丈之內,被一道宛如倒扣的碗般的氣罩包裹,隔絕內外。

  她沒有急,沉靜的站在學宮外的台階下,像一朵靜謐盛放的鮮花。

  俄頃,三位大儒並肩出來,臉色沉凝,但分辨不出是好是壞。

  「三位先生,可否告之?」長公主目光遙望學宮。

  「公主莫問了。」陳泰作揖,「此事,我等暫時也摸不著頭緒。」

  長公主笑了笑,難掩貴氣的臉蛋一如既往的平靜。

  告別三位大儒,她獨自往雅閣方向行去,山風裡,羅裳裙帶飄飛,彷彿是山中的精靈,下凡遊玩的仙子。

  兩列披甲持銳的士卒依舊守在雅閣外,宛如一尊尊沉默的雕塑。

  這支二十四人的金吾衛是她的護衛隊,山下還有一支由七名打更人組成的隊伍。

  只是書院對魏淵極為厭惡,不允許打更人上山。

  長公主帶著護衛隊下山,找到侯在官道邊的七名打更人,嗓音清麗:「雲鹿書院清氣沖天,亞聖學宮被封禁,將此事稟告給魏公,讓他盯緊書院,查明此事。」

  「是!」打更人抱拳。

  長公主繼續說:「替本宮查一個人,長樂縣衙快手許七安。」

  「遵命。」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