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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唐昕 -【喜相逢之二】搶錢俏女官 [打印本頁]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6-30 09:11 AM     標題: 唐昕 -【喜相逢之二】搶錢俏女官

本帖最後由 nanako42 於 2011-6-30 11:19 A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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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她包容容自八歲起便是個橫行港、澳、台的「三隻手」
原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改不了行
怎知卻在扒了塊古玉後,離奇的來到唐朝
還陰錯陽差的搖身一變成了揚州刺使
哈哈~~她「出運」了!
若不好好收些「政治獻金」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
想不到樹大招風,竟惹來土匪頭子的覬覦。

這土匪頭子難不成是個綠林俠盜,專門劫殺貪官?
不但不要錢,還要求她當個好官
啥?要她將送上門的金銀財寶往外推……心疼哪!
但保命要緊,她還是先答應了再見機行事……
他怎麼像鬼魅般陰魂不散?連她又收了多少禮金都知道
更要命的識破她的偽裝奪走她的初吻作為懲罰
呃﹏﹏她非但不排斥竟還期待了起來
可這眼神怎麼如此熟悉?看來,她有必要好好的調查一番……
                  【出版日期】 2002/07/01
                  【出版社名稱】  飛象文化
                  【書系及編號】非限定情話F1010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6-30 09:37 AM

楔子  

  二○○一年香港

  韓記古董店位在中環老式的商場一隅,店舖不大,老舊的店面甚不起眼,在日新月異的發展中城市而言,像韓記這樣的地方幾乎面臨淘汰的窘境。

  店裡的光線有點陰暗,唯櫃檯之前點了盞日光燈,照映著店主慘白的老臉。

  「太保哥,麻煩你行個方便,再寬限個幾天吧!」開口的是店主,年紀還不算老,只是那不及六十的臉上掛著超越年齡的疲憊,看起來像足有六十歲。

  「不行!這是東哥的交代,無論如何今天你都得交租。」男人的聲音帶著不耐,在他那張年輕的俊顏上甚至浮現流氣的邪佞。

  他是中環一帶的地痞,主業是討債,為中環角頭老大的得力手下,人人敬而遠之的一號人物。

  「再寬限個三天吧!求求您,太保哥!」

  「我說交租就交租,你少給我廢話一堆!」馬太保一手揪住店主衣領,惡聲惡氣地吼道。

  店主在驚嚇之餘,忙回道:「別……別生氣,要不,就由我店裡拿點東西抵償吧!」語氣萬般地無奈。

  「哼!」馬太保放開店主。「就憑你這破店,還有什麼值錢貨?」靈活的一雙精眸打量著店裡,眸光中透著不屑。

  遲疑了片刻,店主由抽屜中取出一隻黑絲絨小袋,拿出一件東西——

  「這是我兩個月前到內地沽來的古玉,太保哥若不嫌棄就拿去吧!」

  馬太保拿起古玉審視了會兒,挑眉道:「這是孝敬我的?」

  「是、是,還望太保哥替我向東哥說說情,前兩回的租金再多寬限幾日。」

  那古玉色澤還算不錯,馬太保不客氣地收入口袋裡。「好吧!回頭我和東哥說說,改天再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古董店。

  此時,一道瘦小的身影迎面而來,撞了馬太保一下——

  「該死!沒長眼睛哪?」他順手拎住對方衣領。

  「對……對不起……對不起……」聲音不大,卻很清脆。

  馬太保一看,發覺是個年輕女孩,看她打扮與說話口音,似乎不像本地人。「內地來的?」他隨口問。

  「是!」

  「滾遠點!下回別再讓我馬太保撞見。」

  女孩低著頭,「是,太保哥!」語畢,她迅速離開。

  在此一剎那間,馬太保出於多年的直覺,順手朝口袋裡一摸——

  該死!

  她居然敢在他的地盤上扒走他身上古玉。

  「不要跑!給我站住!」他追了上去,在她身後怒叫著。

  女孩加快腳步離開了商場,轉入一旁的小巷,卻不小心撞上另一道身影。

  「噢,小心點。」

  女孩還來不及看清自己撞上什麼人,手中剛剛到手的古玉便失手摔在地上。

  「啊——」女孩垂首頓足,伸手便要去撿。

  豈知,破裂的白玉忽地迸出強烈的光芒。

  馬太保此時正好追進巷中,被此情景震住。

  「搞什麼鬼——」

  話聲未完,強光瞬即消逝,連帶地,巷子裡的三個人也一併消失不見,連個渣也不剩,神不知、鬼不覺。

  一陣風吹入巷子裡,空蕩蕩地,只有巷尾趴著一隻老黃狗。

  狗兒懶懶地打了個呵欠,合上眼,繼續睡它的午覺。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6-30 09:46 AM

第一章

      唐貞觀三年

  咦?好怪的味道。

  包容容猛地睜開眼,發覺週遭十分幽暗,一輪明月高掛在天邊。

  她在什麼鬼地方?

  掙扎著站起身後,包容容耳邊聽見幾下雞鳴,這才明白自己身在雞捨邊,難怪這麼臭!惡——前頭的光亮吸引了她的視線,她悄悄地來到木屋之外,歪著頭,偷偷地往屋內瞧。

  奇怪,為什麼屋子裡的人全都穿著古裝?連小孩也是!

  莫非她在片場?

  環視週遭,她逐漸適應了黑暗,卻未發覺拍戲的工作人員。隱約中,她想起了巷子裡發生的事,心頭忽然起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唉!好可憐,屋子裡的菜真香,只可惜她一口也吃不到。

  好不容易挨到了屋主就寢,包容容立即躡手躡腳的進入屋裡,想也不想地端過桌上的盤子,大口大口地躲在桌下吃起涼掉的餃子。

  真好吃!

  不消片刻,她抹了抹嘴,盤底已朝天。

  也許是填飽了肚子,包容容開始思索起其他事情來。

  這不是拍戲!她心裡明白得很。

  那麼,到底她來到了什麼地方呢?

  都是那個可惡的馬……呃……馬太保,害她摔碎了玉墜子。

  可是,她到底是怎麼來到這個地方的?她完全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的記憶只有白光一閃而已。

  管他的!

  先找個地方睡覺要緊,睏死了。

  她打了個呵久,決定到廚房的竈邊去睡,那裡應該比較乾燥溫暖。就這樣,她靠在竈邊的牆角,縮著身子,把臉埋在膝頭,很快便沈沈睡去。

  她一向有倒頭就睡的本領。

  四更天——一聲尖叫劃破寂靜,直逼得包容容跳了起來。

  「賊……賊呀!」婦人直瞪住牆角的人,失聲叫道。

  「大、大嬸,別怕……」包容容手足無措地開口。

  正欲再進一步開口解釋,耳邊聽見急促而來的腳步聲。

  下一秒,包容容轉身便由後門跑了出去,沒命似的往前衝。

  直覺一向是她最佳的護身符。

  而此刻,直覺叫她快逃命。

  離天亮尚有一段時間,四周仍十分幽黑,有些怕人。她決定找個地方先躲著,天亮之後再逃也不遲。

  唉,莫名其妙的竟落到這步田地。

  打著盹,她縮在樹下,咬牙忍住霜露沁寒。

  該死的馬太保!可惡!可惡……

  慘了、慘了!

  包容容終於明白自己是真的來到了唐朝。

  自那一日在農舍偷吃餃子之後,一路上她又偷了另一戶人家竹籬外掛著的衣服。

  這一身男子的粗布衫儘管洗得很舊了,所幸穿起來還合身,她只有將就地穿著,邊走邊打聽著到長安的方向。

  一路上,她不但刻意扮著男子,還將一張俏臉薄薄抹了一層煤灰,讓自己變得不起眼,如此才不易招惹麻煩。

  這一向是她的看家本領,身為一個「三隻手」……,最好樣子普通到走在路上別人不會多注意一眼,如此才方便下手。

  既然已來到古代,她必須想法子生存下去,長安是京都,肥羊一定特別多,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大展身手。

  不消幾日,包容容已來到了京城。

  然而,這些天她四處找東西吃,有一餐沒一餐的,讓體力一向還不錯的她難以承受,手腳不但酸軟,還常因走遠路而頭暈眼花,真受不住時就喝點山泉什麼的充充飢.走著走著,她開始為下一頓的著落勉力打起精神。

  一道頎長的身影忽地映入她眼簾。

  男人一身青袍,看得出衣袍的布料十分柔軟,又見他步調不疾不徐,十分地從容。

  包容容多年的經驗告訴她,此人如此優閒地逛著大街,想必身上一定有銀子。打定主意之後,她的精神忽然全回來了,手腳似乎也不酸了。

  很快地,她跟在男人身後,趁著一個機會超越他,然後等在轉角處——

  「哎喲——」包容容一頭撞上青衣男子,趁勢往旁踉蹌了幾步。

  「這位小兄弟,要緊嗎?」男人的嗓音徐徐地傳出。

  包容容從沒聽過這麼好聽的嗓音,很快的抬起頭,迎上男人的臉。

  天——這個男人長得真俊!

  一雙晶燦燦的黑眸深邃而微微含笑,竟教包容容愣了愣,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我……」舌頭第一次這麼不聽使喚。

  「嗯?哪兒碰疼了?」他走上前,一雙眼來回地梭巡著,透出些微關切。

  「我……沒事!」她只能迸出這句話回應。

  「那就好。」語罷,男人甩開手中折扇,緩緩地踱了開去。

  包容容回過神後,揣了揣懷裡的銀兩。

  似乎還不少哩!

  當下,她高興地準備上客棧去好好補償一下自己的胃——

  「小兄弟!」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包容容在剎那間頭皮麻了麻,側過身瞟了眼……不跑的是小狗!

  她飛快地往前逃。

  約莫跑了七、八步,一雙有力的手便無聲無息地貼上她的肩頭。說也奇怪,她居然就此停下,一雙腳定在原地動不了。

  男人繞到她身前。

  「拿來!」嗓音裡聽不出喜怒。

  「拿……拿什麼?」她盯住他,索性裝傻。

  深邃的黑眸在這一瞬間注入一絲淩厲。

  「你懷裡揣的銀子。」這……

  「您瞧錯了,大爺!」她開始抵賴。

  「是嗎?那好,咱們到衙門去一趟便知是誰錯了。」語罷,他拉著包容容往前走。

  「不要啦!這位爺,是我錯了,別送我到官府。」包容容急得哭了起來。

  男人回身,放開手,注視著眼前的包容容。

  「我……我上有七十老母要養,下有……下有七、八個弟妹要吃喝,我……我又餓、又累……大爺您行行好,就饒了我這一回吧!」她身子一軟,癱坐在大街上,一張臉哭得像只花貓。

  這淚,有七成是真。

  她是真的餓得累得快受不了啦!

  她在這段日子裡縱使偷得吃食,亦少不了一陣追打,日子過得十分狼狽。

  男人直盯住那張髒兮兮的小臉,好半晌不開口。

  包容容只得掏出懷中的小布包遞向他。

  「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這一次吧!」她抽抽噎噎地開口,眼眶仍蓄著淚。

  男人收回小布包,忽地打開取出一錠銀子。

  「拿去買點吃的吧!」他將銀子交到包容容手裡。

  「您……」

  「快回去吧!別讓家人等太久。」瞧著男人再次浮上淡笑的臉龐,包容容又是一呆。

  天下竟有這樣的好人!

  她自小到大,這是頭一次遇見。

  「謝謝大爺!」她呆呆地開口。

  「記住,別再偷人東西了。」男人合起扇子在她頭上輕輕敲了下,然後含笑地離去。

  半晌,包容容回過神後,高興地跳了起來。

  這下子,她真的可以上客棧好好地吃喝一頓,再舒舒服服地住上幾天。

  望著手中的銀子……

  十兩耶!

  看來,她的好運來囉!

  天空又開始下起小雨。

  她真是衰!

  早上才被夥計踢出客棧,這下子又遇上下雨。

  唉!誰讓她不省著點花錢,十兩銀子在三天裡就吃光、喝光、睡光了。

  真是豬、豬、豬!

  記得城外有間小廟,反正無處可住,她決定先到廟裡住一晚再說。

  雨在她出城之後愈下愈大,她邊咒邊跑,走走停停地花了半個時辰才看見那座小廟。

  她才剛走近,耳邊就傳來幾聲慘叫。

  包容容心下一驚,警覺地放慢腳步,悄悄地挨近了廟門口,由門縫往內看,這一看之下差點尖叫。

  廟裡躺了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一動也不動地。

  在男人身邊還站著五、六名彪形大漢,面無表情地在男人身上梭巡著。

  「嘿!你們瞧這包袱裡的東西。」一道嗓音由供桌方向傳來。

  眾人目光一致轉移,全盯住包袱裡滿滿的金銀珠寶。

  下一刻,眾人撇下屍首,立即往包袱的方向圍了過去,開始分贓……

  包容容瞧得目瞪口呆,一個不小心碰著了廟門。

  「什麼人?」一夥人放下銀子,由其中兩人提刀往廟門口走了過來。

  一腳踢開廟門,天邊白光乍閃,緊跟著雷聲大作。

  「沒人。」其中一人向外頭探了探。

  「大概是風吹的。」另一個開始往回走。

  「怕啥?有人來也不礙事,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咱們就殺一雙。」眾人聞言,全哄笑了起來。

  躲在廟外的石獅之後,包容容聽得一清二楚,嚇得摀住嘴,連動也不敢再動一下。

  這下子她慘了,遇上殺人的土匪了。

  雨勢在雷鳴的交錯下更加滂沱。

  六名土匪無意冒雨離開,索性在廟裡升起一堆火,取出隨身所帶來的酒囊與燻肉,開始吃喝起來,完全無視神佛在上地談天說笑,全然不在乎自身所犯下的罪行。

  包容容見他們一夥人無意離開,又怕自己一動會被發現,只好繼續待在原處,祈禱雨快點停,那幫土匪快快離去。

  總算,就在包容容快打瞌睡的時候,裡頭傳來了收拾的聲音。她趕緊打起精神躲好,只求上天保她一條小命!

  不多時,一幫人總算趁著雨歇,離開了小廟。

  幸運地,因為天已黑,包容容並未被土匪們發現。

  待得六人走遠,她這才籲出一口氣,整個人癱在石獅前。

  兩個時辰……她整整躲了兩個時辰。

  移了下酸麻的雙腿,她起身要走。

  當眼角瞥見廟裡的死人以及地上一包未吃完的燻肉時——該死!不爭氣的肚皮又在這時候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她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掙扎了足足有五分鐘之久,她決定走進廟裡拿燻肉。

  勉強壯起膽子,她緩緩靠近躺在地上的男人,伸出一腳朝他身上跨了過去,彎下身拿起用油紙包住的燻肉。

  驀地,一道閃光吸引了她的目光。

  包容容瞥見男人胸前露出一小角會發光的東西。深吸了口氣,包容容很快的翻開男人的前襟,赫然瞧見一方鑲著金邊的玉印。

  玉印不大,約莫三指寬。

  包容容定睛一看,玉印之下還壓著一封信。

  考慮了一秒,她一手抄起用油紙包裹的燻肉,另一手迅速抽出玉印以及信封,隨即飛快地逃離小廟。

  今天她已承受太多,現在她要找個地方好好填飽肚子,再安心地睡上一覺。

  走了一陣,她來到不遠的一處農舍,考慮了一會兒,決定厚著臉皮向主人借宿。

  前來應門的是一對老夫婦,兩老見了包容容後,竟答允了讓她在屋裡休息一晚。

  包容容高興得差點哭出來,歡喜地隨著老夫婦走進屋裡。

  為了感謝老夫婦讓她借宿,包容容取出半截燻肉與老夫婦二人分享。

  老夫婦亦為貧困農者,久未食肉,因此高興地接受了燻肉,並煮了鍋小米粥。

  簡單的肉粥吃在包容容口中,猶如天大的美食,轉眼間她已吃了三大碗。

  「這裡還有很多,你多吃一點,年輕人。」老婦人含笑道。

  瞧著老夫婦二人不過吃了半碗粥,包容容心下一陣歉意,忙回道:「我吃飽了,真不好意思,差點把你們的粥吃光。」

  「不礙事的,咱們老人家吃的量不多,倒是年輕人你身子骨瘦得緊,得多吃些才行。」夫婦二人久未有訪客,又膝下無子,因此對包容容格外熱誠招待。

  「可是你們……」

  「不礙事的,你吃吧!多吃點。」包容容看著老夫婦,忽然想起了自己無親無故的身世,竟紅了眼眶。

  「啊!怎麼了?怎麼哭了呢?」包容容抹了抹淚,回道:「自從我來到這裡之後,只有你們對我好。」頓了下,包容容忽地起身,堅定地接口道:「受人點滴當報以湧泉,他日我包容容若發了財,定不忘老爹和大娘的恩惠。」

  「別這麼說,咱們夫婦膝下無子,能認識你也是緣分,談不上什麼恩惠,不過是一頓粗食罷了。」正因老夫婦在清苦的條件下仍然肯幫助她,更讓包容容感激在心底。

  相熟之後,包容容忍不住問道:「平常老爹和大娘靠什麼生活呢?」

  「生活?」

  「呃,就是過日子的意思啦!」在古代,用詞與語音常與現代有所不同,所幸差別不是太大,包容容尚可應付。

  「啊,咱們平日會摘些自個兒種的青菜、蕃薯到市集去賣。」

  「這樣夠嗎?」

  「其實,咱倆花費不多,省點用還過得去。」包容容聽了,更加確定回報這對老夫婦的決心。

  夜裡,包容容讓惡夢給驚醒,流了一身冷汗。她居然夢見白天那一幫殺人的土匪。

  想起廟中的情景,她依舊渾身發抖。如果遇上土匪的人是她,該有怎番的結局?

  天!真可怕!

  驀地,心頭掠過一事,包容容伸手掏出藏在懷裡的兩件物品。

  就著窗外的月光,她打開那個像是信封的紙袋,發覺裡頭除了一封書信外,還有一塊薄薄的竹片。

  竹片上刻了許多字,月色下,無墨的刻紋令人瞧不出究竟刻了些什麼。

  包容容只有作罷,攤開另一手的信紙。

  紙上的墨色極黑,既工整,字又不是太多,雖然包容容所識的古字不多,卻可以藉由片斷的字意來明白信中所要表達的意思。

  她在看完之後,愣在窗邊,半晌沒有任何反應。

  其實,這是一封公文,一封派任新官赴職的公文。

  須臾,包容容回過神來,瞭解到白天死在廟裡的男人,一定是新派任的揚州刺史。

  想不到此人竟在上任的途中遇到土匪。

  包容容想起當時死者身邊確實有一個裝滿了金銀珠寶的包袱。

  想來,定是一路上不小心錢財露白,才會招來殺身的橫禍。

  思緒正紛亂間,她瞥了瞥手中的玉印——這定是此人隨身的印鑒.由於印為反刻,因此包容容無法辨出此人名姓。

  一整個夜晚,包容容腦海中全是這檔事,輾轉難以成眠。直到天色微明,她才模模糊糊地入睡。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6-30 09:52 AM

第二章

  「啊,你醒啦!小姑娘。」

  小姑娘?「大娘,你……」包容容心頭微微吃驚。

  「傻孩子,別忘了大娘我也是女人,是男、是女還能分不出嗎?」老婦溫和一笑。

  「我不是有意要騙你們的。」包容容爬坐起來,坐在床榻邊。

  「你會扮成男人定有苦衷,大娘不會告訴別人的,放心好了。」老婦放下手中的木碗。

  「來,都正午了,吃點素麵吧!」

  「老爹人呢?」黑眸在週遭微微梭巡了一圈。

  「他上市集賣菜去了,這會兒該回來了。」

  「市集有多遠?」

  「不遠,走路約莫一個時辰可抵達。」包容容心中十分感歎。兩老待人這麼好,日子卻過得如此清苦,若是可以幫助他們該有多好?

  驀地,腦中竄過一念——也許,有一個方法可行!

  「大娘可知揚州此去多遠?」

  「嗯,約莫十日可抵達。你想上揚州?」包容容點點頭。

  「我有急事。」

  「很急嗎?」

  「最好立即起程。」老婦忽地由袖中掏出一個小布包。

  「這是我省了半年的賣菜錢,不多,只有一貫,你可以雇輛馬車,這些錢足夠你到揚州。」

  「不行,我不能收你的錢。」

  「傻孩子,有急事當然坐馬車會快點到揚州。」老婦把一貫錢交到她手裡。

  「可是,你和老爹的日子……」

  「不礙事的,田裡多的是蕃薯與野菜,餓不著的。」

  「大娘你放心,容容一定會很快把錢還給你們。」

  「只要你有空常來瞧瞧咱倆,我就很高興了。」

  「大娘!」包容容紅了眼,用力抱住老婦。

  在古代,她嘗到了溫情的滋味。

  有了老夫婦的幫助,包容容雇了輛馬車直抵揚州府——剛下馬車,入眼的便是宏偉的古代建築,朱紅的大門邊是一眼望不盡的高牆,門楣上掛了一塊極大的胡桃色門匾,匾上題著五個斗大的金漆字——揚州刺史府。

  包容容深吸了口氣,走向守在門外的侍衛。

  「呃,我是……」

  「去!刺史大人未到,有案到別處府衙告去。」侍衛冷瞥包容容一眼,毫不客氣地驅她離去。

  「不是,我是……」話未完,侍衛不耐地喝道:「還不滾?再鬧就捉你進大牢!」包容容遭侍衛一陣搶白之後,心裡老大不爽,劈口就回了句:「恁老師咧!捉我入牢,我看待會兒進大牢的人是老兄你!」開玩笑,想她一向在台、港、澳三地騙吃騙喝,從沒下過牢,這個不長眼的侍衛竟觸她黴頭,該死!

  「小子你——」

  「住口!小子也是你叫得的嗎?」杏目一瞪,她挺直了腰桿抽出信函。

  「此信拿到府裡通報,就說新任的揚州刺史已經到了。」白淨的小臉上勾起狡詐詭譎的笑。

  「你?」這下子,侍衛瞪大了眼,神情十分錯愕。

  這個嘴上無毛的小個子居然是刺史大人?

  「你什麼你?還不快去通報。」

  「哦!」侍衛怔怔地取過信函。

  「哦什麼呀?要叫大人。」她出口糾正。

  「是,大人!」話剛落,侍衛半信半疑地迎她入府。

  不消片刻,宮中派於刺史府的執事官吏匆匆來到大堂。

  「下官見過刺史大人。」包容容收回落向古董花瓶的貪婪目光,轉過身來。

  「平身!」電視上都這麼演的,應該不會錯吧!

  兩人打了個照面,執事官吏怔了怔,這才開口:「請大人交出符節讓下官回禮部交差。」咦?符節?那是什麼東東?

  見這個面目清秀的年輕人遲遲未交出符節,執事官吏不禁起疑。

  「請交出符節!」他又說了一次。

  包容容索性取出玉印。

  「拿去吧!」執事官吏奇怪地瞧了她一眼,「不是這方玉印。」不是!那……懷裡只剩下竹片兒了。面對眾人愈來愈疑惑的眸光,包容容乾笑一聲,硬著頭皮取出竹片兒遞上。

  執事官吏立即掏出袖中另外一半竹片兒細細核對……

  在核對無誤之後,執事官吏這才露出笑容。

  「刺史大人請上坐!」包容容這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昂起頭,大步走向屬於她的位置。

  哈哈!真想不到她一個偷兒居然搖身一變,成了揚州刺史!真是時來運轉也!她可得好好把握這次良機。

  「總管何在?」這麼大的府邸一定有這號人物吧!

  「大人有何吩咐?」走進大堂的是一名身形略胖的中年男子。

  「快傳廚房做一桌好酒菜,我要……要好好招待一下執事大人。」她朝執事官吏咧開了嘴。

  想要大吃大喝一頓,總得有個名目嘛!特別是上任的第一天。

  「包大人,這怎麼好意思呢?」執事官吏說起客套話。

  咦?她又沒告訴他自己姓包,他怎會知道?莫非那慘遭橫禍的真主兒與她同姓?

  不會吧!天下事竟如此巧合?

  亦或是她並非莫名其妙地來到古代,而是一切是上天早就為她安排好的?

  「執事大人不必客氣,就當我包某人與你交個朋友吧!」管他呢!既來之,則安之,無論是巧合或是上天安排,由此刻起,她已鹹魚翻身,「錢途」一片光明。

  執事官吏一聽堂堂刺史大人竟要與自己攀交,真是喜不自勝。

  「承蒙大人抬愛,往後宮裡有了風吹草動,下官必知無不言。」嘩!一頓飯換來第一個眼線,真是值得!

  不多時,廚房已備出一桌豐盛的美味佳餚.一頓飯下來,包容容除了吃得暢快,亦收穫不少。在與執事官吏的交談中,她才知道買官風氣極盛。

  想起廟中那遇害人身邊的金銀,說不定這官是他買的呢?天知道!

  一連在刺史府中待了三日,包容容發覺有許多文書不通之處,無人能為她解惑。

  單是大唐的律法就讀得她欲哭無淚,不但有很多字看不懂,而且那厚厚的數十冊她只怕是到死也讀不盡哪!

  這一夜,她於燈下苦讀,昏昏欲睡。

  「大人若是倦了,就請早點安歇。」總管田禾在一旁小聲地開口。

  「嗯,也好。」伸了個懶腰之後,包容容忍不住道:「想不到當官這麼難。」

  「其實,小的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你說!」她瞧著田禾。三日的相處時間雖不長,她卻很快的發現田禾能力不錯,將府邸打理得井井有條。

  「大人何不廣招人才,任為己用?」是呀!她怎麼沒想到?電視上的官兒身邊總有個聰明的師爺,想她身為堂堂包大人,身旁怎麼可以沒有公孫策?

  「你的辦法不錯,明日一早你代本府貼出告示,三日之後由本府親自出題考選,合格者將任刺史府師爺。」

  「是,大人。」三日彈指即過——一早,刺史府外人聲鼎沸,前來參加考選大會的,幾乎要擠破刺史府大門。

  「怎麼辦?大人,連殺豬賣菜的也來攪局。」田禾瞪大了眼。

  包容容倒是出奇的鎮定,曾為小老百姓的她豈會不明白那種人人欲掙得一片天的心態。

  「傳令下去,凡具秀才資格者才能入府參加考選。」

  「是,大人!」田禾匆匆地奔出傳令。

  果然,此話一出,入府應試者僅餘五十七人。

  包容容一身官服,坐在大庭之上。

  「大人,全備妥了,請出考題。」田禾上前開口道。

  包容容明白自己的身份,萬不可亂出一通,因此想了想,隨後開口:「各位,就請寫下對國之本的想法吧!以一個時辰為限。」聞言,眾人喜上眉梢,為了這個早在猜測範圍內的考題而高興著,開始了長篇大論的治國之道……

  包容容坐在大庭之上,輕風徐來,鳥語花香,坐著坐著,她幾乎要打起盹來。

  田禾見狀,輕輕地發出幾下咳聲。

  包容容這才勉力振奮心神,掩嘴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終於,一個時辰到了,眾考生紛紛交出卷子。

  「田禾,傳令下去,考選成果傍晚公佈。」是以整個下午,包容容和總管忙著選出最有見解的文章。

  然而,這並非易事。在一篇篇密密麻麻的文字堆裡,包容容瞧得雙眼生花,忍不住呵欠連連。

  「大人,這篇可好?」田禾呈上第二十篇文章。

  包容容隨手一擺,擰眉道:「擱下、先擱下,本府頭都昏了。」

  「可是時辰快到了。」田禾提醒。

  包容容歎了口氣。

  「全拿上來。」

  「是,大人!」不消片刻,包容容面前的卷子堆積如山。

  乾脆挑出順眼的字吧!

  隨手翻了翻,她的目光忽地落向一張空白的紙。

  等等!不全是白紙,上頭有幾個大字。

  抽出卷子,包容容立即認出那三個大字——民為上!

  嘿嘿!總算有一篇讓她不必動頭腦就看得懂的文章了。

  「大人,這人怎地……怎地花了一個時辰才寫了三個字啊?」

  「田禾,本府問你,這次的考題為何?」

  「回大人,是國之本。」

  「那麼,民為上有何不對之處嗎?」

  「回大人,那倒沒有。」

  「好,就決定是這個……」杏目落向卷子末端。

  「這個李、李……」糟了,她看不懂那個古字是啥米碗糕?

  「大人,是李巖.」

  「呃,對,是李巖,安排此人到書房來見我。」

  「是,大人。」目送田禾離去的身影,包容容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想不到這輩子除了當官之外,還有機會面試他人,真是好玩極了。

  她相信有了得力的手下之後,快樂的日子應是不遠了!賊賊的笑意在轉瞬間不由得加深。

  包容容特意一身官服地坐在大桌之後,欲予來者一個為官者的威儀形象。

  當房門打開之後,首先入眼的是一道頎長的身影,微微躬身垂首,態度十分恭敬。

  「抬起頭讓本府瞧瞧。」她下令。

  雙眸交會的一瞬間,包容容差點失聲尖叫。

  竟是他!那一個被她扒了銀子,卻又給了她十兩銀子的大好人!

  怎麼辦?世事怎會如此巧合,要是教他認出了自己可怎麼辦才好?

  李巖直盯住眼前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只覺得似乎十分面善,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

  「見了本府因何不下跪?」包容容索性來一個下馬威。

  李巖勾起淡笑,不慌不忙地回道:「有功名在身者,可免此禮。」深邃的眸光裡有種難以形容的動人神采。

  好膽識!竟不畏強權。

  「李公子家鄉何處?」包容容的心漸漸定下來,不若初時的慌亂。若是他認出她的身份,以她如今的地位要將他打入大牢還不容易嗎?嘿嘿……

  心念一定,包容容臉上的笑不自覺地更深了。

  「我素來遊歷各方。」他答,一雙深幽的眼眸直盯住包容容,目不轉睛地。他從沒想過新任的揚州刺史會這般年輕!

  在李巖的注視下,包容容不知怎地,無端的心跳加快起來。

  奇怪?她心臟一向沒什麼毛病呀!怪了!

  包容容深吸了口氣,細細端詳起李巖.他還真是個好看的男人,除了挺直的鼻樑與好看而微微上揚的唇形之外,兩道漂亮的濃眉幾乎令人想伸手去摸摸是不是真的。

  「大人!」李巖喚了聲。

  「呃……咳、咳!」包容容回過神來,連忙以咳嗽掩飾窘境。

  真該死!她是中邪兼發花癡了嗎?還好沒流口水!

  「什麼事?」包容容迎視李巖那張俊顏。

  事實真是非常殘酷,皮相好的人不容易讓人討厭。倘若今時今日來的是個怪獸,只怕不論他文采多好,早已被她請出府去,沒有一展長才的機會了。

  「不知大人是否已決定任用李巖?」他問,態度不卑不亢。

  「你先回答本府一個問題。」杏眸中透出一抹奸詭。

  「大人請說!」

  「獵人到山裡獵象,卻連發百箭未中,可是那頭大象仍然倒地而死,為什麼?」哈!這種無厘頭的腦筋急轉彎他一定答不出,這下子一定可挫挫他的銳氣。

  李巖當下淡淡一笑,回道:「那頭像是笑死的。」

  什麼!?「你——」他居然知道答案,怎麼可能?像

  「大人的問題真是深意無限,當權之人若無半分真才,同樣是要教百姓所瞧不起,不知大人同意與否?」黑眸別具深意地閃了閃。

  「呃,當然、當然。」她乾笑著。恁老師咧!居然反將她一軍!可怕的古人,人古心倒不古。

  「李巖可以問大人一個問題嗎?」黑眸含笑。

  「當然,你問吧!」對著他含笑的俊顏,包容容的腦子登時一片空白。

  「大人,為官之道為何?」居然敢考上司?這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白目!

  包容容笑了笑,這種問題還難不倒她。

  「為官之道當然是對國家盡忠、為百姓造福。」

  「錯了,大人。」咦!她是不是聽錯了,居然糾正她?這小子!

  「是公正、清廉!」李巖頓了下,俊顏歛起笑。

  「倘若一個官能做到此二點,自然會對國家盡忠,為百姓謀福。」這個人是從小在桃花源裡長大的嗎?

  「好,說得真好!本府決定聘你為刺史府的師爺。」既然要天天相處,就選個順眼的,除了皮相上等之外,她相信此人博學機智,定能助她。

  「謝大人!」李巖垂首抱拳一揖。

  然而,在這一刻,俊顏上退去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莫測的深沈。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6-30 10:03 AM

第三章

  這一日閒來無事,包容容特命李巖與她一塊兒微服出府,巡視民情。

  在刺史府裡,包容容快悶壞了,想藉著視察民情出來透透氣。

  如今口袋裡有了朝廷的薪俸,不出門花花怎對得起自己?再者,消費可以刺激經濟成長嘛!繁榮社會,何樂而不為呢?想著現在所過的生活,包容容連作夢都會笑。

  今日她身穿一襲粉白滾紫綾男裝,足登同色系小朝靴,手持折扇,而李巖則穿著一襲藏青色衣袍,更顯他的高大挺拔。

  兩人一前一後,一個清俊瀟灑,一個內歛而器宇不凡,在熙攘的人群裡,格外地醒目。

  「喂,你別老走在我後面好不好?這樣說起話來多不方便。」包容容回首。

  李巖微微一笑,大方地上前。

  「是,公子!」

  「看,其實我很平易近人的。」

  「是,公子!」

  「嘖嘖,你只會說這句話嗎?」包容容蹙起眉,「現在你我出了府,你想說什麼就說,別拘泥於身份。」

  「是,公子!」包容容搖搖頭。死性不改!

  兩人來到果菜攤前,包容容見蘋果又大又紅,開口問:「多少錢一顆?」

  「一文錢一顆。」

  「好,給我三顆。」

  「客倌,一共是五文錢。」小販遞上水果。

  「咦?你坑人哪!一顆不是賣一文錢,怎麼三顆蘋果五文錢呢?」想佔她便宜,哪那麼容易!

  「客倌,瞧你衣著不像山裡出來的人嘛!怎麼不知道買賣要課稅呢?」小販言詞間頗有譏諷。像這種食米不知米價的公子哥兒,實在令人生厭。

  「來,這是五文錢。」李巖二話不說地付了錢,接過袋子就往前走。

  「你不殺價?」包容容跟了上去。

  「百姓賺的都是辛苦錢,公子。」

  「怎麼買個水果還要課稅?」包容容邊走邊嘟噥。

  李巖停下腳步,一雙深邃的眸直盯住包容容。

  「公子,律法規定通津達道者稅之,蒔蔬藝果者稅之,連死亡也得課稅。」

  「官府連死人錢也要賺?」

  「是的,公子。」可怕!想不到古代也是萬萬稅。

  「那刺史府地大屋大,開支又多,得付多少稅呀?」李巖微微一笑。

  「一切但憑公子良心。」良心?他什麼意思呀?

  正待問清楚,前頭卻傳來一陣嘈雜之聲,吸引了包容容的注意力。

  「求求您,王員外,再多寬限一些日子,我一定會償清欠您的錢。」女子跪在地上,螓首低垂。

  「怎麼還?」王世財不屑地瞥了眼置於女子雙膝之前的白紙黑字——賣身葬父。

  「我可以……」

  「哼!你以為賣身葬父可以賣多少錢?三百貫錢不是小數目。」

  「我……我會努力工作還錢。」女子抬起頭,淚眼婆娑的,十分惹人憐。

  王世財瞧著她,俯身道:「不如讓我納你為第四任小妾吧!不但前債一筆勾銷,還有好日子可過呢!好不好哇?小雲姑娘。」包容容在一旁聽了,不由得為這名小雲姑娘感到可憐,同時也想知道她如何回應這個色迷迷的老頭。

  「小雲福薄。」她婉轉地拒絕。

  好!包容容在心底喝了聲采,決定幫助她。

  早知有此答覆,王世財並不苦惱,反倒笑容滿面地提出另一項條件。

  「不如這樣吧!我命家僕備上三袋石頭,兩袋為黑石,一袋為白石,倘若你能由三袋石頭中選出兩枚異色之石,那麼前債便可一筆勾銷。」頓了下,王世財露出一抹奸詭的神情。

  「可是,倘若你選出的為同色之石,就必須乖乖的隨我回家,你可願意賭上一賭?」小雲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冒險。

  王世財笑著,示意家僕取出預先備妥的三個布袋。

  「公子。」李巖小聲地開口。

  包容容回首。

  「什麼事?」

  「依我推斷,那三個袋子裡裝的全是同一色的石子。」

  「何以見得?」

  「公子不覺得奇怪嗎?什麼人出門會隨身帶著三袋石子,除非早知道會派上用場。」呵!原來那老頭早預謀了一切。

  「小雲姑娘,不如由在下替你賭這一把吧!我的賭運一向很好的。」包容容走上前。

  「這……行嗎?」小雲抬起淚痕交錯的小臉,定定的瞧住這個一身富貴行頭的年輕公子。

  也許,此人是她命中的吉星。

  「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包容容勾起笑。

  半晌過後——

  「王員外,就讓這位公子替小雲選石子吧!」小雲猶豫了會兒,終於朝王世財開口。

  「請!」王世財朝三位家僕攤了攤手。反正誰選都一樣!

  包容容來到三個手中各持一袋石子的下人面前,伸手取出最左邊的袋子。

  「啊,是黑石頭!」她將黑石交入王世財手裡。

  「再選一袋。」王世財笑瞇了眼。

  包容容伸手探向中間的袋子。

  「哎呀,真糟糕,石子掉了。滿地石頭,不知剛才落下的是什麼顏色的石子耶?」每個袋子裡僅有一枚石子。

  「你!」

  「不怕、不怕,咱們快瞧瞧第三個袋子裡裝的是什麼顏色的石頭,不就知道剛才掉在地上的是黑石還是白石了嗎?」話落,包容容一手取過最右邊的袋子,將石頭倒在手心裡。

  哈!果然是黑石頭。

  看來,李巖的猜測沒錯,王世財根本就是出老千嘛!

  「王員外,看來這一次你當了好人,這一枚也是黑石子,可見得方才落地的定是一枚白石頭,你說是嗎?」包容容笑盈盈的盯住色老頭。

  死小子、臭小子!竟敢來破壞他的計謀,瞧他不剝了這小子的皮才怪。

  「來人——」

  「王員外!」李巖上前,擋在包容容身前。

  「願賭服輸,我相信你一定不願此事鬧上公堂吧!」

  「你是哪根蔥,敢用這種態度同我開口?」王世財惡聲惡氣地道。

  「他不是蔥。王員外,李巖只不過是新任揚州刺史府的師爺而已。」包容容回答。

  「刺史府的師爺?」王世財瞪大了眼。

  「那你……你該不會是……」

  「你說呢?」包容容笑得像一隻狡詐的狐狸。

  「見了大人還不跪下?」李巖低喝了一聲。

  「大!大人!」王世財咚地一聲屈膝跪下。

  「王員外,你行詭誆騙年幼女子,罪可不輕吶!」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本府念你年歲已大,恐經不起仗刑,因此改判罰金一千貫,可有異議?」包容容頗具威嚴地問道。

  一千貫?「沒……沒有。」

  「好,你可以走了。」

  「謝謝大人。」王世財悻悻然地離去。

  「民女叩謝大人!」小雲感激地開口。

  「你今年多大?」

  「十五。」

  「要好好保重,別再讓人騙了,知道嗎?」見包容容欲離去,小雲急道:「大人!」

  「還有什麼事?」

  「民女……民女如今無處可去,大人就可憐民女,讓民女到府裡當下人,以報答大人的恩情吧!」這……

  「大人,求求您。」

  「師爺,這……」

  「此事大人當可自行作主。」李巖微笑道。

  「也罷,你就隨本府回去吧!」

  「多謝大人。」唉,這趟出遊到此為止囉!可憐吶!

  包容容正在更衣,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大人,府外有民擊鼓,請大人準備升堂問案。」開口的是李巖.「等等,本府馬上出來。」包容容剛穿上官服,正坐在床沿套靴子。

  打從當了揚州刺史之後,她拒絕讓下人婢女們伺候更衣沐浴,怕的是被人識破她為女兒身的秘密,那可是欺君之罪,要殺頭的。

  有時包容容不禁暗想,為了有吃有住而冒此性命危險,日日提心吊膽,到底值不值得?

  她一推開門扉,立即迎上李巖神采奕奕的俊顏,看來,選他當師爺還真是選對了!美好的事物總是容易令人心曠神怡,呵呵,帥哥可以讓她一整天都擁有好心情。

  「大人,早。」

  「師爺你也早。」包容容笑意盈盈地回應。

  李巖跟在包容容身後,心中微微地對這個身形瘦小的刺史大人有所改觀。

  想不到前日那一出石頭記被他給破解了!看來,在此人看似迷糊草包的表象之下,也許隱藏著機智與精明,這比單純的愚蠢或精明更加可怕。

  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公堂。

  包容容一時玩心大起,拿起驚堂木用力往大桌上一拍。

  「升堂!」

  「威——武——」哇,真過癮,像足了包青天審案。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她學著電視上的台詞。

  「民婦荊氏。」

  「你有何冤屈?」

  「民婦要告女婿奪家產。」

  「哦?你可有憑據?」

  「回大人,有一封先夫劉大的親筆遺書。」

  「呈上來!」李巖取過信紙交予包容容。

  包容容定睛一瞧,只見上頭寫著——劉一非我子也家財盡與我婿外人不得爭占。

  包容容暗暗復誦了一遍,開口問道:「你確定此信為劉大親筆所寫?」

  「回大人,這確實是先夫臨終前由枕下取出,並囑咐我須待幼子長大後方可憑信告官。」正沈吟間,田禾忽地來到包容容耳畔低語……

  待田禾退開之後,包容容開口道:「本府有客,今日暫且退堂,明早再審此案。」聞言,李巖的眸中掠過一抹異色,直盯住包容容匆匆離去的背影。

  剛入花廳,迎面而來的是一名約莫四十上下的中年人。

  「草民徐茂,見過大人。」

  「你是?」

  「大人,草民為劉大的女婿。」見包容容面露詫異之色,徐茂續道:「荊氏為丈人之續絃,一郎是賤內同父異母之幼弟。」難怪那荊氏瞧來不過三十幾歲,原來其中另有一番曲折。

  緊接著,徐茂命一旁的家僕呈上一隻錦盒。

  「一點心意,請大人笑納。」徐茂打開錦盒,霎時金光閃閃,裡頭竟是一錠錠的金元寶。

  所謂禮多必詐,包容容是何等機伶的人,當下明白了徐茂的意圖。

  「那本府就不客氣了。」她笑盈盈的回答,示意田禾收下。

  「大人,那此案——」

  「哦,你放心,本府自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由古至今,哪個官不收賄?嘿!她包容容可得趁此機會好好撈上一筆,才不枉自己冒著生命危險所擔的心。

  「草民在此先謝過大人。」包容容由小到大從沒見過這麼多黃金,不由得滿心歡喜,連作夢都會笑。

  翌日一早,荊氏果然攜子劉一飛前來聽審。

  「堂下荊氏聽判,本府依劉大遺囑中之真意,將原告投訴駁回,劉氏產業仍歸屬其婿徐茂所有。」

  「大人!求大人為民婦作主啊!大人——」

  「退堂!」

  「威——武——」李巖面不改色,將一切盡收眼底。

  自徐茂一案之後,包容容的人氣迅速向上攀升,揚州富人無不亟欲與之結識,因此刺史府時常高朋滿座,筵席幾乎不曾間斷。

  這一日,刺史府請來全揚州城裡最大的金飾鋪「金玉坊」的老闆。

  「不知道你們的技術如何?可不可以為本府打造一些飾品?」

  「只要是大人喜歡的,任何東西都難不倒本店。」金玉坊的老闆自信心十足地回應。

  「這樣啊……」包容容勾起笑。

  「田禾,備紙筆。」文房四寶上桌之後,包容容提筆蘸墨,在白紙上畫下她最喜歡的東西。不消片刻,大功告成,她吹了吹紙,待墨干之後命田禾遞向金店老闆。

  「如何,做得出嗎?」她期待地問。

  「這是?」

  「很可愛吧!是凱蒂貓,在我家鄉它可是超人氣商品喲!」

  「大人想將此物鑄成多大?」

  「一寸大小,可以嗎?」

  「大人放心,草民定盡全力一試。」送走了金玉坊的老闆之後,包容容準備出府。

  「不知大人急匆匆的欲往何處去?」李巖忽地出現在花廳入口。

  「本府要前去巡察新居,師爺一塊兒來吧!」李巖眸光閃了閃。

  「遵命。」在唐朝,不論是當官的或是富戶,只要財力足夠,無不斥金蓋大屋,從所用的建材到屋中的擺設,無不極盡奢華,比之宮殿毫不遜色。

  兩人乘坐馬車來到了城外——

  「如何?很豪華侈麗吧!」包容容驕傲地展示著。

  「單是中庭就花了本府二十萬貫錢。」李巖默不作聲,瞧著眼前這築山穿池,竹林叢翠,中起涼台暑館,引甘泉貫其中,醨引脈分,縈帶左右,四方奇花異草與鬆石更是不計其數。

  「大人可知本朝律法規定的間架稅?」

  「當然知道,不過天高皇帝遠,此稅本府自然可免。」清秀的小臉笑得比狐狸還奸詐。

  「大人難道忘了為官之道?」溫潤的嗓音裡暗藏淩厲。

  「當然記得,造福百姓嘛!」停了停,她接口又道:「本府為此也是用心良苦,花了那麼多錢帶動消費風氣,刺激經濟成長,也算造福百姓,增加他們的工作機會。」她振振有辭地說著。

  「大人可知尋常百姓一月所得是多少?」

  「不……不知道。」

  「大人可知百姓們最希望的是什麼?」

  「這個……本府不清楚。」

  「為官之道,請大人三思。」李巖面無表情地道。

  「好好好,本府一定會想。」話剛落,包容容已來到假山旁。

  「這塊石頭是本府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托人由華山運回,師爺覺得擺在此處可合宜?」

  李巖微擰起眉,很快地回道:「大人自從上任以來,不但納賄,更斥資興建不必要的華宅,無視於民間的疾苦,敢問大人在享用珍饈百味、夜寐綺羅的時刻,果真沒有絲毫不安嗎?」他的聲音不大,態度也不兇惡,唯獨一雙精銳的深邃黑眸裡閃爍著冷冷的輕蔑光芒。

  包容容怔住。

  這是他頭一次用這種眼神看她,不知怎地,竟瞧得她一顆心微微地揪痛。

  為什麼?

  是因為他眼底的不屑之意嗎?

  對此一向不在乎的她,竟莫名地介懷起來!

  「本府怎麼做你管不著,你只管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即可。」語畢,她掉頭走出宅第。

  佯怒只為了掩飾自己受創的自尊,她不希望自己喜歡的人看不起她。

  此念方起,包容容心頭一驚。

  喜歡!?

  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二字竟用上了李巖身上?

  輕歎一聲,包容容坐上馬車。這可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喜歡人呢!

  殊不知跟在她身後的李巖,眸光已由輕蔑轉為可怕的陰冷。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6-30 10:21 AM

第四章

  包容容眉開眼笑,注視著今早由金玉坊送來的三十隻凱蒂貓。

  這是她當官不到一個月所累積的成果,若再算上城外興建的豪宅,嘿嘿,如今她也算是富戶了。

  然而,在滿腦子想著發達之道之餘,腦海中忽地掠過一雙輕蔑的深邃黑眸,讓她在得意之中,不免有一種微微的失落感。

  「大人。」田禾的嗓音自門外傳入。

  「什麼事?」她收攝心神,忙將擺在床頭櫃上的凱蒂貓蓋上深紅色的繡著凱蒂貓的綢布。

  「小雲姑娘回府了,現下人在大廳裡候著。」這麼快?算算日子,已有十二天,比她預計的還快了三天。

  想當初引小雲回刺史府,就是希望她能當自己的貼身丫鬟。

  但她本為女兒身,即使是田禾也不知道這個秘密,更何況是一個不相熟的陌生女孩。

  為了測試小雲是否對她忠誠,她想出一個辦法,就是命她帶著五百貫錢到當初收留她的老夫婦住所轉交予老夫婦,當作她一點報償的心意。

  五百貫錢對一個尋常百姓而言不是小數目。

  倘若小雲姑娘卷款而逃,她不會太驚訝,畢竟那五百貫錢足夠她舒舒服服過日子,不必再回到刺史府當女婢。然而,她卻選擇了回來!

  對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而言,這無疑是個困難的決定,而小雲卻毅然決然地做出此一決定。

  包容容對小雲開始有了不同的評價,決定收她為心腹。

  「傳她進來。」

  「是,大人!」不多時,小雲推開房門,來到包容容面前。

  「民女叩見大人!」她屈膝下跪。

  「你起來回話。」

  「是,大人!」

  「老夫婦可收下了五百貫錢?」她笑問。

  「回大人,收下了。」

  「你怎麼告訴他們的?」

  「回大人,小雲說大人正在揚州做生意,一得空暇便會去瞧他們兩老。」

  「很好。」包容容頓了下,心頭升起思念。

  「他們兩老身子可好?」

  「回大人,老人家身子十分硬朗,請大人放心。」包容容點點頭。這兩老在她落魄之時給了她溫暖,待日後她根基打穩,對他們自有另一番安排。

  「由今日起,你已算是刺史府的人了,不知道你對女人當官有什麼想法?」

  「大人……」小雲一臉迷惑,不知此問何意。

  「但說無妨,最要緊的是必須說真話。」小雲側頭想了會兒,回道:「其實,小雲覺得女人當官也無不可。」

  「真的?」

  「大人,自古以來,女子博學多才者,多埋沒於市井,十分令人惋惜。」包容容瞧住小雲,不由得脫口問道:「你可曾讀書識字?」小雲點點頭。

  「先父是行商之人,早年家中尚有餘力讓小雲讀書習畫,近兩年家道中落後才疏於書畫。」莫怪她言談大方,氣韻不同於尋常小婢,原來是讀過書的。

  「如果,本府告訴你,本府其實是個女子,你信嗎?」包容容面不改色地問道。

  「大人,您……」怎麼可能?

  緊接著,包容容除下官帽,並一一解開官服,露出細瘦而勻稱的曼妙嬌軀。

  「如何?信了吧?」雖然她並不豐腴,但總該還看得出是個女人吧!

  小雲怔怔地,滿臉訝色,吃驚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包容容從容地穿回官袍,笑吟吟地開口:「你肯幫我嗎?」

  「大、大人要……小雲幫什麼忙?」

  「保密。」沈默在兩個女子之間漫開。

  「你可願意?我不勉強,畢竟這乃是殺頭的重罪,我沒理由拖著你一起下水。」停頓了下,包容容續道:「若你想立刻離開,可到帳房向田禾支領兩百貫錢。」

  「大人。」小雲忽地屈膝跪了下去。

  「小雲願永遠跟隨著大人。」

  「這表示你答應為我守密?」小雲點點頭。

  「是的,永遠為大人守密。」包容容總算放下心中大石,伸手拉起小雲。

  「由現在起,咱們就是好姊妹。」

  「大人!」小雲又是感激又是佩服。

  「大人要出城?」李巖來到刺史府外。

  包容容此去是要到城外探視豪宅興建的進度,因此尷尬地笑了笑,回道:「呃,是呀,本府有點頭疼,想……想到戶外走走。」她在說些什麼呀?唉!

  天底下主子怕隨從的,怕只有她包大人了。

  「我——」未待他說完,包容容連忙打斷他的話:「師爺忙你的,不必跟隨本府,本府有小雲陪著就可以了。」

  「是,大人!」李巖瞧了瞧小雲,未再多言。

  見他無意執意跟隨,包容容這才鬆了口氣。算她怕了他!

  住豪宅一直是她的夢想,她實在不想因為李巖而作罷。

  李巖面無表情的望著遠去的馬車,唯獨透露心緒的一雙黑眸,陰沈得教人不寒而慄。

  馬車緩緩地來到城外,行走在碎石道上微微地顛簸著。

  驀地,馬車停了下來,令包容容與小雲二人幾乎由椅子上跌了下來。

  「搞什麼鬼?」包容容爬了起來,一手扶正官帽。

  「大人有沒有受傷?」小雲關切地問。

  包容容還來不及回答,馬車門立時彈開,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已在轉瞬間抵上她的頸項。

  「呃……呃……有什麼事好好商量,別……別傷了和氣……」包容容說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別傷大人!」小雲教另一匪人拎下馬車。

  「大人!」

  「下車!」持刀者喝道。

  包容容這才移動腳步,踏出馬車外。

  「錢……這裡有一些,你們拿去。」包容容由懷中掏出一個小錢袋。

  「住口!」持刀者一手打掉小錢袋,無視於滾出錢袋外的滿地金光。

  糟了!不要錢的強盜她是第一次遇到,這下子死定了!包容容忍不住想起當初在廟中遇害的正牌刺史大人。

  今時今日,只怕要命喪黃泉了。

  橫豎是一死,不如……

  下一刻,包容容忽地踢出一腳,踢中了持刀者的腳脛,趁著分神之際拉著一旁的小雲就跑。

  只可惜兩人才跑開幾步,便教人由後頭追上。

  「啊——」一陣劇痛伴著暈眩感襲來,包容容不由自主的向前僕,在倒地之後墜入無邊的黑暗中。

  「爺,要不要弄醒她?」冷眸瞄了地上的人一眼。

  「動手吧!」醇柔的嗓音裡帶著冷酷以及輕視。

  下一刻,一桶冷水毫無預警的兜頭灑下,包容容猛地由地上跳坐了起來。

  「搞什麼——」鬼字尚未出口,她便倏地噤聲,杏眸飽含著恐懼,直盯住眼前的兩個人。

  後腦勺的疼痛喚醒了她的記憶,令她想起自己遇上土匪的事。

  天!她要被滅口了嗎?

  包容容的記憶回到了在破廟裡的那一日。

  不,她還不想死!

  「求求你們,別……別殺我,我可以給你們很多錢,只要你們別……殺我!」她出言哀求,同時感到一顆頭有點昏沈沈的,隱隱作痛。

  一定是腦震盪了。

  身形頎長的蒙面男子聞言,來到她面前,俯身道:「不知道大人認為自己的命值多少?」包容容因他突如其來的接近而受到驚嚇,整個人往後一縮,碰上了牆壁。

  「哦!好痛!你……你自己說吧!要多少我都可以給。」她邊摸著後腦勺邊說。

  後腦勺果然腫了個包,不知是哪個殺千刀下的手?太可惡了!無冤無仇的,下手竟這麼重。

  「真的?要多少都能給?」露在蒙巾之外的一雙黑眸霎時淩厲了起來。

  「當然,本府的實力不容小覷。」為了保命,她實話實說。

  為官近一個月,光是收揚州富人們要求降級減稅、甚至免稅的賄金,已足夠她一生吃喝不盡。

  「敢問大人,一個一品官員年俸不過兩千兩百銀,不知刺史大人實力由何而來?」

  「呃,本府……本府家底雄厚。」她支支吾吾地回道。

  「好一個家底雄厚。」蒙面人冷笑了起來。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大人若不據實相告,恐怕……」

  「好啦,好啦,我說,我說就是了,別殺我!」頓了下,她嚥了口唾沫續道:「本府……本府自上任以來,廣結善緣,收了不少朋友的……呃,政治獻金。」

  「政治獻金?」

  「就是保護費嘛!本府依照不同程度的獻金,給那些人不同程度的保障。」

  「保障?說得好聽!是包庇富人壓搾貧苦的百姓吧!」

  「呃,沒那麼嚴重啦!」她乾笑著。

  死了、死了!她該不會是遇上了「水滸傳」裡的俠盜,專門劫殺貪官的吧?

  在驚懼交集之下,她不但頭暈,還想吐……怎麼辦?誰來救救她?

  「大人可知尋常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

  「我……多少能體會一些。」在當官之前,她也算吃了不少苦頭。

  「既然大人明白,何以助富欺貧?」

  「我、我……」她腦中靈光一現。

  「我會改,一定會改過。」

  「如何改?」

  「呃,往後本府一定樂善好施,做一個好的父母官以造福百姓。」她振振有辭地表示。

  聞言,蒙面人笑了起來。

  「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可以任你騙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那你想怎樣?」黑眸中閃著銳利的精芒,蒙面人吐出一句:「殺了你!」話落的同時,他忽地出手揪住她前襟,同時將匕首抵上她的頸項。

  「不要啊——」包容容失聲驚喊,雙眸緊緊地閉了起來。

  半晌過後,頸間的壓力忽地消失,她悄悄地睜開了眼,對上蒙巾之外的那雙怔愕黑眸。

  「你……你是女的?」該死!他早該看出來的,男人不該像她這般纖瘦。

  這下子,包容容心底的驚懼更甚。

  這個土匪侵犯她的胸前,發現了她的秘密,會不會一時色性大發,把她給怎麼了?

  「你……快放手!我就是死……也不讓你玷辱!」她尖聲低喊。

  有那麼一刻,黑衣人眸光錯愕,很快的,那一抹錯愕被另一種戲謔取代——

  「我一向對沒肉的瘦雞沒有興致。」這個殺千刀的傢夥,居然這麼侮辱她!

  包容容又羞又怒,加上頭暈目眩,哇地一聲吐了。

  「該死!」男人忙縮回手。

  「爺,要不要先打盆水來給您清洗?」蒙面人的手下眼裡淨是惶恐。

  「先打盆水以及拿一套衣裳給她換上,省得弄髒我的地方。」語罷,男人霍然起身,含怒離去。

  望著兩名土匪一前一後離開,包容容忍不住鬆了口氣,但伴隨而來的,是隱隱的頭疼以及噁心的感覺。

  還以為她轉運了,想不到還是這麼倒黴,唉!

  昏沈間,包容容感覺有人來到身旁,掙扎地半睜杏眸,迎上的是一道冷冽的眸光。

  「你……別殺我!」包容容驚惶地翻身爬坐了起來,頭昏噁心的感覺再度向她襲來。

  「喝下這個。」男人立於床畔,冷冷地向她遞出陶碗。

  包容容瞧著碗裡黑呼呼的東西,心中又是一驚。

  「求你別讓我喝毒藥,那會死得很痛苦的!」她出言哀求。

  見他無動於衷,包容容索性跪了下來。

  「求求你,殺了我對你沒什麼好處的,是不是呢?倒……倒不如放了我,往後有好處,大夥兒……有得商量嘛!」她哀求兼利誘,一雙晶亮的杏眸溜溜地轉著,企圖尋找一絲生機。

  聞言,劍眉微微擰起。

  「你說,有什麼好處?」他索性把碗擱在床頭,雙手環於胸前,一雙幽邃的眸子閃著莫測的流光,讓人忍不住害怕,卻又移不開視線。

  包容容彷彿被蠱惑一般,回道:「一切看你有何索求,只要你肯放我回去,往後你要啥有啥。」她大方地允諾。

  接著似乎像是想起什麼,包容容連忙補充道:「還有,倘若你有興趣當個官兒,也許……也許我可以為你安排,好讓你從此步入仕途,不必再干……干如今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瞧著他陰晴不定的神色,包容容感覺自己的一顆心像要由嘴裡跳出來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看來,你不但貪財欺民,還想賣官牟私利,真是無藥可救。」糟糕,她又說錯話,踩到地雷了。

  「你……你聽我說,我——」

  「不必多言,快喝下那碗湯!」他冷冷打斷她的話。

  「真的……一定要喝嗎?」她忍不住淚眼汪汪地問。

  看來,這一次真的得死了。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

  「為何我要答應你?」

  「人死前不都有這個權利?」她忍不住提高了聲量。

  不管了,她豁出去了。

  男人冷哼一聲。

  「說吧!」他倒要看看她有什麼荒謬的要求。

  包容容抹去淚水,無比正經地開口:「在鄠縣的牛頭村裡,有一戶滕姓老夫婦,麻煩你多照應這兩人。」

  「他們與你有何關係,何以你如此關注?」

  「其實,滕老夫婦與我沒有任何關係。」停了停,她接口又道:「不過,他們曾在我最落魄之時幫過我,對我一如親人,所以……所以我想報答他們。」包容容始終忘不了這對貧苦的老夫婦,自己的日子都過得那麼苦了,還能熱心照顧她這個陌生人,真的鮮少有人可以辦得到。

  黑沈的雙眸直盯住她,一瞬也不瞬。

  「想不到你這個人還有點良心。」頓了下,他接口問道:「告訴我,你是怎麼當上刺史大人的?」

  「我……」

  「說!不許有任何遺漏。」他沈聲道。

  「其實,那是在一個多月前,我偶經一間破廟……」包容容開始一五一十地把當日情景說出。

  良久——

  「這麼說來,真正的揚州刺史包居正已經死了?」

  「我想,我也姓包,一切也許是天意,所以才冒名頂替。」事實上,上任之初為了不令人起疑,她還曾以身子不適為由,把居正二字改為自己的名,是以如今揚州刺史為包容容倒也沒人覺得有哪裡可疑。

  「你膽子倒不小!」冷冽的語氣已少了三分寒意。

  「呃,為了三餐有著落嘛!」總不能餓死、凍死在路邊吧!

  「難道你不怕將來事跡敗露,犯上欺君的死罪?」

  「只要我不說,誰知道?」

  「人算不如天算!」包容容聳聳肩,「船到橋頭自然直。」最初,她只想混個三餐,有吃有住,哪管得了這許多?

  「適才你說,放了你之後,我要什麼你都能辦到?」

  「呃,如果你不想做官就罷了。」她也省事。看樣子,她好像可以不用死了。

  「哼!我不要錢,也不想當官。」

  「那你想要怎樣?」

  「我要你當個好官。」

  「什麼叫好官?」她可得問清楚。

  「大人這麼機伶,難道不知為官之道?」包容容稍微想了想,小心地回道:「是公正、清廉嗎?」真奇怪,這土匪問的問題居然和師爺一樣!

  這一次,男人笑了起來。

  「不錯,孺子可教也!」停了下,他令道:「把床頭那碗湯給喝了。」什麼?莫非他仍執意要她死才甘心?

  瞧出她臉上的驚恐,男人眼底掠過一閃而逝的戲謔。

  「快喝了它!」包容容在他執意的逼迫下,無限委屈地端起湯汁,扁了扁檀口,屏住氣,把湯汁一飲而盡。

  「很好。」語罷,男人轉身離去,臉上掛著一抹她見不著的淡淡笑意。

  「喂,我喝的是什麼玩意兒呀?喂——你別走,我到底會不會死啊?」包容容惶恐地不斷喚著早已遠去的男子。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6-30 10:24 AM

第五章

  天色未亮,山頭上停著一隻馬,空野寂寂,徐徐寒涼的風吹得馬上的兩人衣袂飄飄,飛髮交纏。

  漸漸地,混沌的天際開始透出些許光亮,遠方的蒼鬱如古畫,濃淡交疊,漸漸映出絕麗的蒼茫山色。

  包容容從來未曾見過如此美景,一時間不由得震懾於空寂的山林美景,心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平靜。

  待得天色漸明,耳畔徐徐傳來一道沈啞的嗓音。

  「是時候了。」話剛落,男人扯動韁繩,策馬直往山下走。

  山道險陡而崎嶇,包容容坐在前頭,心底愈來愈怕,根本無心觀看兩旁的絕壁與雲霧繚繞的深谷美景,雙手牢牢地抱住馬頸,杏目緊閉,心底直念起阿彌陀佛。

  想不到騎馬走山路竟然這麼驚險可怖。

  驀地,她感覺到馬兒立地不動。

  她詫異地睜開眼,回首迎上的是男人一雙好看的深邃黑眸。奇怪,為什麼此時此刻,她竟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還來不及問出口,男人一雙有力的手已抓住她纖細的腰,毫不費力地將她提起,置於他身後。

  「啊!」包容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當她身子淩空被甩過深谷的那短暫片刻,她像是死了一次般,腦中完全空白,只能張嘴發出高分貝的尖叫聲。

  真是好險!她還以為他要將她丟下萬丈深谷呢!

  還好只是……只是把她甩到後座。

  一顆心差點由嘴巴裡跳出來,連眼前都冒出了金花。

  「坐穩了!」話剛落,深邃的黑眸透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再次策馬朝山下走。

  包容容想也不想,直覺地緊緊抱住男人,哪管他是男是女,是強盜還是土匪,保命最要緊。

  兩人共騎了一陣子,山道漸漸地寬了,馬匹奔行的速度也愈來愈快。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兩人已來到了山下。到了城下,已見得許多小販擔著蔬果魚肉入城販賣。

  男人微側過身,雙手扣在她腰際,輕輕讓她著了地。

  「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男人一雙精眸直盯住她。

  雖然看不出他蒙巾之下的長相,但包容容知道他的神情必然嚴肅。

  「記得!」

  「說一遍。」這……當她是小孩背書嗎?

  「倘若你辦不到,我可以立時取你性命,為百姓除害。」

  「好啦、好啦!我投降,要當好官是不?我一定會做到的,你放心好了。」她保證著,俏臉陪著笑。

  「千萬不要騙我。」黑眸炯炯如炬。

  「放心,放心,我哪有那個膽騙你?」男人像是滿意了她的回答,當下策馬離去。

  呼!總算撿回一條小命。

  放下了心,包容容開始覺得肚子餓了起來。

  走入城中,瞧見了各式賣早點的小攤子,她索性來到賣粥的攤子上,打算先喝碗粥填填肚子。

  漸漸地,一旁的人開始多了起來,耳畔傳來人們的竊竊私語聲。

  包容容不以為意,連喝了兩碗粥才起身。

  「老闆,多少錢?」一個瘦小的年輕人恭敬地走上前,顫聲回道:「不……不用錢……大人!」

  「你怎知……」話未完,包容容這才注意到自己原來一直穿著官服,莫怪百姓們怕成這樣。

  「不行,你賣的粥太好吃了,本府一定要嘉勵一番。」語罷,她由腰間取出三兩銀子擱在桌上,隨即翩然離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店家與群眾。

  帶著輕鬆的心情,包容容回到了刺史府。

  首先迎出府外的,便是總管田禾。

  「大人!」田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以為……以為大人會遭遇不測,如今見他平安歸來,田禾著實為他高興。

  「小雲人呢?她還好嗎?」包容容記得當時小雲亦被土匪給逮住。

  「大人,小雲很好,讓大人擔心了。」隨著話聲而走出府外的,是小雲的纖纖身影。

  「那就好。」包容容走進府中。

  驀地,她停下腳步。

  「李巖人呢?」怎麼不見他出來迎接?她可是他的頂頭上司耶!

  「師爺在大人出城的那一日便告訴我家鄉有急事要趕回去,托我向大人說一聲,誰知大人卻出了事兒。所幸大人福星高照,平安回來。」

  「李巖可說了何時回府?」沒見到他,包容容的心底微微的感到失望。

  「回大人,師爺說了,最多七日便回府。」

  「大人是如何逃脫匪人之手?」小雲在一旁忍不住問道。當日她被擊昏之後,醒來時已經回到了刺史府。

  「事實上,是那土匪頭子放我走的。」包容容憶起被囚禁的日子,仍心有餘悸。

  虧得那幫土匪不是殺了正牌刺史的同一批,否則她一定難以活命。

  「大人可知那幫土匪的長相?」一道低醇的嗓音徐徐地插入。

  眾人回首,只見李巖已由大門外走入。

  見他一步步朝自己走來,包容容的心境有了不同以往的感受,那彷彿混合著某種緊張與期待,直揪緊著她的心……好難受哦!

  「大人?」李巖一雙黑眸直盯住包容容。

  「噢!」包容容迅速回過神來。

  「土匪們一個個蒙著臉,本府無法看見他們的真實面貌。」

  「大人可要張貼告示,懸賞捉拿這一幫匪徒?」想起那土匪頭子不但治好了她的腦震盪,還親自送她回揚州城……

  「算了,本府既無受傷,也沒有錢財上的損失,更何況不知他們樣貌,我看就放過他們一回吧!」李巖在心底盤算著,然後開口道:「既然大人不再追究,那麼請大人回房歇息。」包容容欣然同意,總算可以無憂無慮地睡上一覺了。

  掌燈時分,包容容一覺醒來,舒服地坐在床沿伸了個懶腰。忽地,她的眸光被桌上滿滿的大小盒子給吸引。

  奇怪,什麼東西堆了滿桌,連椅子上也擺滿了?

  房門在此時被推開,小雲端著晚膳走了進來。

  「啊,大人醒啦,今日的晚膳大人要在哪裡用呢?」

  「先在小幾上擱著吧!」她起身來到桌前,伸手取過一隻一尺見方的藍色織錦盒子打開。

  「這是打哪兒來的?」包容容驚愕地盯住盒中一塊十五公分大小的翠玉,玉上刻著細緻的人物、山水,還有涼亭中對奕的老翁,以及在一旁煮水泡茶的童子,連她這個外行人一眼也能明白這塊翠玉價值不菲。

  「大人,這是富德坊的洪員外所贈的賀禮。」

  「賀禮?有何可賀?」洪元道是地方上的富豪,與刺史府來往甚密,一心想買官入仕途。

  「當然是慶賀大人平安歸來。」莫非這滿屋子的物品,全是給她壓驚的?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包容容一一打開錦盒……

  哈哈!除了幾件精美絕倫的古器之外,幾乎清一色是金元寶。

  這下子她因禍得福,得到這麼多人的「關愛」,又發了一筆橫財,呵呵!

  「來,小雲,幫我把這些盒子收下。」包容容不慌不忙地在床角一處拍了下,霎時,床板無聲無息地向上翻起,露出床底下的一個暗室入口。

  「大人,這是什麼地方?」小雲滿面驚奇。

  「噢!我也不清楚,這是我上任沒多久後發現的,大概是上一任官員藏女人的地方吧!」裡頭除了有床有被,還有一些女人所穿的輕薄衣衫以及胭脂水粉。

  「可是,大人,這兒從前並不是刺史府,而是一座廟堂,香客頗盛。」

  「哈!那一定是和尚六根不淨,在廟中暗藏女子取樂。」想不到古代也有花和尚!

  收妥了金元寶,小雲瞧見了床頭的金凱蒂。

  「這些要不要也一併收起?」

  「不必,我喜歡看著它們,心情不好時看一看它們就會有好心情喲!吶,送你一隻。」包容容取過凱蒂貓交到小雲手裡。

  「不行,大人,這太貴重了,小雲受不起。」她滿面惶恐。

  「你就是太老實了才會老讓人欺負,吶,送你,不許拒絕。」

  「謝謝,謝謝大人!」小雲珍愛地捧著凱蒂貓,心中有說不出的歡喜。這玩偶做得真是可愛至極,就算是木頭刻的,她也一樣會好好珍惜它。

  「現在快把晚餐端過來吧!我快餓死了。」她這幾天在山上都沒吃什麼好東西,這下子可嘴饞得緊。

  「是!」東西才剛上桌,包容容便狼吞虎嚥了起來,一點兒也不像個女孩子家。

  小雲卻並不討厭,反而對這個女扮男裝的主子所呈現的坦率愈來愈喜歡,希望可以一輩子跟隨她。

  雖然大人看來似乎十分愛錢,但她相信大人內心仍是良善的,她深信不疑。

  「啊——」包容容猛地由床上坐起,一身的冷汗。

  她做了惡夢,夢見自己墜下深谷。

  看來,她得收個驚才行。

  驚魂剛定,一道徐緩的嗓音忽地傳入她耳中——

  「大人可得多保重!」這一次,她連叫都叫不出聲,目光落向房間角落的太師椅。

  是他,土匪頭子!

  天哪!他該不會後悔放了她,前來滅口的吧?

  「我……我並未下令……追緝於你。」她顫聲道。

  「為什麼?怕我殺了你?」男人起身,來到床前。

  月光照映下,男人一雙幽邃的黑眸對上她的水瞳,一瞬也不瞬,帶著三分挑釁的威脅。

  基本上,他說的一點也沒錯,她是怕死。

  然而,除了怕死之外,她並不想為難他,這是很奇怪的心態,但她卻想不透是為什麼。

  也許,是因為印象中劫掠貪官的總是綠林俠盜吧!

  這個土匪老是要她當好官,應該不算太壞的人。

  見她遲遲不語,他又道:「聽說你又收了不少獻金,是嗎?」啊!糟糕,他居然知道。

  「呃,是收了一些慰問金啦!你別……別大驚小怪。」

  「全退回去。」他簡短地表示。

  「不行!」

  「嗯?」

  「呃,我是說收都收了,再退禮豈不是對贈禮的人很無禮?」

  「莫非大人不知道禮多必有求,將來大人要拿什麼來還?是官位?還是其他對一般老百姓不公平的特別優惠?」他聲量不大,態度卻咄咄逼人。

  「呃,這……」

  「無話可說?」

  「我……我退就是了。」她這是在說人話嗎?居然輕易就屈服於這個土匪,她瘋了嗎?

  「很好。」黑眸一轉,落向床頭綢布之下的金光閃閃,黑眸立時透出笑意。

  「還有,這個東西我要取走。」他扯下織錦布。

  「不可以拿走我的凱蒂貓,求求你!」包容容雙手抱住他的手臂,可憐兮兮地哀求。

  月光下,包容容長髮披垂在身側,一張清秀的小臉顯得格外柔美,尤其一張緊抿的小嘴,更是讓人……

  下一刻,他粗嗄地開口:「合上眼,不許張開!」包容容依言而行。

  緊接著,一張灼熱的唇已攫住她的小嘴。正欲睜眼,卻教他以覆面黑巾蒙上了眼。

  「你——」話未出口,她的雙手便讓他牢牢抓住,反剪在身後。

  「這算是給你一點小小的懲罰。」語罷,他再次覆上她的檀口,擷掠她口中的甜美。

  想不到她吻起來竟令他欲罷不能,幾乎……幾乎想就地佔有她!

  良久,他抬起頭,在她耳畔道:「記住,我會時時刻刻盯住你,下回再要收賄,我就剝光你的衣裳吻個夠!」停了下,又道:「還有,明日記得重審荊氏一案,務必公允!」等了會兒,不再聽聞人聲,包容容伸手扯下蒙巾,這才發現房中已剩她一人。

  該死!該死的臭男人,居然奪走她的初吻!

  她早該下令通緝此人,早該……

  撫著微微腫脹的唇瓣,她的心臟仍狂跳著,久久無法平靜。

  「升堂!」

  「威——武——」

  「帶原告荊氏母子上堂。」須臾,荊氏母子已跪於堂前。

  「民婦拜見大人!」

  「劉大的遺囑可帶了?」

  「回大人,在這兒。」

  「呈上來。」李巖取過信紙,呈至包容容面前。

  「大人請過目。」包容容接過信紙,再次暗暗覆誦著——劉一非我子也家財盡與我婿外人不得爭占。

  奇怪,照字面之意,劉大確實是將家財托付給女婿徐茂呀!

  「大人有何不解之處嗎?」李巖悄悄來到包容容身旁。

  「師爺瞧瞧,此信可有何異處?為何劉大會囑咐荊氏母子狀告徐茂奪取家產?」李巖早在呈信紙時已經將內容瀏覽過一遍,心中已經有了譜。

  「大人何不試著將內容分段來念,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改變。」黑眸閃了閃,含著莫測高深的淡淡笑意。

  「哦?我試試。」包容容再度把目光落向信紙。

  半晌過後——

  「啊,師爺果然厲害。」

  「是大人自己領悟,李巖什麼也沒說。」俊顏仍含著笑意。

  「來人,傳徐茂夫婦上堂。」不一會兒,徐茂夫婦來到了公堂之上,連家族親眷及地方父老都守在公堂之外。

  「你可知本府因何傳你夫婦二人上堂?」

  「草民不知。」

  「其實,你婦翁真是個聰明人,若非這遺書,只怕家產真教你給私佔了。」

  「大人,冤枉啊!」

  「待我讀一遍遺囑給你聽,便可知曉。劉一非,我子也,家財盡與。我婿外人,不得爭占!」此話一出,眾人這才恍然了悟。

  徐茂心有不甘,開口辯道:「劉一飛的飛字寫作非,難道不是筆誤?」

  「這『飛』字寫成『非』字,並不是筆誤,而是恐怕獨子年幼,你見了此書心生謀害,故劉大用此機關保他幼兒寡妻,真是用心良苦。」當下,包容容舉筆把遺書圈斷,家財盡判還劉一飛母子。

  眾人拱服而散,皆稱包大人為當世青天。

  當晚,包容容心情大好,特地在花園的涼亭裡備了一桌酒菜,邀李巖共飲。

  「今天多虧了師爺指點,本府才能順利結案,謝謝師爺。」

  「大人言重了。」李巖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有別於平時的精銳氣勢。

  包容容面上紅霞頓生,不由得看呆了。

  他真是個超好看的男人!

  包容容忽地想起了昨兒個夜裡,那土匪頭子給她驚心動魄的一吻……

  不知道,李巖吻起人來是什麼樣的滋味?

  「大人?」包容容猛地回過神來,「呃,什麼?」她真是的,發花癡!

  「大人,恕李巖直言,其實當官不難,難的只是如何舍利求益,相信大人今後一定是個好官,揚州的百姓有福了。」望著他率直而真誠的黑眸,包容容忽然難過了起來。她真有那麼好嗎?其實,她只是個偷兒呀!

  萬一,有朝一日她熬不住了,辜負了眾人的期待,怎麼辦?

  一整晚,包容容嘴笑,眉也笑,唯獨心不笑。她怕啊!江山易改,本性要如何移呢?

  有一天,當李巖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後,看她的眼光會改變嗎?她真怕!

  「大人醉了,不如早點歇息。」

  「不,我還要喝,還要……」她又喝了一杯。

  李巖起身來到包容容身旁,將她扶了起來。

  「我送大人回房。」

  「不,我還不想回房。」她掙扎著。

  李巖歎了口氣,由著她拉他坐下。

  「其實,我好喜歡這裡,一點也不想離開。」

  「這裡是大人的家,大人自然毋需離開。」

  「家?我有家了嗎?」包容容低笑了起來,一顆心卻酸了。

  「沒有家人的家,怎麼能算是家呢?」

  「府裡的人,全都是大人的家人。」

  「師爺你也算嗎?」迷濛的醉眼直瞅住面前的俊顏。

  「是的,大人。」語調仍是一貫的內歛,不透半點心緒。

  「那麼,你可會永遠陪在我身邊?」李巖靜靜地瞧住包容容,沒有回答。

  「看吧!連你都不想和我這種人有干係呢!」包容容吃吃地笑了起來,淚水卻悄悄由眼角滑下。

  哭了一陣,終於抵不住睏倦的醉意,包容容伏在桌邊沈沈睡去。

  輕輕地,李巖抬起那一張小臉,以指腹輕輕抹去醉顏上半乾的淚痕。

  月色下,一雙波瀾不興的深沈黑眸,起了不自覺的改變。緊接著,他攔腰橫抱起沈睡的嬌小身軀,大步走出花園。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6-30 10:38 AM

第六章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包容容立刻想起昨夜自己似乎醉了,不知是否失態?

  「小雲!」她喚道,宿醉的頭疼及想吐的難受感覺幾乎讓她想再次躺下來。真是的!她已經好久沒喝酒了,功力已退步。

  「大人,您醒啦!」小雲走進房裡,手上端著一隻托盤。

  「來,喝下這個。」她端起盤上的青瓷碗。

  「這是什麼東東?」對於她的怪詞兒,小雲已見怪不怪,當下微笑道:「這是師爺吩咐的解酒湯,要大人醒來之後立即喝下。」包容容一向最討厭吃藥,但瞧在是李巖所吩咐的份上,只有勉為其難的端起碗,淺嘗了一口。

  嗯!果然難喝。

  「涼了更難喝,大人。」即使知道她身為女子,小雲仍然未曾改口,依舊喚她大人。

  包容容深吸了口氣,停止呼吸,仰起頭來,將湯汁一飲而盡。

  「好點了嗎?」

  「哪有那麼快?你以為是仙丹吶?」口中仍有消不去的中藥味,她最討厭這種味道了。

  「大人。」李巖的聲音忽地由房門外傳來。

  包容容心頭一驚,現在她長髮披肩,酥胸半露,要是讓他發現豈不完蛋?「什麼事?」她邊回答邊以眼神示意小雲為她更衣梳頭。

  「請大人到公堂,有人擊鼓鳴冤。」

  「請師爺稍等,大人更衣之後就來。」小雲邊替她梳頭邊回道。

  兩人一陣手忙腳亂,總算著裝完畢,打開房門。

  「大人請!」李巖攤開手,一雙黑沈的眸似笑非笑。

  包容容被他瞧得心底直發毛,表面上不動聲色,走在他前頭時,卻愈走愈快,幾乎像小跑步。

  昨晚一定是他送她回房的……他有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呢?

  包容容一顆心忐忑不安。

  來到堂上,底下跪著的是一個面貌斯文的年輕人以及一個中年男人。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草民張文安。」

  「草民李善剛。」

  「你二人狀告何人?」

  「草民要告伯母楊氏謀奪家產。」

  「是呀,大人,那楊氏當真可惡至極,不但奪我女婿田地,還持棍打傷他的頭。」李善剛補充道。

  「抬起頭來讓本府瞧瞧。」果然,張文安左邊額頭旁有血跡,脖子上也有青紫之痕。

  包容容心底暗暗吃驚。

  想不到古代有這等潑婦!

  「將案情原原本本地說與本府聽,不得有半絲隱瞞。」

  「是,大人!」張文安開始敘述……

  原來,張文安本姓劉,其父劉天祥在十五年前因家鄉大水,收成付諸流水,決定舉家離開故鄉另謀出路。

  劉家頗富,田產不在少數,因此劉天祥離去前與其兄簽了一紙合同,田產平分,這紙合同文書雙方各持一份,作為他日憑據。

  「既然有合同書,那就呈上來讓本府瞧瞧。」

  「回大人,合同文書在草民初見伯母楊氏時已被她收回,並抵死不認我這親侄兒,連合同書亦一併私吞。」

  「你父親呢?為何如今你改姓張?」

  「回大人,十五年前我雙親不幸染上疫疾雙雙病亡,臨終前將我托付與義父張天瑞夫婦,並交予合同文書,希望將來文安可以回故鄉繼承家產。」

  「本府怎知這一切不是你所誆騙?」

  「大人,草民為當年合同文書之見證人,他確實為草民女婿,文書上有草民的畫押,草民憐他含冤受屈,故與他一起來申訴,怎敢欺騙青天大老爺。」包容容聽得頭很痛,都是宿醉害的。

  李巖瞧在眼裡,上前在她耳畔低語。

  包容容心神一振,開口道:「瞧張文安不過二十餘,十五年前不過是個三、五歲的孩兒,如今你怎識得他為你女婿?」古代人真是的,動不動就指腹為婚,萬一生出個缺腿或是大麻子臉的,該怎麼辦呢?

  「當年的合同我是記得的,文安見了草民之後,背出合同文書,一字不差,草民這才與他相認。」李善剛回道。

  「那本府怎知不是你教唆張文安告官的?」嘩!她覺得自己愈來愈像個官了!多虧有個好師爺暗中幫她。

  「回大人的話。」開口的是張文安,「草民之義父張天瑞膝下無子,廣有田宅,夠草民一生花用了,草民又何須與人合謀,誆騙旁人家產?」說的也是。

  「不如傳喚楊氏上堂對質。」李巖在一旁低言道。

  包容容點點頭。

  「來人!帶楊氏上堂問話。」

  不多時,衙役帶著一婦人來到堂上。

  「楊氏,你可認得你身旁的年輕人?」

  「不識得。」楊氏連瞧也不瞧張文安一眼便立即回答。

  包容容挑起眉。

  「真的?你不再多確定一下?」

  「大人,民婦之夫生前從未提過有此侄兒。」

  「你胡說,當年咱們三家是至親好友,你居然不認親侄,當心有報應!」楊氏冷笑一聲。

  「李善剛,此人到我家裡想招搖撞騙,倘使他真為我親侄兒,那麼便交出當年的合同文來啊!」

  「你這毒婦,合同早教你藏起來了,如何拿出東西?」

  「你也真是好笑,我什麼時候見過合同文了?隨便找個人就想來分我家產,未免好笑。」楊氏冷嘲熱諷的,臉上絲毫未顯驚慌。

  「你!」

  「夠了,都給本府住口!」包容容聽得頭又痛了,忍不住拍案斥喝。

  「大人還好嗎?要不要先退堂,改日再審此案?」李巖眸中有著關切。

  這是他頭一次出口關懷她。

  包容容心中暖暖的,頭疼像是在一瞬間好了起來。

  「再等等!」語罷,她目光落向張文安,緩緩地開口道:「本府今日給你作主,你伯母如此無情無義,不如讓你結實給她幾棒,好消你心口怨氣,如何?」楊氏聞言,臉色驟變。

  張文安忙回道:「萬萬使不得,她確實為我伯父之妻,豈有侄兒打伯母之理?草民此行只為將先父骨骸埋於故里,並非來爭財競產,這等逆倫之事,草民做不出來。」包容容聽在耳裡,心下已有九成明白。

  她又問了楊氏幾句話後,假意道:「張文安果然是行騙的,法理不容,押入大牢聽判。」

  「謝大人!」楊氏聞言立即叩拜,嘴角含笑。

  李巖與包容容眸光交會,卻不明白為何要將張文安押入大牢。

  包容容對他神秘一笑,逕自退堂離去。

  這一回她要他刮目相看,絕對要憑自己的頭腦來處理這件案子。

  十日之後,包容容重新升堂審案。

  在這十日之中,包容容吩咐衙役向外張揚,就說張文安生了重病,性命垂危將死。

  緊接著又差人前往潞州將其義父張天瑞帶到刺史府。

  張天瑞到府之後,包容容向他問了當年的情況,確實無誤之後,她決定了升堂的日子。

  開堂之後,首先上堂的是楊氏,緊接著是李善剛與張天瑞。

  包容容讓三人對質——然而,楊氏只是硬爭,不肯鬆口一句。

  當下,包容容便叫人至監中帶張文安上堂來。

  不消多時,衙役前來回報:「大人,人犯張文安病重垂危,行動不得。」聞言,李善剛與張天瑞當場傷心哀泣,唯楊氏面色冷淡,不發一言。

  須臾,又見衙役匆匆上堂來報:「大人,不好了,人犯張文安病重死了。」楊氏一聽見張文安死了,隨即鬆口道:「真死了,謝天謝地,倒免得累及我家。」包容容忙吩咐道:「張文安死因為何?快命仵作檢視後回報。」等了半天,仵作來到堂前報告:「死者年約二十,額際為他物所傷致死,四周有青紫痕可驗。」

  「這可糟糕!」包容容擰起眉。

  「本來只是告官,如今卻弄出了人命,讓案情益發重大了。楊氏,本府問你,那張文安是你什麼人?與你可是親戚?」楊氏回道:「大人,其實民婦根本不識得他。」包容容眉頭稍展,勾起了若有似無的笑。

  「若你二人是親戚,你為長,他為幼,縱然打傷身死,不過是誤殺子孫,不致償命,頂多罰些銀兩納贖便能了事。既然你們二人無親無故,那麼你就犯了大罪!」

  「什……什麼罪?」楊氏心裡開始不安。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應該知道這種道理吧!縱使張文安是個陌生人,你至多不認他便罷,怎能拿棍棒打破他的頭?如今導致他重傷而死,依大唐例律,毆打人因而致死者,理當抵命!」

  「大人……冤枉啊!大人——」包容容冷笑一聲。

  「來人,將楊氏押入死牢,秋後處決,抵償張文安一命!」霎時,立於堂上的衙役如暴雷似的應了一聲,抬過一面枷來。

  楊氏面色如土,身子如落葉般抖個不停,口裡喊道:「大人,張文安確實是民婦的親侄兒呀,請大人明察!」

  「本府為何要信你這殺人婆子的話?」包容容冷然道。

  「民婦這兒有一紙合同為證。」當下,她取出懷中文書,遞與一旁的衙役呈上堂。

  包容容看完後,向她說道:「張文安既是你親侄兒,如今本府命人抬他屍首出來,你需得好好將他安葬,不可推卻。」楊氏不住叩頭。

  「民婦情願殯葬侄兒。」包容容直到此刻才露出奸笑,命人到大牢領出張文安。這一切都是她一手安排的,想不到卻唬得楊氏差點昏厥過去。

  不一會兒,只見張文安來到堂前。

  「張文安,本府替你取回了合同文書。」張文安叩頭謝道:「若非包大人公正廉明,只怕屈殺了小人!」楊氏抬頭一看,只見侄兒未死,連額際的傷都好了,滿面羞愧,頓時無言以對。

  之後,包容容判了楊氏罰錢抵罪。

  張文安之義父為感念包容容,特贈千兩黃金當作酬禮。

  包容容掙扎了很久,終於決定收下這筆錢。

  翌日,李巖來到書房與包容容對奕。

  「大人昨日的表現實在出人意表,值得喝采。」

  「真的嗎?」包容容難掩心中喜悅。

  「此案現下已全城皆知,如今大人的聲譽更勝以往,百姓們對大人有很高的評價。」

  「本府真有那麼好?」

  「大人千萬不要對自己沒信心,我相信大人一定會做得更好。」

  「師爺真的這麼想?」李巖微微一笑。

  「如今大人真的是個好官,毋需質疑。」包容容瞧著他,不知為何忽地想起了土匪頭子。

  「大人?」

  「噢,什麼事?」她回過神。

  「大人似有心事,可否說與李巖聽?」

  「其實也沒什麼啦!只是突然想起一個人。」

  「何人?」

  「呃,是一個朋……朋友,住山上的朋友。」李巖黑眸閃了閃。

  「想不到大人交遊廣闊,不如請那位友人到府中一敘。」

  「噢,不必了,不必了,他……他很忙、很忙,沒工夫到府裡來,咱們不談他,下棋、下棋!」

  「是,大人!」精銳的眼眸透出一閃而逝的笑意,快得幾乎令人以為是眼花。

  「你、你別……別過來!」包容容站在梳妝鏡前,無路可退。

  「你這麼怕我嗎?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男人一貫地蒙著半張臉,眼中含著戲謔之意。

  「你再過來,我……我就要喊了!」包容容威脅道。

  「你只管大喊,這樣,所有人都會瞧見你的真樣貌。」黑眸由她清麗的小臉緩緩往下移,落在她單衣之下那細瘦卻勻稱的嬌美身軀。

  包容容直覺的緊抓住領口,惶然地開口:「你到底想怎麼樣?要……要錢的話,床頭上擺著的金子,你……你全拿去好了。」男人聞言,笑了起來。

  「今夜我正是為此而來。」

  「要多少,只管拿。」沈默了會兒,男人開口:「知道嗎?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待,真的開始為百姓著想了。」他的語調很輕,含著淡淡的讚賞之意。

  「我……這只是被你逼的。」

  「錯了!沒有人能真正強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頓了下,黑眸中掠過熾人的光彩。

  「你所做的一切,全是發自你心底的意願,為善為惡只是一剎那間的選擇。」他在她身前站定。

  包容容仰起小臉,迎上男子的熠熠眸光,提起勇氣開口:「那麼你呢?為何做土匪?」

  「你想知道?」他勾起她尖尖的下巴。

  霎時,包容容只覺被他碰觸的地方有如著了火般。

  「當……當然!你不是說善惡只是一剎那間的決定嗎?」她一口氣說完。

  「你覺得我是壞人?」黑眸饒富興味的直盯住她。

  這一問,倒考倒了包容容。

  記憶中,他似乎沒有做過傷害她的事,就連被劫的那一次也是教他給治好了自己的腦震盪的。

  「怎麼不說話?」他低頭湊近她的臉。

  「我覺得你……」

  「說下去!」

  「你不適合當土匪。」

  「哦,為什麼?」

  「因為你不像壞人。」男人忽然朗笑起來。

  「不如……你到我府裡當差,別再幹土匪了。」

  「你真可愛。」話剛落,他退了開來,定定地瞧住她。

  她還以為他要吻她呢!

  不知為何,包容容心底居然出現了失望的感覺。

  「我今夜來,只為了一件事。」

  「你想要什麼?」上回差點讓他取走凱蒂貓,不知這次他要什麼才肯放過她?唉!沒辦法,誰讓她有欺君的把柄在他手上,只好由著他為所欲為。

  「張天瑞不是贈你千兩黃金?」

  「你……」天哪!她有很壞的預感。

  「一個月前鄢陵水患,百姓多染疫疾,我希望大人可以捐錢救災,幫助那些可憐的百姓。」又來了!

  她好不容易A了點私房錢,如今又泡湯了。

  「你可願意?」

  「呃,當然好,怎麼會不好呢?我一定捐錢,一定、一定!」她陪著笑臉。

  「那麼我代那些可憐的百姓們先向大人說聲謝謝了。」他的黑眸掠過狡獪的笑意。

  他還真是厲害,非得搾得她兩袖清風才肯作罷嗎?

  「哪裡?這是應該的、應該的!」臨走前,男人突然又折回,來到包容容面前。

  「你有事嗎?」她緊張了起來,生怕他改變主意,取走她二十九隻金凱蒂貓。

  「有件事我差點忘了。」

  「什麼事?」

  「閉上眼。」包容容怔了怔,依言而行,一顆心急遽跳動著。

  很快的,一張溫熱的唇柔柔地覆上她的唇瓣。

  不自覺地,包容容抓緊胸口的手緩緩地攀上他的頸子,回應起他愈來愈熱切的吻。

  半晌過後,男人在她耳畔輕聲說道:「我必須走了。」待包容容睜開眼時,已不見他的蹤跡。回過神後,包容容開始後悔自己竟忘了睜開眼瞧他的真面目。

  下回一定要記得,她提醒自己。

  咦?下回?

  她的臉霎時有如著火般通紅。

  她居然期待著他的吻!

  他是土匪,而她是官吶,有沒有搞錯?

  眼角瞥向床頭的金凱蒂貓,她的心起了掙扎……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6-30 10:51 AM

第七章

  田禾正在帳房裡記帳,一陣急遽的敲門聲打斷他的思維。

  唉!真是的。

  「誰呀?」

  「是我,小雲。」

  「哦,進來吧!」他繼續撥著算盤珠子。

  等了半晌,沒有聲音。

  奇怪?田禾抬起頭,只見小雲站在桌子前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什麼事?」他停下手上的動作。

  「總管,大人……大人好像不在。」田禾想了想。

  「花園和廚房去找過了沒?」大人平時無聊時,總愛找府中之人陪他在園子裡下棋。

  儘管大人棋藝平平,卻很得府中上上下下的心,每一個人都喜歡接近大人。

  除此之外,大人還喜歡到廚房教人做菜,常常做出一些見都沒見過的東西,其中一道最令田禾印象深刻的就是法式沙拉拌水果。

  非常爽口!大人說那醬汁是法國人發明的。

  法國?他聽都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怎麼不回話?」田禾奇怪地瞧住小雲蒼白的面容。

  「你身子不舒服嗎?」

  「總管,大人真的不在府裡。」田禾一怔。

  「不在?是不是又到外頭去買東西了?」趁著空閒,大人常常微服溜到大街上閒逛。

  小雲搖搖頭。

  她相信大人一定是不打算回來了,因為床頭上那二十九隻凱蒂貓全都不見了。

  「大人可能不再回來了。」田禾怔怔地瞧住她。

  「你真的沒有發燒?」

  「方纔我送晚膳到大人房中,誰知大人非但不在,連平時最愛的幾件衣裳也不見了,更重要的是,總管也見過的,大人床頭上的凱蒂貓也都不在了。」這下子,田禾總算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凱蒂貓他見過幾次,是大人最鍾愛的收藏。

  「師爺知道嗎?」

  「只怕還不知道。」田禾立即起身去找師爺。

  「師爺,不好了,師爺——」田禾與小雲匆匆忙忙來到師爺房中。

  「李師爺不在。」小雲怔怔地道。

  「到書房瞧瞧。」天色漸漸暗下,刺史府的下人們開始點燈。

  當兩人來到書房時,亦空無一人。

  這時,連田禾也不免有些慌了。

  「怎麼辦?師爺好像也失蹤了。」小雲口中輕喃。其實,最教她難過的是,大人若決定離開,為什麼不帶她一塊兒走?

  田禾想不透為何大人與師爺會雙雙不見。

  「要不要通知府裡其他人?」

  「不,不要打草驚蛇,也許明日一早大人與師爺就回來了也說不定啊!」也對,小雲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不免面色沈凝了起來。

  「這幾日若大人還是沒回來,怎麼應付?」小雲問道。

  「就告訴大家,師爺陪大人回家鄉祭祖去了。」

  「這樣能拖多久?」田禾歎了口氣。

  「拖一日算一日吧!」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小雲輕輕點頭,臉上淨是憂慮。

  抬起頭,檜木廣告牌上刻著四個金漆大字——悅來客棧。

  瞧這客棧,除了建築華麗之外,佔地亦頗為驚人,估計大約可同時容納一、二百人。

  這樣的地方是罕見的,只在京城見過。

  包容容臉上勾起愉悅的笑,踏入客棧。

  她相信,進出這麼多的客人,裡頭的東西必定不差。

  「小二!」

  「客倌要點些什麼?」瞧這年輕公子衣著不俗,面貌又俊雅,定是個有錢的公子哥兒。

  「把你們客棧裡最好吃的招牌菜做十道出來。」

  「客倌只一人恐怕吃不完那麼多。」

  「我吃不吃得完,你就不必操心了,喏,賞你。」她掏出一兩銀子往桌上一放。

  「快出菜,本——本少爺快餓死了!」包容容一時改不過來,差點稱自己為本府。

  「是、是,馬上來!」店小二眉開眼笑地收下一兩銀子,匆匆往廚房去。

  果然,金錢的力量立即奏效,沒多久,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餚迅速上了桌。

  「客倌請慢用。」包容容毫不斯文的大口大口地嘗了起來。

  真好吃!

  驀地,包容容的目光不經意一瞥,瞧見了客棧門口的人——一口肉當即卡在喉間,上下不得。

  「快喝水!」李巖很快的來到包容容面前。

  包容容端起茶水,一口飲盡。

  呼!差點給噎死!

  「好些了嗎?」包容容仰起臉,小心地觀察李巖.然而,他那張俊顏上仍是一貫的深沈凝重,半點兒也瞧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心虛地問。

  「李巖一路跟隨大人而來。」哇拷!他還真神,居然逮到她落跑。

  其實,不當官這個念頭在她心底已醞釀好些時日了,直到今時今日才決意割捨。

  她自認不是塊為民服務的料,當官只為了有個吃飯和睡覺的地方,呃,順便再撈些油水。

  豈知,油水撈不著,反倒必須貼上老本,她索性包袱收一收,腳底抹油,A夠了錢就自動消失,省得他日事跡敗露,賠上小命一條。

  「坐下吧!陪我吃一頓。」她緩緩開口。

  「府裡的人還等著大人回去。」

  「我……不回去了!」她鼓起勇氣,迎向他墨黑的眸子。

  李巖定會瞧不起她的行徑,一定會的!

  像是早料到有此答覆,李巖坐了下來,開口道:「這些時日,大人的表現,比京裡任何一個官吏還要好。」

  「時局這麼腐敗嗎?」她刻意曲解他的稱讚。

  黑眸微微閃動。

  「大人不該看輕自己。」

  「人性本惡,我根本不愛當官。」她一向很懶,只想過不必動腦筋與人鬥智鬥力的舒服日子。

  如今是她的大好機會。

  半晌後——

  「走,我帶大人去一個地方。」不待包容容拒絕,李巖已拖著她步出客棧。

  「喂,喂,我東西還沒吃完吶……喂!」

  「待回府之後,讓王嬤嬤做一桌好菜補償大人。」隨即,李巖雇了輛車,兩人往南走。

  「咱們去哪裡?」包容容問道。

  「屆時大人便會知道。」李巖拒絕透露答案。

  包容容揚了揚眉,不置可否。不管去什麼地方,都改變不了她離開刺史府的決定。

  馬車一路顛簸地向前行,週遭的景物漸漸地不再繁華熱鬧,碎石路上,人車漸漸地少了。

  慢慢地,繁悶的心緒緩和不少,倦意襲來,包容容陷入了夢鄉。

  不一會兒,終於到了目的地。

  馬車剛停好,包容容就醒了。

  「到了嗎?」

  「嗯!」她伸了伸懶腰,跳下馬車。

  「這是什麼地方啊?」放眼望去,此地只是個普通的小村落。

  「這裡是我從小生長的地方。」他在這兒一直住到他十五歲那年。

  包容容一怔。

  「實在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什麼?」

  「師爺的言談舉止,實在不像一個自幼生長在鄉野的村夫。」李巖笑了起來。

  「人是會隨著環境而改變的。」他的黑眸直盯住包容容,像是有無限深意。

  「是嗎?」包容容對此存疑。

  「只要肯努力向上,必有翻身的一天。」包容容迎著他肯定的眼神,不由得脫口而出:「從八歲開始,我就是個小騙子,這樣的人生也有機會翻身嗎?」從小,在酗酒的老媽指示下,她常扮成聾啞的小可憐,在街頭騙取人們同情的施捨,到了大一點的時候,她仍是繼續偷拐以供老媽花用。

  她一直很怕變成像老媽一樣的人,渾渾噩噩地過一生,到死都不知道跟什麼人生下了她,她真的很怕。

  然而,就像惡性循環一樣,她想改也改不了,一步步走向墮落的深淵。

  直到那一次偷了馬太保身上的玉,因而離奇地來到了古代,機緣巧合地當上大官。

  「只要開始,就有機會。」他的語調很輕,意境卻幽遠。

  「你不會瞧不起我這種人嗎?李巖.」

  「不論過去如何,此刻,大人已經擺脫了過去,變成一個好官,難道大人要輕易放棄這種機會?」這……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

  也許,這是上天賜給她的第二個人生!她開始這麼想。

  「如果做得不好怎麼辦?」她有些擔心。

  「好與不好,自有百姓來斷定。」頓了下,他又接口道:「大人只要做心裡覺得是對的事,就已經足夠。」深吸了一大口氣,包容容終於開口:「師爺,咱們回去吧!」李巖微微一笑,攤開手。

  「大人請!」待得二人回到刺史府,田禾與小雲一起迎了出來。

  「大人,您總算回來了!」這兩天急得他差點生病。

  小雲沒有開口,卻紅了一雙眼。

  包容容走向她。

  「對不起,害你擔心了。」小雲搖搖頭,眼淚掉個不停。

  「別哭、別哭,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了。」

  「大人您保證?」田禾插入一句。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包容容拍胸脯保證。

  小雲瞧在眼底,破涕為笑。大人哪裡算君子?

  包容容朝小雲眨眨眼,心中非常高興。

  原來,大夥兒這麼關心她。

  「還是師爺你厲害,這麼快就把大人帶回來。」田禾對李巖小聲地道。

  「錯了,是大人自己想明白了。」驀地,包容容回首。

  「李師爺,你還欠本府一桌酒菜。」李巖勾起笑,眸光落向自遠處而來的十來個人。

  「草民等見過大人。」

  「你們是?」

  「大人,他們是悅來客棧的廚子。」李巖接口。

  「你……」

  「就當是李巖送大人回府的賀禮。」這小子早算準了她會跟他回來?老奸!

  「那咱們還等啥?各位大廚快快入府。」包容容朝廚子們攤開手。

  「多謝大人。」廚子們從沒受過大官如此禮遇,一個個高興得如同上了天。

  包容容突然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運的人。

  「大人真要到富德坊?」小雲問道,有著微微的擔心。

  畢竟,打從上一回大人命手下退回洪元道所贈的翠玉之後,洪元道有一段時日未造訪刺史府了,想必是因為數次買官不成,惱怒於心。

  「有何不妥嗎?」包容容套上靴子。

  「聽人說,洪元道為人心胸狹窄,行事頗為狠辣,城中之人對他十分忌憚。」

  「你放心,諒他還不敢對本府怎麼樣。」

  「大人一定要小心。」小雲正色道。

  「是、是、是,你愈來愈像我老婆了。」

  「什麼是老婆?」

  「就是妻子囉!」

  「大人!」

  「好啦,我一定會小心的。」語畢,她大步走出了房外。

  富德坊位在揚州城東邊,佔地極大,是揚州屬一屬二的巨賈富戶。

  傳說中,若以一匹絹來換一棵樹,那麼洪家的家財,即使砍遍了終南山的樹,絹也用不完。

  雖然,傳說極為誇大渲染,但也可說明洪元道富可敵國。

  在古代,商人的地位雖然排名最末,但此種情況漸漸有了改變,商人漸漸取代了讀書人的地位,成為貴族與百官籠絡的對象。

  因此,包容容回絕贈禮的舉動,幾乎等於打了洪元道一巴掌,逼得他下定決心買官從政,為商人爭一口氣。

  包容容獨自赴宴。

  其實,她心底十分明白此宴非同小可,必有不尋常的請求。

  才踏出轎外,洪元道本人已來到大門口迎接。

  「草民見過大人!」洪元道施禮。

  「洪員外請本府過府一敘,有什麼事呀?」包容容開門見山地問,臉上帶著笑意。

  洪元道非等閒之輩,當下堆起滿面笑意。

  「草民確有一事想請大人幫忙。」

  「什麼事?」

  「請大人先用膳,洪某的廚子可算是揚州最富盛名的大廚,手藝不輸宮裡的禦廚哦!」他首先轉移注意力。

  哈!做過功課,知道她愛吃,拒絕不了美食的誘惑。

  「那還站在這裡作啥?」她急著想品嚐美食。

  「大人,請!」果然,洪府的大廚手藝精湛,道道菜餚可口至極,除了色香味俱全之外,還相當特別,口味居然融入了些許洋風。

  想來,是揚州繁華,胡商數以千計地來到此地,引入了西洋文化。

  「菜色還合大人口味嗎?」

  「本府真羨慕你有這種廚子。」這倒不假。

  「大人如果喜歡,洪某可以把廚子轉讓給大人。」

  「這怎麼行呢?本府豈能奪人所好!」這老小子想用這招來收買人心,出手真是闊綽。

  洪元道呵呵一笑。

  「只要包大人喜歡,洪某有成人之美。」

  「這怎麼好意思?」

  「就當是洪某結交大人這個朋友,不知大人是否會嫌棄洪某這滿身銅臭的粗鄙之人?」

  「朋友可以交,但這廚子本府萬不能收。」她堅持。

  「那麼,洪某多謝大人的抬愛。」看來他得提高價錢。

  「時辰已晚,本府先行告辭了。」包容容起身要走。

  「且慢,大人,洪某有一事想請大人成全。」語罷,他示意下人抬出兩口大箱子,並展現箱中金光燦爛的金元寶。

  「這是?」

  「是洪某送大人的酬禮。」

  「本府並未做什麼,何來酬禮?」

  「洪某知道大人與翰林院的交情不錯,想請大人牽個線,讓洪某也嘗嘗當官的滋味,不知大人可願成全?」

  「當官?不知你想當什麼官?」

  「倘若可以,洪某想買個橫州刺史來做做。」橫州刺史!?這可是京官耶!他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

  當下,包容容開口:「呃,不好意思,本府想上個茅房,不知貴府的茅房在何處?」洪元道微微不悅,遣人為包容容帶路。

  一路上,包容容左思右想,不知該如何拒絕?

  該死的李巖,今晚偏偏有事,不能陪她一塊兒來。

  也罷!她只有硬著頭皮拒絕。

  「你先下去吧!待會兒本府自己走回去。」

  「是,大人!」婢女退了下去。

  如廁之後,包容容緩步循路而回,將到大廳時,耳畔忽聽得洪元道的聲音。

  「待會兒刺史大人若不答應,待他離府之後便將他做掉,要乾淨利落,明白嗎?」

  「明白!」答完話,只見兩名提刀之人匆匆離開大廳。

  聞言,包容容不禁雙膝虛軟,幾乎要昏厥。

  洪元道竟要殺她!

  「咦?大人,您怎麼在這兒?來,隨奴婢走。」

  「謝謝你呀!」包容容只覺得欲哭無淚。

  入了大廳,洪元道立即笑問:「不知大人的決定如何?」

  「本……本府先回去考慮幾日……再回覆!」

  「是嗎?那好吧!洪某也不勉強大人。」他的老臉上是一片詭譎的祥寧。

  包容容心底直發毛,想離開又怕,不知該如何是好。

  驀地,下人入廳通報:「啟稟老爺,刺史府的李師爺特來迎大人回府。」

  「啊,定是府裡有事,那本府先告退了。」

  「來人,送大人出府。」包容容總算鬆了一口氣,步出富德坊。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6-30 11:14 AM

第八章

  「咦?李師爺人呢?」

  「回大人,李師爺要小人告訴大人一聲,他有事先回府了。」什麼?這傢夥竟在她性命危急的一刻丟下她走人!該死!該死!回去得給他一點教訓才行。

  不過,她得回得去才行。

  唉——深吸了口氣,包容容坐進轎子裡。

  該來的,躲也躲不掉。

  夜闌人靜,轎子匆匆走過數條大街。

  驀地,一陣晃動,轎子歪向一邊。

  包容容心忖,果然來索命了。

  刺客雖然只有兩人,但畢竟是練家子,很快的,刺史府的護衛們已抵擋不了刺客們的襲擊。

  冷不防,一把刀砍進轎內,距包容容頸子僅有一寸。

  「啊——救命啊!」她尖叫著,揭開布簾向前跑。

  刺客豈會輕易放過,當下提刀追了上去。

  包容容回首一瞧,心當下涼了半截,更形慌亂,腳下一個踉蹌,向前跌僕。

  刺客們冷笑一聲,揚刀往下狠砍。

  鏘的一聲,一柄長劍及時格開這致命的兩刀。

  「去!」隨著這一聲暴喝,長劍霎如靈蛇,分別朝兩名提刀的刺客刺了過去。

  這一招看來無出奇之處,可是勢道卻強勁快厲,令人不敢硬接,只得避了開來。

  蒙面男子雙目寒光冷閃,並不放過兩人,當下步法疾變,分別以刺、挑、劈、封、斬五種精奧絕倫的劍法向刺客進擊。

  兩名刺客見蒙面人劍招莫測高深,實非自己所能應付,當下心生懼意,意欲逃竄。

  「想走?沒那麼容易。」蒙面人冷笑一聲,身子忽地向上拔起,以狂鷹攫兔之勁勢破空而下,劍尖以絕快之速抹過其中一人的頸項後,抵在另一人胸口。

  咚的一聲,其中一名刺客無聲無息的倒在地上。

  鮮血霎時染紅了地面。

  「說!是何人派你們來刺殺大人的?」刺客見同夥已氣絕身亡,當下狠一咬牙,登時吐出一口鮮血,身子一歪,亦倒在地上。

  這是見血封喉的毒藥,專用在殺敵的死士身上。想不到洪元道身邊竟有這樣的手下!

  包容容怔怔地瞧著一切。

  這是她頭一回見他殺人。

  蒙面男人朝她伸出手。

  「起來吧!沒事了。」粗啞的嗓音顯得溫柔。

  包容容剛站起身,足踝便傳來一陣痛楚。

  「怎麼了?腳受傷了嗎?」

  「扭到了。」她回答。

  「來,我背你回去。」長劍入鞘,他在她身前蹲下。

  包容容靠上他的背。

  「謝謝你救了我。」若非他及時出現,她大概已一命歸西。

  「你在洪府的表現很不錯。」他稱讚著她。

  包容容心頭暗暗吃驚。

  「你……你看見啦?」

  「憑我的武藝,要進入富德坊尚不是難事。」沈默半晌,包容容開口輕問:「你覺不覺得我這麼做很笨?」那麼多黃金耶,照得她連眼都快睜不開了。

  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自己像中邪似的,居然拒絕得了金錢的誘惑,真是怪!

  「我覺得你變了。」

  「變?變成什麼?」

  「變成一個真正愛民的好官。」

  「其實,我有一點後悔。」

  「後悔什麼?」

  「當初我不該冒充別人的身份當官。」不知為何,她覺得可以和這個土匪吐露心事。

  「放心吧!一切自有天意安排,你既已當官,就該恪守本分,明白嗎?」

  「嗯。」感覺上,兩人像是多年的老友。

  包容容從未對別人有過這種感覺。

  夜風徐徐吹來,包容容聞到他發間傳來的淡淡青草香。忽然間,她希望就這麼走下去,永遠不要到盡頭。

  「到了。」他在刺史府旁停了下來。

  「謝謝你。」

  「進去吧!」包容容緩緩走了兩步,又回頭。

  「我……什麼時候還可以再見到你?」夜色掩去她微微泛紅的雙頰,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心頭泛起的異樣感受。

  儘管蒙著臉,她還是可以藉著那一雙炯炯黑眸,知道他在笑。

  「你多保重!」話剛落,他向上一躍,迅速消失在屋頂彼端。

  包容容回過神來,臉上淡淡勾起笑,一拐一拐地走入刺史府。

  十日之後——

  「大人,洪元道已在大廳等候。」李巖來到書房。

  「你覺得我該怎麼做?」杏目對上李巖深邃的眼眸,他的沈凝睿智一直是她衷心折服的學習榜樣。

  「大人要聽實話?」

  「當然。」

  「以大人目前的實力,只宜智取,不可力敵。」洪元道不是泛泛之輩。

  「為什麼?我是官,他只是民。」想起上一回差點教他所派的殺手所弒,包容容心中就憤恨難平。

  如今她命大沒死,就該老小子遭殃才是!

  「大人,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我不是君……」見李巖挑起眉,她倏地噤聲。

  差點讓他知道她是女的!好險。

  「要除此人,必須從長計議。」包容容靜心沈思了一會兒,臉上終於露出笑。

  「好,就聽你的!」語畢,她起身往大廳而去。

  剛入大廳,洪元道便恭敬地迎了上來。

  「草民叩見大人。」

  「免禮。」

  「謝大人。」包容容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盅,徐徐地呷了口茶。這老狐狸還敢笑,當真皮在癢了。可惡!

  「你也坐下。」她放下茶盅,露出笑容。

  「多謝大人。」洪元道老實不客氣的坐下。

  「聽說大人前幾日弄傷了腳?」

  「哦,托你的福,只是被瘋狗咬傷,已經無礙。」包容容笑彎了眉。

  「那就好,那就好。」洪元道面不改色地道。

  「大人可得小心點,瘋狗是很可怕的,瘋起來不認人。」

  「謝謝你的提醒,往後本府會加倍注意,再要有瘋狗發瘋咬人,本府絕不手下留情,一定大肆撲殺,一隻也不留下。」含笑的眼眸,透著三分淩厲。

  「來,喝茶,這是上等的長白人參,只招待特別的客人。」

  「不知道洪某上一回的提議,大人……」

  「哦,沒問題,沒問題。」包容容一改前態,滿口應允。

  「不過,這疏通的費用……」洪元道心中一喜,忙不叠的道:「洪某明日一早立即送到府中。」

  「先別急,別一早送來,掌燈過後由後門送來,明白嗎?」

  「明白、明白。」每個人都有一個價碼,這是他深深奉為圭臬的準則,無人可以例外。

  送走了洪元道之後,包容容對李巖道:「我這麼做,可以嗎?」

  「只要大人自己心裡有譜便成。」睿智的黑眸底已經添上了往日所沒有的信任。

  瞧著他信任的含笑眼神,包容容突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一顆心怦咚怦咚的跳得老快。

  「大人,西園的鍾老爺子求見。」田禾入廳通報。

  「怎麼今天這麼熱鬧?有錢人全來了!」鍾世華也是城中大戶,家財萬貫。

  「大人接不接見?」田禾問道。

  「見,當然見!快請!」包容容將目光落向李巖.「倘若我沒猜錯,另一名金主就要出現了。」須臾,鍾世華偕同長子鍾振和來到方廳。

  「草民參見大人。」父子一同跪了下去。

  「免禮。」

  「謝大人。」

  「鍾老爺子請坐。田禾,上茶。」

  「是,大人。」

  「不知鍾老爺今日到刺史府來有什麼事?」

  「實不相瞞,草民正是為了長子振和而來。」停頓了下,鍾世華又道:「除此之外,另有一事要拜託大人。」語畢,鍾世華取過兒子手上的錦盒,揭開呈了上去。

  「這是?」嘩!又有珍寶送上門了。

  「是翡翠罐。」通體碧綠的玉罐上刻了十種吉祥物,精緻罕見,乃絕品也。

  「真是個好東西。」包容容打量著,由於往常時常上當鋪,故對玉石有著一定的認識。此物若在國際拍賣市場,肯定可以喊出天價。

  「這是老朽一點心意,望大人笑納。」包容容放下翡翠罐,眉開眼笑的。

  「說吧!你有何請求?」

  「是這樣的,老朽家中田產不計其數,每年要交一大筆稅額,今日老朽前來,是希望大人可以為鍾某減輕賦稅。」

  「除了減稅……」

  「大人,老朽希望最好是免稅。」他進一步要求。

  包容容與李巖對望了一眼。

  「還有呢?鍾老爺還有何求?」包容容笑了起來。

  鍾世華打蛇隨棍上,繼續說道:「有關今年的科舉考試,老朽希望振和可以不必赴考,由大人向禮部疏通、疏通,弄個美官來做。」哈!又是要她向禮部疏通!乾脆她這個刺史改為疏通官算了。

  「你們鍾家家財萬貫,田地多不勝數,世代不愁吃穿,為何執意當官?」

  「正因為世代皆為農商,所以更想弄個官來做做,光耀門楣。」原來買官為的是滿足虛榮心呀!

  「想弄個什麼樣的官做?」她笑問。

  「最好是縣令以上的官,官位若太低,顯不出我鍾家家世。」

  「這樣啊……想做美官吶!」

  「大人若是嫌禮數不周,儘管開口,老朽一定補齊。」言下之意,是可以再添賄金。

  包容容自從差點被洪元道派人刺殺之後,開始視這些貪心不足、想一步登天的富戶們為眼中釘。

  現下鍾世華父子正好踩到她的地雷,注定要成為頭號犧牲品。

  「你還有什麼沒說的嗎?」

  「沒有了,老朽不是個貪心的人。」這樣還不算貪心?

  當下,包容容歛起了笑,無言地望向李巖.李巖面無表情,輕輕地點了下頭。

  「鍾世華,鍾振和二人下跪聽令。」她突地開口。

  鍾氏父子二人喜上眉梢,立即屈膝跪拜。

  「依大唐律例,本府現在判鍾世華賄官企圖逃稅,鍾振和目無王法,藐視科舉,意圖買官,兩人立時收押禁見,擇日開堂審判。」鍾氏父子始料未及,在回神之後,立即搶呼道:「大人!大人開恩,大人開恩哪!」兩人實在後悔不已,當初實在不該異想天開,放著田租不收,想當那什麼官兒。

  包容容微微勾起笑。

  「想開恩?」

  「請大人開恩!」

  「可以,不過鍾家必須繳清往年少收的稅金,待本府查清之後,自會派人到府收回三倍罰金,可有異議?」

  「謝大人!」

  「還有,鍾振和聽令。」

  「是,大人。」

  「由明日起,你必須到州學讀書,三年內須取得鄉貢資格,之後須進京赴考,違者除了每年鍾家須繳千兩罰金之外,十年之後若未能取得進士資格,則流放幽州,你聽明白了嗎?」

  「回……回大人,草民明白。」這下他慘了,聽說有許多文人考了一輩子也無法考取進士,他並非博學之才,只怕十年之後,幽州之行無可避免。唉!

  見他垂頭喪氣,包容容開口道:「鍾振和,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本府相信你雖為商家之後,但若肯努力求學,一定有出人頭地的一天。」

  「大人真的這麼想?」

  「鍾家能不能光耀門楣,就看你了。」她真誠勸道。

  霎時,鍾振和若有所悟,心神不由得振奮起來。

  待鍾氏父子離去之後,李巖開口道:「他日鍾振和若步入仕途,最該感謝的人應是大人。」

  「師爺錯了!他若真能中舉,該謝謝的是自己的十年苦讀。」李巖微微一笑,不再多說什麼。

  之後,包容容取了洪元道的賄金與鍾世華的罰稅金救助鄢陵的水患,幫助百姓重建家園。

  自此開始,包容容真正成了百姓們心中的好官。

  「來,師爺,讓我敬你一杯。」包容容舉起酒杯。

  「大人今日為何如此快活?有什麼喜事嗎?」李巖盯住滿桌的下酒菜,頗覺奇異。

  「今天,是我的生日。」李巖笑了起來,將手上的酒一飲而盡。

  「祝大人福壽無疆。」

  「還有一件事值得慶祝。」

  「哪一樁?」

  「數日前,我派出的搜捕隊已經將城外的山賊一網成擒。」黑眸閃了閃,「這批山賊和上回劫走大人的是同一夥人嗎?」

  「當然不是。」事實上,這批山賊正是劫殺破廟中的正牌刺史的那一批人。感覺上,她覺得自己像是為刺史報了仇。

  「大人真是越來越會辦案了。」

  「你真的這麼想?」她好高興,能被自己喜歡的人稱讚是一件幸福的事。

  「大人真的做得很好。」比他預期的還要好。

  因為心情極佳,包容容不知不覺又喝了許多。

  「不知大人故鄉何處,何以大人從未提及?」趁著醉意,包容容決定說出自己的秘密。

  「其實,我並非此地人。」停頓了下,她想了想。

  「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是這個時代……不是唐朝的人,而是一個來自未來,也就是很久很久、有好幾百年那麼久之後的人,你信嗎?」

  「人要如何自好幾百年之後來到這裡?」李巖問到了重點。

  「都是因為一塊玉,玉碎了,然後……我就來到唐朝了。」這個問題她不是沒想過,而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也許,只是也許,那塊玉是個寶物也說不定。

  說著說著,包容容倦意漸漸濃重,伏在桌上睡著了。

  「你可以出來了。」李巖突然開口。

  一道黑影打斜裡竄出。

  「爺!」

  「事情都查妥了嗎?」

  「小的已查出真正的包大人早已遇害身亡,屍首在京外一處廟堂,成了無名屍。」

  「可查出是何人下手殺害的?」

  「根據仵作所說,下手的是個慣使刀的練家子,極有可能是山賊所下的手。」李巖沈默片刻。

  「另一件事查得如何?可有結果?」

  「爺,小人查遍大江南北,也查不出這位姑娘的真正身份。」

  「好,你先退下吧!」黑衣人在轉瞬間消失在樹叢之後。

  李巖盯住包容容酣醉的粉紅小臉,一股保護之情油然而生。

  她說的事……全是真的嗎?

  李巖陷入了沈思——無論她是何身份,由何處來到這裡,他會一直守著她,絕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他發誓!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6-30 11:15 AM

第九章

  接連著辦了幾件大案子之後,揚州刺史的清廉聲譽遠播,連宮中的皇上也開始注意到這位勤政愛民的好官。

  這一日,宮中下了一道聖旨,要揚州刺史包容容入宮參加皇太后的生辰大宴。

  「怎麼辦?怎麼辦?不去行不行呀?」包容容在房中來來回回踱步。

  「當然不行。」小雲為她穿上繡著仙鶴的官服。

  「就推說我……我病了,沒法子赴宴。」

  「不成,大人乃一品大官,即便是病了也得去,這才顯得出您對朝廷的忠貞吶!」

  「真的嗎?不能改天再去?」

  「不能!」小雲斬釘截鐵地表示。

  「可是我沒進過皇宮,萬一……萬一給人瞧出我真正的身份,那我就小命不保了!」怪都怪她來錯時代,若再往後挪個幾年,去到女皇武則天的時代,說不定她非但不用被殺頭,還能得到女皇的嘉勉呢!

  「大人,鎮定點,小雲相信您一定可以化險為夷的。」

  「是嗎?」

  「大人一定能做到。」小雲的臉上充滿了敬佩與信任。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豁出去了。

  「再不,大人可以請李師爺陪您一道赴宴。」

  「李巖昨日已向我告假,說是家鄉有事,必須十日之後才能回府。」

  「大人知道師爺家鄉在何處嗎?」

  「這……我倒從未問過。」真是的,現在想想,自己對李巖似乎知之甚少。

  小雲笑了笑。

  「其實,李師爺真是個好男人呢!除了面貌好,更是聰明博學,女人若能嫁給這樣的男人,一定會很幸福的,大人說是不是呢?」包容容怔了怔,「要不,你嫁給他好了。」小雲橫了主子一眼。

  「大人真是遲鈍。」

  「我哪兒鈍了?」她不明所以。

  「難道大人準備一輩子不嫁人嗎?」大人若和李師爺配成一對,那才登對呢!

  「我?」她可從來沒想過這種問題。

  以往,為了供養老媽,她無時無刻不想著掙錢;如今她餐餐不愁,卻擺脫不了這一身官服。

  嫁人……對她來說,彷彿是下輩子才有可能發生的事。

  更何況,好男人會看上她這種行拐為生的女人嗎?她甚至連現在的一切也是由死人身上偷來的。

  她不敢再往下想。

  到了宮裡,包容容對老人家嘴甜,很快便贏得太后的喜愛,連皇上也對這個年紀輕輕卻行政有方的年輕人青睞有加。

  同僚見包容容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如此吃得開,人氣指數直攀上頂峰,個個皆爭相拉攏。

  包容容卻覺得好累。

  每一個對她好的人,都懷有一個目的——往上爬!

  然而,累歸案,她卻必須周旋在這些人之間,一個也不能得罪,以免為自己招來後患。

  臉愈來愈痛了,嘴巴好像快要合不起來。

  終於,她找了個借口,獨自一人來到花園裡透透氣。這兒空氣清新,花兒又美麗,她真不想回那一群人身旁虛應。

  「你是什麼人?」一道清脆悅耳的嗓音突地由包容容身後傳來。

  包容容猛一回頭,眼前出現的是一名身著宮廷裝束的年輕女子。只見女子一身紅衣,衣領開得很低,敞露出頸子與大半酥胸。

  「大膽!見了公主因何不下跪?」一旁的青衣宮娥斥喝道。

  啊!原來是公主,難怪衣著如此華麗,面貌嬌美中帶著三分倨傲。

  「下官包容容見過公主。」

  「平身!」

  「謝公主。」包容容行完禮正欲離去,公主卻開口了。

  「慢著,本公主還沒讓你走,你豈可逕自離去?」語調中帶著薄薄的怒意。

  慘了!遇上刁蠻公主了。

  「下官必須回壽筵上,請公主包涵。」

  「你是說,回去和同僚鉤心鬥角也勝過與本公主在一起,是嗎?」美目透出不悅。

  不妙!這種不分是非、自幼養尊處優的貴族女子最難搞定。

  當下,包容容決定使出她最厲害的一招。

  「當然不是。」她陪起笑。

  「公主美麗大方、高貴典雅,能在此偶遇公主,實是下官前世修來的福氣。」由於她生長的環境異於常人,早練就出她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

  一般男子見了公主,莫不唯唯諾諾、必恭必敬的不敢多說話,哪敢像包容容一般大膽的誇讚。

  公主聽得此人如此讚美自己,不禁芳心大悅,開始打量起這個叫包容容的一品大官。

  儘管此人身材不高,只比她高出半個頭,體格也頗為清瘦,但面貌清俊、雙目靈活,尤其一張淡紅色的唇笑起來令人倍感親切,不同於平日所見的朝臣以及親王。

  此人介於逢迎與倨傲的平衡點,格外具有吸引人的特質。

  「你在何處任職?」再出口時,語氣已多了一分甜膩。不可否認的,她對眼前的年輕男子極具好感。

  「回公主,下官任職於揚州。」

  「莫非你就是皇上讚譽有加的新任刺史?」

  「下官只是略盡本分而已。」包容容的謙遜更增添了公主對她的好感。

  「聽說你辦案公允,還破了許多大案子,並剿滅了不少劫掠百姓的山賊,真的嗎?」公主的眸中有著崇拜的神采。

  「為百姓謀福是下官職責所在。」遲疑了下,公主又問了句:「不知包大人可有家小?」嬌顏上微微泛起紅暈。

  「回公主,下官尚未娶妻。」真奇怪,她在身家調查嗎?包容容只想盡快離開這個年幼而驕縱的公主,省得她一個不小心說錯話,為自己惹禍上身。

  「你可以回壽筵上去了,遲了太后恐怕會不高興。」唉,既知太后會不高興,她還拉著她東扯西扯,淨問些不著邊際的問題。

  「那下官先行告退。」終於可以落跑了!呼!

  望著包容容遠去的身影,公主的唇邊不由得揚起了一抹笑。

  「大人,有您的信。」田禾在書房外輕喊。

  「送進來。」包容容擱下手中毛筆。

  近來,她在李巖的指導下勤練書法,效果卓越,對一些不熟悉的古字有更進一步的認識,也算是來到古代生活的另一項收穫。

  「大人請過目。」田禾呈上書信。

  包容容抽出信紙,很快地瀏覽了起來。之後,她怔怔地發愣,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大人?」田禾見大人有異,輕輕地喚了一聲。

  包容容回過神來,面上呈現憂慮之色。

  其實,這只是一封家書。然而,卻不是寄給她的。

  這是一封寄給在破廟遇到山賊而身亡的正牌刺史的家書,信為其妻所寫。

  內容十分平常,主要是其夫上任之後,一直未曾回鄉接她同赴揚州,因此她特別來信告知她已帶著家眷們前來揚州,快則十數日後便可抵達刺史府。

  「李巖回府了嗎?」她望向田禾。

  「回大人,師爺尚未回府。」十天了!他離她轉眼已十天。

  事實上,這些天來,她想他想得心慌。

  她從沒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覺的朝夕相處裡,已對他付出這麼多難捨的感情。這就是男女之情嗎?

  腦中忽地浮上被土匪頭子所劫的初吻……那麼,那一個吻又算什麼?

  「大人還有何吩咐?」田禾再次開口。

  包容容回過神。

  「李巖可曾與你提起他的家鄉在何處?」田禾一怔。

  「沒有。」

  「你可以退下了。」怎麼辦?正牌的刺史夫人要來揚州了,這一次她的身份要暴露了,她到底該如何是好呢?

  李巖哪李巖,她是多麼需要他呵!為什麼十天已過,他還不回來呢?

  包容容的心情從未如此低落過。

  又等了兩日,仍未有李巖的消息。

  這一日早上,宮裡卻突然來了一道聖旨。

  「揚州刺史包容容接旨——」

  「萬歲、萬歲、萬萬歲!」不知為何,包容容心頭感到非常不安,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揚州刺史包容容治事有方,屢破奇案,造福百姓鄉里,實為年少有為之駿才。十三公主儀卿年方十五,美貌端淑,特指婚予揚州刺史包容容,下月初一完成婚事。欽此,謝恩!」

  「謝……謝……萬歲!」她幾乎要昏倒了。

  如今代志大條了。

  「包大人,前途無量啊!」傳旨太監向她恭賀。

  是啊!前途無「亮」.她是一個女人,如何與十三公主成親?

  想起儀卿公主驕蠻的模樣,包容容的頭忍不住痛了起來。

  歷史上,唐朝的公主非常多,其中比較出名的大多勢利和霸道,一般官宦人家與讀書人士皆視尚主為畏途。

  包容容對這種事時有耳聞,想不到現在換她當駙馬爺了。

  唉,造化弄人,她只好等著被殺頭了。

  「大人,您身子都濕透了,快,快隨小雲回房裡更衣。」小雲撐著油傘來到花園。

  自午後起,天開始下著雷雨,本以為大人在房中小憩,想不到方才送大人最愛的下午茶到她房裡,卻不見大人蹤影,心一急,這才找到了花園。

  只是,小雲剛鬆了口氣之後,卻又大吃一驚。

  看這樣子,太人好似在雨中站了很久。

  包容容回首,怔怔地任由小雲拉著往回走。

  換妥衣衫,包容容突地開口:「小雲,謝謝你一直照料我的生活。」

  「大人……」這是大人頭一回如此正經地向她道謝。

  「若非大人,小雲的命恐怕不似如今這般快活自在。」包容容拉過小雲的手。

  「倘若有朝一日,我教朝廷收押待斬,記住,那床頭的二十九隻金凱蒂貓你全拿去,好好找個好男人嫁了,過幸福的日子,明白嗎?」

  「不,大人別胡說,小雲不要大人死,不要……」她傷心地哭了起來。

  「傻瓜,不準先哭,我都還沒死呢!」她揉揉小雲的鼻子。

  鼻端感覺到她手心傳來的熱意,小雲本能地伸出手撫上她的額頭。

  「啊,大人,您發燒了!」好燙啊!難怪一張小臉紅紅的。

  「我頭好痛。」包容容神色疲憊,身子有些寒意。

  「來,大人您先躺會兒,小雲去熬碗薑湯。」包容容點點頭,由著小雲替自己蓋上厚被。

  還是冷……

  由於心中的憂慮,再加上淋雨受寒,包容容病倒了。

  從小到大,她鮮少生病,這一次卻出乎意料地嚴重,高燒三天,退了又起,反反覆覆地燒著。

  傍晚時分,她幽幽醒來,意外地迎上李巖關注的黑眸。

  「你總算回來了,我等你好久、好久,以為……以為……」

  「噓,別多說話,大夫說要多歇息。」溫熱的大掌貼向包容容額頭,然後輕柔地為她撥開頰畔汗濕的頭髮。

  體熱已稍稍退去。

  然而,他的溫柔,卻讓包容容的一顆心揪得好痛好痛。

  「我快死了,你知道嗎?」她輕開口。

  「大人不過是風寒入侵,只要好好調養便無大礙,大人不需要擔心。」說話間,他一直緊緊握著包容容的小手,沒有放開。

  包容容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我指的不是這風寒,刺史大人的妻子正攜家眷前來揚州,你知道嗎?」

  「恭喜大人一家將團圓。」他答道。

  「你!」包容容狠一咬牙,「其實我根本不是刺史,只是一個冒牌貨,你知道嗎?」她不顧一切地統統說出來。

  李巖靜靜地瞧住她,目不轉睛地。

  為什麼他一點驚訝的表情也沒有?難道……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李巖淡淡一笑。

  「我只知道大人是個好官。」

  「包庇可以視為合謀同罪,難道你不怕死?」

  「不怕!」黑眸直盯住她,迸出奪人心魂的光芒,有種難以言喻的氣勢,令人移不開視線。

  這眼神……好熟悉。

  「來,我扶你起來喝藥。」他俯身將包容容扶了起來,讓她斜倚在他右臂,左手則端過藥碗遞至她唇邊。

  「趁熱喝。」語氣很輕柔,幾乎令人有種錯覺,如愛語。

  包容容微怔,心跳加速地喝下藥汁。這是她頭一回與他如此親密的接觸。

  包容容微仰起頭,正當要道謝,鼻端卻傳來一陣淡淡青草香。這味道是……

  「土匪頭子!」她低喊一聲,整個人往床角移了過去,天啊!

  「你終於發現了。」他湊近她的臉,俊顏泛起一抹微微邪氣的笑容。

  「你別過來!」

  「怕我?」他挑起眉。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為什麼隱藏身份待在刺史府?」

  「我承認,第一次押你上山的時候,目的是想除了個貪瀆的狗官。」他停頓了下,續道:「不過,當我知道你是女人之後,我改變了心意,決定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黑眸中有讚許之色。

  「你……你還以為自己是綠林俠盜,專殺貪官嗎?」還偷走她的初吻,耍弄人的狂妄傢夥!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話可說。」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包容容被他瞧得心慌。

  「我……我都快死了,你還笑得這麼開心。」

  「死?談何容易!」黑眸閃爍著莫測高深的笑意。

  對呀!她不用死。

  「你既然為匪,不如帶我遠走高飛。」這一次,李巖放聲笑了起來。

  「你真的很可愛。」

  「你若不想法子帶我離開,待得我與公主成親之日,我就把你供出來,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她威脅地道。

  李巖的笑意更深了。

  「其實,要救你根本不必遠走高飛。」

  「那還有什麼好法子?」她精神不由得一振。只要可以活命,要她做牛做馬都可以。

  「要聽?」他咧嘴而笑。

  「快說!」

  「有個條件。」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吻我。」

  「你——」

  「不願意?好,那我先行一步。」李巖起身。

  「別走,回來!」她急喊。

  「改變心意了?」他笑問。

  「我……我染了風寒,會把病傳染給你。」她支支吾吾地想賴掉。

  「我身子一向硬朗,不怕。」包容容迎著李巖灼灼的眸光,紅著臉,把唇貼上他。老天爺!她好像又發燒了。

  「大人,我——」田禾打開門扉,一眼就看見了床榻上擁吻的兩個人。

  天!大人與師爺居然有斷袖之癖,怎麼會這樣?

  小雲在此時剛剛走到門邊,瞧了眼,立即拉開田禾,把門合上。

  「走!」

  「大人……他、他……」田禾不知如何啟口。

  「噓!別嚷嚷,咱們邊走邊說。」小雲拉著他離開。

  「可,這參湯……」

  「不如你喝了吧!壓壓驚。」小雲笑嘻嘻地道。

  是這年頭變了嗎?還是他太老了?怎麼這丫頭還笑得出來?

  「告訴你吧!其實大人她……」兩人漸行漸遠。

  半晌之後,院落的另一端傳來了男人的驚喘聲與碗盤碎裂聲。

  再來,就是小雲如銀鈴般的笑聲……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6-30 11:17 AM

第十章

  一場無名火燒了兩天一夜,將刺史府燒得一乾二淨,半點不留。

  府中的人丁奇跡似地沒有傷亡。

  唯一的遺憾,也是讓地方百姓與皇上惋惜的是,刺史包容容並不在生還之列,連師爺李巖入府搶救之後,亦未曾再回頭。

  儘管集眾人之力搶救,無奈火勢過於猛烈,很快便吞噬了一切。

  小雲與田禾跪在刺史府外,哭得極為傷心。

  「大人,大人……」小雲邊哭邊喊著。

  一旁圍觀的百姓們聽在耳裡,亦不免跟著難過起來。

  平心而論,刺史大人在位的時間不算太長,但受惠的百姓卻比過去十年來更多。在百姓眼底,包容容確實是一個愛民的好官。

  可惜呀、可惜!

  驀地,一陣馬車聲自遠而近傳來,很快便來到了刺史府之前——下車的是一位身形福泰的婦人。

  「這裡是怎麼一回事?」嗓音中充滿了詫異。

  一旁的百姓回她道:「這位夫人,您有所不知,昨兒個午後起,刺史府便傳出火災,火勢延燒太快,如今火雖然滅了,可是卻也成了一片灰燼吶!」

  「那……那刺史,揚州刺史人在哪裡?可……可一併……」

  「唉,大人他不幸罹難,現下……屍首怕是成了飛灰囉!」

  「啊——」胖婦人一聲尖叫,咚地一聲當場昏厥在地上。

  一旁的家眷與圍觀的人們,趕緊將婦人移到陰涼的地方歇息。

  不一會兒,婦人睜開眼,又哭又叫。

  小雲與田禾來到婦人跟前——

  「夫人為何哭得如此傷心?」小雲開口。

  「是呀,不知夫人是何身份,可是大人的親戚嗎?」田禾瞧她哭得雙目紅腫,忍不住也開口問。

  「我……我是刺史大人的妻子呀!本以為上揚州來可以一家團聚,想不到如今卻……卻連他最後一面也沒見著……」說著,她又大哭了起來。

  「夫人請節哀,人死不能復生,夫人要為一家子著想啊!」小雲見婦人衣著華貴,家眷們亦穿戴不差,料來定是家底不匱乏、不愁生計之人。

  婦人尚算明理之人,當下止了哭聲,向小雲道過謝之後,開始與家眷們商量往後的出路。

  十日之後——客棧剛開了門,兩名年輕女子便結算了住宿金離開客棧。

  女子分別著了藍色衣衫與綠色衣衫,手中拎著一個包袱,急急往城東的安樂寺而去。

  「大……——」綠衣女子瞪了藍衣女子一眼。

  「呃,小姐,你猜他會不會來?」綠衣女子微一沈吟。

  「來也好,不來也罷!總之咱們先到約定的地方去瞧瞧。」事實上,這兩人正是包容容與小雲。

  刺史府的那一場大火,是李巖想出的絕妙佳計。根本不會有人懷疑,也讓她不用面對與公主的婚期。

  只是,可惜了刺史府……那麼大、那麼精緻的建築,包容容心中真的十分不捨。

  然而,為了活命,她不得不親手毀了這個「家」!

  兩人走了一會兒,來到安樂寺外——遠遠地,一人匆匆走近。定睛一瞧,是田禾。

  「人來了沒?」

  「還未到。」小雲答。

  刺史府的一場大火,知道真相的只有四個人,現下僅差李巖一人未現身。

  驀地,一名精悍的中年男子朝三人接近。

  「三位請隨我來。」

  「你是?」

  「李公子有事,特命小人前來約定地為各位帶路。」他恭謹地表示。

  「帶路?上哪兒去?」田禾問道。三人之中,僅有他為男子,理當保護大人與小雲。

  說到大人,田禾明知她為女子,卻改不了心目中的印象,自始至終改不了口。

  「到李公子府邸。」

  「大……小姐?」田禾回首,徵詢包容容的意見。

  「無妨,咱們就隨他走一趟吧!」

  「請等一等。」語罷,中年人手一揚,暗巷中立即出現三頂軟轎。

  「李公子請三位坐轎入府。」三人心想,雖然刺史府被燒成灰燼,但城中識得三人者不在少數,尤其三人又同行,難免啟人疑竇,於是依言坐上轎子。

  不多時,轎子停下,三人踏出轎外——剛入眼的,便是守在朱門外的兩名侍衛。

  包容容抬頭一看,只見門楣上寫著……——瑞王府。

  「三位請隨我來。」中年人和善地開口。

  三人心存疑惑,來到王府的花廳。

  李巖已坐在裡頭等候。

  「王爺,人已帶到。」

  「你先退下吧!」中年人恭敬地退出花廳。

  直至此刻,三人才明白,李巖原來竟是王爺!

  「師……師爺,您真的是瑞王爺嗎?」小雲一時高興,竟忘了尊卑,怔怔地脫口而問。

  「小雲!」田禾立時上前拉下她。

  「快跪下,他是王爺,不可失了規矩。」正當兩人私語時,包容容卻雙膝一屈,跪了下來。

  「民女欺君犯上,請王爺降罪!」小雲與田禾亦跟著跪下,「王爺恕罪!」這下子慘了,他二人可算得上是同謀同罪。

  李巖卻笑了起來。

  「你們是怎麼了?若說合謀,本王豈非也要算上一份?」

  「這……」包容容直視著眼前意氣風發、卓爾不凡的男人。

  她憑什麼以為一個如此耀眼的男人會屈居人下呢?她真的一點兒也沒有想過他的身份竟尊貴如斯!

  「你們快快平身。」田禾與小雲目光齊落向包容容。

  「謝王爺!」包容容首先站了起來。

  「由今日起,你們就留在王府裡吧!」以什麼身份呢?

  瞧出三人的疑問,李巖不疾不徐地開口:「田總管有何打算?若是不願留在府中,本王亦不勉強。」

  「草民希望可以回鄉接妻小入城做點小生意。」李巖讚許地點點頭,目光落向小雲。

  「你呢?」

  「民女……民女只想跟隨小姐。」

  「容容,你呢?」包容容迎著那雙幽邃的黑眸,發現自己讀不出他真正的心思。

  「我……」

  「我希望你能留下來。」他深深地凝視著她。

  「我……民女不會女紅,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也不懂做詩詞,還……」

  「夠了。」他柔聲打斷她的話。

  「以一個王妃而言,你需要學習的確實還不少,可是,不包括你所說的那一些小事。」王妃?

  聞言,田禾與小雲喜上眉梢,忍不住咧開嘴笑著。

  包容容卻遲遲未有反應。

  「你們二人先退下,本王有話要同她說。」李巖開口。

  待得田禾與小雲退出花廳,李巖走向包容容,將她摟入雙臂之中。

  「你可是在生我的氣?」

  「民女……」

  「不許再提民女二字,我不愛這種生分的感覺。」包容容仰起小臉,對上他的俊顏。

  「告訴我,容容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喜歡?」她真的想不通。

  以他的條件,怕是名門閨秀擠破頭也想嫁的人選吧!

  為什麼他要看上一個自幼即行拐騙、身份家世也與他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她呢?

  她有什麼好?

  「我也不知道,喜歡就是喜歡,不需要特別的理由。」黑眸少了平時的精睿,多了一分寵愛。

  「可是,你我的家世差太多了。」她的內心仍有一種惶然的感覺。

  「我一點兒也不在乎那些。」

  「難道你的爹娘也能接受我這一介平民?」古代不是都很重視家世嗎?

  「我的雙親已不在人世。」包容容無言以對。

  她該高興的,不是嗎?可是,心頭卻始終沒有喜悅,反而有種隱隱約約的沈重之感。

  是不是因為他太好了,所以她自覺配不上他?

  「咱們的婚事,我會向皇上提起,請皇上為你我作主。」包容容瞧住他,臉上雖然掛起淡淡的笑,心頭卻有一團濃得化不開的烏雲。

  她看不清自己的未來!

  「王爺,王爺!不好了,小姐她……她走了!」小雲急匆匆的來到王府書院。

  李巖盯住小雲。

  「你可知她去了哪裡?」

  「小雲不知,不過小姐留下一封信。」她忙不叠的將信紙遞上前。

  李巖攤開信紙,上頭寫道——

  對不起,我還是決定離開。

  不是不喜歡你,而是……你太好了,容容配不上你!

  信只寫到這裡,沒有留下名姓,亦無告知去處。

  瞧著李巖一言不發,小雲忍不住開口:「王爺可要派人去找小姐?」李巖搖搖頭。

  「我想,她需要好好想一想什麼才是最適合她的。」她的心境,其實他是瞭解的。

  他自幼跟著娘親在一個小村落裡長大,直到十二歲那年,王妃病亡,王爺才接他母子二人回王府延續香火。

  由於娘親是婢女出身,因此他受到其他親王貴族們的排擠,直到他靠著實力登上王位為止。

  那一年,他年方二十,發誓要當好官助平民。

  「可小姐一人在外頭……」小雲的聲音傳來。

  「你放心,她有足夠的能力照顧自己。」想起包容容充滿精神的可愛神情,李巖眉頭舒展,神情頓時柔和了下來。

  是他太急,所以才嚇走了她!

  「王爺——」

  「別急,一切我自有安排。」俊顏露出自信的笑。

  他會等她!

  雨下得很大。

  農舍之中,兩老正在煮飯烹魚。

  此時,木門被打開,一名身著蓑衣的年輕女子滿面歡喜地走進屋來——

  「阿爹、阿娘,我回來了。」女子迅速脫下蓑衣掛在牆上。

  老婦人由竈房走了出來。

  「快去換件衣裳,省得待會兒受涼。」

  「阿娘煮什麼呀?這麼香。」她將手裡的菜籃交到老婦人手裡。

  「是紅燒魚,你最愛吃的。」老婦人笑瞇瞇地道。

  「可是,那是阿爹好不容易到河邊抓的,應該拿到市集去賣錢呀!」在這裡,討生活並不容易。

  「沒關係、沒關係,你阿爹最疼你了。」

  「噢,這是今天在市集賣菜的錢,生意很好哦!菜都賣光光了。」她得意地掏出十文錢交到老婦人手上。

  「快快快,去換衣裳,頭髮都濕了。」老婦人推她進房裡。

  剛轉過身,女子幾乎要倒抽一口氣,心臟狂跳,連呼吸都像要窒息般困難。

  「你瘦了些。」這是李巖開口的第一句話,深邃的眸光裡浮動的是教人揪心的關注。

  包容容佇於原地,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嗓音裡帶著不自知的顫抖。

  李巖筆直地朝她走近,「是小雲告訴我的。」他已等了她一年。

  「你來做什麼?」

  「帶你走。」

  「不,去與留要我自己決定。」清美的小臉上淨是執拗的神情。

  「難道你一點都不曾想過我?」李巖輕輕問出口。

  包容容半晌無語。

  事實上,這三百六十五天以來,她天天都想著他!

  「我不愛別人來主宰我的生命,往後這一生該怎麼過日子要由我自己決定,不是讓不相干的人掌控。」她必須珍惜上天給予的第二次人生!

  「你覺得我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嗎?」熠熠的黑眸直盯住她,目不轉睛地。

  沈默片刻,包容容開口:「你可曾想過,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小石頭要怎麼在一起?」不同生長背景的人,如何在一起生活?

  「還記得我曾帶你去過的小村子嗎?」

  「記得,那是你為了要激勵我而編出的謊言。」

  「不對!那小村子的確是我自幼生長之地。我雖貴為皇族,娘親卻只是個身份低微的婢女,放牛、割草、耕作,我一樣也不輸人,十二歲入王府之後,方始讀書習字。」李巖停了停,注視著她的眸光轉為真誠。

  「倘若你願意,小石頭也有變成天邊繁星的一日。」他的話,深深地打動她的心!

  但是,她這顆小石頭真有變成天上星星的那一日嗎?

  驀地,他伸手執起她微顫的小手,緊緊握在手心裡。

  「或許,一年前我做錯了,不該未經你同意便想將你留在王府,如今,你可還願意跟我回去?」

  「我不明白。」包容容眼底蓄起淺淺的淚。

  「為什麼在你身邊已經有了那麼多玉可以選擇,你卻只撿了一顆毫不起眼的小石頭?」

  「因為少了它,我食不知味,夜難成眠。」

  「這顆小石頭對你真有這麼重要?」

  「我這一生不能沒有它!」長睫眨了下,欲阻止淚水流下……然而,濕意仍止不住地佈滿臉頰。

  終於,她明白這一年來,自己在逃避什麼。

  她從不相信這樣的幸運、這樣的福氣會降臨在她身上!他是這麼的好,她憑什麼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

  她害怕容易得到的幸福,也容易失去。

  彷彿看出她的恐懼,他輕輕抹去她的淚水。

  「你願與我一生為伴嗎?」瞧著他眼底那份深切的愛憐之情,包容容告訴自己,賭了這一把吧!

  既然上天安排她有第二次機會,她就要好好地重活一遍。

  「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她輕輕地回答。

  李巖勾起笑,將她擁在胸前。

  「我會盡力。」
作者: nanako42    時間: 2011-6-30 11:18 AM

尾聲  

  兩年後

  大紅的嫁衣下,女子年輕而美麗。只是,在她臉上,仍有一份焦慮。

  驀地,門扉被推開,走入另一名女子。

  「都準備妥當了。」她開口,眉眼含笑地。

  「我……我好緊張。」女子來到她面前——

  「聽著,小雲,雖然新郎倌已在門外,可是,如果你不想嫁,隨時可以拒絕,沒有人會怎樣,最要緊的是你喜不喜歡他,就這麼簡單。」小雲抬起頭,「我真的喜歡他。」包容容的笑意加深。

  「那好,咱們走吧!」她拉起小雲的手。

  「此去路途頗遠,除了府裡的侍衛之外,我還特地雇了天馬鏢局的保鏢一路隨行護送你們。」小雲停下腳步,緊緊擁住包容容。

  「小雲捨不得姊姊。」

  「傻瓜,有空常回來瞧我不就得了。」小雲輕輕應了一聲,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王妃娘娘,王爺要奴婢來瞧瞧小雲小姐準備妥當了沒?」小婢匆匆而至。

  「好了,咱們走吧!」到了王府之外,包容容親自送小雲上轎後,目光隨即落向鏢局隊伍。

  很快地,一雙靈活的俊目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男人身子精壯挺拔,坐在粟色駿馬之上指揮手下。

  當兩人眸光交會的剎那,心頭均震了震。

  包容容不動聲色,目送迎親隊伍自眼前離去。

  待得男人由她身前經過之際,包容容忽地開口,聲音雖不大,卻已足夠教男子聽清楚。

  「馬太保,我妹子的安全就交給你了。」馬太保回首。

  「王妃娘娘請放心!」語罷,俊顏泛起笑意,策馬隨迎親隊伍而去。

  他有預感,這不是兩人最後一次相見!

  一隻有力的大手將包容容擁住。

  「他是誰?」李巖的嗓意徐徐傳來。

  「還記得我與你提起的故鄉嗎?」李巖點點頭。

  「莫非……此人是隨你而來的同鄉?」包容容但笑不語。

  沈默了會兒,李巖忽地開口:「往後不許你和他再見面!」他霸道地表示。

  包容容一怔,隨即柔柔地笑了。原來,他也會吃醋呢!

  包容容抬起頭,對上他黑沈的眼。

  「知道嗎?除了你,我誰也不愛。」李巖滿足一笑,捧著她的小臉,緩緩地覆上鮮艷欲滴的唇瓣……

  包容容知道上天是眷顧她的,她深深知道!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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