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聽我解釋！
張家村在陽丘縣的北邊，距離縣城二十餘里，徒步的話，恐怕要天黑才能走到，好在李慕已經學會了躍岩術，加上李清給他的神行符，只兩刻鐘的功夫，便來到了張家村。
如果李慕能修到神通或是造化境，屆時以中三境的道行，便可騰雲禦風，一日千里。
而將道法修到極致，縱地金光，縮地成寸，一天時間，遊遍十洲三島，也不是難事。
不過這些對李慕來說，都太遙遠了，他對他現在的能力就很滿意，雖然不能駕雲，卻也能飛簷走壁，騰躍之間數丈遠近，勉強能小過一把大俠的癮。
張家村，李慕和李清到的時候，村口幾名村民連忙上前，詢問道：“兩位官差大人，是來抓那妖邪的嗎？”
“是不是妖邪，看了才知道。”李慕說道：“出事的地方在哪裡，帶我們去看看。”
在幾名村民的帶領下，兩人來到了村邊的一戶人家。
幾隻死雞躺在院子裡，體內的血液早已被吸乾，脖子上有明顯的獸類齒印。
如果只是死了雞，有可能是被黃鼠狼或者狐狸之類的東西咬了，但全身的血液被吸乾，一般都是妖邪所為，正是因此，衙門才會派修行者來處理。
李清問道：“以前有過類似的情況嗎？”
一名村民連忙道：“我家前幾天被咬死了兩隻羊，衙門也派人來過，說是會調查，後來就沒有消息了……”
雞和羊完全不是一個體型，像是吸血蝙蝠，或是黃鼠狼等妖物，因為體型的原因，一般不會選大型家畜，只有一些猛獸，或是活屍，才會對牛羊等大型家畜下手……
如果是後者，這案子的難度，可就不一樣了。
李慕蹲在死雞的旁邊，仔細觀察，某一刻，眼前忽然一亮，伸出手，從那隻雞的脖子上，取出了一根黃色的毛髮。
李慕站起身，說道：“頭兒，看看這個。”
李清看了他手中的毛髮一眼，說道：“是一隻還未化形的妖物。”
僅憑這根毛髮，還不能判斷是什麼妖物，李清取出一隻仙人指路符，將那根妖物毛髮和符籙放在一起，疊成一隻紙鶴，只見她將紙鶴向空中輕輕一拋，那紙鶴便煽動翅膀，向村外的方向飛去。
李慕曾經見過韓哲用仙人指路的法術，但韓哲那紙鶴的飛行速度，遠不能和李清的相比，韓哲那隻，慢悠悠的，等的人著急，眼下這隻，李慕需要加快步伐，才能跟上它的速度。
雖說前面或許有一隻厲害的妖物等著，李慕心裡卻絲毫不懼。
如果只有他自己，或許他會立刻回衙門搖人，畢竟，在和那蜥蜴精的一戰之後，讓李慕認清了自己，他對付鬼物，或許有那麼幾手，但對付妖物，除非就他們站在那裡讓他劈，否則，一隻塑胎境尚未化形的妖，都能讓他手忙腳亂好一會兒。
李慕跟在李清身後，問道：“頭兒，這是一隻什麼妖？”
李清緊緊的跟著紙鶴，說道：“僅憑那根毛髮不能判斷，或許是黃皮子成精，或許是狐妖，還可能是狸貓，具體是什麼，一會兒就知道了。”
紙鶴飛出了張家村，沿著山間小道一路疾行，幸虧李慕已經學會了輕身躍岩之術，倒也沒有被落下。
某一刻，那紙鶴在空中盤旋一圈之後，便不再前行了。
李慕四下看了看，發現前方不遠處的空地上，散落著一地雞毛。
再遠一些的地方，有篝火正在熊熊燃燒。
篝火旁，一隻半人高的黃鼠狼，像人一樣支著雙腿站在那裡，兩隻前爪各抓著一根棍子，棍子上穿著兩隻雞，在火焰的炙烤下，沁出黃色的油脂……
李慕覺得很荒謬，他居然看到一隻黃鼠狼在烤雞，而且聞著味道還不錯……
那黃鼠狼正在專心烤雞，察覺到後方傳來動靜，回頭一看，發現後方忽然多了兩道人影，嚇得手一抖，險些將烤雞扔進火裡。
它將烤雞扔進草叢，然後跳到一旁，目光警惕的盯著李慕和李清，問道：“你們是什麼人，來這裡幹什麼？”
看著一隻黃鼠狼站在那裡口吐人言，李慕總有些奇怪的感覺，好不容易才適應，看著那黃鼠狼問道：“是你偷了張家村村民的雞，還吸家禽的血修行？”
“你們是官差！”
那黃鼠狼看清了他們身上穿的制服，臉上露出驚懼之色，連草叢裡的烤雞也顧不得撿，身體化作一道殘影，瞬間便逃進了草叢之中，不見蹤影。
這便是妖物的難纏之處，就算是沒有化形，但塑胎妖物，速度也比尋常野獸快得多，它們若一心想逃，修行者還真不容易追上。
剛才李慕倒是有機會一道天雷劈了他，但一來李清在這裡，他施展雷法之後不好解釋，二來妖類修行不易，這黃鼠狼幾十年才能修的現在的道行，也沒有必要為了幾隻雞就打的它形神俱滅……
這時，李清四下裡看了看，說道：“還有妖氣。”
那紙鶴懸浮在空中，轉了幾圈之後，又調轉方向，向不遠處的山崖飛去。
山崖邊上，雜草叢生，李慕走進之後，發現一個隱匿在荒草之下的山洞。
山洞只有半人高，裡面黑漆漆的，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李慕正要撥開草叢，李清忽然將他推開。
“小心！”
李慕被推開的瞬間，一道黑影從他身旁閃過，剛才那隻黃鼠狼居然去而復返，它的身體比剛才暴漲了整整一圈，站在那裡，雙腳岔開，擋住洞口，兩隻前爪伸出，鋒利的指甲發出幽幽寒光。
李慕抽出白乙劍，和李清並肩站在一起。
塑胎境妖物，雖然還不會法術神通，但他們的肉體卻極為敏捷，對人的威脅，還在那些靈智不高的野獸之上。
別看這隻黃鼠狼體型不大，本質卻是妖，不是野獸，這山中尋常的虎豹豺狼，都不是它的一爪之敵。
那黃鼠狼看著他們，咬牙道：“人類，離開這裡！”
李慕道：“不過是幾隻雞的事情，老老實實的回縣衙，將功補過，賠償那些村民的損失就行了，你修行不易，何必頑抗？”
黃鼠狼冷哼道：“你們這些狡猾的人類，還不是為了我們的魂魄，跟你們走，只有死路一條！”
它話音落下，便再次撲了上來。
它飛撲的方向是李清，李慕顯然還沒有被它放在眼裡。
鏘！
此妖的利爪，和青虹劍相碰，發出金鐵之聲，火星四濺，李清依舊站在原地，那黃鼠狼的身體卻飛了出去，撞在了山壁上，口中噴出鮮血。
看著那黃鼠狼一招被擊潰，李慕面露訝色。
按理說，塑胎境妖物的道行，應該和李清差不多，斷然不會出現這種一擊即潰的場面。
李慕怔了怔，看向李清，問道：“頭兒，你到聚神境了嗎？”
李清點了點頭，並沒有否認，而那黃鼠狼的綠豆眼中，已經湧現出絕望，它掙扎了兩下，沒有起身，無力的靠在山壁上，卻還是死死的守著洞口。
這時，崖壁下的山洞中，卻傳來了淅淅索索的聲音。
一道灰影從山洞中爬出來，李慕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那又是一隻黃鼠狼。
這隻黃鼠狼身上的毛髮黯淡無光，一對小眼睛中浮現出悲哀和絕望，從山洞中艱難的爬出來，靠在第一隻黃鼠狼身上之後，便閉上眼睛，一動不動了……
當那隻黃鼠狼從洞裡爬出來的時候，第一隻黃鼠狼卻忽然有了氣力，掙扎著爬起來，咬破自己的前爪，將傷口送到第二隻黃鼠狼的嘴邊。
片刻之後，它的身體更加虛弱，跪在地上，哀求道：“那些雞都是我抓的，你們要殺就殺我，這不關她的事……”
李慕收起劍，問道：“誰說要殺你了？”
那黃鼠狼抬起頭，怔怔的看著他，“你們不殺我？”
“為什麼要殺你？”
“你們不取我的魂魄嗎？”
“我有說過要取你的魂魄嗎？”
……
如果不是這隻黃鼠狼非要反抗，肯老老實實的跟他們回去，又怎麼會受這些傷，李慕瞥了它一眼，問道：“你吸食家禽精血，是為了它？”
那隻黃鼠狼重新爬到洞口，哀聲道：“她被一個修行者打傷，毀了根基，我只是偷了些雞，給她補一些血氣，從來沒有害過人……”
這黃鼠狼倒也算有情有義，身為萬物之靈長的人類，尚且會為了前途，殺害自己的未婚妻子，一隻黃毛畜生，卻能為了同伴，放棄多年道行與性命，僅這一點，便足以讓李慕刮目相看。
李慕走到洞口，說道：“我看看。”
那黃鼠狼見此，眼神雖然變了變，但卻沒有做出任何舉動。
如果眼前的人類真的想殺它們，剛才就可以動手了，不用等到現在。
當初幫助林婉修復殘魂的時候，李慕就發現了佛門法力的好處，妖物鬼物，本質上雖然不同，但佛法是沒有屬性的，既然能度鬼，想必也能度妖。
李慕想了想，伸出雙手，無聲頌念心經的前幾句，手上逐漸出現了金光。
他用金光包裹住那隻黃鼠狼，很快的，它便再次睜開了眼睛。
李慕拍了拍手，站起身時，發現李清正用意外的眼神看著他。
李慕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中咯噔一下，連忙道：“頭兒，你聽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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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化形虎妖
“多謝仙師！”
“多謝仙師！”
……
兩隻黃鼠狼跪在地上，給人類磕頭行禮，看著有些詭異，李慕卻顧不上這些，滿腦子都是怎麼給李清解釋他身具佛門法力的事情。
“上次我又遇到了曾經救過我的那位高僧，他說我與佛有緣，想讓我出家當和尚，我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他，然後他送了我一本法經，讓我沒事的時候多念念，後來我發現念那本經書，身體居然可以發光……”
李慕一臉肅然的看著李清，說道：“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頭兒要是不信，可以去金山寺找玄度大師查證，我沒有遁入空門，我以後還要娶老婆……”
道門和佛門畢竟是兩家，而且在香火信徒上，佛道隱隱對立，不能讓李清誤會他腳踏兩隻船。
更不能讓她誤會他已經皈依佛門，四大皆空。
李清只是有些意外，並不曾有責怪或是不滿，說道：“佛道只是修行的形式，你選任何一道都可以，只是眼下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凝魄，等到七魄都凝聚之後，無論你選擇那一種修行方式，都是你的自由。”
李慕解釋道：“我也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只是沒事的時候隨便念念，我才不會當和尚，當和尚又不能成親……”
解釋完這件事情之後，李慕重新看向那兩隻黃鼠狼精，說道：“你們雖然沒有害人，但偷了那些家禽家畜，也讓張家村的百姓平白蒙受了損失，須得賠償他們。”
“應該的，應該的！”那隻黃鼠狼連連點頭，說道：“小妖沒有人類的銀錢，只是這些年來，存了些靈芝藥材，不知道可不可以用它們代替？”
不過是幾隻雞兩隻羊的事情，兩隻妖精看中的藥材，年限肯定不低，賠償那些村民的損失，綽綽有餘。
李慕掃視他們一眼，說道：“先和我們回縣衙吧，具體怎麼賠償，還要看縣令大人決斷。”
如果是轄區內一些偷雞摸狗的小事，李慕自己調解調解也就完了，但涉及到妖物，且已經在村民中引起了恐慌，案子處理起來，便要麻煩一些，李慕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黃鼠狼連連點頭，“小妖聽仙師的。”
李慕回頭看著李清，說道：“頭兒，天快黑了，我們回去吧。”
他剛剛邁出一步，卻被李清抓住了手腕。
李清一隻手握著青虹，對李慕道：“站在我身後。”
李慕疑惑的走到她身後，這才發現，那兩隻黃鼠狼已經趴在了地上，瑟瑟發抖。
而不知什麼時候，他們的四周，變的一片靜謐，近處草叢的蟲鳴，遠處的野獸嚎叫，都徹底消失。
吼！
一聲長嘯之後，遠處的草叢一陣抖動，一個赤著上身的精壯漢子，從草叢中走了出來。
他現出身形之後，一股無形的氣勢撲面而來，李慕險些無法站穩，前方那漢子給李慕的壓力，竟然比那蜥蜴精還要大得多。
“化形妖物……”
毫無疑問，此人也是一名化形妖物，而且道行比那隻蜥蜴精還要深厚，就是不知道本體是什麼，相隔這麼遠，就能給李慕這麼大的壓力。
李慕暗中施展天眼通，再次望過去之後，看到的不是那名精壯漢子，而是一隻白額猛虎，這老虎身長丈許，威猛無比，身上的妖氣更是沖天而起。
他看著李慕等人，咧嘴一笑，舔了舔牙齒，說道：“我當是什麼，原來是兩隻黃皮子，兩個人類血食，今日倒是可以開葷了……”
李清問道：“你吃過人？”
虎妖大笑兩聲，說道：“人類血食的滋味，可比這些山精野怪美味多了，不過這位小娘子如果願意做我的虎夫人，我倒是可以放你一馬……”
他話音未落，一道劍氣便向著他當頭斬去。
“吼！”
虎妖怒吼一聲，冷笑道：“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就吃了你，到時候，我的道行更進一步，說不定能晉級第四境，再也不用藏在這深山老林中……”
一聲虎嘯，震的李慕腦袋嗡嗡的響，那兩隻黃鼠狼更是不濟，直接暈了過去。
李慕站在遠處，看李清和那虎妖鬥法，雖然心中著急，但卻幫不上什麼忙。
這隻虎妖和李慕遇到的那隻蜥蜴精不同，它很有可能已經到了化形巔峰，只差一步，就能晉入中三境，那是相當於道門神通境界的修行者，舉手投足間都有大威能，那種道行的妖鬼，就算是李慕底牌盡出，也無濟於事。
李清手握青虹，那虎妖的武器則是他的尾巴，如此近距離的打鬥，什麼術法符籙，都無法施展，全憑各自的戰鬥技能。
眼前的戰鬥，李慕一點兒忙也幫不上。
他的雷法道術，目前只能打固定靶，除非那虎妖站在那裡不動，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李慕看了一會兒，逐漸看出了一點門道。
那虎妖皮糙肉厚，鋼鞭一般的尾巴，更是靈活，威力不輸法器，如果李慕被它的尾巴掃一下，不死也得斷幾根骨頭。
不過，這虎妖兇悍雖兇悍，但打鬥卻毫無章法，全憑野獸的本能，李清看著弱小，劍法中卻隱含套路，幾十招之後，那虎妖便被刺了幾劍，要不是他皮糙肉厚，可能早已被李清斬於劍下。
吼！
虎妖再次怒吼一聲，從嘴裡噴出一團黑氣，李清閃身躲開，袖中飛出一張符籙，符籙在空中自燃，四周忽然狂風大作，將那團黑氣吹散開來。
吼，吼，吼！
虎妖連吼三聲，從他的身上，忽然飛出了無數的幽影，這些幽影有人形，也有各種動物形狀，從虎妖體內飛出之後，便向著李清撲來。
李清手中劍光舞動，每一劍劈下去，便有一道幽影被劈散，但下一刻，它們又會重新凝聚，悍不畏死的繼續撲上來。
李清秀眉蹙起，這些幽影，都是陰靈之體，但不知為何，卻彷彿有不死之身一樣，源源不斷，雖然對她產生不了太大的威脅，卻在不斷的消耗她的體力和法力。
便在這時，她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站在我身後。”
李慕握著李清的手腕，走到她身前，身上金光大放。
那些幽影靠近金光時，身體之上便會冒出黑煙，慘叫不止，只好的遠遠的躲避開來，不敢靠近。
那虎妖見這些鬼影無用，猛吸一口氣，便將這些幽影重新吸進體內。
與此同時，李慕身上的佛光，也緩緩消散。
當然，這並不是他主動消散的，而是《心經》對法力的消耗太大，李慕體內，只修煉出了一絲絲微弱的可以忽略的佛門法力，最多也就堅持這麼幾十秒而已。
虎妖冷冷的看著他們，兩隻手臂，忽然變成了虎爪，無比鋒利的指甲，在月色下閃著悠悠寒光。
便在這時，有人在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虎妖一爪向身後拍去，不料拍了個空。
他猛地回頭，看著站在前方的和尚，怒道：“哪裡來的野和尚！”
“阿彌陀佛。”和尚單手行了一個佛禮，說道：“貧僧玄度，來自金山寺，不是野和尚……”
虎妖舔了舔嘴唇，冷笑道：“看來今日倒是能吃一個飽。”
和尚抬頭看著他，面露悲憫，說道：“人有人道，妖有妖途，你為了自身修煉，便想要害人性命，為天道所不容，已經犯下業障，不如讓貧僧度你一度，助你消除業障，也好往生極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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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金身
玄度和尚總是在奇怪的時間，奇怪的場合出現，李慕有理由懷疑他是不是在跟蹤自己。
不過玄度出現之後，李慕的心倒是徹底放下了來了。
蘇禾是第四境鬼修，連她都對玄度十分忌憚，這和尚最少也是佛門第四境金身強者，相當於道家的神通高手，收拾這隻虎妖，還不是手到擒來。
李慕甚至想看看，玄度是怎麼收服這虎妖的，畢竟，他還沒有見過有人正兒八經的使用佛門神通。
鬆了一口氣之後，他放開李清的手腕，先對李清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和你提過的玄度大師。”
李清剛才被李慕拉至身後，此刻微微向前一步，和他並肩而立，目光望向玄度。
虎妖看著忽然出現的陌生和尚，大吼一聲，“你要度我？”
呼嘯聲震的李慕耳中嗡鳴不斷，玄度距離虎妖最近，衣衫被虎嘯帶起的妖風吹的獵獵作響，但身體卻巍然不動，平靜說道：“貧僧生平度人無數，像你這樣的妖物，也度過不少。”
“那就讓我看看，你這和尚的本事！”
虎妖暫時不理會李慕和李清二人，他能感受到這和尚不好惹，就地一滾，立刻現了原形，乃是一直身長丈許的白額吊睛猛虎，他遠遠的張開大嘴，對著玄度猛然一吼。
吼！
一陣無形的氣浪，向著玄度席捲而來，地面頓時飛沙走石，草皮也被掀起，然而，玄度的身體之外，卻像是有一個無形的氣罩，讓這些砂石無法靠近他的身體。
化形妖物往往都有天賦神通，這虎妖一吼之力，非比尋常。
李慕的腦海一片空白，只剩下一聲虎嘯連綿不絕，讓他頭痛欲裂，直到兩隻略有冰涼的手掌捂住他的耳朵，那種感覺才消失。
李清捂住李慕的耳朵之後，便將視線再次投向了虎妖和那個和尚。
呼嘯聲中，玄度平靜的站在那裡，只是在某一刻，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一股無形的音浪，隨著他話音的落下，擴散出去，頓時，地面砂石倒卷，他和虎妖之間的幾棵大樹，被連根拔起，虎妖的身體也被掀飛，壓在一棵樹下。
虎妖身體猛地躍起，彈開那棵大樹，耳邊“阿彌陀佛”四個字還在不停迴響。
他面露驚色，有些難以相信，他最得意的虎嘯神通，竟然被這和尚用同樣的音波功夫，輕易化解！
虎妖身體一抖，無數的幽影從身體裡再次飛出，向著玄度呼嘯而去。
玄度靜靜的看著那些幽影，片刻後，臉上的悲憫之色不再，轉而浮現出幾分凶厲之色。
李慕心中一動，他是瞭解玄度的，這和尚平時的悲天憫人只是表像，真的發起飆來，可能比這虎妖還要兇悍。
不知道玄度會使用什麼佛門神通，他瞪大眼睛，已經做好了開眼的準備。
玄度看著虎妖，大怒道：“大膽妖孽，想不到你竟然害了這麼多無辜人命！”
虎妖冷哼一聲，“今日還要再多你們三條！”
玄度冷冷的看著那虎妖，伸手一握，才發現今日出來的急，忘記帶禪杖了，索性將袈裟脫掉，挽起袖口，向那虎妖沖了過去。
虎妖也是一躍而起，伸出巨大的虎爪，向玄度當頭拍去。
那虎爪聲勢浩大，帶起一陣破風之聲，轉瞬就到玄度頭頂。
砰！
玄度不躲不避，任由那虎爪拍到他的光頭上。
哢嚓！
一陣清脆的骨折聲後，虎妖的爪子，向著反方向詭異彎曲，明顯是斷了。
與此同時，玄度的拳頭，也已經落在了那虎妖的頭上。
他滿嘴的牙齒飛出，身體倒飛出去，撞斷了數棵大樹，才跌落在地。
這一幕看的李慕瞠目結舌，虎妖那一爪要是落在他的頭上，他必定會直接斃命當場，這和尚的光頭是有多硬，居然能讓虎爪直接折斷！
李清將雙手從李慕的耳朵上拿開，解釋道：“佛門修肉身，至第四境金身境界，身體堅不可摧，肉身之力強大，遠勝化形妖物……”
李慕吞了一口唾沫，目光繼續追隨玄度。
一拳砸飛虎妖之後，玄度並未停下，身影一閃，便再次出現在了虎妖的身旁。
砰！
他又是一拳砸下去。
砰砰砰！
打了不知道多少拳之後，似乎還不解恨，他又抱起一顆大樹，重重的砸在虎妖身上。
“大師，饒命！”
“饒命啊大師，你度我吧，我願意被你度了，求你度我吧！”
“饒，饒命啊……”
虎妖從一開始的怒吼，到最後只剩求饒，聲音一聲比一聲虛弱，玄度的聲音，依舊中氣十足。
“度你媽個頭！”
“你讓老子度老子就度，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老子是誰？”
“殘害了那麼多生靈，還想求饒，老子今日就讓你形神俱滅！”
……
許久之後，一道虛影，從虎妖的身體上漂飛出來，剛剛飛上天空，就要向遠處逃竄。
玄度站起身，單手結了一個法印，向面前的虛空，一掌按下。
天空中，一個金色的手印憑空出現，按在了那虎妖的靈魂之上，李慕只聽到一聲包含無窮驚懼以及不甘的嘶吼，那虎妖的靈魂，化作無數光點消散。
玄度揮了揮衣袖，周圍遊蕩的那些幽影，便全都被他收起。
“阿彌陀佛。”他雙手合十，低聲道：“回去之後，貧僧會用佛法超度你們，助你們早日投胎……”
李慕抿了抿有些發幹的嘴唇，心中暗道，這才是猛男鬥法該有的樣子……
這時，玄度已經穿好了袈裟，走到李慕和李清面前，客氣的施了一禮，說道：“緣分真是妙不可言，小施主，我們又見面了。”
李慕反應過來，立刻道：“多謝玄度大師解圍。”
玄度笑了笑，說道：“此等害人妖物，人人得而誅之。”
說完，他又看向李慕和李清，問道：“貧僧剛才在金山寺打坐，忽然看到這裡佛光沖天，應是有我佛門高人在此，敢問兩位施主，可否見過此人？”
從李慕頌念心經到玄度來這裡，充其量也就是一分鐘的功夫，可見這和尚道行的高深，李慕並不想在他面前暴露，搖頭道：“沒有啊，我們沒有看到什麼和尚，頭兒你有看到嗎？”
李清看了他一眼，搖頭道：“沒有。”
“可惜了。”玄度輕歎一聲，說道：“那佛光之盛，十里之外，清晰可見，一定是佛門大神通之士經過，小僧本想向他請教佛法，可惜，可惜啊……”
李清再次看了李慕一眼，目光飽含深意。
玄度歎過之後，重新看向李慕，問道：“不知道小施主考慮好了沒有，願不願皈依我佛門……”
李慕這次倒是沒有直接拒絕，畢竟剛才玄度的表現，著實震驚到他了，如果他能學會這一手，那天遇到蜥蜴精，也不用那麼狼狽。
他想了想，看向玄度，問道：“皈依佛門，可以留頭髮嗎？”
玄度點了點頭，說道：“可以，剃度只是表像，若是你自身便能根除煩惱，那麼剃不剃度，又有什麼分別？”
李慕又問道：“可以不吃素嗎？”
玄度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倘若心中無佛，齋戒食素也無用……”
李慕繼續問道：“那可以娶老婆嗎？”
玄度搖了搖頭：“不可，佛門六根清淨，四大皆空……”
“告辭。”
李慕果斷的拒絕，看向李清，說道：“頭兒，我們走……”
走了兩步，他又折返回來。
玄度微笑問道：“小施主莫非是回心轉意……”
李慕搖了搖頭，指著那隻虎妖的屍體，說道：“我就是想問一下……，這虎皮大師還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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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金山寺
那虎妖雖然死了，但死了的化形妖物，對李慕也有用。
它的魂已經被玄度拍散，魄還殘留在肉體中，抽了他的魄力，對李慕凝聚那三個逆魄有莫大的幫助。
玄度聞言有些失望，卻還是說道：“此妖作惡多端，死有餘辜，它的虎皮，貧僧還有用處，小施主若是想要取其魄力，盡可自取。”
李慕走到李清身邊，小聲道：“頭兒，魄力怎麼取？”
李清單手掐了一個印訣，從那虎妖被玄度糟蹋的不成樣子的身體中，緩緩的飄出了一團氤氳之氣。
虎妖的魄力李清並沒有直接給他，要等到他吸收到足夠的怒情之後才會有用處。
玄度看了看徹底黑下來的天色，對兩人道：“阿彌陀佛，此處距離縣城不近，夜路難行，金山寺就在附近，兩位施主不妨在寺中休息一晚，明日再回。”
李慕望向李清，等著她做決定。
李清看了他一眼之後，點頭道：“那便打擾大師了。”
既然李清同意，李慕自然也沒有什麼意見，這黑燈瞎火的，她的修為高深，趕路自然沒有問題，對李慕來說，在山裡走夜路就有些困難。
李慕叫醒了兩隻黃鼠狼精，那黃鼠狼醒來後，第一件事便是跪在地上，哆嗦道：“虎大王饒命，饒命！”
老虎沒成精之前，就是山中大王，成精之後，群妖更是得躲著避著，平日裡連一點兒妖氣都不敢散出，否則就會成為它的口中之食。
它剛才以為必死，顧不了那麼多，沒有掩飾身上的妖氣，這才引來了虎妖，就算是他們兩隻化形，也不是虎妖的對手，更何況是現在……
黃鼠心中悲哀，想不到僥倖沒有被人類修行者滅殺，又要葬身虎口……
李慕瞥了瞥那隻嚇破膽的黃鼠狼，說道：“起來吧，虎大王死了。”
“死，死了？”
黃鼠狼抬起頭，看著前方不遠處的虎妖屍體，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玄度單手拎起虎妖屍體，沿著山道向前走去，李慕和李清跟在他的身後，兩隻黃鼠狼也連忙爬起來，跟了上去。
去金山寺的路上，經過詢問，李慕知道這黃鼠狼叫黃鼠，是一隻修煉了五十年的黃鼠狼精。
而那隻受傷的黃鼠狼，是它的妻子。
黃鼠的妻子，在一個月前，被一名修行者所傷，那名修行者想要取它的魂魄修行，它雖然拼命逃脫，但根基已毀，如果不是李慕出手，它恐怕活不過三天。
李慕剛才修復了一點它的根基，想要完全恢復，還需要再施展幾次佛光。
經歷了林婉和黃鼠老婆一事之後，李慕隱隱覺得，應該並不是所有佛光都有這種效用，心經也應該不止這一種用處，只是他還沒有發現而已。
玄度說金山寺距離這裡不遠，三人也走了足足兩刻鐘。
屹立在山腰的寺廟算不上大，但也不算小，兩名守門的沙彌見玄度回來，立刻小跑過來，恭敬道：“師叔……”
玄度道：“這兩位施主需要在寺中住宿一晚，給他們安排兩間禪房。”
小沙彌看了看李慕和李清，連連點頭。
雖然寺中有不得留宿女施主的規矩，但玄度師叔什麼時候講過規矩，就算是方丈對他也無可奈何。
玄度又將那虎屍扔在地上，說道：“這隻虎妖作惡多端，一會兒抬進去，放在柴房，明天交給山下的裁縫，讓他給方丈做一床虎皮褥子……”
黃鼠站在外面，看著李慕，忐忑的說道：“仙師，小妖不能進寺廟，就在外面等著……”
凡是有真正佛門修行者的寺廟，都有佛光加持，妖鬼難進，就算是黃鼠夫婦進去了，恐怕也得提心吊膽，李慕點了點頭，說道：“你們可以先回去，明天一早在這裡等我們。”
他並不擔心兩妖逃跑，黃鼠的妻子根基沒有恢復，逃走的話，依舊難逃一死，這黃鼠雖然是妖物，倒也有情有義，應該不會做出獨自逃跑的事情。
小沙彌手腳麻利，很快就為他們收拾出來了兩間乾淨的禪房。
李慕本以為李清會問他些什麼，但她只是告訴李慕早點休息，明日一早回衙門，就走進了隔壁的禪房。
折騰了大半天，李慕本來已經有些累了，來到金山寺之後，反而又精神起來。
禪房中有一種檀香氣味，讓人聞著靜心凝神，李慕五心向天，習慣性的導引修煉時，忽然想到，這裡是佛門聖地，在這裡修行道門功法，似乎是有些冒犯，正好蒲團旁邊放了一本佛經，李慕順手便拿過來，隨便翻了幾頁。
佛門的經書，分為兩種。
一種是普通經書，也是信徒們日常頌念的經書，這種經書可隨便頌念，並不會出現佛光異象等，另一種則是法經，法經蘊含佛門妙法，頌之能增長法力，或是施展神通，普度佛光，便是佛門最常見的一種神通。
金山寺當然不會將法經放在禪房裡，李慕手中拿著的，只是一本普通經書。
前幾天，從李清那裡重新求來幾張符篆，用來搜尋記憶時，李慕便發現，他看過的為數不多的幾部佛經中，能引來佛光異象的，只有《心經》。
他解釋不出這其中的緣由，但也沒有那麼貪心，一部心經，便讓他數次絕處逢生，隨著法力增長，或許還會發現別的什麼妙用。
他盤膝坐在蒲團上，開始用禁言之法，默念心經。
這一次，李慕的身上，並沒有金光浮現。
他之前就覺得，和尚修行之時，也不該變成一個行走的光源，走到哪裡，照亮哪裡，來金山寺的路上，李慕特意問過玄度才知道，原來頌念法經時，引動的佛光，是有隱匿之法的。
玄度一心想勸李慕皈依，說起這個隱匿之法時，也沒有吝嗇，當下便傳授了他，李慕以後終於可以放心的修行佛門之法，不用擔心發光的問題。
李慕誦經修行的同時，金山寺，佛殿之上。
幾名小沙彌抬起頭，臉上光影交錯，忽明忽暗。
仔細看去，便會發現，忽明忽暗的不是他們的臉，而是殿中供著的佛像金身，正在一閃一閃的發出金光。
一名小沙彌反應過來，立刻道：“快去告訴方丈！”
李慕正在修行，忽然聽到禪房外面腳步雜亂，擾得他不能專心，他以為是金山寺失了火，打開房門時，看到李清也從隔壁禪房走出來。
李慕疑惑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李清望著佛殿的方向，說道：“聽那幾個小和尚說，佛殿的佛像剛才無故發光。”
李慕和李清只是客人，不好在寺中亂走，因此他雖然心中好奇，倒也沒有前去湊熱鬧，只是問李清道：“佛像也會發光？”
李清解釋道：“金山寺中的佛像，常年受香客供奉，早已是靈寶之流，佛像不會無故發光，應該是受到了什麼牽引導致。”
李慕心中咯噔一下，忽然想起了一事。
那夜他第一次用心經幫助林婉時，好像附近的寺廟中，也有異象出現，只不過當時他並沒有多想，但第二次出現這種情況，是巧合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他咽了口唾沫，問道：“會不會是有人頌念法經的原因……”
“應該不是。”李清搖了搖頭，說道：“金山寺的大師們日夜頌念法經，這些佛像在這裡幾十上百年，若有異象，早就有了，不會等到今日，除非是有新的法經問世……”
李慕喉嚨動了動，說道：“或許，是有別的原因……”
李清望著佛殿的方向，說道：“半月之前，符籙派祖庭，也發生了諸多異象，道經顫抖，道鐘不斷鳴響，像是有新的道術不斷被創造出來，已經引得無數修行者注意，如今就連佛門，也出現了類似的異象，北郡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
李慕傻傻的站在原地，李清發現了他的異樣，問道：“怎麼了？”
李慕忽然打了個哈欠，笑著說道：“我忽然有點累了，先回房休息，頭兒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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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疑團再生
清晨，金山寺晨起的鐘聲響起時，一間禪房裡，李慕從床上爬起來。
昨晚聽說金山寺佛殿出現異象之後，嚇得他一晚上都沒有修煉，倒是美美的睡了一覺。
半個月之前，李慕突發奇想，用前世諸多道家經典代替真言，試圖施展道術，追查趙永離魂一事，遇到林婉，又首次用《心經》代替佛門法經，引出了普度佛光。
不管是那些道家經典，還是《心經》，都是第一次出現在這個世界，李慕也是昨天才知道，原來這些能引動天地之力的道術法經，在首次出現時，會被某些存在或者特殊的物品感知，產生一些特殊的動靜。
蘇禾的叮囑，李慕還牢牢的記在心裡。
匹夫無罪，懷璧有罪，道術法經，即便是中三境的大能也會覬覦，李慕身懷這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即便是對最信任的李清，他也不打算告訴。
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李慕走過去，打開房門，看到一個小光頭。
小沙彌送來了洗漱的東西，將之端進房間，說道：“小施主洗漱之後，可來西邊的膳堂用早膳。”
“多謝。”
李慕客氣一聲，總覺得這小沙彌有些奇怪，在他離開的時候，偷偷用天眼通觀察了一下，不由愣在原地。
這小和尚，居然是一隻妖物，他的本體，是一隻金雕。
奇怪的是，他的身上，卻沒有絲毫妖氣，肉體中，還有佛光隱現。
這讓李慕大為意外，金山寺還真是一個邪門的地方，這化形妖物明顯是修佛的，不僅如此，和李清來到膳堂的時候，李慕驚訝的發現，寺內化形的妖物，不止那小沙彌一個。
除了妖物之外，甚至還有身上沒有絲毫鬼氣的鬼物，在後院劈柴挑水，忙的不亦樂乎。
直覺告訴李慕，這些妖鬼，一定和玄度有關，那和尚最喜歡和妖鬼講道理，講不過就動手，然後那些不願意被他度的妖鬼就哭著喊著求他度……
玄度並不在這裡，李慕和李清找了一個角落坐下，有小沙彌為他們端來飯菜。
金山寺的早膳很簡單，只有饅頭，青菜，以及一碗豆腐湯。
李清吃得很慢，李慕餓了一晚上，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早膳，一邊等她，一邊聽旁邊的和尚聊天。
“昨天晚上，佛殿的佛像又發光了，師父說這種異象，百年一見……”
“我聽玄度師叔說，是有人悟出了新的法經，佛殿中的金身才會共鳴，他還說昨天晚上，有一名佛法高深的前輩，路過金山寺，或許就是因為那名前輩……”
“玄度師叔昨天晚上又出門了，回來的時候，打死了一隻作惡多端的虎妖，什麼時候，我們也能像玄度師叔那麼厲害，就能和他一樣為民除害了……”
“說到虎妖，我們快點吃，吃完早膳，還要下山將那虎皮交給裁縫，玄度師叔說要用這虎皮給方丈做一床虎皮褥子，上次方丈大師圍剿那邪修，被那惡人打傷，到現在還沒有恢復……”
……
見金山寺的和尚並沒有懷疑自己，李慕總算是鬆了口氣，同時也在心裡打定主意，以後修行之時，要離寺廟，道觀這些地方遠一點，誰知道他修行的時候，會不會還有什麼東西無故發光。
等李清吃完飯，兩人便向玄度告辭。
李慕對玄度行了一個佛禮，說道：“夜宿貴寺，多有叨擾，我們還有差事在身，就不打擾玄度大師了。”
玄度微微一笑，說道：“小施主與佛有緣，金山寺的寺門，永遠為你敞開。”
李慕立刻道：“在下六根不淨，就不給佛門添亂了……”
和李清出了金山寺，李慕長舒口氣。
玄度這個人看著溫文爾雅，但其實卻喜好暴力，而且不講道理，如果他非要讓李慕留在金山寺，恐怕李清也攔不住。
好在他並沒有對李慕用強，反倒是在佛門的修行上，解答了李慕的很多疑惑，這次出城，李慕受益良多。
黃鼠夫婦早就在金山寺外等待，黃鼠的背後背了一個包袱，鼓鼓囊囊的，裝的全是藥材。
兩隻黃鼠狼像人一樣直立行走，招搖過市，有些不成體統，李清給它們了兩張隱身符籙，黃鼠夫婦貼在身上之後，便在李慕眼前憑空消失。
李慕將法力運行到眼部，也依然看不到它們的身影。
直到他施展天眼通，二妖才再次出現在他的眼中。
這門神通的作用，比李慕預料的，還要大得多，以他這麼微末的法力，也能輕易施展，雖然還不能稱之為道術，但也是極為玄妙的神通。
一隻小小的怨靈，居然懂這種神通，實在是出人意料。
李清道：“這只是簡單的障眼符，能騙過普通人的眼睛，騙不過有些道行的修行者，等你到凝魂境時，便能看穿了。”
李慕如今七魄只凝聚了一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凝魂，解決了黃鼠的案子之後，他還得去一趟雲煙閣，繼續扮演他的說書郎。
回縣城的路上，李慕再次為黃鼠的妻子施展了一次佛光，解了它的性命之危。
雖然李慕已經凝聚了第一魄，但兩妖對他的感激所產生的喜悅之情，李慕還是沒有浪費的導引過來，這些情緒煉化之後，能讓他的第一魄更加敏銳。
回到縣城，李慕剛剛踏進縣衙大門，迎面碰到了韓哲。
自上次從碧水灣回來之後，韓哲就請了假，據說是損失了太多的精元，閉關修煉了一段日子。
看到李清時，韓哲的臉上露出笑容，問道：“清姑娘什麼時候回來的？”
“幾天前。”李清淡淡的說了一句，徑直走進縣衙。
韓哲目光在李慕身上一掃，看到了他手中握著的白乙劍，又回頭看了看李清的青虹劍，問李慕道：“你的劍哪裡來的？”
“頭兒送的。”
李慕也淡淡的回了一句，跟在李清身後走出去。
韓哲站在門口，臉上露出驚疑之色，那兩把劍外形極為相似，雖然這不能代表什麼，但看到一個小小的捕快，和他的心上人拿著相似的劍，心裡總歸有些不舒服。
不過這不舒服也只是一瞬，他和李清，都是符籙派弟子，雖不屬同一脈，但卻是同門，小小的陽丘縣，也只是他們歷練過程中的一段，李慕只是一個小小的捕快，註定不會和他們有太多的交集。
韓哲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轉身走出縣衙。
縣衙，前堂。
張縣令坐在上方，瞥了瞥下方跪著的兩隻黃鼠狼，說道：“兩隻妖孽，你們雖然沒有害人，但也讓張家村的村民財物受損，本官現在罰你們雙倍賠償他們的損失，你們可有異議？”
“都聽大人的，都聽大人的！”
兩隻黃鼠狼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連連答應。
李慕就站在一旁，張縣令並沒有因為黃鼠夫婦是妖物，就對他們加重處罰，這個判罰，完全是依照大周律，而黃鼠珍藏的那些藥材，隨便一支拿出去賣了，都能買幾百上千隻雞鴨，對黃鼠而言，這種懲罰，也並不嚴重。
這種小額財物損失的案子，如果不是涉及到兩隻妖物，根本不用張縣令出面，李慕自己就能處理了。
張縣令提筆算了算，說道：“張家村共損失了十五隻雞，兩隻羊，每隻雞市價五十文，雙倍便是一百文，十五隻雞，罰你們一千五百文，一隻羊市價一千文，雙倍便是兩千文，兩隻羊四千文，共計五兩五錢，對於本案的處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黃鼠愣了愣，說道：“大人，那十五隻雞，是小妖所為，但小妖從未偷過羊……”
張縣令皺眉看著它，問道：“張家村的兩隻羊，被咬破脖子，吸乾血液而死，你敢說不是你所為？”
“大人冤枉。”黃鼠噗通一聲伏在地上，說道：“小妖從來都不偷羊，羊太膻了，它們的血，小妖聞著就噁心……”
張縣令狐疑的站起身，問道：“不是你們，那會是誰？”
李慕臉上也露出疑惑之色，黃鼠既然已經承認了偷雞的事情，再加上兩隻羊，無非是多賠幾兩銀子，如果那兩隻羊的血真的是它吸的，他沒有必要否認。
難道，張家村的案子，還涉及到另外的妖物？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從外面傳來，張山喘著粗氣，快步跑進來，說道：“大人，不好了，張家村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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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僵屍
張家村。
員外府。
一具面色慘白的男屍躺在地上，屍體的脖子一側有兩個血洞，體內的血液被吸幹，面色猙獰且驚懼，在死之前，顯然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張山李肆和其他三名捕快遠遠的躲在後面，韓哲站在屍體旁，臉色陰沉。
死者是張家村的員外，今天早晨，被家中僕從發現，死在了自家後院，僕人們第一時間就報了官，得知此案蹊蹺，很有可能是妖物作祟之後，張縣令立即便讓李清和韓哲帶人前來調查。
張員外死相淒慘，李慕強忍著不適，站在李清身邊，問道：“頭兒，能不能看出來是什麼妖物所為？”
韓哲蹲下身，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量了量屍體脖子上的血洞距離，然後站起身，表情嚴肅的說道：“不是妖，是屍。”
李慕能夠感受到，在韓哲開口之後，李清臉上的表情也凝重了不少。
她看向韓哲，問道：“是什麼等級的僵屍？”
“至少也是跳僵。”韓哲深吸口氣，驚疑道：“陽丘縣什麼時候出現跳僵了，難道是從隔壁周縣跑過來的？”
李清想了想，搖頭道：“周縣在東，張家村在西，應該不可能來自周縣。”
“不管是不是，這次我們麻煩大了。”韓哲沉聲道：“這東西和妖鬼不同，他們根本沒有人性，害人一次，就一定會害第二次，必須儘快找到並且除掉它……”
李慕以前對僵屍的瞭解，全都來自八九十年代港臺片，他最喜歡的一位港臺明星便是僵屍道長林正英，對他的僵屍電影，一度到了癡迷的程度。
這個世界的僵屍，並不是穿著清代官服蹦蹦跳跳那種，《十洲妖物志》中有記載，僵屍者，人死後屍體所化，集天地怨氣穢氣所生，不老，不死，不滅，乘月氣，應節而移無定所，喜食人畜精血……
低階僵屍有白僵，黑僵，跳僵，白僵渾身長滿白毛，是剛剛變為僵屍不久的屍體，非常容易對付，它極怕陽光，行動緩慢，常在夜間偷襲牲畜，不敢攻擊人。
白僵若飽食牛羊精血，數年後渾身脫去白毛，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幾寸長的黑毛，謂之黑僵，黑僵仍怕陽光和烈火，行動也依舊緩慢，追不上正常人類。
黑僵納陰吸血再幾十年，黑毛脫去，成為跳僵，行動開始以跳為主，跳步較快而遠，雖然依舊畏光，但渾身已是銅頭鐵臂，尋常兵器甚至是法器都不能傷之，如果按照這種等級劃分，李慕所看的大部分僵屍片中的僵屍，都屬於跳僵一類。
僵屍非人非鬼非妖，沒有靈智，全憑本能行動，正因如此，它們的危害，也遠比妖鬼要大。
但凡有點腦子的妖鬼，都知道不能輕易害人，否則便會成為朝廷的剿滅對象，但僵屍不同，它們是人死後的屍體所化，靈智早已隨著三魂的消散而消散，唯一的本能，就是吸血進化。
在進化到飛僵之前，所有的僵屍，只有本能，沒有靈智。
這便使得它們的危害大大提高，近乎每次有僵屍的蹤跡出現，官府都會第一時間剿滅，以免造成更大的危害。
韓哲退出員外府，對等在外面的張家村眾人說道：“安排幾個人，馬上將張員外的屍體燒掉。”
一名老者拄著拐杖走出來，為難道：“官差大人，這不好吧，人死了，要入土為安……”
韓哲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是？”
老者道：“我是死者張大富的族叔。”
“燒不燒，隨便你們。”韓哲冷冷一笑，說道：“不過我告訴你，他是被僵屍咬死的，今天晚上就會變成活屍，就算你們把它埋了，他也能從土裡爬出來，活屍能感應到和它們血脈相近的人，到時候第一個咬的也是你們……”
“燒，馬上就燒！”老者面色一正，將拐杖在地上杵了杵，對兩名壯漢道：“張大張二，馬上去找柴火，把屍體燒了，一個個的，怎麼都不聽官差大人的話！”
老者說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驚恐道：“半個月前，我那哥哥，也就是張大富的父親，他的墳被人掘了，屍體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會不會是……”
韓哲皺眉問道：“你哥哥死了多久？”
老者道：“也就不到一個月。”
“不可能。”韓哲搖了搖頭，說道：“想要成為跳屍，最少也要二十年道行，你們張家，有誰死了二十年以上，去看看他們的墳墓有沒有異常……”
老者指著幾個人，連連道：“你們幾個，還不快去看！”
李慕從韓哲的嘴裡，聽到了一些他熟悉的知識點，好奇的問李清道：“頭兒，僵屍真的會先害死自己的親人嗎？”
李清點了點頭，解釋道：“僵屍修行，除了吸收陰氣月華之外，還要依靠人類精血，親人的血脈和他們同宗同源，對他們來說，是致命的吸引。”
李慕喃喃道：“英叔誠不欺我……”
李清問道：“什麼？”
“沒什麼。”李慕搖了搖頭，又問道：“那我們要不要準備紙筆墨刀劍？”
張山靠上來，疑惑道：“什麼紙筆墨刀劍？”
“黃紙，紅筆，黑墨，菜刀，木劍。”韓哲走過來，訝異的看了李慕一眼，說道：“想不到，你還懂這些。”
李慕回憶起一位穿著道袍的身影，說道：“以前和一位道長學過。”
韓哲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讓張家村的村民找來一隻雞，殺雞取血之後，用雞血和墨，又用朱筆劃出一張符籙，將符籙點燃，符灰與雞血混合在一起，對張山等幾名捕快道：“你們幾個，將它們塗在刀刃上，然後帶些村民，去附近的山上找一找，尤其留意墓地，亂葬崗這些地方，一有發現，立刻回來彙報……”
一名捕快哆嗦著走上來，說道：“頭兒，如果遇到了那東西應該怎麼辦？”
韓哲瞥了他一眼，說道：“放心吧，那東西畏懼陽光，白天不會出現，不過你們一定要在太陽落山之前回來，如果遇到意外，就放煙花求救。”
李慕的白乙劍本來就是法器，不用抹那些雞血，他正準備和張山等人一起出去尋找那僵屍的蹤跡，李清忽然開口道：“李慕留下。”
在韓哲異樣的眼神中，李慕又走回來，問道：“頭兒，需要我做什麼嗎？”
李清道：“你留在這裡，看著張員外的直系血親，不要讓他們亂跑，如果變成僵屍的是張家的祖先，那麼它一定還會回來……”
“知道了。”李慕點了點頭，問道：“要不要準備一些糯米？”
李清問道：“準備糯米做什麼？”
李慕疑惑道：“糯米不是可以克制僵屍嗎？”
韓哲冷哼一聲，說道：“別以為隨便哪個江湖術士都會真正的道法，糯米克制僵屍，簡直聞所未聞，這麼容易聽信這些無稽之談，清姑娘，我要替你好好管教管教這個下屬，這麼下去，他不僅會害死自己，還會拖累同僚……
“我的人，不用你來管教。”
李清冷冷的說了一句，又看向李慕，說道：“糯米克制僵屍，書上從來沒有記載，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一位道長。”李慕笑了笑，說道：“他姓林，是一位道門高人，一身道法，專克僵屍妖鬼，人稱僵屍道長、一眉道人，關於僵屍的很多事情，我都是通過他得知的，他說糯米可以克制僵屍，遇到僵屍，只要屏住呼吸，便不會被它發現……”
李清面色微異，說道：“僵屍是死物，眼不能視，耳不能聞，憑藉氣息感知人的方位，那位道長有此見識，應該也不會妄言，道法無數，沒有人能知曉全部，或許這是他的秘法，至於到底有沒有用，試過之後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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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夜戰
李清並沒有直接否認糯米的作用，李慕在張家村的村民處借了些糯米，灑在張家祠堂周圍。
不管糯米對僵屍有沒有克制作用，多做一重準備，並沒有什麼壞處。
張家村的村民散去，張員外的直系血親，被他安排在了祠堂裡面。
雖說僵屍沒有靈智人性，吸血也不挑人畜，但直系血親的精血，能加快它們的進化，如果殺死張員外的是張家祖先，只要張家還有血脈在，它就一定會回來。
這是它們的本能，所以李慕等人，只要在張家村守株待兔就行。
然而，張家村幾名前往張氏墳地查看的村民回來之後，卻讓韓哲開始懷疑他剛才的推測。
據那幾名村民所說，張家祖先的墓葬，並無異常，說明他們之中，無人變成僵屍，張員外之死，或許只是一個偶然。
如果是這樣，再想找到那僵屍的蹤跡，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李慕想起張員外父親屍體失蹤的事情，疑惑道：“難道真的是張老員外？”
“正常情況下，這根本不可能。”李清否認了李慕的猜測，說道：“屍體需要有一定的機緣，才能變成僵屍，首先，張員外父親的墓地，必須是一塊養屍地，它才有變成僵屍的可能，其次，就算他變成了僵屍，也是最低級的白僵，需要至少二十年，才能進化成跳僵，而殺死張員外的，顯然是一隻跳僵。”
李慕想了想，問道：“正常情況是這樣，那不正常的情況呢？”
李清道：“剛死不久的屍體，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吸收了大量的陰煞之氣，加快了進化的過程，或是有人祭煉屍體，強行幫助它們進化，又或者，張員外的父親，是被飛僵咬死，但據衙門調查，他是病死的……”
很顯然，想知道殺死張員外的那隻僵屍到底有什麼來歷，看它今天晚上來不來這裡就行了。
不出意外的話，李慕今天晚上又回不了家了，這兩天，他都沒時間回去給晚晚說一聲，柳含煙每月的那一兩伙食費，李慕拿的心中有愧。
張山李肆等人在天黑之前，重新回到了張家村。
他們搜索了張家村附近的墓地和亂葬崗，同樣沒有什麼發現。
韓哲面露疑色，喃喃道：“奇怪了，那僵屍總不會是飛過來的，不可能，如果是飛僵，北郡肯定已經出大亂子了……”
李慕在《十洲妖物志》上瞭解到，跳僵的實力，大概和聚神境的修行者差不多，因為他們似鬼非鬼，似妖非妖的屬性，很多針對妖鬼的道法對他們無效，使得跳僵往往比惡鬼和化形妖物更加難纏。
不過，難纏歸難纏，跳僵再強大，也是沒有靈智的死物，一些全靠本能，身體僵硬，只能蹦跳行走。
但飛僵不同，一旦僵屍進化成飛僵，就能對中三境的修行者造成威脅，它們不僅會誕生基礎靈智，縱跳如飛，行動像常人一般，還能隔空吸人精血魂魄，不留外傷，據說隔壁周縣前些日子出現了一隻飛僵，連郡守大人都驚動了，鬧出的禍亂至今還沒有平息……
那隻飛僵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不可能從周縣跑到這裡，而飛僵以下，有李清和韓哲在這裡，鬧不出什麼大亂子。
天色漸漸暗下來，張山李肆等五名捕快，拿著抹了符血的兵器，警戒在祠堂周圍，李慕抱著白乙，坐在祠堂裡面，看著幾名張家直系族人。
李清並不在這裡，僵屍雖然沒有七魄，但肉體強大到了極致，感知更是敏銳，李清已是聚神境修為，她留在這裡，那僵屍可能會出於忌憚，不敢出現。
不知道那僵屍會不會來，李慕一邊等待，一邊默念心經修煉，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四更天。
丑時已過，換算下來，也已經過了半夜三點，張家祠堂之內，那幾名直系族人，已經睡了過去，只有兩人依然強撐著精神，卻也靠著祠堂的柱子，昏昏欲睡。
砰，砰，砰！
就在李慕自己都快產生一絲睡意的時候，祠堂外面，忽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李慕精神一振，頓時睡意全無，他拔出白乙劍，走到祠堂外面的院子，大聲問道：“誰？”
“是我，快開門！”門外傳來張山的聲音。
李慕鬆了口氣，走過去，打開院門，看著門外的張山，問道：“怎麼了，有什麼發現沒有？”
“等了大半個晚上，屁的發現都沒有。”張山捂著屁股，焦急說道：“今天好像吃壞了東西，茅房在哪裡，我快憋不住了……”
李慕指了指院子裡的一個角落，張山捂著屁股，立刻飛奔過去。
李慕關上門，還沒走到祠堂裡面，院門口再次傳來敲門的聲音。
砰！
砰砰！
這次敲門的聲音，比上一次，更加急促。
李慕正要走過去，那兩扇結實厚重的木門，在傳來兩聲悶響之後，便轟然倒塌。
一道黑乎乎的高大身影，出現在門口。
月光照在那身影之上，露出一張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人臉，那張臉上佈滿皺紋溝壑，眼睛深深的向眼眶內凹陷，嘴角卻有兩顆獠牙向下凸起，他站在門口，遠遠的就有一股陰氣鋪面而來。
“來了！”
李慕心中一驚，瞬間從懷裡掏出一個竹筒，毫不猶豫的點燃，一道火光從竹筒中射出，在夜空中爆裂開來。
吼！
那僵屍喉嚨中發出一聲悶響，向李慕飛撲過來。
他的膝蓋沒有沒有彎曲，速度卻極快，幾乎是帶起了一道殘影，十指之上，寸許長的指甲發出幽幽寒光，直插李慕的脖子。
“這麼快！”
李慕嚇了一跳，他知道跳僵雖然行動不靈活，但速度遠超常人，卻也沒想到，它們的速度竟然快到了這種地步。
好在他早有準備，立刻施展躍岩術，身體向後躍出丈許遠，躲開了這僵屍的一擊。
滋！
那僵屍躍到地上，腳下卻忽然升起一陣黑煙，他臉上露出猙獰痛苦的表情，瞬間躍到後方，不敢再前進一步。
李慕望著地面上的一層糯米，發現其上浮現出一個焦黑的腳印。
他鬆了口氣，心中暗道：“讚美英叔！”
祠堂角落的茅房，張山從裡面鑽出來，疑惑道：“李慕，什麼東西烤焦了……，媽呀，那是什麼東西！”
看到門口的黑影，張山身體一個哆嗦，嚇的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上。
感知到那裡張山的氣息，黑影跳轉身體，轉而向張山飛撲過去。
茅房周圍並沒有撒上糯米，李慕看著張山，遠遠的大喊道：“屏住呼吸！”
張山猛地捏住自己的鼻子，那僵屍的身影一頓，站在原地，動作立刻慢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李慕心中暗自鬆了口氣，那僵屍看不到眼前的張山，便說明他看不到東西，最多只是一隻厲害的跳僵，李清和韓哲解決起來毫無壓力。
他伸手探向懷裡的布袋，從裡面抓出一把糯米，向那僵屍的身上灑去。
那僵屍雖然不能視物，但卻本能的感知到了危險，再次跳開，就在他落地的一瞬，一張符籙從前方激射而來，貼在了他的額頭。
他的身體僵立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了。
韓哲的身影從暗處走出來，不屑的看了那僵屍一眼，說道：“區區跳僵，妖不妖鬼不鬼的東西，能翻起什麼風浪……”
“小心！”
李慕將法力催動到了極致，幾乎是就瞬間出現在了韓哲身旁，一腳將他踹開，讓插向韓哲脖子的十根鋒利指甲落了個空。
那僵屍額頭上的符籙憑空自燃，化為灰燼掉落，針對韓哲的一擊落空之後，十指調動方向，轉而插向李慕的胸口。
砰！
他的這一攻擊依然未中，不僅如此，這一擊落空之後，他的整個身體都倒飛了出去。
李清一掌擊退此僵屍，將李慕擋在身後，說道：“它交給我，你們去保護張家族人。”
“頭兒小心。”
李慕叮囑她一句，迅速退至祠堂門口，以防這僵屍忽然偷襲。
那僵屍被李清擊倒，身體又憑空直立而起，不過此次，他只是遠遠的站在那裡，並沒有急著攻擊。
雖然他沒有靈智，卻也能夠感受到，剛才將他擊退的女子，強大無比。
驀然間，那僵屍的身體再次騰空，只不過不是對李清發起攻擊，而是迅速後退，幾個縱躍之後，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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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受傷
“跑了？”
李慕沒想到這僵屍居然這麼慫，被李清一招擊退，便果斷退走，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韓哲，你留在這裡，我去追它！”任由此僵屍逃走，它必定會再次害人，李清叮囑韓哲一句，便向那僵屍消失的方向追去。
韓哲剛才被李慕一腳踹飛，此刻從地上爬起來，面色有些複雜，看了李慕一眼，說道：“糯米對僵屍真的有克制作用，以前是我孤陋寡聞，學藝不精……”
李慕收起劍，說道：“我去看看有沒有人受傷。”
李慕走出祠堂，發現李肆等幾名捕快都在原來的位置，看來那僵屍對目標倒是執著，一心想要吸食自家族人的精血。
他召集眾人，重新來到祠堂的院子，用糯米在外面圍成了一個圈。
韓哲再次看向李慕，說道：“剛才的事情，謝了。”
“不謝。”李慕不在意道：“換做是其他人，我也會救。”
韓哲不再開口，祠堂中卻有一名年輕人跑出來，驚恐道：“是爺爺，剛才的僵屍是爺爺！”
韓哲的眉頭皺了起來，問道：“那僵屍是張老員外，你確定你沒有認錯？”
年輕人哆嗦道：“不可能認錯，真的是爺爺……”
“這怎麼可能！”韓哲面露疑色，喃喃道：“張老員外死了才多久，怎麼可能變成跳屍，一定有問題……”
他話音還未落下，卻忽然心生警兆，猛然望向門口。
幾乎是同一時間，李慕也望向了同一方向。
只見一道黑影，再次出現在祠堂院門前。
張老員外所化的僵屍去而複返，只是李清卻沒有跟在他的後面。
一名捕快面色驚慌，大叫道：“又回來了，那東西又回來了！”
韓哲沒想到這僵屍居然懂得調虎離山，臉色更加陰沉，飛快對幾名捕快道：“你們回祠堂去，關上大門，聽到任何動靜都不要出來！”
幾名捕快拖著那年輕人回到祠堂，院子裡，只剩下李慕韓哲，以及那隻僵屍。
剛才被糯米灼傷，那僵屍並沒有直接沖上來，口中低吼一聲，忽然噴出一團黑霧，那黑霧向韓哲和李慕的方向蔓延而來，兩人不敢怠慢，向後一躍，便跳到了祠堂門口。
那黑霧並未蔓延過來，只是在院中的地面一掃而過，地面上的糯米，在接觸到黑霧的時候，瞬息就變成了焦黑之色。
“不好！”
韓哲剛剛出聲，那僵屍便再次怒吼一聲，飛撲了過來，沒有了糯米的克制，院內任何一處地方他都能踏足。
他的第一個目標是李慕，十指帶著悠悠的寒光，向李慕直刺而來。
鋒利的指甲就是他的武器，只要被他刺中，李慕的身上立刻就會多十個血洞。
有韓哲在，李慕不好施展雷法，當然，這僵屍的速度極快，就算是李慕使用雷法，也未必能打中，反而會因為施法的停頓，被他近身。
好在他的輕身提縱之術已經十分熟練，這僵屍雖然速度快，靈活性卻要差上一些，李慕左躲右躲，也遊刃有餘。
讓他鬱悶的是，院子裡只有他和韓哲兩個人，但這僵屍哪怕從韓哲身邊經過，也無動於衷，鐵了心的攻擊自己，像是認定了李慕一樣。
驀然間，李慕想到了一個可能。
李清說過，他是純陽之體，魂魄精血，對妖邪來說，都是大補之物，難道這僵屍能感受到他身體的不同？
“李慕閃開！”
耳邊傳來韓哲的聲音，李慕就地一滾，繞到走廊的一根柱子後面，韓哲一手持木劍，從前方刺進了那僵屍的身體。
桃木乃五木之精，本身便具有辟邪賑災的作用，韓哲手中的桃木劍，更是一個被祭煉過的法器，那僵屍銅頭鐵臂，身體刀劍難傷，也被這柄木劍刺進了身體，發出一聲痛苦的咆哮。
隨著這一聲咆哮，他的口中湧出更多的黑氣，將插在胸口的桃木劍包裹。
他用兩手握住劍身，竟是直接將其拔了出來，“哢嚓”一聲，折成兩截。
砰！
那僵屍雙臂順勢橫掃，韓哲抬起手臂格擋，身體直接飛了出去。
吼！
受傷之後，似乎是更加激發了這僵屍的凶性，他仰天連吼幾聲，幾道白色的月華，被他吸進口中，他的身體膨脹壯大了一圈，口中獠牙爆出嘴角，指甲變成了紫色，比剛才又長了寸許。
身體發生這一系列變化之後，某一刻，他的身體，在原地瞬間消失。
李慕心中狂跳，一股強烈的生死危機從心頭升起，下意識施展輕身之術，身體無端向一旁橫移一丈。
噗！
他的肩頭傳來一陣刺痛，鮮血從公服下滲了出來。
與此同時，那隻僵屍，在他剛才站立的方向出現，紫色的指甲上，有血珠緩緩滴下。
李慕捂著肩頭，只覺得一陣眩暈，下一刻，那僵屍的身影，再次從李慕眼中消失。
砰！
一道身影直接倒飛出去，那僵屍被韓哲阻攔了一下，身影也再次浮現，韓哲從地上爬起來，手上拿著一把斷劍，又從懷裡掏出一面八卦鏡，鏡面對準那僵屍，一道光華從鏡中射出，暫時將其逼退。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跡，回頭看了李慕一眼，問道：“沒事吧？”
李慕調動體內的那一絲佛門法力，運行到肩膀上的傷口處，原本青黑色的傷口，冒出絲絲黑氣之後，便不再流血，李慕的眩暈感覺也逐漸消失。
他握著白乙，搖頭道：“沒事。”
韓哲強撐著身體站起來，說道：“這孽畜的道行，比我想像的還要高，你讓開。”
李慕看著他的樣子，顯然已是強弩之末，問道：“你行嗎？”
韓哲扯了扯嘴角，沒有再開口，將那半把斷劍扔下，緩緩走到廊下。
那僵屍顯然對韓哲手裡的八卦鏡頗為忌憚，後退了兩步，並沒有立刻攻過來。
韓哲站在院子裡，雙手手指交疊，忽然做了一個手勢。
“道術手印！”
李慕心中一驚的同時，也敏銳的察覺到，周圍的天地之力，忽然發生了變化。
吼！
那僵屍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對，低吼一聲，向韓哲飛撲過來。
只不過，他的身體在半空中時，便又倒飛回去。
韓哲的身前，出現了一道淡淡的虛影。
那是一個老者的虛影，白髮白鬚，穿著一件寬鬆的道袍，他淡淡的看著那僵屍，伸出一隻手，食指中指伸直，拇指壓住無名指和小指，掐了一個劍訣。
他的手輕輕一揮，身影逐漸消散。
一切在都很短的時間內發生，從老者出現到消失，似乎什麼變化都沒有，但那僵屍，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噗……
一聲輕響之後，他的身體，從中間裂開成兩半，倒在地上。
韓哲面色蒼白，從懷裡摸出兩張符籙，扔向那兩片屍體。
符籙在空中自燃，接觸到屍體之後，便熊熊燃燒起來，很快的，地上的兩半屍體便燃燒殆盡，只剩下兩團黑灰。
李慕鬆了口氣，眩暈感再次襲來，身體搖搖晃晃的倒下去。
遠處一道身影轉瞬即來，李慕沒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在了李清的懷裡。
“頭兒……”李慕掙扎著起身，李清皺眉道：“別動，你中了屍毒，我先幫你療傷。”
她握著李慕的手，將自身的法力源源不斷的度過去，韓哲站在那裡，低頭看著自己剛才不小心被抓傷的手臂，走到一邊，默默運轉法力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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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pisissip 於 2020-9-6 12:02 PM 編輯
第53章 關心
為禍村子的殭屍被誅，張家村的村民終於放下了心。
「想不到真的是張老員外……」
「那些可都是他們張家的後代，他也下得去嘴？」
「沒聽仙師大人說嗎，張老員外已經變成了殭屍，沒人性的，才不管什麼後代不後代……」
「我記得張員外年輕的時候，也在觀裡學過一陣子道法，那道長還說他是什麼好資質，怎麼連隻殭屍都鬥不過……」
「我覺得還是和尚厲害，前天晚上，聽說金山寺的佛祖又顯靈了！」
……
天亮以後，起床的張家村村民圍著張家祠堂指指點點，議論不止。
村子裡發生了這種事情，很多人一晚上沒睡，天剛亮，就大著膽子來張家祠堂打聽。
前往張老員外墓地查看的韓哲已經回來，剛剛走進院子，便忍不住罵道：「張家選墓穴也不找一個靠譜的風水先生，說什麼墓葬的風水寶地，那根本就是一個上佳的養屍地，千百年來，不知道積攢了多少的煞氣怨氣，難怪他剛一下葬就屍變，這麼短的時間就進化成跳僵……」
張家村殭屍事件，唯一的疑點，就是張老員外剛死不久，就變成殭屍，而且道行不淺，險些讓韓哲和李慕都栽在他手裡。
在韓哲詳細探查過他的墓地之後，才終於找到了答案。
張老員外下葬的地點，不僅不是什麼適合安葬的風水寶地，還是一塊大惡之穴，地底聚集了大量的陰煞之氣，埋在那裡的屍體，用不了幾天就會屍變，在吸收了那裡的陰煞之氣後，短時間內實力會暴增，再加上吸了親族的精血，才有了那殭屍的恐怖道行。
至此，張員外之死，便沒有什麼疑點，可以就此結案了。
張家可謂是倒霉到了極點，剛剛死了老員外，一個月後，又死了新員外，還遇到這種邪事，而對縣衙和張家村來說，事態沒有繼續擴大，就已經算是幸運了。
李慕昨天被那殭屍所傷，此刻臉色還有些蒼白，感慨道：「那殭屍才修煉了不到一個月，就有如此道行，抵得上妖物和人類數十年苦修，真是沒道理……」
「修行界沒道理的事情何止這一件，這又算得了什麼……」韓哲撇了撇嘴，說道：「這畜生吸收了那麼多陰煞之氣，也才相當於修行第三境，曾經有人死前含有滔天怨氣，死後化為厲鬼，實力直逼第六境，肆意為禍世間，不知道多少修行者死在她的手裡，那一次，朝廷出動了上三境的大能，才將她徹底斬殺……」
鬼物的力量來源和修行者不同，李慕羨慕不來，也不必羨慕。
張家村的案子結束，韓哲留下兩名捕快收拾殘局，安撫人心，其餘人則回到了縣衙。
值房裡，李清再次為李慕度過去一道法力，說道：「你受傷了，先回家休息養傷，暫時不用管衙門的事情。」
李慕點了點頭，接連兩天沒怎麼休息，即便他已經初踏修行，身體還是有些扛不住。
他走出值房，準備回家的時候，老王從隔壁值房探出頭，說道：「李慕，這兩天你不在，今天早上，衙門剛開門，有一個姑娘來縣衙找過你……」
李慕愣了一下，問道：「姑娘，哪個姑娘？」
老王想了想，說道：「名字我忘了，但是那姑娘長得很漂亮，身材也好，前凸後翹的，清姑娘在她面前，就像是個孩子……」
聽老王這麼說，李慕就知道來的是誰了。
柳含煙早上來衙門找過他，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李慕一路走回家，打算先換身衣服，然後去隔壁問問，他剛剛掏出鑰匙，隔壁院門便忽然打開，柳含煙快步走出來，看到李慕時，鬆了口氣，問道：「這兩天你去哪裡了？」
「衙門裡發生了兩件案子，我出去查案了。」李慕解釋一句，又問道：「他們說你去衙門找過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柳含煙白了他一眼，說道：「是晚晚擔心你，非讓我去縣衙問的……」
她說著說著，看到李慕肩頭的血污，快步走上來，一臉擔憂的問道：「你受傷了？」
李慕還沒有來得及換衣服，準備回去再處理傷口，搖頭道：「一點小傷。」
柳含煙見他肩頭的衣服碎成布條，隱約可以看到幾道恐怖的傷口，臉色微微發白，問道：「這，這是怎麼傷的？」
說是殭屍抓傷的，李慕怕嚇到她，笑道：「沒有什麼大礙，我先回去換衣服。」
李慕回到家中，將上身的衣服脫下，李清只是幫助他驅除了屍毒，肩膀上的外傷還在，看著有些猙獰恐怖，也讓李慕心裡一陣發寒。
那殭屍的指甲實在是鋒利，昨天晚上稍有偏差，他的整條胳膊都會被削下來。
「啊！」
李慕正打算處理一下傷口，門口忽然傳來兩聲驚呼。
晚晚嚇得摀住眼睛，柳含煙先是轉過身，又立刻轉回來，看到李慕肩膀上五道傷口，連忙道：「大夫，快進來！」
看著一名背著藥箱的大夫走進來，李慕才知道她剛才是給自己請大夫去了。
那老者上前幾步，驚愕的看著李慕的肩膀，問道：「嘶，這好像是被什麼東西抓傷的，卻又不像是猛獸，柳姑娘，老夫先為他調配一些傷藥，麻煩你先幫他清洗傷口……」
柳含煙看著小臉煞白，快要哭出來的小丫鬟，說道：「晚晚，快去打些熱水……」
晚晚飛快的跑出去，很快就端著一盆熱水走進來，柳含煙將毛巾打濕，坐在床前時，李慕連忙道：「我自己來吧，我可以的……」
雖然他此刻只是露著肩膀，但清理傷口周圍，必定要脫掉上衣，男女有防，那時候她還在這裡，便不合適了。
見李慕另一隻手沒有受傷，柳含煙將毛巾遞給他，說道：「晚晚，我們先出去……」
她走出房間，正好看到一胖一瘦兩道身影從外面走進來。
柳含煙見過其中一人，知道他也是縣衙的捕快，好像是姓張，另外那名高瘦的，雖然沒見過，但看他穿著的公服，應該也是另外一位同僚。
李肆的目光從柳含煙身上一掃而過，便不再看她，張山臉上則是露出笑容，熱情的說道：「柳姑娘，你也在啊……」
「你們是來看望李慕的吧，大夫正在裡面給他上藥。」柳含煙對兩人微微點頭，念頭一轉，又問道：「這兩天他到底是查什麼案子，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李肆沒有回答，張山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眉飛色舞道：「這個案子有些複雜，張家村的雞和羊被吸了血，原本我們以為，只是兩隻黃皮子精幹的，但誰想到，居然還有一隻成了氣候的殭屍，昨天晚上，我們和那殭屍大戰了三百個回合，李慕就是被那隻殭屍給抓傷的……」
柳含煙怔怔的看著他們，喃喃道：「妖精，殭屍……」
張山點了點頭，說道：「其實之前還有一隻老虎精來著，但是被一個和尚打死了，對了，大夫上藥好了沒有，我進去看看……」
李肆在他腿上踢了一腳，說道：「看什麼看，頭兒說了，讓李慕好好休息，不要打擾他，你昨天晚上一晚上沒回去，現在還不回去和你家婆娘說一聲？」
張山聞言，面色一變，將手裡拎著的水果放下，立刻道：「我先回去，晚點再來看李慕，柳姑娘，這些東西麻煩你幫我們拿進去……」
第54章 溫柔鄉
那大夫幫李慕上好藥，簡單的包紮了肩膀之後，便收拾東西離開。
不一會兒，柳含煙和晚晚走進房間，他看著李慕，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欲言又止的樣子。
李慕靠在床頭，說道：“大夫的診金和藥錢，我一會兒給你。”
柳含煙搖了搖頭，說道：“你現在是茶樓的說書郎，很多客人就是沖著你來的，茶樓全靠你賺錢，一點診金和藥錢，還是能出得起的。”
既然她這麼說了，李慕也不再堅持。
晚晚小跑到床前，用無比崇拜的目光看著李慕，問道：“公子，你真的是去抓妖怪了嗎？”
李慕剛才聽到外面傳來了張山的聲音，想必話癆的他，將什麼事情都說了，說不得還要再添油加醋幾句，他笑了笑，說道：“妖怪沒抓著，倒是差點讓妖怪給抓了……”
晚晚蹲在床前，說道：“這兩天小姐可擔心你了……”
柳含煙瞥了她一眼，“誰擔心了，這兩天是誰每天趴在牆頭看的？”
李慕抬頭看著柳含煙，說道：“抱歉啊，衙門裡的案子說來就來，很多時候都不能回家，讓你們擔心了。”
柳含煙終於忍不住道：“做捕快這麼危險，你的身體又……，你就不能辭掉捕快，不管是寫書也好，說書也罷，都能安安穩穩的，這樣下去，你遲早會丟掉性命的……”
雖然知道這個世界存在妖鬼，但也只是聽說而已，她一直以為，妖物，僵屍這些東西，是距離她非常遙遠的事情，直到遇到李慕……
李慕能聽出柳含煙的關心，一開始的誤會解除之後，到現在，兩人除了是鄰居外，也算得上是朋友，她的這些話，也是完完全全的為李慕著想。
只不過，對李慕而言，捕快的身份，能夠很好的幫助他凝魄，是怎麼都不會放棄的。
更何況，衙門裡還有李清，沒有她的幫助，李慕的生命，大概率只剩下不到半年。
柳含煙只是一個普通人，修行的細節，和她解釋不清，李慕也沒想著解釋，只是微微一笑，說道：“性命固然重要，但如果連捕快都這麼貪生怕死，你們的安危，百姓的安危，又該由誰來守護？”
他看著柳含煙，認真說道：“正是因為生命重要，所以才不能虛度，人的一生應該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恥，就算是生命只剩下半年，在這半年裡，我也要做我想做的事情，做我應該做的事情……”
……
片刻後，柳含煙和晚晚走出李慕的房間，晚晚轉過頭，疑惑問道：“小姐，公子說的是什麼意思？”
柳含煙沉默許久，才歎了口氣，輕聲說道：“你還小，聽不懂這些沒關係，但你要知道，這個世界有很多妖魔鬼怪，我們之所以能在這裡安穩的生活，就是因為有一些像他那樣的人，在暗中默默的守護我們……”
晚晚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公子在暗中守護我們，他現在受傷了，小姐，我可不可以留下來照顧他？”
柳含煙點了點頭，說道：“我去熬些滋補養氣的湯，你一會兒端過來給他……”
……
這不是李慕第一次見識到柳含煙的廚藝，但當晚晚一勺一勺的將雞湯喂到李慕嘴裡的時候，李慕還是忍不住產生了一種將柳含煙娶回家的衝動。
這樣他就能天天喝到這種美味的湯了。
晚晚搬了一張小凳子，坐在床前，將勺子湊到李慕嘴邊，“張嘴，啊……”
李慕張開嘴，她緩緩將那口湯送到李慕嘴裡。
李慕本來是要自己喝的，但是他右邊的肩膀受了傷，上藥包紮之後，整條手臂都不能動，晚晚見他左手喝湯不方便，就端起碗來喂他。
自從李慕斷奶之後，就再也沒有過這麼被人伺候的待遇。
小丫鬟還是貼心，這段日子沒有白疼她。
晚晚一邊喂李慕喝湯，一邊好奇的問道：“公子，老虎精會說話嗎，僵屍長什麼樣子，書上說僵屍會吸人血，走路一跳一跳的，是不是真的……”
李慕悠悠的說道：“會說話，不僅會說話，還會變成人的樣子，僵屍會吸人和牛羊的血，走路不全是一跳一跳的，厲害的僵屍不僅和人走路一樣，還會飛……”
李清走進房間的時候，看到李慕慵懶的靠在床頭，一名俏麗的小丫鬟，正一勺一勺的給他喂湯。
“頭兒……”
李慕差點被嗆到，正想站起來，李清揮了揮手，說道：“坐著吧，我來看看你，順便給你一張符籙，一會兒你將它化成符水喝了，傷好之後，身體不會留疤。”
李慕接過李清遞過來的符籙，說道：“謝謝頭兒。”
李清又道：“你先安心養傷，衙門暫時不用去了，糯米可以克制僵屍的事情，張大人已經呈稟了上去，應該會對周縣的修行者有所幫助，等到那裡的災禍平息，郡守大人可能會嘉獎你。”
李慕點了點頭，問道：“黃鼠夫婦呢？”
李清道：“張縣令讓人將幾株藥材換了銀子，賠給幾名村民，那兩隻妖精，也放他們回山了。”
這兩件案子的事情了了，李慕也沒什麼好牽掛的，忽然想起一事，問道：“頭兒，韓捕頭最後斬殺那僵屍的法術，是道術吧？”
“不完全是。”李清想了想，解釋道：“在符籙派，他所在的那一脈，曾經出過上三境的強者，雖然沒能自創道術，但卻為後人留下了一個接近道術的神通，施展此術，可以召喚出他的分身虛影，並且驅使這虛影使出一式神通，凝魂境的韓哲，施展此術，能喚出神通境的虛影分身。”
人類修行者與妖鬼精怪最大的區別，就是神通道法層出不窮，韓哲只有第二境，卻能殺無限接近第四境的僵屍，對付同為第二境的林婉，更是不費吹灰之力，李慕雖然也能以煉魄境修為施展雷法，但卻沒有韓哲那麼方便，召喚出一個分身虛影，自己便能站在一邊看戲，他還得花費大量的時間，去練習劈人的技術……
什麼時候他的雷法能做到指哪打哪，預判敵人走位，準確擊中移動中的敵人，才算是略有小成。
李清目光從晚晚身上一掃而過，對李慕道：“你先休息吧，張家村的案子，還有些疑點要查，我先回衙門，過兩天再來看你。”
李慕敏銳的察覺到了李清的目光，解釋道：“晚晚是我家鄰居，特意過來照顧我的。”
李清臨走時，那個信任的眼神，讓李慕很感動。
這說明作為上司，她還是瞭解李慕的，知道他和李肆不同，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不會欺騙無知少女的感情和身子。
李慕拿起那張紙符，說道：“晚晚，麻煩你幫我拿一碗水過來……”
……
李清給他的那張符籙起效很快，李慕肩膀的傷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快速癒合，僅僅三天，他肩膀受傷的位置，便已經結痂，行動也只有輕微的不便。
這三天，是李慕自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最舒服的三天。
在晚晚的照顧下，他近乎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除了上廁所，什麼事情都有人代勞，李慕總算知道有錢人家為什麼總要養幾個丫鬟，這種生活，簡直是溫柔鄉……
不過，溫柔鄉也是英雄塚，李慕深知這一道理，享受了三天少爺般的生活之後，他便再次來到了雲煙閣的茶樓。
雅閣之中，柳含煙看著他，勸解道：“你還是再休息幾天，等你的傷痊癒之後再回來也不遲。”
“不用了。”李慕搖了搖頭，說道：“作為一個說書人，喜歡我的聽眾就是衣食父母，我不能讓他們等太久……”
柳含煙見他氣色不錯，也不再勉強，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李慕，問道：“那你介不介意讓你的衣食父母知道你住在哪裡，他們有很多人都想親自登門送你禮物……”
“千萬別！”李慕連連擺手，說道：“你知道的，我這個人低調，只想過安靜的生活，不想被太多人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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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顧問
雲煙閣，茶館。
“雞叫之後，老者還是不敢回去，直到正午，太陽高照，他才忐忑的往回走，然而，回到碧水灣，卻看到了讓他難以置信的一幕……”
“他看到那兩隻水鬼，那天路過的年輕人，和那名道士，合夥偷光了他的葡萄……”
……
時隔數日，年輕的說書郎終於回歸，眾人也如願的聽到了水鬼和老者故事的結局，雖然有不少人被這猝不及防的反轉驚到拍桌子怒駡，卻也不得不承認，這種聞所未聞的套路，要比聽其他人說書刺激多了。
這位年輕的說書郎，每日會講三五個故事，講到最後一個時，為了留住客人，便會故意在精彩之處斷掉，眾人雖然一時憤怒，但也知道這是說書人的留客之法，最多罵罵咧咧幾句，倒也真的不會沖上臺將那人抓出來一陣毒打。
“雲台郡有一個姓李的縣令，家中非常有錢，養了七個美妙如花的姬妾，珍寶堆積如山，一日，李縣令忽然暴斃而亡，有一道士登門，聲稱可以讓他死而復生……”
“道士給李縣令家中老僕一個紙包，告誡他到危急時刻再看，說完就人就蒸發一般的消失了，老僕人回到家，忍不住拆開紙包偷偷看了內容，只見那紙上赫然寫著……”
“想知道紙上寫了什麼，明天同一時間，不見不散……”
……
扣人心弦的故事，熟悉的“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台下的客人們，憤怒的喊了幾句“狗賊”“又來這套”“打斷你的腿”之類，便罵罵咧咧的散了。
李慕從後門溜出雲煙閣，大概估算了一下，按照這樣的速度，短則十天，長則半月，他凝聚第二魄所需要的怒情，便會收集圓滿，如果有足夠的魄力用來煉化怒情，第二魄立刻就能煉化成功。
不知道那虎妖的魄力夠不夠，如果不夠，恐怕還得尋找其他的機會。
老王的那一套弱肉強食理論，雖然很殘酷，卻是現實的生存法則，李慕不會為了修行而殺妖取魄，但若是作惡多端的妖物被就地正法，他也不會浪費魄力。
修行之路不是沒有捷徑可走，但要堅守自己的本心和底線，李慕時刻都在用李清的話要求自己。
他來到值房，看到張山李肆和老王在圍著桌子吃西瓜。
張山抬頭看了一眼，詫異道：“李慕，你不好好養傷，來衙門幹什麼？”
李慕拿起一瓣西瓜，說道：“頭兒給了我一張療傷的符籙，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張山搖頭道：“傷剛好就過來，你真是越來越勤快了……”
老王一邊啃西瓜，一邊問李慕道：“你是從哪裡看到糯米可以克制僵屍的，我翻了幾百本書，都沒有找到記載。”
李慕道：“小時候一位道長告訴我的，可能是他的獨門秘法。”
“也有可能。”老王扔掉西瓜皮，說道：“這一條可得記下來，記在《十洲妖物志》上，後來人遇到僵屍，也能多一個法子防身。”
他抹了抹嘴，又問道：“對了，那僵屍的魄力你抽了嗎？”
李慕愣了一下，問道：“僵屍也有魄力？”
“僵屍都死了那麼久，魄早就散了，當然沒有。”老王搖了搖頭，又道：“但你不會以為僵屍害人，就只是吸人血吧？”
老王博覽群書，知識面比李慕寬廣了不知多少，李慕看著他，問道：“還有什麼？”
老王重新拿起一瓣西瓜，說道：“只吸人血的，是白僵和黑僵，它們成屍不久，只能吸人血，但跳僵就不一樣了，它們不僅能吸月華修煉，在吸血的同時，會將人的魄也一起吸去，一個幾十年道行的跳僵，體內不知道積攢了多少人的魄力，可比妖物有用多了……”
李慕可惜道：“你怎麼不早說……”
老王聳了聳肩：“你也沒早問。”
李慕還真的不知道這些，早知道的話，就讓韓哲晚一點燒那僵屍了，不過他轉念一想，張老員外和那些幾十年道行的跳僵不一樣，他死了才不到半個月，也就咬了一個人兩隻羊，身體裡面應該沒有存多少魄力。
這樣想來，心中也就不那麼可惜了。
“現在知道也不遲。”老王三下五除二吃完了西瓜，說道：“周縣那邊的僵屍之禍還沒有解決，你現在去周縣，應該還能吸取到不少魄力，北郡的很多修行者都去了周縣，除了幫忙平定僵屍之亂以外，應該也是打的這種主意。”
周縣的僵屍魄力雖然對李慕有著莫大的吸引，但李慕還是能掂量清自己的斤兩，一隻跳僵就差點要了他的命，周縣可是連飛僵都有，跟在李清身邊，殺幾隻作惡多端的小妖它不香嗎，沒必要為了走一點捷徑冒這麼大的險。
不過老王有一點倒是提醒他了，那就是多讀書是沒錯的，如果李慕有老王這麼淵博的見識，就不會白白浪費這麼多的機會。
他看向老王，說道：“你最近在看什麼書，給我推薦幾本看看。”
老王想了想，說道：“《採花寶鑒》，《一簾春夢》，《萬妖豔后》，還有一個叫《聊齋》的，昨天剛出，真是開了老夫的眼界，什麼人和鬼，人和妖，人和鬼和妖，有女鬼，蛇妖，居然還有龍族，不得不服，寫這本書的人，真他娘是個人才……”
張山聞言，立刻來了精神，說道：“老王，這幾本書你看完了借我看看……”
採花，春夢，豔后，一聽就不是什麼正經書，也配和《聊齋》相提並論，一個是純粹的豔情小說，另一個有深度有內涵，或揭露封建統治的黑暗，或反抗封建禮教的束縛，通過妖鬼狐魅和人的戀愛，表達作者對理想愛情的追求，正經人看到的是對封建禮教的突破，老王這種老不正經的，看的卻是生死之交，草莽英雄，乘龍快婿……
道不同不相為謀，李慕擺了擺手，說道：“那本《十洲妖物志》借我兩天，我看完了還你……”
《聊齋》第一卷刊印出來的那天，柳含煙就告訴李慕了，這本書在古代曾經是禁書，在這裡，李慕卻並不擔心。
一來是這裡封建禮教對人心的束縛，並沒有那麼深，二來，有可能涉及到政治敏感的篇章，李慕都沒有選用，原著中較為露骨的描寫，李慕也都刪掉了。
他交給書鋪的《聊齋》，除了一些玄奇異事之外，主題大都以愛情為主，像是《小倩》《嬰寧》《連城》這些，充滿了赤子之心，愛情真諦，以及對人間真情的頌揚，晚晚每次聽李慕講的時候，都淚眼汪汪的……
晚晚是李慕的第一個讀者，他想要在書中搞擦邊內容，教壞單純的小姑娘，柳含煙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李慕還在傷假期間，他只是來縣衙看看，有沒有收集情緒的機會，既然沒有，他也不打算和老王他們談論生死之交的事情。
臨走之前，李慕對老王道：“下次如果再有這種事情，記得提前告訴我……”
抽取僵屍魄力的事情，連李清都不知道，老王活得夠久，知識淵博，完全可以充當他的修行顧問，李慕得提醒提醒他，免得他總是放馬後炮。
出了縣衙，李慕便直接回了家。
這幾天，他一直在家休養，蘇禾讓他打聽的人他雖然打聽到了，但卻一直沒有機會告訴她。
回家之後，李慕先是給他和晚晚煮了麵，吃完午飯，又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小菜，放在食盒裡，出門路過雲煙閣時，挑了幾本話本小說，出城往碧水灣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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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蘇禾的問題
碧水灣，被幻術遮掩住的水邊小屋。
蘇禾瞟了李慕一眼，悠悠道：“還說有時間就來看我，這麼長時間也不來，我以為你都忘記我了……”
李慕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前幾天，縣衙出了一樁命案，我查案的時候，受了些小傷，到現在才勉強恢復。”
蘇禾目光不再幽怨，疑惑道：“雖然你道行不高，但卻懂得道術，佛光也專克妖鬼，什麼東西能傷了你？”
“是一隻跳僵。”李慕解釋道：“我的雷法還沒有完全掌握，在外人面前，也不好施展。”
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說道：“我來之前，親手做了幾個小菜，你嘗嘗。”
蘇禾頓時來了興致，身影飄到桌邊，說道：“我已經有二十年沒有嘗過飯菜的滋味了，算你有心……”
李慕其實只是覺得空手上門不好，但他一貧如洗，又沒有什麼能送的東西，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這點廚藝了。
蘇禾雖然是陰鬼之體，但她的修為已至中三境，凝聚身體，也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即便凝聚出的身體，和活人肉身有本質上的不同，但大部分功能還是一樣的。
李慕坐在桌旁，問道：“味道怎麼樣？”
蘇禾目中異彩閃動，說道：“就算你說你不是捕快，是酒樓的廚子，我也相信。”
李慕笑了笑，說道：“如果合你的胃口，下次我再帶些過來。”
蘇禾伸出手，說道：“一言為定。”
李慕伸手和她擊了一掌，說道：“一言為定。”
蘇禾慢條斯理的吃著東西，李慕想到來的目的，說道：“上次你讓我打聽的人，我打聽到了。”
蘇禾夾菜的動作頓了頓，淡淡問道：“他現在還在陽丘縣嗎？”
“不在。”李慕搖了搖頭，說道：“他只在陽丘縣做了半年縣令，便調到了其他郡，聽說是升官了，還娶了郡守的女兒……”
蘇禾扯了扯嘴角，“呵，男人……”
李慕問道：“蘇姑娘和那崔明有仇？”
蘇禾目中浮現出厲色，咬牙道：“生死大仇。”
她沒有詳細解釋，李慕也沒有多問，只是將崔明這個名字記在心裡，蘇禾對他有救命之恩，日後若有機會，遇到她的仇人，弄清楚這其中的原委，再想辦法幫她報仇。
蘇禾的臉色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瞥了李慕一眼，說道：“你和那些男人不一樣，以後不用蘇姑娘蘇姑娘的叫我，我長你幾歲，你叫我一聲姐姐不過分吧？”
李慕心道她何止長自己幾歲，就算她死的時候十多歲，二十年過去，現在也有三十多了，兩人之間可差著輩分呢……
見李慕不說話，蘇禾望向他，“怎麼，你不願意嗎？”
李慕想了想，問道：“不知蘇姑娘過世的時候，年方幾何？”
蘇禾聞言先是一怔，隨後便惱怒的說道：“老娘永遠十八！”
妖鬼和人不同，好像不能按照人類的方式計算年紀，李慕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姐你吃飽了沒有，沒有的話，我去湖裡抓條魚給你烤了……”
……
單純的抓條魚來烤了，沒有什麼滋味，好在李慕想的周全，考慮到蘇禾口味的問題，來之前，就在食盒底部備了些作料，雖然種類不多，但用來烤魚足夠了。
蘇禾吃完了李慕帶來的飯菜，又吃了兩條烤魚，臉上才露出滿足的表情。
李慕則來到遠處，開始練習雷法。
蘇禾對他知根知底，在練習道術這件事上，李慕沒有必要避著她。
而且這裡遠離縣城，在這裡練習，不會吸引別人的注意，李慕可以放心施法。
轟！
一道雷霆憑空降下，卻沒有擊中地面，而是向蘇禾飛去。
李慕嚇了一跳，看到蘇禾揮袖的動作時，才意識到是她主動將那道雷霆引去的。
雷霆沒入蘇禾身體，她只是身體一顫，隨後便看向李慕，說道：“這果然不是普通的雷霆，你所施展的道術，也不是尋常道術，上次你救林婉的法經，也有些不一樣，三年前，曾經有和尚想要度我，他們的佛光，遠沒有你的厲害……”
李慕心中感歎，他的最強攻擊，也不能傷到蘇禾分毫，中三境和下三境，實力差距太大。
“這雷法非比尋常，等你到凝魂境時再施展，就算是我也不敢硬接。”蘇禾飄飛過來，說道：“等你熟練這一式雷法，中三境之下，你將罕有敵手，你試著繼續攻擊我……”
有蘇禾做陪練，時而指點李慕幾句，他對於“臨”字訣的運用，越來越熟練，從一開始的次次打空，到最後，已經能夠通過預判，打斷她的進攻路線。
雖然還是不能準確的擊中她，但只要李慕勤於練習，這也只是時間問題。
片刻後，李慕法力耗盡，坐在草地上休息，蘇禾慵懶的側躺在他身邊，開始翻看李慕給她帶來的話本。
最初的幾本，她翻了幾頁之後，便扔在一邊，那些書生，二十年了，套路一點兒未變，平庸少年得奇遇，一路斬妖除魔，為民除害，最終名滿天下，身邊群美環繞，走上人生巔峰的故事，她二十年前就看膩了。
唯獨這本叫做《聊齋》的，每一則故事短是短了點，但卻引人深思，故事中，無論是人，妖，鬼，塑造的都有血有肉，不知不覺讓她看的入了迷。
市面上的那些話本中，妖鬼精怪，近乎都是邪惡的，他們吸人精血，奪人魂魄，為禍人間，故事中的主角，往往都以降妖除魔為己任，但在這《聊齋》中，妖鬼不再是邪惡的，他們同樣有人類的感情，有情有義，至情至性……
一本書的作者，往往會在書中表達他們的思想和觀點，由此可見，這位叫做“蒲松齡”的人，對於妖鬼，懷有一顆公正之心。
蘇禾看向李慕，問道：“後面還有嗎？”
李慕回過頭，說道：“目前只出了一卷，第二卷不知道什麼時候刊印，下次我拿後面的手稿給你。”
蘇禾微微一愣，看著他問道：“這是你寫的？”
李慕在心中對蒲松齡說了一聲抱歉，這個世界沒有聊齋先生，在柳含煙和晚晚眼裡，李慕就是蒲松齡，他也沒必要在蘇禾面前否認，否則日後等她知道，或許還會怪自己隱瞞。
他隨口說道：“捕快的俸祿不高，閒時寫寫，賺點稿費補貼家用。”
蘇禾並不是不相信李慕，只是對作為捕快的他，能寫出如此細膩，感人至深的故事感到意外。
接受了這個事實之後，她將手中的《聊齋》合上，說道：“這些故事固然美好，但現實中，可沒有這麼多的癡情男子……”
李慕知道她對男子有偏見，這種觀念不是一時之間能夠扭轉的，只能說道：“這世間，癡情男子固然不多，但也不儘然全是負心之人。”
蘇禾道：“也只有如你這般赤子之心的人，才能寫出這樣的故事。”
李慕道：“妖鬼不全是為禍人間的邪物，我只是寫出了心中所想。”
“書中寫的，便是你心中想的？”
“自然。”
蘇禾點了點頭，說道：“我還有一個問題。”
李慕道：“什麼問題？”
“為什麼書中的人類，總是要和女鬼歡好？”蘇禾看著他的眼睛，問道：“難道這也是你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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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欲情
李慕拿聊齋給蘇禾，是想改變她心中對於男子的偏見，不是讓她糾結這種無聊的問題。
更不是讓她誤會，自己是不是在暗示她什麼。
李慕張了張嘴，說道：“這個，這個不重要……”
蘇禾重新拿起那本書，說道：“說起來，書中不僅有女鬼，還有各種女妖，甚至是龍族，你不會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吧……”
“當然不是……”李慕一臉正色，說道：“我還沒有成親，元陽還在，怎麼會有那種癖好，我想表達的其實是，愛情是沒有界限的，不管是人是妖還是鬼，都有追求愛情的權力……”
蘇禾無所謂道：“就算是真有也沒什麼，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姐姐，要不要下次我抓隻能凝形的女鬼送你？”
“我衙門還有事，告辭……”
……
走出碧水灣，李慕才長舒了口氣，第一次見面，他就知道蘇禾不是省油的燈，熟悉了以後，她的車速快的，李慕已經有些跟不上。
二十年道行的女鬼，果然和林婉那種剛死的陰靈不一樣，下次還是不要給她帶《聊齋》後面的部分了，免得她以為李慕是在暗示她什麼，一時興起，將李慕變成她的同類，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想法了……
李慕把她當朋友，她卻總是想要李慕的命。
交情歸交情，該防著她的時候，還得防著。
回到縣城，路過書鋪時，李慕遠遠的看了一眼，《聊齋》正式出售已經有兩天了，從銷量上看，不算很高，但書鋪也不會虧本，還小有得賺。
雲煙閣只是陽丘縣一間新開的書鋪，影響只限於陽丘縣，為數不多的讀者群，又有其他的書鋪競爭，想要一書爆火，實現財務自由是不可能的。
好在能夠識字的人，家境一般都比較殷實，每一間書鋪，都有固定的客人，雲煙閣剛開不久，正是吸引顧客的時候，聊齋雖然也是志怪小說，但內容包羅萬象，無論是想看愛情故事，恐怖短篇，奇聞異事，還是夜裡寂寞難耐yy女鬼女妖，一本聊齋，都能滿足。
李慕注意到，今天書鋪裡的客人，比平時多了兩三成。
聊齋的後續故事，他打算採取分成的方式，這樣雖然一下子拿到手的錢會變少，但卻有持續穩定的收益，加上柳含煙改編樂曲與戲文，以及他在茶樓說書賺的錢，暴富雖然不可能，但也足以讓他脫貧了。
衙門不是天天都有事情，李慕的傷假還有半個月，這半個月，他打算先收集到足夠的怒情，他已經提醒過老王，衙門那邊如果有適合的案子，就讓張山過來通知他。
接下來幾日，李慕除了每日固定去茶樓收割怒情，更多的時間，都在家裡修行。
每凝聚一魄，他的法力都會有一個大幅的增長，但最重要的，還是平時的導引苦修。
此外，他每天還會花一定的時間用法力溫養白乙劍，法器的材質固然重要，但後期的提升，卻全靠主人，一件不凡的法器，在加上李慕的“兵”字訣，在與妖鬼鬥法中，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就在李慕閉關修行的同時，陽丘縣城，一部名為《聊齋》的話本小說，在坊間悄然流傳開來。
這部小說由雲煙閣刊印，和平常的故事話本不同，一卷由數十個故事組成，這些故事有長有短，短則百餘字，長則數千，字數毫無規律可言，內容也千奇百怪，駁雜萬千。
起初幾天，只是有讀者看個新奇，之後數日內，購買此書的人，忽而多了起來，也引起了別家書鋪的關注。
他們認真分析了這本小說，最終分析出了此書之所以能熱銷的兩點原因。
第一是新。
十幾年來，描寫妖鬼精怪的話本一直盛行，套路變了又變，但歸根結底，還是逃不了斬妖除魔這四個字。
然而《聊齋》不同，在此書中，妖鬼精怪不全是吸人精血，勾人魂魄的邪物，其中的一部分，有血有肉，有情有義，在感情上，與人類並沒有什麼兩樣。
這種新奇的寫法，吸引了不少讀者。
第二是廣。
聊齋此書，是一個故事的合集，並沒有固定的主題。
想看愛情故事，書中有《小倩》，《嬰寧》。
想看詼諧笑話，書中有《狐聯》，《鬼令》。
想看奇聞異事，書中有《屍變》，《耳中人》。
夜晚寂寞難耐時，書中的鬼狐別有一番風情。
賢者時間後，書中的道理又發人深省。
此書作者筆力老道，想像天馬行空，又具有深刻的內涵，和對現實的影射和討論，讀此書者，不分男女，無論老幼，都能從中找到自己的樂趣。
某間書鋪，掌櫃的一拍腦袋，懊悔道：“哎呀，看走眼了！”
另一座書坊，有人連忙道：“快去找一找這個叫蒲松齡的，看看能不能花大價錢把他挖回來，此人是個人才……”
雲煙閣，黃掌櫃喜笑顏開，看著柳含煙，說道：“姑娘慧眼如炬，老黃佩服，有了《聊齋》，我們書坊，以後就能在這裡站穩腳跟了。”
幾乎每一家書鋪，都有幾名受歡迎的作者，幾本暢銷的話本作為門面，雲煙閣剛開不久，讀者並不多，《聊齋》的意外暢銷，讓他們收穫了一大批讀者，只要後續的每一卷都能保持水準，便能將這些人留住，成為店鋪的固定客人。
柳含煙輕咳一聲，並沒有說什麼。
其實她當初只是覺得李慕可憐，連他寫的是什麼都沒有看，更沒想到，她當時出於善意的一個小小舉動，會給書坊帶來這麼大的改變。
她拿起一本聊齋，對黃掌櫃道：“你看著鋪子，我有些事情，先回去了。”
……
小院，晚晚吃飽喝足，剛剛回去，李慕休息了片刻，便開始練習李清給他的那本劍譜。
白乙劍雖然是法器，但和尋常刀劍一樣，配合劍招，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李清與那虎妖鬥法之時，虎妖倚仗的，只是一身蠻力，與野獸的戰鬥本能，李清憑藉靈活的身法和劍招，便能在力量不佔優勢的情況下，遊刃有餘的壓制住那虎妖，那時候，李慕便堅定了鞏固這些基本功的想法。
這些基礎的功夫，不可能速成，僅基本劍招，就有十餘種之多，想要練習複雜的劍法，必須先將這些基本劍招學會。
穿劍，雲劍，劈劍，掛劍，掃劍，點劍……
烈日下，李慕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在院中練習這些基本招式，直至全身被汗水濕透，手臂無法抬起，才放下劍，脫掉外袍和內衫，只穿了一件長褲，將一桶涼水當頭澆下，冰涼的感覺從頭頂蔓延至全身，整個人說不出的舒暢。
重活一世，李慕對他的身體還是挺滿意的。
上一世，長久的臥床，他的身體早就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樣子，現在這具身體，雖然並不是多麼強壯，但卻很健康，只是沒有七魄，早上起床的時候，有些美中不足。
因為捕快時常巡邏練功的原因，他脫掉衣服，手臂上也能明顯的看到並不誇張的肌肉，以及李慕前世非常羨慕的六塊腹肌。
近乎標準的身材，就連門口的柳含煙看到，都愣了一瞬。
下一刻，她就飛快的捂住了眼睛，驚呼道：“你怎麼沒穿衣服……”
“我剛練完功，沖了下涼……”李慕解釋一句，忽然怔在了那裡。
柳含煙雖然捂著眼睛，但視線依然從指縫中漏出來，不僅如此，此刻，在李慕眼中，她的身體，竟然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黃色的光芒。
七情七色，黃色------是欲情。
李慕發誓，從始至終，他真的只是拿柳含煙當朋友，萬萬沒想到，他當她是朋友，她居然想……
李慕連忙這一絲欲情導引過來，這可是他收集到的第一絲欲情，想到別人修行靠努力，他居然要靠身體，心中不免一陣悲哀……
柳含煙身上的光芒只是閃了閃就消失，羞憤道：“你還不快穿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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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狐影
李慕回房換了一身衣服，再次走出來時，視線在柳含煙身上多觀察了一會兒，卻再也沒有看到剛才的光芒。
仔細想了想，他便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
如果他和柳含煙的角色互換，換做是李慕看到光著身子的她，恐怕也會有一瞬間的衝動，就像是平時走在路上，遇到長得漂亮的女孩子，他也會本能的多看幾眼。
這一絲欲情，是基於本能，而不是柳含煙真的對他有什麼非分之想。
李慕有些可惜，如果她真的對他有什麼非分之想倒好了，欲情關乎最後一魄的凝聚，讓她多看兩眼，總比出賣身體要好。
柳含煙臉色微紅的看著李慕，想要將剛才的那一幕場景忘掉，但她越想忘記，那一幅畫面就越發清晰。
她輕咳一聲，視線從李慕身上移開，轉移話題道：“我是來問問你，《聊齋》第二卷寫好了沒有？”
李慕點了點頭，說道：“寫好了，我一會兒拿給你。”
柳含煙道：“喜歡聊齋的人很多，第二卷以後，我建議你和書鋪按照利潤分配，到時候，除去刊印和人工費用之外，你可以得到總利潤的五成，對此你有什麼問題嗎？”
李慕瞭解過行情，書籍分成利潤，一般的作者，只能拿到三成，名氣大一些的，可以拿到四成，柳含煙給他五成，已經是很照顧了，自然沒有什麼問題。
柳含煙拿著一本聊齋，對李慕道：“我有一個問題。”
李慕抬眼看向她：“什麼問題？”
柳含煙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李慕，問道：“為什麼你寫的書裡面，和人類男子相戀的，不是漂亮女鬼，就是化形女妖，是不是……”
沒等她說完，李慕便解釋道：“當然是那些讀者喜歡看，這麼寫他們才會買，為了賺錢，我也沒有辦法，什麼女鬼女妖的，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我還是喜歡漂亮女人……，我的意思是，我還是喜歡人類女子。”
柳含煙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說道：“我懂，我懂……”
柳含煙臨走的時候，看李慕的眼神，讓他很鬱悶，他只是想抄書賺點錢而已，被人當成是看到一個女鬼，一隻狐狸都會動色心的變態就不划算了。
李慕歎了一聲，回到書房，翻開那本《十洲妖物志》看了起來。
聊齋只是窮書生的yy，現實中當然不會有救了一隻狐狸，對方就變成人類以身相許的故事，《十洲妖物志》中，沒有記載狐狸報恩，倒是詳細的寫了幾件狐狸報仇的事情。
與此有關的，最近的一樁案子，發生在三十年前，某郡的一名縣令，無故斬殺了一窩狐狸，剝了狐狸皮，做成狐皮氅子，但他不知道的是，那窩狐狸其實逃了一隻，二十年後，那狐狸修煉有成，將那縣令一家老小，滿門屠盡，剝了皮抽了筋，屍首懸在縣衙門口……
雖然那狐狸最後還是被朝廷滅殺，但也讓人對狐族的有仇必報，有了深刻的認識。
看到有關狐狸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上次救下的那隻小狐狸怎麼樣了，可別再中了獵人的陷阱，李慕走神了一會兒，繼續翻動手中的書頁。
陽丘縣外，一處罕見人跡的山間幽谷。
幾隻狐狸在山間蹦跳嬉戲，一名老嫗走進山谷，眾狐立刻飛奔過來。
“姥姥姥姥，你回來了！”
“姥姥這次給我們帶什麼好東西了？”
“是燒雞，我聞到了燒雞的味道，姥姥，我要吃燒雞……”
……
一隻隻口吐人言的狐狸圍著老嫗，蹦跳不止，老嫗將腰間拎著的一個籃子放下，取出幾隻燒雞，分給它們，眾狐嘴裡叼著燒雞，飛快的跑遠了。
只有一隻白狐，還留在原地，眼巴巴的看著她，小聲道：“姥姥……”
“姥姥沒忘記你……”老嫗笑了笑，從懷裡摸出一本薄薄的書冊，說道：“這本書，是城裡賣的最好的，你說說你，不喜歡燒雞，怎麼偏偏喜歡人類寫的這些東西，早知道，當初就不教你識字了……”
在老嫗的絮叨聲中，小狐狸用嘴巴叼著那本書籍，跑到樹下，將那本叫做《聊齋》的書放在地上，用小爪子撥開書頁，認真的看了起來。
這個叫做《小倩》的故事看得它淚眼汪汪，結局小倩和寧采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時，又破涕為笑。
《蓮香》的故事裡，狐狸精和女鬼，怎麼和人類在一起了，妖精和女鬼，也能和人類相戀嗎？
又看到《狐聯》，講的是兩個狐女美人闖到一名書生的園子，書生非常嚴肅的叫她們走，狐女恥笑書生，出了一聯讓他對，那聯乃是“戊戍同體，腹中只欠一點”，書生對不出，狐女恥笑一番後，自己對出下聯，揚長而去。
“戊戍同體，腹中只欠一點”，狐女對的是，“己巳連蹤，足下何不雙挑”，小狐狸眼珠轉了好幾圈，也沒想明白下聯是什麼意思，不由對書中那狐女的文采欽佩起來，同樣是狐狸，人家都能對對聯了，她還連字都認不全……
她叼著書，小跑到老嫗身邊，好奇問道：“姥姥姥姥，雙挑是什麼意思？”
老嫗看了看那《狐聯》，啐了一口，說道：“不要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去修煉吧……”
姥姥不告訴她，小狐狸只能叼著書走回去，小聲念叨著，“再看一篇，再看一篇就去修煉……”
她再次翻開那本書，喃喃道：“《小翠》，講的是狐狸報恩的故事呢，狐狸怎麼報恩呢……”
……
雲煙閣，茶館。
午時是那年輕的說書郎固定說書的時間，每日一到午時，茶館必然客滿，許多客人都是提前小半個時辰來此占位，來晚了沒有占到位置的，便點一壺茶，站在角落裡喝。
對他們來說，喝茶並不重要，重要是聽故事。
天知道那年輕人那裡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有時扣人心弦，有時引人深思，有時又逗人捧腹，每每都當人欲罷不能，今日他所講的，是一隻狐狸報恩的故事。
“在雲台郡，有一名獵人，一日上山打獵時，捉住了一隻狐狸，見它可憐，不忍殺它，於是就將它放了，但讓獵人沒想到的是，自從他放了那隻狐狸之後，奇怪的事就發生了……”
“獵人每天打獵回來，鍋裡都有一碗熱氣騰騰白粥，獵人喝了白粥，便去上山打獵，直到半年後，一位道士告訴獵人，他身上妖氣很重，獵人想到白粥的事情，便端來粥給道士看，道士告訴獵人，這粥不能吃，是狐狸精做的，第二天，獵人假裝打獵出去，偷偷藏在門外的柴堆裡，聽到屋內傳來怪異動靜時，忽然推門而進，赫然發現……”
“欲知後事，明天同一時間，不見不散……”
“狗賊，你又來！”
“求求你，做點人事吧！”
……
在眾人的叫駡聲中，李慕跳下檯子，從後門溜出來，又走到前門，跟著茶館的客人們罵了幾句“斷章狗”，導引到足夠的怒情之後，來到縣衙。
不一會，張山從外面走進值房，好奇問道：“李慕，你聽過獵人和狐狸的故事沒有，你說獵人推開門，到底看到了什麼？”
李慕道：“當然是狐狸在煮粥啊。”
張山愣了一下：“就這？”
李慕瞥了他一眼，說道：“不然呢，不是煮粥，難道是狐狸在對著鍋自瀆嗎？”
張山站在那裡思索，李慕看到門外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刻走出值房，走到李清身邊，說道：“頭兒，我已經積累了足夠的怒情，我想我可以開始凝聚第二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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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依靠
化形虎妖的魄力，非同一般，李慕體內難以煉化磅礡怒情，在遇到虎妖精純的魄力之後，轉瞬便冰雪消融。
太陽落山之後，李慕盤膝坐在床上，五心向天，低聲道：“素氣九回，制魄邪奸，天獸守門，嬌女執關，七魄和柔，與我相安，不得妄動……”
盞茶時間之後，他猛然睜開眼睛，開口道：“伏矢，凝！”
李慕的身體之內，代表怒情的灰光一閃，從體表隱沒到肉體深處，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李慕也再次感受到了他凝聚第一魄時的熟悉感覺，體內的法力，在第二魄凝聚的同時，那一瞬間的躍升，抵得上他導引修行一個月。
李慕舒了口氣，雖然七魄他才凝聚其二，但卻只用了一個多月。
只要他能在接下來的四個月時間裡，再凝聚兩魄，就能突破那老道所說的半年之期。
第二魄凝聚之後，李慕嘗試著施展他之前所不能施展的道術，發現雖然法力增長了不少，卻還是只能掌握九字真言前兩字，無非是施法的時間比之前更持久了。
持久總歸是好事，接下來他要做的，便是為凝聚第三魄雀陰做準備。
凝聚雀陰需要大量的哀情，收集哀情的方法，李慕已經找到了，只是柳含煙那裡，《化蝶》的戲文還沒有編排完畢，李慕再怎麼著急也無用。
他本來想問問柳含煙，但她昨天沒有過來，不過今日是她駐顏符失效的日子，李慕畫好了駐顏符，準備等她過來取的時候再問。
然而李慕一直等到晚上，都沒能等到柳含煙。
李慕在院子裡燃起了炭火，將穿好的肉串放上去，沒多久，晚晚便從隔壁跑了過來，蹲在李慕身邊看著。
李慕遞給她一串烤好的五花肉，問道：“你家小姐呢？”
晚晚一邊吃，一邊說道：“小姐在鋪子，還沒有回來。”
李慕問道：“這幾天鋪子很忙嗎？”
晚晚點了點頭，說道：“茶樓和書鋪多了很多客人，尤其是書鋪，新書剛剛印出來，就會被搶光，有幾個書鋪打聽聊齋是什麼人寫的，小姐沒有說，還有一家書鋪，想要買下聊齋，小姐也沒有同意……”
柳含煙一介女流，帶著一個小丫鬟就敢在陌生的地方闖蕩，需要抵抗來自方方面面的壓力，的確不容易。
李慕讓晚晚將駐顏符給她帶回去，自從他的法力提升之後，所書駐顏符的效用，也從三日，延長到六日以上。
符籙的時效，主要和兩個因素有關。
一是所用材料的品質，普通的朱砂，黃紙，能承載的法力有限，即便是書符之人法力再高，也無法畫出超出材料上限的符籙來。
二是書符之人的道行，在符籙材料品質極高的情況下，書符之人的法力越深，符籙的威力和時效便越長。
當然，這都是對於一般的修行者而言，一些道行高深的修行者，甚至能虛空凝符，當然，這些便不是李慕現階段能接觸到的了。
凝聚第二魄之後，他回衙門銷了傷假，日常在未央街巡邏。
雲煙閣便位於未央街上，李慕穿著公服，溜達到茶館的時候，聽到裡面傳來嘈雜的聲音。
“那個天天斷章的狗賊呢，今天怎麼沒出來？”
“趕緊的，叫他出來，我們已經在這等了大半個時辰了。”
“昨天那狐狸報恩的事情還沒講清楚呢，獵人推開門，到底看到了什麼！”
茶館小二看著眾人，無奈的說道：“那位說書郎已經離開了茶館，我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什麼！”
“走了？”
“怎麼會走了，是不是你們這裡克扣他的工錢？”
“趕快把他給我叫出來，今天他不出來，我就不走了！”
……
李慕站在門口聽了一會，便搖頭離開。
第二魄已凝，他已經不需要再通過斷章來收集他們的怒情，說書郎的身份，自然也到此為止，重新回歸捕快的本職。
走出茶館，路過書坊，聽到裡面傳來熟悉的聲音，李慕腳步微微一頓。
書坊，柳含煙俏臉含霜，對一名中年男子道：“任掌櫃，你說的事情不可能，請回吧。”
中年男子笑了笑，說道：“柳掌櫃這又是何必呢，有生意大家一起做，你一個弱女子，撐著這麼大的店，難道不累嗎，我也是好心幫你……”
柳含煙冷著臉，說道：“不勞任掌櫃費心。”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說道：“既然柳掌櫃不願意，我也不勉強，告辭。”
李慕從外面走進來，轉頭看了一眼，又回頭問道：“剛才是什麼人？”
“四海書鋪的掌櫃。”柳含煙走到桌前，說道：“想要買聊齋後續的稿子，和雲煙閣共同刊印，被我拒絕了。”
這個世界沒有版權保護法，雲煙閣的書，別的書鋪也能印，同樣的，雲煙閣也能印他們的書。
只不過，沒有原稿，他們需要等到雲煙閣售賣成書之後，再將印好的書買回去，重新雕版刊印，雕版費時費力，這中間，會耽擱大量的時間，別人早就從雲煙閣買到了，他們好不容易印出來的，只能砸在手裡。
只有第一時間擁有原稿，才能占住市場，獲得最大的利潤。
柳含煙有些氣憤，說道：“聊齋如今是雲煙閣的頭部書籍，新客人全靠它來吸引，怎麼可能賣給他們，更何況，他們出的價格，哪裡是買，分明就是搶……，他們就是欺負我初來乍到，上面沒人。”
李慕看了她一眼，說道：“誰說你上面沒人了？”
柳含煙道：“我和晚晚來到這裡才不到兩個月，根本沒有時間上下打點，上面怎麼會有人？”
“別拿捕快不當官。”李慕不滿的看了她一眼，說道：“別忘了，這裡是我的轄區，未央街上發生的大事小事，都歸我管，你上面的人就是我……”
柳含煙瞥了瞥他，問道：“捕快算官嗎？”
“不算。”李慕轉身就向外面走，說道：“既然捕快不算官，以後你被人欺負了，也別找我……”
柳含煙急忙拉住他，說道：“算，算，算，李大人，小女子初來乍到，以後就靠大人照顧了，大人坐，小女子幫您泡茶……”
嚴格來說，捕快並不能算官，而是吏。
但大周吏，拿的是國家俸祿，並不單單是跑腿辦事的閒雜人員，在未央街這一畝三分地上，發生的任何案件，不管是盜竊搶劫，欺行霸市，還是調戲民女，坑蒙拐騙，李慕都有權管理，事後只需給張縣令呈上一份公文即可。
轄區內如果出了重案要案，李慕也是要擔責的。
李慕喝完茶，出門繼續巡邏，柳含煙親自送他出去。
看著那道穿著公服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柳含煙收回視線，目光依然有些失神。
她七歲被父母賣進樂坊，每天只能吃一頓飯，其餘時間都要練琴，手指被琴弦割傷的時候，她自己為自己包紮，被年長的樂師欺負時，只能忍著受著……
她拼了命的練琴，學會了樂坊的所有樂器，每天演奏六個時辰以上，拒絕了無數男人別有用心的幫助，攢夠贖身的銀子之後，更加拼命的演奏，又賺來了開店鋪的錢。
這一切，都是她一個人的努力，餓了自己做飯，衣服破了自己縫補，隻身一人，帶著一名小丫鬟，千里迢迢從中郡來到這裡，盤下四間店鋪，四處招募人手，將雲煙閣開起來。
這十幾年來，她從未依靠過任何人。
她也從來都不知道，背後有人可以依靠，到底是什麼感覺。
現在她好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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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警覺
柳含煙似乎已經意識到，未央街這片地方，是李慕在罩著，這兩天對他出奇的好。
中午她不僅親自下廚，做的菜也都是李慕喜歡吃的。
如果不是她沒有進一步的舉動，李慕有理由懷疑，是不是那天她看到自己的身體後，對他產生了什麼想法。
吃飽喝足之後，柳含煙去忙鋪子的事情，李慕來到書房，取出筆墨符紙，練習幾種他新學會的符籙。
除道術外，道門的很多神通，以及符籙，都是公開透明的，李慕不是符籙派弟子，學不到符籙派的獨門符籙，但一些基礎符籙，他卻能通過其他途徑得到。
凝聚第二魄之後，李慕拜託老王，在他的藏書庫中找了找，竟然真的找出了一本道門基礎符籙大全。
除了定神符和駐顏符以外，李慕在那本書裡，還找到了幾種他現階段能夠畫出來的符籙。
一個尋鬼符，和仙人指路的功效類似，但功能沒有仙人指路那麼全面，只能通過感應陰氣來尋找鬼物，當然，功效不全，對法力的限制便少了許多，以李慕如今的微末道行，也能輕鬆刻畫。
和尋鬼符相對的，是覓妖符，也是類似的原理。
道行高深者，可以通過這兩種符籙，搜尋出方圓數十里內的妖鬼之物，李慕的法力有限，符籙的感應範圍只有十幾丈。
此外，他還學會了一個辟邪符，一個誅鬼符，至於神通，以他現在的道行，還一個都學不了，只學了兩三個輔助類的小法術。
其實李慕最想學的是搜魂符，也就是他用來搜尋以往記憶的符籙，但此符籙已經不屬於最低階，需要凝魂境的修為才能書寫。
好在他上次從李清那裡討了好幾張，足夠他使用好一陣子了。
李慕拿起一張符籙，貼在額頭，開始抄寫聊齋後續的內容，其中有關地名，官職名字的部分，他還要略作修改，使之符合十洲三島的地理人情。
回縣衙的時候，路過雲煙閣，李慕看了一眼，發現書鋪的客人比前兩日還要多。
陽丘縣不大，讀過書識字的人更少，但在北郡，陽丘縣地處交通要道，是連接各縣的樞紐，往日裡人流不小，能夠保證源源不斷的客源，這應該也是柳含煙將店鋪選在陽丘縣的原因。
《聊齋》也果然沒讓李慕失望，他從此可以獲得一筆穩定的收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雲煙閣作為新店，能有一個吸引客人的招牌，在眾多書坊的競爭下，站穩腳跟，也算是李慕對柳含煙的報答。
距離雲煙閣不遠的一處茶館。
看著雲煙閣書坊客流不斷，一名年輕男子道：“掌櫃的，那姓柳的女人，有點本事，來陽丘縣不過一個多月，就將生意做到這種地步，連我們的客人，都被她搶了不少。”
坐在他身旁的中年男人笑了笑，說道：“她還是太年輕，不懂得做生意的道理，她一個女子，初來乍到，又沒有什麼背景，這麼做，會惹怒不少人的。”
年輕男子問道：“我們要不要給她點顏色瞧瞧？”
“不用。”中年男人擺了擺手，說道：“昨天我看到四海書鋪姓任的去了雲煙閣，好像是要和柳掌櫃談什麼條件，最後像是沒有談攏，姓任的可不是什麼好人，客人被搶，一定不會這麼算了。”
年輕人猶豫道：“可是我們現在不出手，到時候，好處全讓四海書鋪占了……”
“急什麼。”中年男人道：“先看看再說，一個女人敢在外面闖蕩，誰知道她身後有沒有背景，先讓四海書鋪試試水……”
年輕人想了想，欽佩的對中年人拱了拱手，“還是掌櫃的想的周全……”
……
和晚晚一起吃飯的時候，李慕忽然想到，他好像有兩三天沒有看到柳含煙了。
雲煙閣在陽丘縣有四家店鋪，其中書坊的生意最好，李慕離開之後，茶樓的生意有所消減，柳含煙和李慕商量，請他以說書郎的身份，每七天去茶樓一次，李慕沒猶豫便答應了。
他的故事很多，不愁講完，七天一次的頻率，也不算多，多收集一些七情，沒有壞處。
一部聊齋，讓書坊在陽丘縣站穩了腳跟，至於樂坊和戲樓，則是剛剛起步，正好《化蝶》的樂曲和戲文都在編排，柳含煙忙著這些，這兩天都是在店鋪休息。
晚晚吃完了之後，可憐的看著李慕，問道：“可不可以多煮一碗麵，我一會兒給小姐送去……”
李慕點頭道：“一會我要去縣衙，順路給她送去。”
他看著晚晚，問道：“你們家小姐今年多大了？”
少女想了想，說道：“二十一了。”
柳含煙正好比李慕大三歲，大周的女子出嫁沒那麼早，但十八九歲的時候，一般也都考慮嫁人了，二十一歲還沒有出嫁的，並不常見。
李慕很八卦的問道：“她就沒想著嫁人嗎？”
晚晚疑惑道：“為什麼要嫁人？”
李慕道：“嫁人了，就有依靠了啊……”
晚晚道：“小姐說了，她不靠男人，只靠自己，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東西。”
想了想，她又意識到了什麼，立刻看向李慕，說道：“我不是說公子，公子不是東西……”
李慕大概知道柳含煙為什麼會形成這樣的性格，父母的出賣，對她的心靈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以至於成年之後，她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本來就是富婆，這個世界上，不能用錢買到的東西不多，她也不必依靠別人，別人依靠她還差不多。
李慕將飯送到雲煙閣的時候，柳含煙正在樂坊編曲。
李慕不懂樂曲，只能憑著記憶瞎哼哼，柳含煙需要在保留《梁祝》主體結構的基礎上，進行再次創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慕見她氣色有些憔悴，將食盒放在桌上，說道：“吃完飯休息休息吧，再這樣下去，駐顏符也沒有效果。”
柳含煙點了點頭，目光卻沒有離開曲譜。
李慕揮了揮手：“記得吃飯，我去巡邏了……”
片刻後，柳含煙放下曲譜，靠在椅子上，舒展了一個懶腰，腹中忽然傳來一陣聲響。
她這才想起來，從清早到現在，她一直在改《化蝶》的曲子，還沒有吃任何東西。
她將桌上的食盒打開，食盒中的那碗陽春麵還冒著絲絲熱氣，一顆荷包蛋臥在碗裡，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柳含煙食欲大動，拿起筷子，很快便將一碗麵吃完，甚至連湯也喝了個乾淨，不得不說，晚晚喜歡吃他煮的麵，並不是沒有原因。
吃過飯，她揉了揉酸澀的眉心，想起李慕的叮囑，本想休息一下，但想到這兩日只要睡下，便會做那恐怖的噩夢，猶豫了一瞬後，再次拿起了曲譜……
……
夜色靜謐，李慕盤膝坐在床上，慣例性的導引修行。
某一刻，他緊閉的眼睛忽然睜開。
就在剛才，李慕心中忽然升起一絲警覺，這警覺很微妙，若不是他此刻心神守一，專心修煉，平時未必能察覺。
修行之人煉化了第一魄屍狗，便能產生五感之外的靈覺，敏銳的察覺到即將到來的危險。
這警覺如此微妙，說明危險不是針對李慕，又或者，引動這一絲警覺的東西，太過弱小，對自己產生不了太大的威脅。
或許是他太過敏感，李慕重新閉上眼睛，但不久之後，他的雙眼再次睜開，猛然站起身，目光望向身側某個方向。
就在剛才，他心中再生警覺，而讓他產生這種感覺的源頭，赫然是柳含煙和晚晚的宅院！
而與此同時，他放在桌上的尋鬼符，也發出了淡淡的法力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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