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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醉酒微酣 -【侯門美妾】《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12:51 AM     標題: 醉酒微酣 -【侯門美妾】《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23 11:15 AM 編輯

【書名】:侯門美妾

【作者】:醉酒微酣

【內容簡介】:

  人面獸心小侯爺,虛情假意美人貓。

  這是一個長相不良家但內心十分良家的好姑娘,被小霸王強佔以後,

  到他家裡無事生非、挑撥離間、作威作福、撓死「仇人」的美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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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12:53 AM


1、尤家有女美嬌娘

    “姑娘,該起了。”

    杏色紗帳一撩,尤美娘被照進來的光亮晃醒。她淺淺低吟一道,瞇瞇眸子才撐著坐了起來,依舊哈欠連天。

    又做了一夜怪夢,夢中有只大豹子一直追著她,怎麼也甩不掉。

    黃鶯系好帳子,對著外頭喊了一聲:“姑娘醒了,進來吧。”

    另外兩名小丫鬟擔水進來給尤美娘淨口潔面。只見一只羊脂玉雕琢般的無暇纖手端起繪竹葉的敞杯,一抹藕腕比雪瓷片兒還要白上幾分,美娘的櫻桃小嘴兒含了口青鹽水,漱了漱偏頭吐進床側的銅壺裡,然後她掬了捧清水拂上臉頰,水珠沾在彎彎的柳葉眉,沿著眉梢劃過眼角香腮,流到小巧的下頷。

    黃鶯趕緊遞上擰好的帕子,美娘接過來擦了,隨手扔開:“粗翻翻的,扎得我臉皮都要破了。”

    秀眉一蹙小嘴兒一撅,亦嗔亦怒,讓人心裡又酥又癢。

    其中一個擔水的小丫鬟,喚作櫻桃的,急忙解釋:“奴婢昨兒去找管事的周媽要新的蠶絲帕子,碰見二少爺房裡的丁香抱走一大摞,據說是拿給二少爺練字使的,不管絲的絹的,都讓她拿走了,只剩下這種粗棉帕子……”

    黃鶯瞪道:“笨腦子的丫頭!你不知道叫她拿兩條給你?二少爺那手字不練也罷,偏還要用上好的絹帛,哼,敢情他的功課緊要,咱們姑娘的臉面就不緊要了!”

    “好了,二哥房裡的人哪個不是耀武揚威的,櫻桃上去討帕子,恐怕討來耳刮子。”尤美娘出口勸道,“給我梳頭,別誤了請安的時辰。”

    黃鶯恨鐵不成鋼地恨了櫻桃一眼:“欺軟怕惡!”說罷伺候美娘梳妝更衣,她還是氣不過:“二少爺也太過分了,姑娘您可不能老讓著他,要不他更得寸進尺。擺明了就是欺負您和大少爺,上回大少爺犯事兒,八成跟他也脫不了干系,說不定就是他陷害的!大少爺那般好性子的人,說話都溫聲細語的,怎會打傷人,還惹上官司……”

    提起這件事美娘臉龐明顯劃過不快,她出言打斷黃鶯。

    “不讓著他又能怎樣?他是大太太親生的,我爹說話有幾斤分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尤美娘對著鏡中美人兒勾勾唇,“無非是想打我的臉而已,我覺著再金貴的帕子,在他眼裡也只配拿來糟踐。練字練字……不用想也知道他寫不出什麼好話。”

    黃鶯一歎:“這日子過得真累……姑娘還是盡快說門好親事,嫁出去就好了。”

    美娘長有一雙勾魂眼,聞言瞬時眸光微暗,但很快笑了笑,沒再搭腔。

    尤家在偌大的上京城只算小門小戶,美娘父親尤思仁是個從六品的小京官兒,在國子監當了個國子助教,負責算學方面的授業,俸祿微薄勉強夠一家人糊口。

    但尤家的宅子卻置在權貴聚居的城西,而且還整修得頗為體面,供使喚的小廝丫鬟婆子都有三四十個。這靠尤思仁當然不可能辦到,而是靠尤府的大太太王金桂,也就是美娘的大娘。

    王家靠販馬起家,發跡後在京城置了田產鋪子,還在瓦市弄了個牲口市場,凡在場子裡買賣,無論是牛羊騾馬,王家都要抽賣家三分利,說來也不算多。但有些人為了省那兩個子兒,就不願進場裡交易,而是在外頭私下跟買主商量,這時巡邏的衙役就找上門了,一會兒說馬兒亂跑擾了幾戶民居,一會兒說牛糞污了哪位貴人的鞋,要抓人去衙門打板子。要知道上京這地兒一根竹竿子落下來都能打死三個當官的,要真得罪了誰他們這些養牲口的也擔不起責,萬般無奈只好回場子裡去,乖乖讓王家抽利。王家賺了錢,自然也不會少了衙役們的好處,於是這生意長久下去,就成了約定俗成的規矩,王家的錢也像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多。

    別看王家表面光鮮有錢,說穿了就是暴發戶大老粗,王家人錢多了想法也多,生怕別人看不起,於是尋思著得找個法子往書香門第上靠。剛好到了王家小姐王金桂出嫁的年紀,王老爺子膝下就這一個女兒,捨不得嫁遠了見不著,不然忒大的家業也沒個承繼,所以就想找個男人入贅,而且最好還是肚子裡有些墨水的讀書人。

    王老爺子看來看去,就看上了在鋪子裡算賬的尤思仁。尤思仁是從外地來的,前一年秋闈沒中,而盤纏花光了沒錢回家,於是在王家鋪子裡做賬房先生,賺兩個路錢。他雖有些酸腐,但模樣俊秀,白白淨淨很斯文,王老爺子覺得很不錯,並且還讓王金桂偷偷去相面,王金桂一見這俏書生也芳心蕩漾了。

    這人看上了,接下來就是說親。王老爺子沒自己問,而是喊了個掌櫃的去探口風。掌櫃的怕書生一口回絕讓東家老爺落得沒面子,於是問的拐彎抹角,尤思仁有些呆沒聽出個所以然,隨口說了幾句什麼男人要先立業才成家的話。王老爺子一聽更加歡喜了,覺得這是個有志氣的主兒,對尤思仁愈發滿意,但考慮到書生一心想入仕可能沒心思成家,此時說親怕是不成,又犯起了愁。

    這時,手底下人給王老爺子出了個主意,叫生米煮成熟飯。把人灌醉了扔進洞房了事,醒來認賬最好,不認賬就打得他認。老爺子草莽出身,江湖兒女不講究三貞九烈,聽了不僅不覺得荒唐,還覺得此計甚好。於是有一晚東家請尤賬房吃酒,連哄帶騙讓書生吃下幾杯媚藥混雜蒙汗藥的酒,等到人迷迷糊糊,便打包送進了小姐閨房。

    翌日尤思仁醒來看見哭哭啼啼的王金桂,嚇得人都傻了。這時王老爺子帶齊人馬闖入房裡“捉奸”,本以為水到渠成,不料尤思仁說的話把他們都劈到一萬八千裡外去了。

    原來尤思仁早已娶妻,老家的兒子都兩歲了!

    王老爺子氣得要殺人,可王金桂捨不得,死活要嫁尤思仁,甚至還拿上吊嚇唬她爹。王老爺子心疼女兒,只好同意,但條件是要尤思仁休了家裡的糟糠妻。尤思仁一開始不肯,後來禁不住連番的威逼利誘,終於點了頭。最後,尤思仁在京城娶了王金桂,而王金桂很快傳出喜訊。

    本來事情到這裡就算完了,可是休書還沒送回老家,原配夫人居然帶著孩子找上了門來,千裡尋夫!

    王家又是一陣雞飛狗跳,每天吵嚷個不停,王金桂大著肚子又哭又鬧非要讓尤思仁休妻。彼時尤思仁剛剛入仕,怕此事傳出去壞了名聲,好說歹說留下了原配夫人,撥了處院子讓人住著,不敢過分親近。原配夫人是個軟性子,被欺負成這樣也沒吭聲,單獨帶著兒子過活,也沒有爭名分,任隨別人“二太太二太太”的叫。王金桂見她安分不惹事,便睜只眼閉只眼算了,只是免不了暗中苛待他們母子。

    按理說到此總該消停了,但節骨眼兒上又出岔子了。男人總是賤性的,你文靜他嫌你軟弱,你活潑他又嫌你聒噪,王金桂懷孕八個月的時候,肚子大脾氣更大,嬌生慣養的性子變本加厲,經常把尤思仁折騰得夠嗆。有天他為了躲清靜就躲到了原配夫人的院子裡,進門一看這裡沒人管沒人顧的,東西破破爛爛很是寒酸,不禁心生愧疚。等到走進屋子,尤思仁看見小兒熟睡憨態可愛,而妻子正在一盞黯淡油燈下做針線,低眉順眼很是溫柔。

    尤思仁覺得此幕格外溫馨,而且原配本就是美人胚子,越加讓他心動神往。他上前關懷問話,原配乍見他受寵若驚,連忙要遞茶給他吃。尤思仁拉住她,只見她手中是一雙男鞋,不由得潸然淚下,握住她的手傾訴衷腸,最後夫妻倆人抱頭痛哭。尤思仁在那兒留宿了一夜。

    一個月後,王金桂臨盆遭遇難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生出個男孩兒,從此卻傷了身子再不能生。恰逢此時原配夫人傳出有孕的消息,可把尤思仁高興壞了。以王金桂那種霸道的脾性,必然故技重施大哭大鬧要原配拿掉孩子,但架不住尤思仁護著擋著,自己身子不好又還在將養,故而只能眼睜睜看原配順利把孩子生出來。

    好在生的只是個女兒,王金桂見對自己沒有威脅,索性作罷。尤思仁得子又得女,歡喜得很,從小對她就十分寵愛,什麼好的只給她,摘星攬月也願意。而這個女嬰,正是美娘。

    美娘繼承了父母最出挑的地方,小小年紀就顯露出格外的美麗,才十三歲就出落得亭亭玉立,驚艷絕倫。這個時候,王金桂居然表現出比尤思仁還要熱切的歡喜,一反常態對美娘好了起來,甚至砸重金請名師來教授美娘琴棋書畫。

    尤思仁看不出王金桂心裡打什麼主意,美娘的生母俞如眉卻憂心忡忡,時常對著美娘流露出擔憂的神情。

    美娘年紀雖小,但不缺心眼,她總是安慰俞如眉:“娘您別擔心,我自己有主意的。”

    欺負了他們一家子那麼多年,還想把她當騾子賣?

    呸!老毒婦做你的春秋大夢!

    當然,作為“淑女”的尤美娘是不會把這種話掛在嘴邊的,她只是時不時在心裡面念叨上幾遍而已。

    “姑娘來了。”

    走到王金桂屋前,管事的周媽打簾請她進去。美娘沖周媽點點頭,輕邁蓮步進了屋內,瞬間一副恭順溫柔的模樣。

    穿金戴銀的王金桂見到她,熱絡招手:“美娘來啦。”

    美娘微微一笑,道了個萬福:“給大娘請安。”

    不就是虛情假意麼,誰不會啊?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12:55 AM

2、錦繡莊佳人暗約

    王金桂見美娘來了,便吩咐擺飯。一碟裹餡蒸酥角兒,一碟茉莉糖糕,兩碟風醃小菜,配著熬得濃濃的燕窩粥,擺放在美娘跟前。

    王金桂的臉笑得褶子都起來了,撲的粉簌簌往下掉,掉進小菜碟子裡面。她一副疼愛美娘的口氣:“快吃,別餓著了。”

    又是這些清淡無味的玩意兒。美娘一看就沒了胃口,抬眼問:“大娘用過了麼?一起用罷。”

    王金桂道:“這份兒是單獨給你備下的,我等你二哥來了再用。快趁熱把粥喝了,昨兒我讓周媽又買了三斤燕窩,都是上好的血燕,花了一百兩銀子哩。美娘你敞開了吃,管夠!”

    ……暴發戶被人瞧不起不是沒理由的。

    美娘暗暗撇嘴,表面卻恭順地道了聲“是”,埋頭規規矩矩用起飯來。

    王金桂趁這時細細打量美娘,那眼神赤、裸裸的就像在看市場裡的騾馬,估算著能賣上什麼好價。

    瞧這臉蛋這身段、這削肩柳腰這玉手蓮腳,還有軟綿綿輕細細的嬌聲,哪一樣不讓男人神魂顛倒?說得好聽是姿色過人,說得難聽一點就叫天生尤物,專勾男人的狐媚子轉世!王金桂以前是惱自己怎的就傷了身子不能生,沒有這麼個拿得出手的女兒,現在卻高興幸好美娘不是親生的,否則還怎麼把她許給尚書左僕射那老頭子當填房?

    可不心疼死!

    但尤美娘不是王金桂身上掉下的血肉,所以毫不肉痛。

    美娘只當不知道她又在盤算,意興闌珊地吃著寡淡的燕窩粥,只盼這場煎熬能早點過去。

    這時聽周媽在外頭道:“二少爺。”

    門簾一飛,王文淵垮進來,朝著王金桂躬身作揖:“娘安好?”他不著痕跡地瞟了眼美娘,美娘放下勺子,拿手絹擦擦嘴角,方才站起來施禮:“二哥。”

    尤思仁當時算入贅,所以王金桂生的兒子冠了王姓,王文淵比美娘大一歲,美娘上頭又有個親大哥,所以只喊他二哥。

    王文淵把頭湊過來一瞧,頓時陰陽怪氣:“喲,又是燕窩粥,娘您可真疼妹妹。”

    美娘不搭腔,只是“感恩戴德”地望著王金桂,一雙勾魂眼就差沒流出感激的淚水。

    王金桂佯怒嗔道:“貧嘴兒!敢情我就只疼美娘不疼你了?你們都是娘的乖兒,娘誰都疼。”

    王金桂屋裡頭的大丫鬟綠竹擺上另一份飯食,有燒鵝有蹄膀,還有王文淵愛吃的鹽鹵鴨舌頭。綠竹擺飯的時候王文淵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她,接碗拿箸故意碰她的手,綠竹不敢聲張,咬牙忍下。

    美娘站在王金桂背後看得一清二楚,輕輕咳了咳。兒子動作這麼明顯,王金桂又不是瞎子,見了氣不打一處來,正好王文淵摸上人手背,綠竹嚇得一縮手就打碎了金鑲碟子,頓時惹來王金桂劈頭蓋臉的咒罵。

    “斷手的小蹄子!擺個碗筷都擺不好,糟踐老娘白花花的銀子養你!”

    王金桂掐著綠竹的胳膊就擰,綠竹痛得跪地求饒。

    王文淵趕緊出手攔著:“娘算了,兒看她也不是故意的,您就饒她一回罷。聖人還說孰能無錯呢,以後改了就成,綠竹你起來。”

    綠竹眼淚都出來了,梨花帶雨地求道:“奴婢再也不敢了,下回不會了!太太您饒了奴婢這回……”

    王文淵不求情還好,一求情王金桂更氣,揪住綠竹給了兩個耳刮子:“呸!明明是個野雞還想當鳳凰!你這哭樣兒扮給誰看,合著就是你們這群小浪、貨整日好吃懶做不學好,只學怎樣勾搭主子!賤蹄子!老娘該把你們一個個都打發出去才是!”

    綠竹被打得哀嚎連天,王文淵越幫越忙,美娘冷眼旁觀,一大早王金桂屋裡就鬧得雞飛狗跳,直到王老爺子過來才消停。

    王老爺子快八十了,杵著拐杖使勁往地上搗:“住手!都給老夫住手!”

    王金桂訕訕放下胳膊,指甲都弄斷了,有些怯怕地喚道:“爹。”

    “爺爺。”王文淵去扶老爺子,老爺子卻一拐杖打在他身上:“混賬!又是你惹事!”

    老爺子年輕時可是火裡來風裡去的江湖好漢,脾氣暴躁。王文淵挨打不敢埋怨,叫屈道:“您冤枉孫兒了,真不關我的事……是那丫頭打碎了碟子,娘懲治她來著。”

    “放你娘的狗屁!你哪回在你娘屋裡不弄出點事兒來,上個月投井的瑞香敢說跟你沒干系?!”王老爺子爆粗,又揚起拐杖想收拾這個惹是生非的小霸王,王金桂沖上去抱住老爺子手臂。

    “爹!不管文淵的事,是我教訓丫頭。您先放下,放下再說啊……”

    好說歹說才把王老爺子勸下,綠竹抹著淚退出去,臘梅來收拾桌子重新擺飯,這回王文淵不敢放肆了,老老實實吃飯,但心裡頭憋著口惡氣悶悶不快。

    美娘一直不吭聲,垂著腦袋低眉順眼,喝著自己的燕窩。王文淵正愁找不到人撒氣,想起她從來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莫名生恨,便拿筷子翻了翻桌子上的菜,嫌棄道:“怎麼又是油膩膩的……娘,我想吃得清淡些。”

    王老爺子罵道:“餐餐魚肉你還挑三揀四,臭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想當年老夫去山西販馬迷了路,荒山野嶺找不著落腳的地方,餓了只能啃樹皮……”

    又要念憶苦思甜經了。王文淵趕緊打斷,堆起笑臉:“孫兒知道您以前過的是苦日子,一蔬一飯來之不易,孫兒也覺得雖然咱家現在不缺銀子,但千萬不能養出什麼驕奢之人來,必須節儉。爺爺,美娘也懂這個道理的,您看她頓頓清粥小菜。”

    王老爺子被他哄住,點頭道:“這還像句人話,來,也給老夫一碗白粥。”

    美娘喝的那可是燕窩粥,一碗至少得一兩銀子!老爺子發現還不埋汰死她?!

    王文淵噙笑看著美娘,有些幸災樂禍。

    “是……阿嚏!”

    哪知美娘剛剛站起來,嘴裡的粥還沒咽下,忽然一個噴嚏打出來,濺了滿桌。

    美娘神情惶恐,咬著唇怯怯道:“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染了風寒身子不好……太老爺、大娘、二哥,對不住了,別生我的氣……”

    “不礙事不礙事,周媽,快拿水來給姑娘漱口。”王金桂急吼吼的,就怕這噴嚏動靜太大,損了美娘的花容月貌。

    王文淵抹掉臉上的粥漬,咬牙切齒地裝風度:“沒……事!”

    美娘拿起王文淵的碗給他盛粥:“二哥你想吃清淡的,小妹這就給您盛一碗。”

    這麼髒誰要吃了!

    王文淵大驚,趕緊推辭:“不不……長幼有序,這碗先給爺爺罷。”

    而王老爺子是粗人,不講究這麼多,再說美娘雖不是他親孫女,但看著她長大也還是有幾分親近感情,他不嫌棄沾了她唾沫的粥飯。於是等著美娘遞上來。

    但見美娘捧著碗,秀眉微蹙姿態楚楚可憐:“太老爺,請恕美娘不能給您盛粥。”她又輕咳兩聲,道:“您身子骨向來硬朗,只是年紀大了須得謹慎些,美娘已經染了風寒,萬一由此傳給了您,連累您生病吃湯藥,那美娘心裡是一千一萬個過意不去。到時的幾個湯藥錢可不比這碗粥貴?這種得不償失的事兒,您是不會答應的對吧?”

    別看王老爺子在江湖闖蕩了大半輩子,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實則最怕三樣事:一是怕早死的老婆,所以一直沒續弦,獨自帶著王金桂過活;二是怕萬貫家財遭子孫敗光,是故連一粒爛谷子也捨不得扔,最是慳吝的性子;第三,他怕吃苦藥,比起吃藥他寧願挨一刀子!

    王老爺子一聽可能要吃藥,立馬如臨大敵,連連擺手:“不吃了!來人,給老夫下碗湯面。”

    美娘莞爾一笑,把粥碗擱在王文淵眼前:“二哥請用。”

    王文淵氣得磨牙:“怎的給我,我會染病的!”

    “混小子!老夫年紀大了你也年紀大了麼?身強力壯的怕什麼染病,你妹子那麼個可人兒你也嫌棄?吃!不許剩下!”

    王文淵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忍著惡心犯嘔的味道,閉上眼端起碗送到嘴邊。

    美娘抿笑看他,心想今兒早上這一趟總算沒白來。大獲全勝。

    用過飯,王老爺子要去牲口場子看看,王金桂急忙指使王文淵跟著去,屋裡就剩美娘陪她。她見美娘腰上系了個流蘇穗子的薄荷色香囊,便叫美娘取下來。

    王金桂問:“你自己繡的?”

    美娘道:“閒來無事做著玩罷了,大娘若喜歡,我明兒給您也做個。”

    王金桂見香囊上繡的一只雀鳥栩栩如生,笑道:“我老婆子一個,哪裡還像你們小女兒家愛擺弄香的粉的。不過瞧你這針指功夫卻比外頭的好,這樣,我讓周媽拿匹秋香色的緞子,你繡個福壽香包送給你爹,順道再做雙鞋,下個月給你爹做壽。”

    美娘嗤之以鼻。給她爹做壽?怕是有人想做媒!她想起上回府裡請尤思仁的上司同僚吃酒,王金桂居然讓她去敬茶!其實侄女拜見叔伯倒也沒什麼出格的,問題是那個尚書左僕射的老頭子一雙眼色瞇瞇盯著她看,坑窪麻子的一張老臉,胡子頭發稀稀拉拉,見了就讓人惡心。但人家是尚書省裡頭的大官兒,尤思仁和王家只能當菩薩似的供著,美娘再難受也只得把茶侍奉到他手裡。

    什麼香包什麼鞋,說是做給她爹,最後不曉得到了誰手裡,成了誰的定情之物!美娘打聽過了,那老頭子原配死了才兩年,小妾就納了十幾房,王金桂正打算把她說去當填房,然後借著這門親事,為兒子王文淵謀個一官半職。

    好個狠毒心思的惡婦!

    美娘恨歸恨,但她不會傻得當眾和王金桂撕破臉,於是微微一笑:“是,我先畫幾個花樣兒給大娘您瞧瞧,挑個好的再繡。”

    王金桂舒坦極了,她最喜歡養漂亮又溫順還沒腦子的綿羊。

    美娘准備回屋了,這時周媽進來道:“太太,錦繡莊派人送了幾匹新花色的緞子過來,請您和姑娘去挑呢。還有,來的人說上回姑娘在他們那兒裁的衣裳做好了,但是今天忘了一並送來,改天再親自送上門。”

    美娘聞言臉色忽然有些蒼白。王金桂沒發現她的異樣,嗤道:“拿花樣沒忘,送衣裳卻忘了,當我不曉得這些鋪子耍得什麼把戲,哼。”

    美娘擠出一抹笑:“大娘,錦繡莊一向生意好,許是真的忙忘了。反正我也正好想要些新繡樣,干脆就去繡莊一趟,順道把衣裳取回來。”

    “你就是忒好性子!”王金桂數落她一句,還是應了,“去吧,別耽擱太久,下午琴師要來。”

    美娘諾諾答允,回院子換了身衣裳,帶著黃鶯乘了頂軟轎就離開了。

    錦繡莊在兩條大街以外,是京裡裁衣裳裁得最好的鋪子,只跟權貴富家打交道。王金桂愛在這裡揮金如土,無非是想彰顯自家也算豪門,殊不知別人只拿她當冤大頭宰,空落得滿身笑話罷了。

    到了錦繡莊尤美娘下轎,拿白絹扇子遮著臉進去,鋪子掌櫃正跟客人說話,見到她立馬撇下熟客迎過來,作揖道:“小姐您可來了,快裡邊兒請。”

    口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黃鶯你在這兒等,我進去挑幾個繡樣。”

    美娘沒要丫鬟跟隨,只身隨著掌櫃進了裡屋。別看錦繡莊外頭看著不大,進了裡屋穿過拱門,卻是九曲回廊庭院幽深,一路走著過去,到盡頭是座單獨的小閣樓,飛簷雕花、精巧雅致。

    掌櫃的在此就止步了,只是推開門請美娘進去:“爺在裡面。”

    美娘揪著裙子,咬咬牙跨進屋子,霎時背後匡堂一聲,掌櫃把門從外關上了。

    一陣兒旋風掠過似的,從暗處鑽出一人,從後面把美娘摟住。

    “我的嬌嬌,想爺了麼?”

    美娘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他吞了舌頭,腰間汗巾也扯掉了,石榴裙松垮垮滑下來。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12:57 AM

3、占美娘侯爺風流

    冷靜冷靜,千萬別發火。

    美娘再三告誡自己,任隨此人在身上摸來摸去,只見她嬌媚一笑,捏起粉拳捶了他一下,嗔道:“侯爺您嚇死人家了!”

    原來這個登徒子不是別人,正是上京一霸、人稱“活魔王”的小侯爺謝安平。

    謝家是開國功臣,世襲永定侯,在京城是一等一顯赫的人家,不過遺憾的是人丁稀薄子嗣不旺。到了謝安平爺爺那一代,老侯爺立誓要為家族開枝散葉,於是廣納侍妾,最後如願以償生了十個孩子。但其中九個都是女兒,唯有一個是兒子,就是謝安平的父親,叫謝陸。

    謝陸是獨子,從小就受人矚目,可他脾性有些怪,不大喜歡跟外人來往,常常自個兒躲在屋裡鑽研些什麼玄道之學,長到一十六歲都還不曉人事。老侯爺急了,害怕謝家一脈到此斷送,於是連忙找人說了門親事,橫豎把媳婦兒先娶進來再說。不料謝陸還真是個一心要修道成仙的,新婦進門三個月都沒圓房,萬般無奈之下,老侯爺十八般武藝千萬種法子使上,終於讓謝陸破了功,新婦也成功懷上孩子。

    婦人十月分娩誕下一名男嬰,正是謝安平,可把老侯爺樂壞了。誰想這個時候,謝安平他娘因為產後血崩不治身亡,而不靠譜的謝陸卻一走了之,全心全意追隨他的“道”去了。謝安平便由老侯爺和九位姑母撫養長大,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自然而然就養成了唯我獨尊的霸道性子。

    除此而外,他還卑鄙、陰險、狡詐、詭譎、凶殘……總之一切不好的詞兒都能拿來形容他,一切惡習也都能在他身上找到。

    就是這麼個人,在老侯爺去世後承襲了爵位,十八歲入金吾衛做事,二十歲就混到了上將軍的位置,當了金吾衛的一把手。他手底下一群凶神惡煞的狗腿子,管著京城的治安和一部分刑獄,有時還幫皇上辦差。如是一來,更沒人敢惹他了,他在京裡,可謂是屬螃蟹——橫著走的。

    “爺今兒個才回京,連府裡都沒去,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把你請來,你敢說爺是嚇你不是想你?”謝安平摟著美娘親咂她的小嘴兒,飛快剝了她的裙衫,把人放到床上,手指伸向她雙腿之間。

    “有水兒了沒?乖嬌嬌,別敗爺的興……”

    無論何時何地,謝安平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禽獸。

    美娘恨他獸、欲大發,但此時也無可奈何,她只能努力讓自己放松些,不然又是受刑般難受。她眨了眨勾魂媚眼,嬌聲道:“爺急什麼,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操!”

    美娘的撩人媚態惹得謝安平欲興大熾,他連衣裳也沒脫,拉低褲腰放出硬梆梆的戰獸,直搠搠就挺進了美娘身體。

    美娘疼得咬緊了嘴唇,眼淚差點掉下來。

    謝安平用力往裡頂,見狀俯身下去舔了舔她的唇,道:“別哭,爺喜歡你下面水汪汪,上面就甭濕噠噠的了。”

    美娘擠出勉強的笑容,朱唇輕啟:“爺真壞。”

    謝安平聳身動作,勾唇笑道:“爺待會兒還有更壞的,乖嬌嬌,腿兒張開些,爺入得才爽。”

    美娘強迫自己去迎合他的侵犯,媚眸半闔細細哼吟,任隨謝安平擺弄。

    想她尤美娘,出身不高卻也是良家女子,知書達理賢惠良淑,曾是清清白白的閨秀一個,怎的就攤上了這麼個活魔王?當初被他占了清白身子不說,現在還要送上門任他糟蹋!

    思及此處悲從中來,美娘又恨又氣,謝安平卻還在她身體裡,帶給她連續不斷的沖擊。她微微側過臉,偷偷掩下眼角滑落的淚珠。

    “我的嬌嬌,怎麼了?”謝安平的手臂勾著她兩只玉腿,緊抽慢拽,喘著粗氣愉快得不行。他離京辦事一月,這身火氣兒也積攢了足足一個月。

    美娘收拾心情,睜開眼秋水動人:“沒什麼……爺,您輕點兒……”

    這句話換來了謝安平更狂野地進攻,美娘忽上雲端忽墜深淵,沉沉浮浮迷迷糊糊,最後暈了過去。

    干脆死了更好。她這樣想。

    謝安平在她身上足足折騰了一個多時辰,連著發了兩遭才作罷。他猶如饜足的野獸,完事後大喇喇往那兒一趟,勾著唇瞇著眼,嘴裡得意哼著小調兒。

    美娘撐著酸痛的肢體坐起來,強忍著腿根撕裂的痛感,絞了帕子先伺候他清洗身子。謝安平躺著享受美人的伺候,垂眸往下見一張妖嬈小臉染上紅潮,翠雲斜墜襯得一身香肌更加欺霜賽雪,美娘還沒穿衣裳,隨手搭了件小衣,露出一抹雪白的胸脯。

    “過來。”謝安平拉過美娘上下其手,把玩著她胸前兩只軟雪,親上粉腮,“你還沒回爺的話,爺走了一月,想爺了沒?”

    美娘給他擦洗的時候就恨不得把那玩意兒剪了,這時見他似乎又來了興致,趕緊環臂擋在胸前,低眉咬唇,頗有些委屈地說:“妾身想不想有甚麼關系,反正侯爺身邊又不缺知冷知熱的可心人,您問她們想不想去!”

    “哎喲喂,瞧你這吃味的小模樣,爺就愛這一口。”謝安平咬著她耳垂,“乖嬌嬌你可真冤枉爺了,爺這一月連只母耗子都沒見過,哪兒來的其他人。”

    美娘仿佛有些小小歡喜,斜眼問:“真的?”

    謝安平豎起三根指頭發誓:“比真珠還真,爺若騙你爺不得好死。”

    “好了!”等他說完,美娘才惶恐地捂住他的嘴,“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美娘信爺。”信你肯定不得好死。

    她琢磨著以後得讓這廝多發幾個這樣的毒誓,爛皮爛骨的死了才好!

    謝安平拉住她的手背狠狠親砸,一雙風流眼又勾起笑意:“好好跟著爺,爺不會虧了你。”

    美娘歡欣雀躍,撲進他懷裡撒嬌:“爺真好——”

    “才知道爺好啊,我的嬌嬌,你要怎麼報答爺呢……”

    又是一場翻雲覆雨。

    美娘離開錦繡莊的時候日落西斜,她穿戴齊整,梳好頭發,輕手輕腳離開了這處畫樓。謝安平裸著身子,還在呼呼大睡。

    到了前頭鋪面,錦繡莊掌櫃正准備關門,見到美娘做了個揖:“姑娘。”美娘點點頭,問他:“我丫鬟呢?”

    掌櫃道:“給她吃了杯香茶,也該醒了。”

    美娘明白這是給黃鶯下了藥,她不禁想起以前不愉快的經歷,頓時臉色一沉:“什麼下三濫的手段也用。”

    掌櫃訕訕地笑,趕緊讓人把黃鶯弄醒,帶到前頭來。

    黃鶯揉著眼眶:“小姐……唔,我怎麼睡著了?多少時辰了……”

    美娘笑著拿扇打了她一下:“懶丫頭,該回家了。”

    “啊!這麼晚了!”黃鶯看見紅紅的夕陽,懊惱地拍腦門,一轉眼發現美娘身上的衣裳不對,納悶道:“姑娘你今天出門穿的不是這身兒啊。”

    美娘輕描淡寫:“剛才在後頭碰到只惡狗,抓破了我的裙子,我只好換了。這身兒是上回新做的,怎麼樣?”

    黃鶯迭迭點頭:“嗯,挺好,姑娘穿什麼都好看!那只狗咬著你沒?”

    “沒事,我把他踢遠了。不過只畜生,犯不著跟他置氣。”

    隔著鋪面跟裡屋的布簾子被風吹著動了動,掌櫃不住地冒冷汗。

    美娘跟黃鶯前腳剛走,門簾便被人扯在地上,露出謝安平一張猙獰玉面。

    只見這位小侯爺生得面如冠玉唇紅齒白,文質彬彬俊秀斯文,看起來跟國子監裡的學生差不過,不過那一雙似笑非笑的風流眼又著實讓人覺得浮浪,此刻他半瞇眼眸,興致勃勃望著遠處的美娘上了轎。

    小妮子有些意思啊,當著他百依百順,轉過身卻罵他是狗?

    尤美娘啊尤美娘,你是有心還是無意?

    掌櫃的見他站了半晌都不動,小心喚道:“侯爺,可是回府去?”

    謝安平這才收回視線,理了理繡麒麟錦服的袖口領子,邁步出去:“進宮。”

    美娘回家的時候正趕上尤思仁從國子監回來。尤思仁問她:“美娘去哪裡了?怎的現在才回家?”

    美娘早就想好說辭:“大娘說下個月給爹爹做壽,讓我去繡莊尋幾個好看的花樣給您做身衣帽鞋襪,我挑了好幾個時辰呢,居然都忘了今天要練琴,大娘怕是會惱我了。”

    尤思仁見女兒如此乖巧,愈發疼愛她:“一天不練也沒甚,我同她講。快進屋去,咱們吃飯。”

    果然,飯間王金桂念叨了幾句,好在都被尤思仁擋了回去。用過晚飯美娘就回了閣樓,趕緊讓櫻桃備水洗浴。

    打發走了貼身伺候的丫鬟,美娘寬衣解帶坐進浴桶之中,只見她身上遍布愛痕,紅紫交加看起來觸目驚心。水汽氤氤,蒙在美娘的眼睛上形成一層薄霧,長睫微動,一滴晶瑩便落下來掉進水裡面,混為一體。

    她使勁擦洗身上,把皮膚搓得通紅。

    洗掉洗掉,把那惡心禽獸的氣味通通洗掉……

    提起這段跟謝安平的孽緣,還要從上元燈節之前的那日說起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12:58 AM

4、國子監茶攤驚魂

    上元燈節的前一日,尤府該應酬的也應酬得差不多了,美娘瞅了個空擺脫還在前廳招呼少許賓客的王金桂,去到她娘俞如眉的院子。

    小院子在整個府邸的旮旯偏角,原是王家下人住的院子,撥給俞如眉後也沒怎修葺,王金桂不肯遣丫鬟過來伺候,只留下一個腿腳不大方便的粗使婦人,叫王嫂,照看著俞如眉的生活。

    灰牆青瓦,沿著牆角長了一片苔蘚,美娘站在院子門口,見門前台階似是被洗刷過,水漬還沒干透。門面的漆都掉了,但兩側貼著新簇的對聯,紅彤彤的倒有幾分喜慶。這還是歲除那晚她和大哥尤文揚親手貼的呢。

    美娘推開虛掩的院門,喊了一聲:“娘。”

    王嫂在院子裡擇菜,見到美娘笑道:“姑娘來了,你娘在屋裡頭呢。你先去坐,我去燒水沏茶。”她說罷撐著膝蓋費力站起來,把手在圍裙上揩了揩,一瘸一拐進了小廚房。

    “王嫂。”美娘跟她打過招呼,直接進了裡屋。

    打簾進去,美娘一眼就看見俞如眉在窗邊做針線,許是做得久了,俞如眉眼睛有些酸,都還溢出淚來,就拿手帕擦了下眼角。

    美娘過去搶走她手裡的東西:“您又瞞著我在這兒做這些,還想不想要眼睛了!”

    俞如眉手中一空,揚眉一看是女兒,頓時露出歡喜的表情:“美娘多久來的?前頭不忙了?”

    美娘努努嘴:“再忙也沒娘您忙,忙著給別人做衣裳,連我進來都沒看見。”她說話酸溜溜的,拿起衣裳端詳,發現是男子的樣式,遂更加不滿了,“給我爹做的?就他那負心漢,不配您對他那麼好。”

    “別胡說,他是你親爹,哪兒有女兒這麼說父親不是的。”俞如眉嗔怪一句,對美娘的出言不遜習以為常,歎道:“他的衣裳哪兒輪得到我做,這是給你哥的,開春了給他做件新衫子,不然他和同窗出門踏青,老穿那身兒舊青布袍子不好。”

    美娘的大哥尤文揚打小就念書念得好,王文淵到了開蒙的年紀,是專門請了先生來家裡教授,尤文揚卻是自己去外頭的私塾上學。後來王文淵換了十幾個先生都沒學出個名堂,王金桂又想他進國子監,扭著尤思仁去求人走後門。但尤文揚竟一聲不吭考進了國子監,而且尤思仁居然都不知道,還是同僚告訴他才曉得的。所以就說各人有各命,王金桂再眼紅也沒用,有錢又怎樣?照樣沒人家俞如眉兒女雙全還爭氣。

    美娘抱著衣裳坐下來,捻針縫紉:“我也給哥做了鞋襪,到時候一並給他。上回大娘打首飾頭面,把工匠喊家裡來,我也悄悄拿了兩根金簪子給他,讓他化開鑄個腰帶上的佩扣。國子監裡多數是些世家子弟,哥太寒酸了會被人瞧不起受欺負。娘,您可別說佩扣是我給的,就說是您拿壓箱底的金鐲子換的,免得哥又不要。”

    俞如眉搖頭道:“你拿金簪子換佩扣,被她曉得了會鬧的,還是算了,改明兒你把簪子要回來。”

    美娘拿牙齒咬住絲線扯斷,沒所謂道:“我拿我的東西給我親大哥換東西憑什麼不行?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她就算進了門也是個妾!偏還要擺大房的姿態,事事欺負咱們娘倆,我是高興才在她面前應承,要是哪天惹得我不快,我一張狀紙告到官府去,告她王金桂搶人相公不分尊卑,再順道告那負心漢寵妾滅妻!看他的烏紗帽還保不保得住!”

    “好了好了,我不念叨就是了,你別說這些,傳到別人耳朵裡不好。”俞如眉嚇得趕緊拉住美娘,好生勸慰一番,美娘才作罷。

    王嫂端了茶和點心進來,美娘吃了幾塊,笑瞇瞇道:“還是娘你這裡的東西好吃,晚上我在這兒吃飯罷,有梅菜扣肉不?我都好多天沒吃飽了。”

    王嫂驚訝:“他們虐待姑娘你?不給你飯吃?”

    “不是……”美娘吃得太急差點噎到,趕緊灌了一大口茶才順過氣,“每天都是燕窩粥,中午就幾塊沒味兒的點心,晚飯只給我喝杏仁茶。大娘怕我吃多了發胖不好看。”

    “可真是造孽!”王嫂心疼的不行,“姑娘你等著,今晚上我做滿桌子的大魚大肉,一定讓你吃個飽!”

    俞如眉握住美娘的小手:“可憐我的女兒。”

    “我才不可憐,我們暫且應付過這兩年,等大哥從國子監出來做了官,咱們就把娘接出府去,再也不用受他們的窩囊氣,您說好不好?”美娘撲進俞如眉懷裡撒嬌,對將來抱著無限憧憬。

    俞如眉摟著她,就像哄嬰兒睡覺般手掌一搭一搭:“好啊,娘等著那天。美娘,明天是十五,不曉得你哥回不回來?他啊,一年到頭也回不了幾次家,為娘知道他功課辛苦,但明天過節,他合該回來吃頓飯的。”

    “不如我去看看哥吧。”美娘坐起來,把剛剛做好的衣裳疊好,“國子監一月就休息兩日,初一十五,哥初一回來過了十五就不定了,還是我去見見他,順道送些東西,也可以督促他回家。那些小廝不頂事兒的,哥不愛搭理他們。”

    說風就是雨,美娘說完人都出了屋子,俞如眉在後頭喊:“你這會兒出去,你大娘同意不?”

    美娘頭也不回:“她忙著巴結官太太呢,沒功夫管我。您放心,我會帶著黃鶯去的,日落前准回來吃飯!”

    美娘回閣樓收拾了給尤文揚的鞋襪,連同新衣裳打成一個包袱,又在裡面塞了幾塊碎銀子,然後叫黃鶯去後廚揀出一籃子精致的點心帶上,倆人悄悄從角門溜出去,給了開門的小廝一串兒銅錢,叮囑他守著待會開門。

    國子監在東大街上,黃鶯出門就喊了頂轎子,載著美娘過去,到了時辰尚早,國子監還沒散學,閒雜人等又輕易進不去,美娘只好和黃鶯等在大門之外,站了一會兒便有些耐不住。因著這裡是學子修習的地方,講究一個清靜,所以附近都沒有酒樓食肆等地方,只有個臨時支起的茶水攤子,也是冷冷清清沒個客人。

    美娘和黃鶯去攤子裡坐下,要了壺茶水,眼巴巴望著國子監的大門。過了一會兒,黃鶯說肚子疼要去方便,茶攤子的老板娘便領著她繞去巷子後面,只剩美娘一人坐在街邊。這時,剛好從街那頭跑來一個奇怪的人,美娘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說他奇怪,是因為這人大白天還蒙著臉。

    只見此蒙面人跑到國子監門口,露在外面的一雙冷眼向美娘一瞟,居然就沖了過來。美娘一驚,站起來正要尖叫,卻被他搶先一步捂住了嘴。

    “別喊,否則我一刀割斷你喉嚨。”

    他的聲音很低,似乎是故意壓著不讓人聽出真聲。美娘感覺到冷冰冰的東西貼在頸子上,鼻端還縈繞著此人身上濃厚的血腥味,於是嚇得點了點頭。

    此人轉過頭朝來時的方向望了眼,瞄見幾道人影,於是拽著美娘在茶爐子邊坐下,整個身子藏在她和爐子的後面。

    “老實點,別亂說話。”

    後腰被類似匕首的東西抵著,美娘只能坐直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幾個像是大戶人家的家丁打扮的人很快追近,也在國子監門口駐足,左右張望了一番,隨即朝美娘走來。

    美娘嚇得臉都白了。

    “姑娘,你有沒有看見一個男人從這裡過去?”

    美娘舌頭打結說不出話,只是表情呆滯地睜大眼睛,那人又問了一遍。

    後腰的匕首朝前頂了頂,戳破了她的衣裳,仿佛隨時能戳進她的身體。美娘這才結結巴巴回道:“沒……沒有……”

    家丁打扮的人皺眉:“沒有?你確定?”

    第一句話說出來以後,其他的似乎就沒那麼艱難了。美娘攥緊手心的汗,微微一笑媚眼勾魂:“真的沒有。”

    後腰的匕首退了幾分。

    對面的人微怔,似乎有些臉紅,但他很快穩定心神,繼續問道:“這裡就一條路,我明明看見他過來的,你真的沒有見到什麼人?”

    “這裡是只有一條路,但對面有道門呢。”美娘暗示他要找的人可能進國子監去了,然後指著茶爐問,“你們要喝茶嗎?”

    家丁搖搖頭,回去跟同伙商量了一下,便三兩散開分頭找人去了。美娘見狀終於松了口氣,心有余悸地按著胸口,道:“你可以出來了。”

    “等等。”背後的蒙面人卻不肯出來,悄悄把手搭上美娘腰間,“如果我要死,只好拉你墊背。”

    果然,不消片刻那人又匆匆回來,見到美娘還坐在茶攤子裡,略略驚訝:“你還沒走?”

    美娘含笑:“我在等人。”

    那人問:“這攤子是你開的?”

    從衣著打扮舉止談吐看,她怎麼也不像擺攤的小販,可她一人孤零零坐在這裡不是太奇怪了麼?

    美娘搖頭:“老板娘和我丫鬟在巷子裡,很快就回來,我只是在這裡等她們。”

    那人還是疑心:“你站起來。”

    美娘冷冷睨他:“你這人好無禮!我見你尋人焦急,好心才與你說了幾句話,可你卻接二連三莫名搭訕刁難,問些沒干系的事情,莫非存了什麼壞心思!此地行人稀少,你是否見我一介孤身女子就想欺負?你若再不走我便喊人了,快快離去!”

    正好此時鍾聲鳴響,國子監散學了,很快就有學子走出大門,然後有人來買茶吃。那家丁見人流一下多了起來,心想要找的人也許會趁亂溜跑,再顧不得細問美娘,趕緊折身回去重新尋人了。

    “乖乖,做得好。”

    美娘還沒反應過來,身後的蒙面人就在她臉頰親了一口,然後一個跨步鑽進了人流之中,待到美娘看清,已經辨不出哪個是他的身影了。

    她的腳邊只剩一張用來蒙臉的帕子。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12:59 AM

5、識君子驚聞噩耗

    美娘猶在夢中一般混沌,驚魂未定。黃鶯從後巷出來,見她神神愣愣呆坐在那裡,上前道:“姑娘,咱們去找大少爺吧。”

    美娘手腳冰涼,她努力扼住顫抖的手腕,道:“我想吃杯熱茶。你托人進國子監把哥喊出來。”

    國子監不許女子進去,黃鶯到門口去托人帶話。美娘捧起熱茶飲了幾口,溫熱下腹方才壓下驚思。她掏出手絹擦去額頭沁出的冷汗,微微舒了口氣。

    “你看,嘻嘻……”

    耳畔劃過兩聲男子的譏誚,美娘循聲望去,見右後方幾名學子打扮的年輕男人朝著自己指指點點,見她回過頭來又紛紛挪開目光,裝模作樣地看風景,只是臉上揶揄的笑意還沒散。

    美娘曉得自己長相出挑,但那幾人的表情分明是取笑多於輕浮,就好像她鬧了個什麼大笑話一樣。

    她正納悶著,忽然聽聞一聲細微的裂帛之聲,繼而後背涼颼颼的。

    美娘趕緊反手摸去,摸到衣裳上手掌長的一道口子。原來那蒙面人拿刀抵著她的時候,刀尖挑破了衣裳,美娘這身兒綺羅輕軟飄麗卻不大緊密,只消割破一點,稍微動作就裂開一大片,露出香艷肚兜的一角,當然足以引人發笑了。

    美娘羞得滿臉通紅,手掌緊緊捂著衣裳,窘迫得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該死的混蛋!

    臉頰還殘留著他親吻的觸感,美娘又羞又氣,看見地上他扔下的帕子,使勁兒拿腳蹍,恨不得把這殺千刀的踩死。

    忽然肩頭一沉,一件披風落在美娘身上。

    “此地風大,姑娘當心著涼。”

    富有磁性的醇厚聲音就這麼毫無征兆地鑽進了耳朵,美娘詫異抬眸,只見身旁站了個年輕學子,跟她大哥一般的年紀,生得眉目清朗,身姿筆挺看起來頗為磊落灑脫。

    美娘臉頰飛上兩團桃暈,拉緊了披風,低眉道:“多謝公子。”

    男子微笑:“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在下告辭。”說罷他做了個揖,竟就走了。

    美娘不料他居然連搭訕也不搭,便就這樣正人君子地離開,她趕緊站起來:“公子留步!”

    這正人君子回過頭,還有些疑惑:“姑娘還有事?”

    美娘一見他正兒八經目不斜視的模樣就沒來由心慌心跳,她微微垂著眼簾,含羞啟唇:“敢問公子尊姓大名?我……我該怎麼把披風還你?”

    春風細細地吹,吹進了少女的一彎心田。

    “澄海。”

    君子還沒說話,黃鶯與尤文揚走過來。尤文揚出言招呼他,然後對美娘道:“美娘快過來,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溫澄海,他與我同歲,你叫他溫大哥罷。澄海,這是我家中小妹。”

    原來是相識。美娘有些歡喜,施施然一禮:“美娘見過溫大哥。”

    君子叫溫澄海,他也抱手回禮:“尤姑娘好。”

    幾人寒暄過後,尤文揚發現美娘著了件男子披風,便指著問:“這是……”

    美娘道:“我不慎掛破了衣裳,幸虧溫大哥看見把披風借給了我,不然我可要出丑了。”

    “澄海素來仗義,頗有君子之風。大伙兒常說若哪家姑娘嫁他,當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尤文揚頗有深意地說了幾句不相干的話,美娘心領神會,香腮霞緋更濃了。

    她趕緊岔開話題,把帶來的包袱交給尤文揚:“娘給你做的衣裳鞋襪,還有幾盒點心,你拿去跟同窗分著吃。娘讓我問你明天回去吃飯不?過年你也只回家了兩日,明天上元燈節,你好歹回去看看娘,她怪想你的。”

    尤文揚默了片刻,道:“我不想看見那房的人。”

    美娘道:“不想見就不見唄!你回來就進娘的院子,咱們吃過飯就出門賞燈,不跟他們打照面,哥你說好不好?”

    “好……吧。”尤文揚忽然話鋒一轉,對溫澄海道:“你明天去我家過節罷,不然你一人在此也是難熬。咱們可以一塊兒回來。”

    溫澄海連忙拒絕:“我一介外人怎好去打擾貴府,不礙事的,國子監裡還有其他同窗,我和他們一起過節。”

    尤文揚揭穿他:“哪裡還有其他同窗,他們一個個早就回去了,只有你家是外地的,在京城也沒個親戚照顧。你我情同手足,莫要推辭了,就去我家。”

    美娘也勸:“多個人不過是多雙筷子的事兒,我們就喜歡人多熱鬧,溫大哥你別跟哥哥見外了,答應他罷。”

    尤家兄妹再三邀請,溫澄海盛情難卻,只好答應。美娘眼裡小小的雀躍掩不住,福了個身就匆匆告辭了。

    “哥明天早點回來,我和娘做好菜等你們!”

    回到府裡,美娘沒先去俞如眉那兒,而是回閣樓把披風脫下來浣洗了,叮囑櫻桃好生看著莫要被人拿了。

    櫻桃有些不滿意地說:“姑娘您多此一舉,這料子還沒咱家小廝身上穿的好,誰稀得偷拿。”

    美娘瞪她:“叫你守著你就守著,哪兒這麼多廢話!干了你替我收回屋,我自個兒熨平熏香,你毛毛躁躁的,我怕你弄壞。”

    說罷美娘去俞如眉的小院子吃飯,還給了王嫂些銀錢,讓她明日單獨出府買些上好的酒菜待客。

    晚上臨睡前,美娘把披風展開,一寸一寸細細熨平,突然發現邊角有個地方開線了,便拿針線來補好,密密的針腳扎得結實。美娘做著做著一時興起,便換了根牛毫小針,穿上一股青色細絲線,在披風領子的後面繡了個米粒兒大小的“美”字。

    “真好聞。”

    美娘捧著披風深深嗅了一口,滿心陶醉地躺倒在繡榻上,腦袋枕到換下的破衣裳,掉出一塊髒兮兮的帕子,印滿她的小腳印。

    美娘瞥見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她怒氣沖沖地喊:“黃鶯,黃鶯——”

    黃鶯推門進來:“姑娘什麼事?”

    “這東西怎麼在這兒?!”美娘捏起帕子扔在地上,小臉氣得通紅。

    黃鶯糊裡糊塗:“這不是姑娘你的嗎?在國子監門口我從你腳下撿的。”

    美娘惱極了:“什麼叫是我的?你哪知眼睛看見我用這種花樣兒的破帕子了?快拿去燒了,不許再讓我看見這張糟心玩意兒!”

    “好了好了,我拿走就是,姑娘您別發火。”黃鶯委屈撅著嘴,拾起帕子退出去。

    美娘的憋悶氣還堵在心窩子出不來,她捋捋胸口,氣呼呼倒頭睡了,拉過被子蓋住頭,在肚子裡把蒙面的淫賊罵了千百遍。

    院子裡頭,黃鶯正說燒掉帕子,打開一看卻見上頭繡著楊花,旁有詩句“又踏楊花過謝橋”。

    “這麼好的帕子燒掉太可惜了,還是洗干淨收起來,沒准兒姑娘明天又要找哩。”

    上元燈節這日,美娘早早起來梳洗,先去了王金桂那裡請安。她爹尤思仁也休沐在家,見到她問:“文揚今日回來麼?”

    美娘道:“還不曉得。哥哥說國子監課業多,忙不過來就不回家了。”

    王金桂陰陽怪氣地說:“那是,誰不知他念書念得好。不回來好,省得回府耽誤了他讀寫的時辰,萬一以後落榜可要怨咱們了。”

    尤思仁輕咳一聲,卻也無可奈何。美娘面帶微笑,對著王金桂說:“我娘常常羨慕大娘有二哥陪著,不像我哥,一年倒頭就回來四五次,一只手都數的過來,我娘都快不記得他長什麼模樣了。還是二哥孝順,天天在家侍奉長輩。”

    這話乍一聽沒什麼,但王文淵偏偏是個不長進的家伙,考了三回也沒能進國子監,此事就成了王金桂的一塊心病。

    王金桂臉面有些僵,卻不好發作,只得趕緊繞開這話:“聽說西市鍾樓扎了座燈山,晚飯過後咱們出去瞧瞧新鮮,美娘你也去,記得打扮一下。”

    和他們一塊兒出去?她大哥怎麼辦?那個君子怎麼辦?

    美娘想回絕,但又尋思立馬開口不妥,便扶著額頭道:“好。不過大娘我頭有點暈,想先回屋躺躺。待會兒您差人來喊我便是。”

    王金桂揮揮手放她走了,美娘心想橫豎先答應著不得罪人,屆時就推說身子不舒服出不了門,等王金桂他們走了,她再和大哥出去賞燈。

    裝模作樣回了閣樓,美娘把洗干淨薰過清香的披風疊好,隨即去了俞如眉的院子,幫著她們准備吃食。雙手揉著面,美娘的心也像面團兒一樣軟綿綿的,一直抿著唇笑。

    俞如眉見狀打趣:“你這是遇上什麼好事兒了?”

    美娘只說:“哥回來吃飯我心裡歡喜呀。”

    “以往他回來可沒見你這麼笑過,到底是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沒有啦,娘您別問了,快去看看水燒開了沒,我要上屜蒸點心了。”

    小院子裡忙得熱火朝天,早早就做好了飯食等著尤文揚回來,誰知都等到黃昏日落華燈初上,尤文揚和溫澄海卻還是沒影兒。倒是黃鶯過來催說王金桂喊美娘去吃飯,吃完好出門。美娘把身子不舒服那一套搬出來搪塞,讓黃鶯上前頭回話,自己從角門溜到街口翹首以盼。

    左等右等,等來等去,終於等著人來了,卻不是尤文揚,而是尤文揚在國子監的同窗,叫楊復來的,曾經兩家是鄰居有些來往,所以美娘也認得他。

    美娘愕然:“楊大哥你怎麼上這兒來了?對了你見著我哥沒?”

    楊復來滿頭大汗,神情有些急迫,開口就連珠炮一般:“美娘不好了!你哥打瞎了中書彭侍郎家小兒子的眼睛,被衙役抓進了衙門要用刑,你快喊你爹去衙門救人罷!”

    美娘雙眼一黑,差點昏過去。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02 AM

6、說救人寒夜守候

    楊復來報過信後就先走了,美娘急忙進前屋給尤思仁說道情況。

    尤思仁聽聞噩耗,頓時摔了手裡的茶甌,他站起來便要沖出門。王金桂愣了愣,眼明手快拉住他:“老爺!你這樣去抵甚麼用?且坐下,咱們先想想法子再說,這事要疏通衙門裡哪些人,得花多少銀子……這樁樁件件,可不得算仔細了再行事!”

    美娘急得直掉淚:“爹您還磨蹭什麼?快去衙門看看罷,好歹說個情別讓用刑,去晚了我哥就要被打死了!”

    王金桂就是不想讓尤思仁出頭,死命拽著他坐下,趕緊叫綠竹重新上茶。她給尤思仁捋著胸口,勸道:“老爺莫氣莫氣,當心氣壞了自個兒身子。其實楊家哥兒說的是不是真的還沒准兒呢!老爺您想,以文揚那種溫溫吞吞的脾氣怎會去打架傷人?說別人打傷了他還差不多!咱們不急啊,先派個人去問問情況,看是不是真有這麼回事兒,再從長計議不遲。”

    “好端端的楊大哥怎麼會騙咱們?又不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干!”美娘一急起來淑女也不裝了,跺著腳催尤思仁,“爹你快去!快點去!”

    王金桂斜眼看著美娘,皺起鼻頭數落:“姑娘家家又哭又嚎像什麼樣子!黃鶯,快扶姑娘回屋去洗把臉。”

    黃鶯不敢反抗王金桂,怯怯上前扯了扯美娘的袖子:“姑娘走吧。”

    美娘求助地看尤思仁,只見尤思仁一副窩囊樣,耷拉著臉訕訕道:“你大娘說得也在理,先問清楚再說,還得花時間准備打點上下的銀錢……美娘你先回屋,有消息為父派人通知你。”

    美娘明白了,家裡的錢都是王金桂管著,她不開口誰也別想摳出一個子兒來救人。

    她擦了淚,冷冷看了尤思仁一眼,甩開黃鶯攙扶的手,轉身就走。

    這一窩子石頭心腸冷心冷肺的玩意兒!

    回了閣樓,美娘翻箱倒櫃,像抄家似的,衣裳鞋襪扔了一地。黃鶯一邊在她身後收撿,一邊問:“姑娘你找什麼?我幫你找。”

    美娘不說話,只顧翻翻找找,扒拉出一些細碎銀錢。須臾,她又打碎牆角立著的梅瓶,從裡面掏出兩個金元寶。

    黃鶯驚訝:“姑娘……”

    美娘用手背揩了把臉:“拿張不打眼的布帕子來,要結實點的。”

    黃鶯匆匆尋來一尺靛藍粗布遞給美娘,美娘把所有金銀放在裡面,打成一個小包袱,又在外面罩了層碎花布裹嚴實。做完這些,她才拿冷水絞了手絹敷了敷眼睛,隨即又要出閣樓。

    黃鶯趕緊追上去:“姑娘去哪兒?!”

    “我去衙門。”美娘從來就是個有主意的,她吸吸鼻子,吩咐道:“這事兒先別讓我娘知道,我怕她急出病來。你去那邊院子守著,要有人敢私底下放風聲給我娘聽見,你替我先擋著,等我回來再扒了她的皮。記住了!”

    言罷她頭也不回地走了,手裡緊緊攥著包袱。

    美娘出門正逢燈火璀璨人流如織,遠遠眺望鍾樓上面堆起的燈山,只見寶樹銀花明媚如波,暖光合該照得人心溫軟。唯獨她心冷如冰,木然地朝前走,前路茫茫失魂落魄。

    到了京兆府衙門,她遇上了溫澄海。

    就像看見了救星一般,美娘快步過去:“溫大哥!”

    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溫澄海回頭見是美娘,遂迎了過來:“尤姑娘。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來?令尊呢?”

    美娘只是搖搖頭。溫澄海明了,歎道:“罷了,來了也沒用,府尹大人今天休沐不審案子,一切事情都要等明日再說。”

    美娘看向緊閉的兩扇大門,問:“溫大哥,我哥到底犯了什麼事兒?他怎麼會打傷人?”

    “此事說來話長。”

    國子監是晉國最高的官學,在國子監裡修習的學子,只要三年課業結束合格,便會被派往朝廷各個機構歷練,只待歷練期滿直接外放做官。所以國子監裡面的學子都是人中龍鳳,既有尤文揚溫澄海等學富五車之輩,也不乏京中各家官宦子弟,比如這位被打傷的彭金吉。他爹是中書侍郎彭大人,官居三品,算是京官兒中比較有分量的人,所以彭金吉在國子監裡頭也就比旁人跋扈些。

    按理說尤文揚與彭金吉出身有別也不來往,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偏巧這彭金吉是個爭強好勝的主兒,學問倒是有些,常常寫詩,喜用華而不實的辭藻,做文章也盡是空大之流,侃侃而談實則一無是處。國子監教學的老師自是看不上他,而是偏愛踏實的尤文揚,這就讓自負的彭金吉心生不滿,久而久之便懷恨在心。

    眾所周知尤文揚脾氣極好,就算有時候彭金吉挑釁,他也是能忍則忍,不願為此起沖突。哪知這非但沒讓彭金吉有所收斂,反而變本加厲,遂更加憎恨起尤文揚來。說來也巧,前一日彭金吉做了篇得意文章給老師過目,誰知被批駁地一文不值,他心裡頭憋悶著一口氣,一等散學就沖出國子監,到對面的茶攤子買茶吃,遇上了美娘。

    剛開始他只是覺得美娘貌美,於是多看了兩眼,偶然發現她衣裳破了春光大洩,便跟同伴取笑了一番。後來溫澄海為美娘解圍,彭金吉自討沒趣正說離開,豈料赫然發覺尤文揚過來,美娘竟是他的妹妹!

    彭金吉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不懷好意地回了捨房,寫下一首艷詩,貼在了尤文揚捨房的門上,引得眾學子爭相觀看。

    “錦帳鴛鴦,繡衾鸞鳳。一種風流千種態:看香肌雙瑩,玉簫暗品,鸚舌偷嘗。屏掩猶斜香冷,回嬌眼,盼檀郎。道千金一刻須憐惜,早漏催銀箭,星沉網戶,月轉回廊。”

    不僅如此,彭金吉還在旁邊寫了“尤物”兩個大字,暗諷尤文揚和美娘。

    尤文揚拿了點心回來,看見這一幕,氣得臉紅脖子粗,三兩把撕下紙張揉碎扔掉,喝道:“彭金吉,你欺人太甚!”

    彭金吉見他發火有些愕然,很快嘻嘻哈哈地笑道:“我說尤兄你生什麼氣嘛?家裡有那麼個尤物還藏著掩著,忒小氣了,反正我今天不該看的也看了,大丈夫敢作敢當,索性小爺就收用了她,娶回家當個小妾玩玩兒,哈哈哈……”

    彭金吉還在哈哈大笑,尤文揚已經沖上去拎住他開揍,三兩拳打得他找不著北。圍觀眾人慌了,趕緊上前拉架,好不容易才把倆人分開。

    彭金吉被打得鼻青臉腫,捂著腮幫子吐出一顆斷牙,氣得渾身顫抖,指著尤文揚道:“你、你……你竟敢打小爺?!”

    尤文揚被溫澄海用力拖住,但他還想上前揍人:“以往你怎麼過分我不跟你計較,但今天說到捨妹頭上就不行!澄海放開,我要教訓教訓這個出言不遜的敗類!”

    想彭金吉哪兒見過這陣仗,他看真惹急了尤文揚,心想此事若追究起來自己還要理虧,於是爬起來威脅幾句就趕緊溜了。

    “君子動口不動手……咱們走著瞧!”

    後來人群就散了,尤文揚也被溫澄海勸住,這場沖突不了了之。

    不成想到了這晚的後半夜,天快亮的時候,突然自彭金吉所居的捨房中傳出一聲大叫,其他人跑過去一看,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彭金吉的眼珠子被人挖出來扔在地上,臉上兩個大血窟窿黑咕隆咚的,右手也被人削掉了手指,光禿禿一排像沒長出來的蔥頭。

    此案震驚國子監上下,國子監祭酒一邊忙著差人請大夫還有通知彭府,一邊詢問學子查找凶手,最後就查到了跟彭金吉結怨的尤文揚。尤文揚堅稱沒有作案,但彭侍郎見到愛子慘狀,認定他就是行凶之人,硬是喊來京兆府的官差把他押解回衙門審訊。

    美娘聽了來龍去脈直搖頭:“不會的!哥哥不會這樣的,那種手段他做不出來……”

    “我也相信文揚做不出這樣的事。”溫澄海安慰道,“你別擔心,祭酒大人愛才欣賞文揚,他已經同京兆尹大人打過招呼,在查明真相以前絕不隨便用刑,只是暫且把文揚收押而已。”

    他的話仿佛天成有一種安穩人心的力量,美娘聞言點點頭:“嗯。”

    溫澄海道:“尤姑娘你先回去,明早升堂再過來。有我在此守著。”

    “我不回去。”美娘不肯回府,她低低埋著頭,有些羞赧,“我跟你一塊兒守。”

    溫澄海微微臉紅,解下外衣披在美娘身上,兩人便一直站在府衙門口等待。

    美娘覺得在這擔驚受怕的寒夜,似乎因為有個人可以依靠,而變得沒那麼難熬了。

    等了一夜,晨霧剛剛散盡的時候,府衙大門開了,美娘聽聞趕緊上去,可是站了一整晚雙腿都不聽使喚了,她差點摔倒。

    “小心。”

    一雙溫厚的手過來攙住她,揚眉望去是溫澄海清朗的臉龐,他柔聲道:“交給我來。”

    美娘頷首,等在原地揉著僵硬的膝蓋,抬頭只見他上前詢問開門的衙役,三言兩語後他做了個揖,急匆匆奔下台階。

    “溫大哥怎麼了?”

    “他們說金吾衛接手了此案,文揚已經被連夜送入衛府大牢了,我們若想見他,就得去那裡。”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03 AM

7、射鴿子獵物入府

    美娘與溫澄海轉而去了金吾衛的府衙,不料卻吃了別人的閉門羹。任隨他們求情哀告,守門衛兵就是不放人進去,甚至使銀子也不頂事,別人看都不看一眼。

    美娘擔心尤文揚的安危又一宿未眠,雙眼通紅形容憔悴,楚楚可憐。

    溫澄海也急得出了一頭汗,他抿了抿干涸的嘴唇,道:“衛府比不其他地方,守衛森嚴不容外人擅入,我們在此消磨也是無濟於事。尤姑娘,干脆你先回府,讓令尊大人出面可能好說話一些,我回國子監求一求祭酒大人和各位老師,看是否有其他辦法。”

    他此刻就是美娘的主心骨,美娘點頭:“也只好如此了。”

    隨後溫澄海先送美娘回到家門口,隨即匆匆趕往國子監。美娘目送他走出街口,這才轉身進門。

    經過前屋,美娘不打算進去跟王金桂照面,王金桂卻瞥見她的身影,大喊道:“你給我進來!”

    美娘無可奈何,低頭進去,不情不願喚了聲“大娘”。王金桂兩條凶眉豎著,質問道:“這麼早打哪兒回來啊?”

    “我……”

    還不等美娘回答,王金桂已經發火,鮮紅的血盆大口一張一合:“瞧你!一個姑娘家夜不歸宿,整整一晚跑得無影無蹤,早上回來還披件男人的衣裳!傳出去我們老王家的臉往哪兒擱?!連累你爹在官場也抬不起頭來!以後給你說親,你說哪戶好人家還敢娶你?誰知道你是不是在外頭鬼混……”

    美娘本來不想跟她吵的,但王金桂越說越過分,她忍無可忍,怒道:“誰說我出去鬼混?你以為我是二哥,在外頭蓄養粉頭婊子,那才叫鬼混!我告訴你,我在衙門外頭站了一夜,整整一夜!昨天你們一個個袖手旁觀不管我哥的生死,我去打探打探消息又怎麼了?那是我親哥哥,別說為他跑腿,就是要我替他死,我也心甘情願!你們算什麼東西,一群外人罷了,我做什麼還輪不到你們管!”

    她從來都是溫溫吞吞的樣子,發這樣大的脾氣還是頭一回,而且還扯到了王文淵身上,把王金桂氣得夠嗆。

    “你、你……小賤人!給你三分顏色還開起染坊來了,看老娘不撕了你這張利嘴!”

    王金桂七竅生煙,揚著爪子過來要打美娘,美娘也不避,一腳踢翻門口的圓凳,隨手抓起桌子上亂七八糟的瓷碟盤子就扔過去。

    “大不了我也犯個傷人罪,跟我哥一起進大牢!你們就滿意了!”

    屋裡的丫鬟婆子見狀趕緊拉架,美娘也不管是誰過來,敢碰她的她就一巴掌撓上去,抓破了好幾個人的臉面,連王金桂也被她弄破了脖子。

    “這是做甚麼?!住手住手……”

    尤思仁一早外出打聽消息,不出所料也在衛府碰了一鼻子灰,剛剛回家就見女兒跟王金桂打得不可開交,急忙沖上去擋在中間。

    王金桂揮出拳頭來不及收回,一拳打在尤思仁額頭上。美娘看清是她爹,記恨他窩囊怕事的態度,也狠狠在他臉上抓了兩把。

    就是要撓死你這負心漢!比後爹還不如!

    尤思仁捂著傷處“哎喲喲”大叫:“別打了別打了!嘶,疼死我了……”

    “老爺!”王金桂見誤傷了尤思仁,趕緊停手去扶他,“您沒事吧?”

    尤思仁擺著手道:“沒事沒事……你們怎麼動起手來了?家和萬事興,一人退一步算了啊。”

    王金桂惡人先告狀,指著美娘斥道:“老爺您看她!姑娘家跑出去一宿沒信兒,我不過是訓了她兩句,她竟跟我動起手來了!哎喲美娘把我的好心當做驢肝肺,糟踐我的一片心意。我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她好!怕她名節受損,更怕別人說老爺您教女無方,嗚嗚……哪有女兒打母親的,老爺我可真是冤死了……”

    美娘冷眼看她,嗤道:“您這樣的母親我高攀不起,別哭喪了,當心外人聽見還以為太老爺有個三長兩短呢!”

    “你!”王金桂恨得咬牙切齒,拿手絹掩著半張猙獰臉龐,死命瞪著美娘就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一樣。

    “美娘,這就是你不對了,快跟你大娘賠不是。”尤思仁沉著臉看美娘,要她賠禮道歉。

    美娘不肯,甩手就出了屋子:“有本事上官府告我去!我跟我哥一起蹲大牢!”

    發完火她心中舒坦多了,憋了十六年的氣,在今兒全散出來了。

    留下尤思仁和王金桂目瞪口呆。

    回到閣樓美娘趴在床上大哭一場,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直到黃鶯來喊才醒,臉頰周圍都濕了一大片。

    黃鶯擔水給她洗臉,勸道:“我知道姑娘心頭委屈,可現在再委屈也只能忍著不是?大少爺的事兒還要靠大太太出錢打點,您現在不能跟她撕破臉,否則對您和大少爺都沒好處。剛才老爺喊人來喚你去前廳吃飯,您拾掇拾掇快去吧,跟大太太賠個禮,有老爺幫襯著說話,這茬就這麼過去了,人在屋簷下哪兒有不低頭的。”

    美娘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就是心裡難過憋屈。她沒開腔,默默洗掉淚痕,換了身干淨衣裳便往前廳去了。

    前廳裡,王金桂坐著,脖子被白紗棉包得厚厚的,一臉不滿的表情。美娘深呼吸幾口氣,垂首斂眉走了進去。

    “爹,大娘。”

    尤思仁露出笑容:“美娘來了啊,快擺飯。”

    王金桂嗤鼻,別過臉去陰陽怪氣地說:“別喊我大娘,我高攀不起這樣的女兒。”

    “好了,一家人哪兒有隔夜仇,美娘也是因為文揚的事情失了分寸,你是長輩就不要跟這些不懂事的小輩計較了。”尤思仁在中間當和事老,“美娘,快去跟你大娘道歉。”

    美娘咬咬牙,走過去道:“大娘,早上的事是我不對,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我給您賠不是。”

    王金桂不應聲,裝腔作勢摸了摸脖頸,露出吃痛的表情。

    尤思仁趕緊給美娘使眼色:“快給你大娘吹吹,讓藥性散了就不疼了。”

    美娘只好俯身過去,撅起小嘴兒輕輕吹氣兒,不斷賠禮:“對不住了大娘,我下手沒輕沒重的,晚上回去我就絞斷指甲。”

    綠竹端飯上來,美娘主動接過王金桂要吃的鵪鶉湯,舀起來吹了吹,喂到王金桂嘴邊:“不燙了,大娘您請用。”

    尤思仁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了王金桂的手一下,王金桂繃緊的臉方才松了松,賞臉張開嘴巴,吃了美娘喂的東西。

    “好了好了,今早上的事就算了,美娘快坐下吃飯。”尤思仁終於松了口氣,一副皆大歡喜的樣子。

    太老爺有時候會在自己院裡用飯,而王文淵又不曉得跑哪裡廝混去了,所以飯桌上只有他們三人。用著用著飯,突然王金桂張口問道:“老爺你早上去衙門,怎麼樣了?”

    說到此事尤思仁閣下筷子,歎道:“唉——撲了個空,衙門的人說這是已經交給金吾衛管了。”

    美娘暗暗努嘴。您才知道啊!

    王金桂問:“怎的又讓金吾衛插手了?”

    “誰知道呢,金吾衛的上將軍謝侯爺說國子監那塊兒地方是他管的,所以發生的案子也該交由金吾衛審。他都這樣開口了,別人誰敢說一個不字?別說只是個案子,就算要京兆尹大人的烏紗帽,也只能拱手相讓。”尤思仁搖頭撇嘴,“說起這位謝侯爺,可真是……”

    美娘豎起耳朵聽,納悶道:“他怎麼?”

    尤思仁欲言又止:“……總之不是什麼好事,算了不說這些了,文揚的事我看有些眉目。聽說彭侍郎去衛府疏通關系,想定文揚的罪,卻不想被衛兵亂棍打了出來,送的銀子也扔到街上。只要衛府不收賄賂公正審案,就一定能還文揚的清白,所以這也是為父沒有貿貿然去找人說情的緣故。”

    聽到這些美娘像吃了顆定心丸,隨口道:“看來那位侯爺大人還算正直清廉。”

    “他?”尤思仁再次搖頭,“誇人的詞兒恐怕不適合用在他身上,這位小侯爺的心思可是誰也捉摸不透的。”

    這晚美娘累極了,昏昏沉沉睡過去,卻睡得不怎麼踏實。她翻身摸到枕邊溫澄海的衣裳,拿臉頰挨著蹭了蹭,漸漸安下心來。

    過了四五日,尤思仁每天差人去問案子多久開審,始終得不到確切回復。他想進牢裡探監,衛府的人又不許,托人送東西,別人也不收。一家人得不到尤文揚的消息,等得心急如焚。

    這天一早,尤思仁向國子監告了假,又去了衛府試探,美娘記掛親哥,也跟著一塊兒去了。

    到了衛府門口,守衛攔住他們:“衛府重地嚴禁閒雜人等入內,速速離去!”

    尤思仁拱手道:“本官乃是國子助教尤思仁,犬子尤文揚被收監在此,本官想進去探望一番,不知閣下能不能行個方便?”

    別看守衛只是七八品的小士卒,對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卻是慣常看不起的,守衛冷臉道:“少給我來文縐縐的那套,咱們這兒只認將軍校尉,國子助教是個什麼東西!”

    尤思仁的臉一陣青一陣白,訕訕道:“本官在國子監教習學生……”

    吧嗒。

    突然自天空掉下一物,剛巧打著尤思仁的腦袋,他覺得臉上濕漉漉的,抹了把定睛一看,竟是一掌心的血,嚇得他大叫一聲就往後倒去。

    美娘趕緊攙住他:“爹爹!”

    尤思仁被嚇得頭暈眼花,被扶著坐下來,過了好久才緩過勁兒。這時美娘去看那從天而降的東西,發覺是一只被射死的鴿子,長長的羽箭從它胸腹穿刺而過。

    “爺射的鳥兒呢?”

    從衛府裡走出一名年輕武官,看打扮是校尉之類的職位。他出門就問守衛找獵物,眼睛一瞟便看見了地上的死鴿子,正說過去拾起,乍見一只玉手撿起了穿著鳥兒的羽箭。

    年輕武官轉過臉問道:“她是誰?”

    守衛答:“是來探監的,好像是尤什麼家的親戚。”

    年輕武官雙目一亮,上前問美娘:“你是尤文揚什麼人?”

    美娘福身,道:“他乃妾身兄長。大人能否網開一面,讓我父女二人見見他?”說罷她送上手中的鴿子。

    這武官卻沒接鴿子,而是道:“咱們爺說了,拾到獵物的人重重有賞,姑娘想要討賞的話就請進罷。”

    美娘一聽這是個好機會,當機立斷便邁步進了衛府。尤思仁隨後而上,卻被那武官擋在外頭。

    “咱們爺只賞撿到獵物的人,其他人免談。”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04 AM

本帖最後由 a6360650 於 2016-1-21 01:04 AM 編輯

8、結孽緣冤家初識

    美娘孤身進了衛府,只見裡面五步便有一名士兵站崗,高牆鐵柵守衛森嚴,深房黑暗走廊灌風,遠處似乎飄來寒森森的嚶嗚之聲。

    美娘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快步跟上帶路的武官,想著法子說話驅散懼意:“請問大人怎麼稱呼?”

    武官帶著她繞過前頭大堂,徑直往衛府後院走去:“我姓姜,曾是軍中校尉,現在是衛府裡的參事。”

    美娘明了,道:“姜大人,請恕妾身多問,您口中的爺,是否就是衛府的上將軍謝大人?”

    “正是,爺是永嘉侯,上將軍是他在衛府的官職。”姜參事點點頭,看見庭院就在眼前,好心小聲提醒道:“咱們爺脾氣大,姑娘多擔待。”說罷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美娘一怔,只聽姜參事說:“我就不進去了,爺在裡面,姑娘請。”

    於是美娘抱著鴿子,惴惴不安地走進了庭院。

    只見此庭院山石嶙峋,門口石坡高二丈,上植果子松數棵,美娘費力登上石坡小徑,走到頂端驚見石坡後方竟是一方大池,水澤幽深不見池底,腳下奇峰絕壑陡然直立,宛若懸崖之壁。美娘險些掉落下去,她一張小臉兒都嚇白了,左右張望又找不到下去的路,百般著急。

    “你在找爺嗎?”

    冷不丁背後鑽出一人抱住美娘的軟腰,緊接著他湊上來在美娘香腮親了一口,咂嘴兒滋滋有味:“香嬌嬌,想死爺了。”

    美娘被驚到,用力扭了扭身子,可這廝的胳膊就像鐵鑄的一般,任隨她怎麼掙也擺脫不得,他甚至還利索扯開了她的衣襟伸手進去,在胸口摸摸捏捏。

    “來,跟爺親個嘴兒。”

    說著他就來扳美娘的臉蛋兒,情急之下,美娘舉起還穿著鴿子的羽箭,用箭頭在他手背狠狠一扎。

    這廝吃痛松手:“嘶!”

    美娘拔腿跑出兩三步開外,扔了羽箭緊緊捂住胸口,回首驚恐:“什麼人?!”

    此人掃了眼破皮流血的手背,甩甩手看向美娘,勾唇不懷好意:“你不是來找爺的麼?怎麼還問爺是誰?”

    只見他穿著件兒檀色圓領窄袖袍衫,腰上一條雞骨白的玉帶勒住精壯的身軀,正似笑非笑地望著美娘。這廝玉面俊秀看起來斯文有禮,可一雙風流眼著實不討喜,透著骨子裡帶出來的浮浪。

    美娘吃不准他的身份,連連後退:“我找謝大人,你是誰?”

    “爺就是你要找的謝大人,謝安平。”謝安平摸著下巴盯住她腳下,“嬌嬌,你再退就要摔下去了。”

    “你胡……”

    美娘打死也不信這抱住人就親嘴的登徒子是謝侯爺,她正要駁斥,卻不想腳底一滑就往後仰去。謝安平一個箭步跨過去,及時摟上她的腰。

    他笑眼輕佻:“不聽爺的話,這下知道厲害了吧?”

    “你放開我!把手拿開!”美娘生氣推搡,使勁掙扎。

    謝安平作勢動了動胳膊,揚眉問道:“你想清楚,真的要爺放手?嗯?”

    他輕而易舉抱起美娘,好似想把她扔下水池。美娘眼角瞥見高懸懸的陡壁還有不知深淺幾許的池子,下意識攥緊了他的肩頭。

    她的反應讓謝安平哈哈大笑:“你求爺一個,爺就抱你上來。”

    美娘怒火十足地瞪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漂亮的臉蛋惱得通紅。

    “不求嗎?那爺松開了。”謝安平如是威脅,美娘死咬牙關就是不求他,但心裡到底是害怕的,於是緊緊閉上了雙眼。

    身子一輕,美娘只覺自己在空中轉了一圈兒,雙腳隨即落在實地上,踩著軟綿綿的草地。她徐徐睜開眸子,乍見謝安平一張俊臉杵在跟前。

    “爺才捨不得摔著嬌嬌呢,這下總該讓爺親個嘴兒了罷。”

    話音一落他也不管別人答不答應,咬住美娘的櫻桃小口就吮,還把舌尖抵進她的嘴裡,要跟她廝纏吞咬。

    美娘捏起拳頭使勁兒打他,可軟軟的小粉拳落在謝安平身上就跟撓癢癢似的,他還越來越起勁,毛手毛腳摸美娘,咕噥道:“讓爺好好疼你,爺被你勾得好幾夜都沒睡著了……”

    這廝有病吧?她跟他認識麼?她多久勾過他!

    這時真是喊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美娘覺著自己可能撞見個瘋子,可又打不過這廝,她沒轍了只好暫且松開牙關,讓他把舌頭伸進來,然後猛地一咬!

    “嗷!”謝安平扔開美娘捂住嘴,鮮血從指縫滲了出來,他臉色一變忽然猙獰起來,指著美娘恨恨道:“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滾過來!”

    美娘沒命似的狂奔想出庭院,謝安平的耐心被磨光,追上去堵住人:“往哪兒跑,爺這兒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他把美娘撲倒在草叢裡,扣著她兩只手腕,去掀她的裙子:“不想吃苦頭就聽話些,讓爺干一回消消氣。”

    美娘聽見拼命地蹬腿踢踹,謝安平可不管,俯下身子壓著她,騰出一只手去扒拉她裙子底下的紗褲,瞬間就把褲子褪到她膝頭,然後去摸那處粉軟嬌嫩的芙蓉蕊。

    想美娘一介養在深閨的黃花姑娘,哪兒遇見過這種事?她登時嚇得大哭起來,語無倫次地哭罵:“別碰我!你這瘋子!放手!放手!救命啊——”

    “別喊了,你還是留著點兒力氣待會子用。”謝安平開始解褲帶,痞裡痞氣地笑,“他們就算聽見也不會進來,誰敢壞爺的好事,爺剔了他的肉骨頭煮湯。”

    ……這混球根本不是人!

    美娘死命夾緊雙腿,像被扔上岸的活魚一樣又擰又跳,就是不想讓謝安平得手。雖然謝安平霸道凶悍,但說到霸王硬上弓他還真沒經驗,想以前他要睡個女人還不簡單了,憑著小侯爺的身份,勾勾指頭就送上門了,唯獨這個尤美娘不識抬舉,不肯跟他親嘴兒,更不肯讓他干,惹得他一肚子火氣。

    謝安平挺著硬梆梆的小兄弟,往美娘腿間戳了幾次都沒法進入。他拿手去掰美娘的腿,美娘就亂揮手臂打他干擾他視線,等他騰出手去按她的小胳膊,她又亂蹬亂踢不肯讓他進去。

    他心心念念要得到美娘,又捨不得真的傷了她,倆人就這麼一直折騰。

    到最後謝安平都洩氣了,他腦袋一垂靠上美娘的肩頭,偎著粉臉兒,有些哀求的口氣:“爺的嬌嬌,你就別鬧了,爺底下脹得難受。讓爺痛痛快快進去,完事爺就下令放了你哥,怎麼樣?”

    美娘不懂什麼脹不脹得難受,她只聽到他說要放尤文揚,不自覺就分了神。謝安平趁機擠入她腿間,擠眉弄眼地笑:“這就對了,乖乖聽話,爺給你想要的。”

    “不,不行……”

    等美娘反應過來已經遲了,謝安平的手指在那處嫩蕊撥弄,他皺著眉道:“人生得嬌底下也嬌,這麼小能容下爺不?爺還真怕撕了你。”

    他沒強行侵入,而是貼著美娘的腿根磨磨蹭蹭,拿鴨蛋大的圓頭去試探入口,美娘羞憤難當,眼淚嘩啦啦流下來,不留情地罵道:“禽獸!”

    她是做了什麼孽?怎麼會遇上這麼個卑鄙無恥的混蛋!

    “爺要是禽獸就直接上了你,才不會這麼輕手輕腳,你看爺多疼惜你。”

    謝安平呼吸有些急促,才在桃源外頭廝磨一陣,忽然腰眼發麻精流上湧,一時不忍竟然洩了。

    美娘哭著哭著,頓覺一股子灼熱噴在腿根,還黏糊糊的。

    “他媽的!”

    謝安平沒想到自己這麼丟人,爆了粗口又不甘心地去摸美娘,半是解釋半是責怪的口氣:“都怪你吊爺的胃口!要不是爺兩個月沒近女色,肯定不會這麼快……”他還佯怒在美娘白馥馥的胸脯咬下一圈兒牙印。

    “叫你勾引爺!長這麼副妖媚樣子來惹爺的火,你等著,爺馬上讓你曉得厲害……”

    美娘死的心都有了,抽抽嗒嗒罵他:“誰勾引你了!我都不認識你!”

    謝安平微怔片刻,一對兒風流眼裡眸光微閃,隨即腆著臉笑道:“你不認識爺但爺認識你啊,爺就是看上你了,你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怎麼著?”

    美娘:“……”

    就沒見過這麼霸道這麼不講理這麼不要臉的衣冠禽獸!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09 AM

9、為脫險陽奉陰違

    謝安平按著美娘還想來一遭,美娘絕望地捂臉大哭,抽噎個不停。

    “哎呀你哭什麼?爺又沒真的把你怎麼樣。”

    這還叫沒怎麼樣?美娘吃了虧又受氣,哭得更大聲了。

    謝安平最見不得女人哭哭啼啼,他的興致也被擾沒了,而且還在為剛才洩得太快惱火,遂提上自己的褲腰,威脅道:“不准哭!再哭爺就砍了那姓尤的腦袋!”

    美娘聞言趕緊捂住了嘴不敢吱聲兒,可眼淚還是如泉水般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謝安平見她衣散鬢斜媚眼含淚的模樣兒一陣心軟,拿手抹去她臉頰的淚珠兒,好聲好氣道:“爺還沒得手呢,你就要死要活的,貞節烈女也不是這麼個當法啊。甭哭了,水兒都被你流干了,下面一點也沒有,害得爺進不去……弄得爺疼!”

    這廝竟然還有臉覺得委屈!

    美娘嚶嚶嗚嗚地哭,用力推開他縮到旁邊,手忙腳亂地穿戴衣裳。謝安平湊過去扯下她的紅肚兜,捂在鼻子上聞了聞,露出陶醉的表情。

    “嬌嬌你真香……”

    美娘去搶肚兜:“還給我!”

    謝安平趁機把她摟住:“這麼快就投懷送抱了,你親爺一個,爺就還給你。”

    ……死也不親!

    美娘搡開他,爬起來就要逃。謝安平不慌不忙,手指頭勾著肚兜甩來甩去,皮笑肉不笑地問:“你不想見你哥了?”

    美娘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謝安平勾起唇角,暗示道:“今天不見以後怕是見不著了。”

    “為什麼!”美娘被他唬住,瞪大眼睛問道。

    謝安平輕描淡寫:“明早爺就開堂審案,萬一到時候判他個斬立決,你家就等著去法場收屍罷。哎呀剛才爺說錯了,你們還是能見著的,只不過是活人見死人而已。”

    美娘一急眼睛又紅了:“我哥沒有傷人!”

    “鬼才知道他有沒有傷人。”謝安平聳聳肩膀,“反正彭家那崽子瞎了眼睛又斷了手指頭,就算爺看你的面子放了他,彭侍郎能不找他麻煩?”

    美娘的淚珠子像斷了線般掉下來,她抹著淚哽咽道:“我想見我哥……”

    謝安平挑挑眉毛,沒說話。

    美娘覷見他的神情,含恨哀求:“求您了……讓我見見他,侯爺……”

    謝安平趁人之危:“那你先跟爺親個嘴兒。”說罷他微微彎腰,把嘴巴湊了過去。

    美娘心裡頭難受極了,按捺住極度想逃離的願望,咬緊牙關狠下心腸,飛快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謝安平心滿意足:“這才是爺的乖嬌嬌嘛。”

    美娘垂著腦袋,小聲問道:“爺,能讓我見我哥了麼?”

    謝安平搖頭晃腦,吐出兩個字:“不——行——”

    美娘震驚抬頭,氣得渾身打顫:“你……”

    “嘿嘿。”謝安平嬉皮笑臉,勾起她漂亮的下巴,“咱不能讓你見他,不過咱能放了他。乖嬌嬌,爺說話算話,明天就審這樁案子,咱們的約定你別忘了,想要他平安無事,你該怎麼做?”

    美娘怕得連連後退,使勁搖頭:“不……不行……”

    謝安平倒是無所謂的口氣:“隨你的便,他死不死跟爺又沒關系,爺還樂得送彭侍郎一個人情。”

    美娘死死咬住嘴唇,艱難從唇邊溢出幾個字:“你到底、想怎麼樣?”

    謝安平撲上來又親又摸,在她嬌軟的身上磨蹭,貼著她耳垂道:“你讓我痛快了,我就讓你也舒坦。嬌嬌你摸摸爺……”

    臀上被硬梆梆的東西抵著,美娘的手被他牽著去摸那猙獰的玩意兒,粗鐵棒一般的東西燙著手心,美娘嚇得往回猛縮手。

    已經被這瘋子欺負了一次,難道還要送上門再糟蹋一回?!

    “爺、爺!您別急……”

    美娘急中生智,出口先穩住謝安平,楚楚可憐地說:“能得爺的青睞是美娘三生有幸,只是家兄身陷囹圄,家父又還在外面等消息,請恕妾身委實不能在此時此地報答爺的恩情。爺可聽過一句話?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來日方長,待到妾身家裡的糟心事都了結了,咱們選個良辰美景,美娘一定好好報答爺,您說好不好?”

    虛情假意陽奉陰違這一套,在任何時候都有用。

    謝安平沒搭腔,好似有些不想放飛到手的鴨子。美娘怕他不肯,趕緊又道:“雖然爺還沒有真的占了我的身子,但我都跟爺……這樣了,心裡早已經認定自己就是爺的人了,爺難道還不信美娘麼?”言畢委屈地撅起小嘴兒,裝模作樣又掉幾滴淚。

    謝安平一心軟,摟過她的臉親咂:“你就是爺的人。”

    ……去你大爺的!

    美娘心裡恨他,表面又不能流露出來,只得假笑道:“爺,妾身哥哥的事情就拜托您了。家父還等在門口,我得出去了,耽擱太久他老人家會起疑的。”

    謝安平有些不情不願地撇撇嘴,終是揮手道:“去吧去吧,破事兒一大筐,真敗興!”

    美娘整理好衣裳發髻,想拿回肚兜:“爺,那個……”

    謝安平一把塞進懷裡:“咱們的定情信物,你送給爺了!”

    ……好吧,反正被這禽獸碰過的東西她也不想要。

    美娘按捺住虎口脫險的激動心情,施施然一禮:“妾身告退。”

    謝安平沉著臉默許她離開,她一出了庭院拔腿狂奔,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踏入這裡一步,死也不!

    “喂嬌嬌!明兒個記得來看爺審案,你要是不來,爺指不定就判錯了!”

    美娘遠遠聽見他的話,氣得雙腿發軟,出了衛府就跌倒了。

    她實在是想不通,自己是怎麼招惹上這霸王的?

    幸好她跌了這一跤,所以尤思仁見她形容略有散亂也沒多疑,喊來轎子便抬著美娘回府了。美娘又在轎子裡哭了一回,等到家了被人問起,她只說記掛尤文揚,所以哭腫了眼睛而已。

    尤思仁曉得翌日要升堂審案,而且主審的還是金吾衛的謝小侯,忐忑地一晚上睡不著,輾轉反側。王金桂被他擾得睡不好,發火摔枕頭:“翻來翻去烙餅呢你?!趕緊睡了,明早帶上銀子去衛府打點,我不會讓你兒子送命的,這總行了吧!”

    尤思仁唉聲歎氣:“要真是銀子能解決的事兒我也就不愁了,問題是那位小侯爺行事邪佞油鹽不進,我怕文揚……唉。”

    “怕頂個屁事!你睡不睡?不睡滾出去!”

    王金桂把尤思仁踹下床,拉過被子捂住腦袋,沒一會兒就打起了鼾,呼聲震天。尤思仁不敢言語,只得和衣在椅子上縮了一夜。

    第二天清早,王金桂還在呼呼大睡,尤思仁便准備動身去衛府了。他想了想還是收撿了些銀票揣在懷裡,出去喊家奴備轎,不想美娘也早早起來,盯著一雙哭腫的杏核眼睛,在門外等他。

    尤思仁有些吃驚,道:“美娘你就別去了,在家等著罷。”

    美娘搖搖頭,堅持道:“我跟您一塊兒。”

    她倒是想不去,問題是不去的話那瘋子能放過她哥麼?!

    尤思仁歎息著拍拍她的手,父女二人一同走出大門,一眼瞧見台階底下站著溫澄海。

    溫澄海見到他們迎上來,拱手作揖見禮:“小侄見過尤伯父。”

    美娘見到他,登時眼眶一熱,趕緊垂眸掩下哭意,問:“溫大哥你怎的來了?”

    溫澄海說:“我聽說今天衛府要審文揚的案子,想著你們一定會去,所以就來貴府等著一同前往。”他見美娘愁容滿面神情郁郁,遂微笑著安慰道:“你放心,文揚沒有傷人,一定不會有事的。”

    三人一同去了金吾衛。

    衛府裡面謝安平睡到日上三竿,醒來慢條斯理地用早膳,好一陣才想起好像今天要審案。他喊來姜參事:“尤家的人來了沒?”

    姜參事道:“來了。”

    “爺的嬌嬌也來了?”

    “來了,只不過……除了尤家父女,還有個男人,看樣子與尤姑娘關系……不錯,一直在說話。”

    謝安平一聽,“砰”的砸了手裡的碗,跳腳發飆。

    “他媽的哪個王八羔子敢跟爺搶女人?!”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11 AM

10、論荒唐侯爺審案

    尤家幾人進了衛府的大門入大堂,只見堂內正中央設公案,公案上方是一塊“懲惡揚善”牌匾,兩側立有“回避”、“肅靜”等儀仗,後面還擱置著許多刑具威懾旁人。不過最令美娘害怕的還是公案後方牆壁上的畫兒,並非慣常所見的青天白日圖,而是畫了一只獬豸,形似麒麟頭頂獨角,渾身黑毛怒目圓睜,據說是掌管刑罰的神獸,專食奸邪之人。

    她頓時想起了謝安平這廝,任何猛獸恐怕都沒有他來得凶狠!

    他們等了許久謝安平也沒露面,連衛兵也三三兩兩無精打采,溫澄海去詢問多久開審,只得一句氣死人的回話。

    “看咱們爺的心情,高興了就今天審,不高興的話就不知猴年馬月了。”

    快到晌午的時候,謝安平終於姍姍來遲,只見他從二堂出來,沒穿官服也沒戴官帽,還是著了件兒圓領窄袖袍衫,不過換成了鴉青色的,愈發襯得他玉面俊秀,溫文爾雅。

    他伸了個懶腰,風流眼不著痕跡地掃過美娘,美娘嚇得縮在了尤思仁背後。

    哎喲這小妮子還害臊呢!

    謝安平被美娘“嬌羞”的神態撩撥得心癢癢,他抓抓胸口,按捺下把她拖過來壓在身下的沖動,一本正經開口吩咐:“帶人犯。”

    不一會兒尤文揚就被帶了過來,美娘著急探出頭去看他。只見尤文揚身著白色中衣緩緩步入,除了形容略有疲憊憔悴,並無其他異樣,想來確實沒有受刑。

    “哥!”

    “文揚。”

    尤文揚聞聲,抬頭看見父親和妹妹,下意識就想走過去與他們說話,謝安平一拍驚堂木:“公堂之上不得喧嘩!犯人押過來,至於犯人家屬嘛……來人,賜座。”

    眾人皆是一愣。給犯人家屬賜座?侯爺沒搞錯吧?

    謝安平嚷嚷:“你們都聾了是不是?爺叫你們搬椅子來!”

    很快衛兵抬來兩把椅子,請尤思仁和美娘入座。尤思仁受寵若驚,鞠躬作揖地道謝,戰戰兢兢坐下了,美娘也隨之落座,卻好比坐如針氈。

    謝安平含笑給美娘拋眼色:乖嬌嬌,爺對你好不好?

    美娘拿手絹遮著半張臉,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勉強笑容。

    確實好,好得她承受不起。

    這時,彭家的人得悉也來了衛府聽審,門外的守衛唱名之後,美娘瞧見一位身著官服的中年男人大步跨進門,大概四五十歲年紀,蓄著胡須體型富態,一來就恨恨瞪著尤文揚和尤思仁,那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樣。

    尤思仁趕緊站起來,作揖道:“下官拜見侍郎大人。”

    彭侍郎連眼角余光都沒施捨給尤思仁,徑直掠過他站到公案下方,朝謝安平拱了拱手:“見過謝侯爺。”

    謝安平竟然不回禮,隨性彈了彈手指:“一邊兒去,別擋著本侯審案。”

    彭侍郎大概是習慣了謝安平的無禮囂張,沒說什麼退到一旁,看見尤家父女竟然有座,臉色愈加不好起來。

    “咳……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謝安平清清嗓子,開始問話了。尤文揚跪在地上,道:“學生尤文揚叩見大人。”

    謝安平裝模作樣:“說說你犯了什麼事兒?”

    “學生並未犯事,學生是被冤枉的,還請大人明察。”

    “啊,原來如此。”謝安平摸著下巴,表面上在思考,實際在偷窺美娘,“既然是被冤枉的,那就該放人。來人啊,卸了他的枷鎖,無罪釋放!”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尤思仁都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

    “謝……大人!”彭侍郎大喝一聲,氣得吹胡子瞪眼,憋著火氣道:“侯爺您這樣定案是不是太草率了?”

    謝安平昂著下巴,斜眼囂張:“本侯審案還用你來教?要不你來坐這個位置,金吾衛也你由來管行不!”

    彭侍郎老臉漲得通紅,憋屈地吐出倆字:“……不敢。”

    “這就對了,爺才是主審,爺想怎麼斷就怎麼斷,外人少來嘰呱。”

    彭侍郎咬牙道:“此案牽涉犬子,凶犯尤文揚使出如此殘忍手段,致使小兒終身殘廢,老夫要的是一個說法。不然就算鬧上金鑾殿,老夫也要為犬子討回公道!”

    謝安平忽然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地說:“少拿陛下來壓本侯,聖上才沒功夫管你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萬一驚了聖駕要挨板子,也是金吾衛的人動手。”

    到時候看爺不打死你這不會教兒子的老混賬!

    “你!你……欺人太甚!”彭侍郎氣得夠嗆,腳步踉蹌後退幾步,抬手指著謝安平,聲音顫抖,“老夫絕不會就此罷休!”

    “嘿,你還不服氣是吧?好!爺今天就好好審一審,讓你心服口服!”謝安平站起來一腳踩上椅子,拍桌道:“把那殘廢弄來,爺要讓他們當面對質!”

    不消一盞茶的功夫,金吾衛就從彭府弄來了彭金吉。彭金吉頭上纏了一圈兒白布把眼眶窟窿遮起來,還可以隱隱看到底下滲出的血色,右手也被包得像個饅頭,反正以後是不能提筆寫字兒了,他算是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廢人。

    謝安平毫不囉嗦,開門見山問道:“彭金吉,你說尤文揚是打傷你的人,有什麼證據?”

    彭金吉被家奴扶著,聞言悲憤:“除了他不會有別人!他與我積怨已久,白天還對我拳腳相加,此事國子監眾人可以作證。”

    “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聽不懂本侯的問話啊?爺是問你有什麼證據說他挖了你的眼砍了你的手,沒問你那些小打小鬧,想清楚了再說!”哪曉得謝安平出口就挖苦諷刺,罵得彭金吉一陣心慌。

    彭金吉不知說何是好:“這……肯定是他,不會錯的……”

    謝安平繼續刁難:“怎麼就不會錯?你哪只眼睛看見他晚上行凶了?”

    美娘扶額。

    人都瞎了好嗎?你還問他哪只眼睛看見凶徒,這不是傷口上撒鹽是什麼!

    這廝果然是個瘋子。

    彭金吉結結巴巴:“我我我……我並沒看清凶徒,當時太黑了。”

    謝安平雙手一攤:“這不結了!你既沒有看清凶徒,憑什麼說是尤文揚傷你?對了,凶器在哪兒?”

    姜參事稟告:“現場沒有找到凶器。”

    彭金吉趕緊道:“肯定是被他藏起來了!”

    謝安平使了個眼色給姜參事,姜參事說:“京兆府的衙役搜遍國子監也沒找到凶器,卑職也帶人去搜過,一無所獲。”

    謝安平托腮,眼角一直瞟著美娘,心不在焉道:“既沒人證又沒物證,依本侯看,尤文揚確實是無辜的……彭大人你覺得呢?”

    彭侍郎被他氣得嘴歪:“就算暫時沒找到人證物證,那也不能斷定他不是凶手!白日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毆打小兒,由此可見他對小兒早就起了殺心,尤文揚絕對是最有嫌疑的人!”

    謝安平嗤鼻:“你家殘廢自己挨打不還手,孬種貨活該被揍。話說回來,你倒是給本侯說說尤文揚為什麼打你?”他轉而問彭金吉。

    彭金吉身子一僵,含糊道:“那個……他與我素來不和,有些小過節。”

    謝安平興致勃勃地打聽:“早不揍你晚不揍你,偏偏那天才動手,這梁子怎麼結下的?”

    彭金吉不敢說實話,半天吐不出一個解釋。彭侍郎見狀,為愛子解圍:“尤文揚嫉妒犬子,所以懷恨在心。”

    謝安平撲哧一下笑了:“嫉妒他?哎喲,你是覺得你兒子比人長得俊還是怎麼?俗話怎麼說來著,情人眼裡出西施?好像不對……應該是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

    公堂底下眾人哄笑,連尤思仁也忍不住翹起了嘴角,憋得一張老臉漲紅。

    美娘用手絹捂著嘴偷偷地樂。這廝瘋是瘋,倒也算為她家出了一口氣。

    彭侍郎臉色鐵青:“小兒出身名門又有才學,他尤文揚算什麼東西,不過是一介卑賤庶子!二者天差地別,所以便因妒傷人!”

    此時,一直安靜的尤文揚憤慨辯駁:“即便我出身不及令郎,也斷不會因此心生不滿,至於在下學問如何,自有國子監各位老師評斷。我打他是因為他該打!有辱斯文的敗類……”他並沒有把彭金吉寫淫|詩侮辱美娘的事說出來。

    不過謝安平卻不打算放過彭金吉,只見他示意姜參事拿出一張紙給彭侍郎過目。

    “彭大人你看,這就是令郎所謂的好學問。”

    彭侍郎一看這字跡,差點嘔出一口老血。

    “本侯以為國子監裡的學生個個才高八斗品學兼優,沒想到竟然學了一肚子淫詞艷曲,到底是國子監教他的還是彭大人你教的?”謝安平用手撐著下巴,含笑望著彭侍郎。

    彭侍郎出了一身冷汗,還想狡辯:“小兒沒有寫,這是有人栽贓陷害……”

    “口說無憑,不如叫令郎寫一張對比字跡吧。”謝安平忽然一拍大腿,“哎呀!本侯居然忘了,瞎子怎麼寫字嘛,這可如何是好?”

    他撓了撓頭,“靈光一閃”:“干脆用刑,是真是假一試便知,要是令郎真的沒寫過,無論怎麼受刑都不會承認的,讀書人有骨氣不是麼。來人啊,上夾棍!”

    姜參事提醒道:“侯爺,彭公子的手……”已經被削掉指頭了啊。

    謝安平有些沮喪:“對哦,手指都沒有夾哪裡啊?誒!干脆夾腳腕子罷,換粗一點的夾棍來。”

    彭金吉聽見要受刑,嚇得慘叫一聲就昏倒過去,口吐白沫不省人事。彭侍郎抱著昏死的彭金吉,怒視謝安平,牙齒都要咬碎了。

    謝安平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表情,勾唇問:“子不教父之過,彭大人要不要代子受罰?”

    “姓謝的孽障!咱們走著瞧!”

    彭侍郎終是不敢再惹這霸王,讓家奴抬起彭金吉,匆匆離開了衛府。

    “結案了。”謝安平一拍驚堂木,“既然原告都不告了,那本官判被告無罪,放人。”

    立馬有人給尤文揚除去鐐銬,尤思仁立即站起來迎過去。

    這時,謝安平走下堂來悄悄扯了扯美娘的袖子。

    “嬌嬌,爺這樣判你高興了吧?”

    美娘往回縮了縮手,有些怯怕:“高興……多謝侯爺。”

    “你高興爺也就高興,嘶!”謝安平咧開嘴笑,突然表情痛苦齜牙咧嘴,他吐出舌頭給美娘看,埋怨道:“看你昨天給爺咬的,疼得爺一宿沒睡好,嘶嘶……乖嬌嬌,給爺治治傷口。”

    說著他就要來親美娘,讓她舔舌頭上的口子,美娘嚇得直縮脖子。

    “侯爺!爺,這兒這麼多人,您別這樣……”

    謝安平停下來,調笑道:“嬌嬌害羞了,爺明白。走,跟爺去後面親熱。”他伸手就來逮美娘的手腕。

    “妾身該回去了,爺,改天好不好?”美娘勉強應承著,可又不敢聲張,表情無助像只掉入陷阱的小鹿。

    “回去干嘛,你今天就在這兒陪爺,咱們好好喝兩盅……”

    兩人正在廝纏拉扯,溫澄海從人群裡走過來,一把逮住謝安平的手。

    他板著臉一副君子樣,正氣凌然地說道:“請大人自重。”

    溫澄海撥開謝安平的魔掌,不動聲色把美娘往自己懷裡攬,低眉溫柔道:“咱們回去吧。”

    美娘看也不敢看謝安平,點了點頭就步履匆匆地離開了,她自己都沒察覺溫澄海一直把她護在臂彎裡。

    謝安平愣了好久,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膽敢從他手裡搶女人!

    他回過神來美娘已經出了衛府,他氣得猛砸桌子:“給爺把那個色膽包天的王八蛋抓來,爺要扒了他的皮!”

    姜參事一臉無奈:“侯爺,打仗也不能師出無名啊,咱們抓人總得有個理由吧?”

    “要什麼理由?搶爺的女人就是理由!”

    謝安平已經在拿佩刀了,准備追上去宰了溫澄海,姜參事趕緊攔住:“侯爺息怒!您別沖動,想收拾他有的是法子,犯不著動刀子讓人抓到把柄。”姜參事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拉住,拖回椅子上。

    謝安平扔了刀,氣呼呼坐下,沉著一張俊臉,風流眼裡盡是醋意。不過他才歇了半刻功夫,忽然笑了。

    “你說的對,收拾這種小嘍囉犯不著爺親自出馬。你過來。”

    謝安平讓姜參事附耳過來,咕噥了幾句。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12 AM

11、謝恩宴美娘還願

    尤家父子女兒三人回到王家,在家門口,尤文揚請溫澄海進府坐一坐。溫澄海婉拒:“我就不去打擾了,我先回國子監給各位老師報個平安信,文揚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才是。我告辭了。”

    尤文揚道:“也好,等我收拾齊整了再請你來做客。這次多謝你了,慢走。”

    溫澄海點點頭,朝尤思仁拱手道別:“伯父告辭,尤姑娘,保重。”

    美娘福了福身,目送他青松般筆挺的背影漸漸遠去,不知為何有些失落難過。

    “哥,”美娘悄悄把尤文揚拉到一旁,“你先換身兒衣裳再去見娘,這事我都瞞著她的,你別露了馬腳。”

    今年初春上了第一批新茶,京城也多了好些販茶的商人。今天有個江南茶商來王家賣茶,王金桂剛剛挑選采買完畢,聽人說老爺回家了,趕快收起兩綱據說名為“寸金”的貢茶,叫周媽藏起來。

    尤思仁進門,美娘跟在他身後。王金桂一見便熱絡迎上去:“老爺回來了,官司怎麼樣?”

    尤思仁松了口氣:“有驚無險,還好沒事。”

    “哦。”王金桂的口氣卻有點失望,她望望門外,“文揚回來了嗎?怎麼不見人?”

    美娘道:“哥說才從那地方出來晦氣,回屋拿柚子葉洗澡去了,等會兒再來拜見大娘您。”

    王金桂一想也是,做生意的最怕沾染晦氣,便吩咐綠竹:“你待會兒燒個火盆到外面等著大公子,他來了讓他跨一跨。”接著她心疼地問尤思仁,“花了多少銀子打點?”

    尤思仁搖頭:“沒花銀子。”

    “真的?”王金桂大吃一驚,擰著尤思仁胳膊再問,“你沒誆我?”

    “誆你做甚麼。”尤思仁也有些納悶,他想了想道:“別人小侯爺是什麼身份,能貪這兩文錢?傳出去還辱沒了他的名聲,他斷案雖然有些……大膽,但還算公允,還了文揚一個清白。”

    王金桂百思不得其解了:“這當官兒的還有不貪財的?奇了怪了……誒老爺,你是不是跟小侯爺有什麼交情?”

    她狐疑地打量著尤思仁,透露出些許不信任。尤思仁沒好氣道:“你少疑神疑鬼的,我與哪些人來往你還不清楚?侯府的門第我倒是想攀,問題是你也不想想咱家攀不攀得上!”

    尤思仁到底是讀書人,對市儈之家的趨炎附勢頗為不恥,打心眼兒裡討厭王金桂的做法,就出口頂了她兩句。

    王金桂倒是不在乎,努努嘴道:“我就隨口一問,你跟我急什麼。老爺,就算以前咱家跟小侯爺沒交情,但以後不一定也沒有啊。”

    尤思仁皺眉:“你的意思是……”

    “您聽我跟您說。”王金桂挪挪身子挨著尤思仁,小聲道:“正好我今天買了幾綱新茶,明兒個您就請小侯爺來咱家喝茶,一來答謝他的仗義相助,否則人說咱家不懂知恩圖報,二來,也可以順便把文淵引薦給他,文淵都滿十七了,若侯爺手底下有什麼職位空著,咱們給他捐一個就是了。”

    “這個……”尤思仁有些為難,“萬一人家不賞臉怎麼辦?”

    王金桂叉腰瞪眼:“你都沒試怎麼就曉得人家不賞臉?敢情大的是你兒子小的就不是你兒子了!我兒還沒犯官司呢,一點小事兒讓你做你就不樂意了!有你這麼當爹偏心眼兒的嗎?!”

    王金桂潑辣發飆,尤思仁最怕她胡攪蠻纏,忙不迭答應:“好好好,我立刻寫個請帖送去,行不?”

    “這還差不多。”王金桂轉瞬變出一副笑臉,“綠竹快拿筆墨來,還要張灑金拜帖。”

    美娘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

    府裡居然要請那廝來作客?這不是存心逼死她是什麼!

    那瘋子什麼都做得出來,要是被人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她還怎麼見人吶?一頭撞死算了!

    “美娘?美娘?”

    美娘呆呆了好一陣才聽見尤思仁喊她:“誒……爹您叫我?”

    尤思仁道:“我瞧你也累了,回去休息罷。”

    “是,爹,大娘,那我先回了。”美娘正要離開,看見綠竹拿著拜帖出去,心頭一陣緊揪。她咬咬唇,又折回來說道:“爹,我想跟您商量個事兒。”

    “哥出事以後我很著急,可我一個姑娘家也沒什麼辦法,所以在菩薩面前許了願保佑哥哥平安。現在哥沒事兒了,我想明天去還願。”

    王金桂剝著桂圓,嗤道:“改天去就是了,明天家裡要來客人。”

    美娘心想就是因為那瘋子要來她才不敢在家。她道:“我許的是城南清水庵的觀音菩薩,據說可靈驗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還是早早把願還了好,免得心裡不踏實。”

    尤思仁幫腔:“其實待客又沒美娘甚麼事,就讓她去吧。美娘你多帶兩個人同去,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王金桂沒再反對,美娘雀躍道:“我曉得了,我這就回去准備明天還願的香燭。”

    晚飯美娘是在俞如眉院子吃的,還有尤文揚也在。

    俞如眉給尤文揚夾菜:“瞧你瘦的,上元燈節你不是說要回來麼?結果我跟你妹妹做好滿桌子的菜等你,你卻又說不回來了,功課就那麼忙?抽個空回家吃頓飯也不成。”

    尤文揚含糊道:“……是有些忙,我看書忘了時辰,後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俞如眉心疼地說:“為娘也不想你要多麼出人頭地,身子要緊,別累壞了。”她發現美娘今晚特別安靜,遂問:“美娘你怎麼了?菜不合胃口?”

    美娘回過神,發現自己扒拉了半晌,碗裡的飯還一動沒動,她急忙否認:“沒有,我剛才在聽您跟哥說話。”

    尤文揚把碗裡的鵝翅撥給美娘,笑道:“女孩兒多吃翅膀就手巧,會女紅會梳頭,巧手的姑娘才能嫁如意郎君,美娘快吃。”

    美娘翹起嘴,眨眼道:“我不吃才巧哩。吃那麼多笨鵝的翅膀,你也不怕我變呆頭鵝!”

    兄妹倆逗得俞如眉一直笑,她道:“文揚說得有理,美娘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就是不曉得什麼人才降得住這鬼靈精的丫頭。”

    尤文揚立馬推薦:“娘,我有個同窗不錯,長得一表人才又有學問,跟美娘很般配。”

    俞如眉一聽來了興趣:“你快給娘好好說說,他是哪裡人?人品如何?”

    “他叫溫澄海,乃渝州人士,品性純良,而且他跟美娘見過面,我瞧著倆人似乎都有那麼點意思……”

    “哥!”美娘一見倆人居然就要討論她的終身大事,又羞又急,趕緊去捂尤文揚的嘴,“不許說不許說!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兒,你怎麼就跟娘念叨了!”

    尤文揚奮力掙開,打趣道:“娘您瞧,妹妹這是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

    俞如眉笑道:“只要你和美娘都覺得合適,就讓那小伙子尋個媒人上門提親,我去給你們爹說說,咱們不圖別人家世彩禮,只要對美娘好就成。”

    ……

    翌日清早,美娘坐著家裡的轎子去了清水庵,只帶了黃鶯隨行。

    她走了沒一會兒,王金桂也起來督促下人打掃庭院,等待謝安平大駕光臨。可是快晌午的時候,衛府差人傳來話,說小侯爺今兒個不來王家了。

    王金桂失望:“怎的不來了?侯爺昨兒個不是答應了嗎?”

    來人道:“咱們侯爺要去上香,他老人家說改日得空再來貴府拜訪。”

    尤思仁好脾氣道:“無妨無妨,等侯爺有空再說。您慢走。”

    送走報信的人,尤思仁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看過了謝小侯審案,他真心覺得還是少跟這霸王打交道的好。

    快到晌午的時候,美娘到了清水庵,她讓黃鶯給了轎夫賞錢,然後讓他們回去。

    轎夫問:“姑娘,小的們多久來接您?”

    美娘道:“你們回去給我爹說,我要在這裡清修幾日,這裡是尼姑庵子不便帶太多人,過幾天我要回去了會通知家裡的。”

    她打算先在這裡藏幾天,等那瘋子過幾天有了新的玩物,把她忘了她就解脫了。

    今天有些奇怪,清水庵居然關著門,黃鶯上去叩門,好一會兒才有個姑子慢吞吞來把門打開。

    這姑子白著一張臉,警惕地打量美娘主僕二人:“你們是……”

    美娘福了個身,道:“我們是城裡尤家的女眷,今日特來貴庵上香,請問靜元師太在嗎?”

    “尤家的……”姑子有些不情願地開了門:“進來吧。”

    姑子把美娘和黃鶯領往後院廂房,美娘見平時香火不錯的庵堂竟然冷冷清清,不禁好奇問:“師太,今天庵裡怎的沒香客?”

    那姑子不自在道:“……庵堂要修繕,所以閉門謝客幾日了。”到了廂房,姑子請她倆進去,端上來兩杯香茶。

    “貧尼這就去請靜元師太,施主稍等。”

    黃鶯放下包袱,伸出舌頭一副累壞的樣子:“渴死我了。”她端起茶就咕嚕嚕喝下一盅。

    趕了半天的路美娘也覺得有些口干,她揭開茶碗抿了一小口,只覺得茶水味道香甜,有些特別。

    約莫等了半柱香的功夫,靜元師太還沒來,連同剛才的那個姑子也無影無蹤,美娘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黃鶯……”

    砰咚一聲,黃鶯已經從坐榻上摔倒,暈乎乎不省人事了。

    美娘驚呼:“黃鶯!”她想去扶黃鶯,誰知剛站起來便一陣天旋地轉,隨後也軟噠噠倒了下去。

    這時,謝安平從門外走進來,俊秀的臉龐掛著浮浪的笑容。

    “嬌嬌,原來你躲到這兒來了,讓爺一頓好找。”

    他過來抱起美娘放到榻上。美娘只是身軟乏力,但還沒有完全喪失意識,她清楚感受到他在脫她的衣裳裙衫。

    謝安平把美娘剝得精|光,掰開她的櫻桃小口,喂了粒什麼東西進去。很快,美娘覺得渾身發熱,唇角溢出情不自禁的嬌媚哼吟。謝安平又把黃鶯弄出廂房,關好門走回來,寬衣解帶脫得赤|條條的,然後爬上美娘的身子。

    他嘟著嘴在美娘香腮親來親去,就像得到一件心儀已久的玩具,把她從頭到腳摸了個遍,愛不釋手。

    美娘努力維持著一絲清醒,搖著頭喃喃道:“不要……不要……”

    謝安平抬起美娘一只玉腿兒,拿賁張頂在芙蓉竅的入口,得意道:“你跑啊,看你跑不跑得出爺的手掌心。”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14 AM

12、玉生露威逼利誘

    美娘用盡了力氣也只是勉強抬起綿軟的手臂,她想反抗,可手掌落到謝安平身上卻變作挑逗邀請。

    她吃了什麼?全身的感覺怎麼這樣奇怪?

    謝安平已經開始進攻了。

    他貼著她嫵媚的臉蛋兒,舔舐過美麗精致到極致的眉梢眼角,咬著她耳朵說:“嬌嬌,你嘴兒裡含著的那個叫玉生露,知道為什麼叫這名字麼?嗯?”

    他一挺腰,撞進了她的身體。

    美娘在灼熱中被撕破,她略微痛苦地哼了哼:“呃……”

    有些疼,但並非不能忍受,而且很快撕裂的感覺就被另一種異樣取代。他的腫脹撐得她難受,但她的身體似乎正在努力適應,產生出一些甘露緩解這樣的痛楚。

    玉生露,玉徑生露,為的是讓禽獸更好地侵犯她。美娘只恨自己身陷昏聵之中,不能狠狠給這廝幾耳光,大罵他的無恥。

    而謝安平發出一聲極為滿足的喟歎。

    “唔——”

    他的手握住美娘翹起的雪峰使勁搓弄,俊秀的臉龐浮起情潮紅暈,風流卻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罩上一層薄霧欲|色,映出身下美娘玉體橫陳嬌艷欲滴的媚態。他用力挺腰撞擊,享受著她青澀又甘甜的初次承歡。

    美娘渾渾噩噩,意識在頑強地反抗,可身體只能微微擺動頭顱,斥罵的話也宛如媚語撩撥心扉:“不……不……”

    謝安平喘著粗氣停下來,俯身去含美娘的唇:“怕疼是不?那爺慢一點。嬌嬌你真緊,爺差點又要丟人了……哦哦!”

    美娘想翻身掙脫,卻不自覺牽引了尚在體內的那玩意兒,惹得他一驚一乍地叫。

    “行啊你,給爺玩兒起手段來了!”

    謝安平彎腰咬住一只圓潤軟雪,吮砸一會兒又去吃另一只,唧唧有聲的。美娘敏感的櫻紅被他用牙齒咬扯挑撥,喉嚨發出細細的吟喚,雙腿之間的濕熱感愈發濃厚。

    “嘿嘿,知道爺的厲害了吧。”她身上發生的哪怕一絲變化都能讓謝安平感受到,他就像打了勝仗的將軍,得意道:“你想讓爺丟盔棄甲,哼,爺豈會這麼沒用。”

    他懷著種類似於要一雪前恥的心情,變本加厲地在美娘身上折騰。美娘受藥性驅使反抗不了,連咬舌自盡的力氣也沒有,只能被他撞碎了骨骸,在嚶嚶泣泣中幾度沉浮。

    前面後面、左側右側、抬著腿蜷著腿,又或者被那廝扯著腳腕子架在肩頭……美娘數不清謝安平折騰出多少花樣,也不知道過去多少時光,她只曉得來清水庵的時候午時剛過,而現在,透過窗稜能看見一彎細細的月亮。

    藥性漸漸散去,美娘神智恢復清明,她試著蹬腿抬手,頓時腿根撕裂的劇痛鑽心入腑,疼得她險些掉淚。美娘咬著唇坐起來,發現身上搭著謝安平的衣裳,她撥開禽獸的氣息,看見榻上散落著點點猩紅,混雜著惡心的濁白。

    兩只腿幾乎閉不攏,腿間還殘余了羞恥的黏膩感,美娘的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心如死灰。

    竟然就這樣被那廝糟蹋了!

    她轉眼看見針線簍子裡放著把剪刀,於是挪過去想拿到手中。

    往心窩子一刀戳下去,應該很快就能死,而且不會疼太久……美娘這般想。

    “嬌嬌,你想干嘛?”

    美娘的手還沒碰到剪子,謝安平不知從哪裡鑽出來,一把擒住她的手。他挑挑眉毛:“你最好告訴爺你是想做針線,不然爺……呵。”

    這廝精明得很,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說的話也威脅味兒十足。可是美娘不理他,奮力甩開手腕,執拗地要拿到剪子。

    她連死都不怕了,還怕這禽獸的威脅麼!

    別看謝安平斯斯文文的,手勁卻大得可怕,他稍微一使勁兒,美娘就被扯過去跌進他懷裡。他低頭親吻美娘,嘻嘻笑道:“反正你已經是爺的人了,別扭個什麼嘛,使點小性子就得了,甭動不動拿死威脅爺,爺不喜歡。”

    美娘不肯讓他親,掙扎著罵道:“你這禽獸!混蛋!放開我!”

    兩行熱淚滾滾流下。

    謝安平見她哭就煩躁,忽然把臉一沉,捏著她下頷道:“爺要你生就生,要你死你就死。現在爺不准你死,你就想都別想!”

    美娘抽泣著說話,語氣諷刺:“侯爺怕是高估自己的能耐了,都說活著難,難道想死還不容易。”

    謝安平露出寒森森的笑意:“在爺的手下死可比活著難多了。知道金吾衛都是怎麼審犯人的?先打斷犯人手腳,防止他伺機自殺,再把人放進一個大酒缸裡做成人彘,他想咬舌就卸掉他的下巴,他要絕食就撬開嘴灌湯水進去……當一個人活得比畜生還不如,而且連自殺的能力也沒有,只能招供以求速死。嬌嬌你想想要是你這麼漂亮的人兒被泡在缸子裡,那模樣多可憐喲……”

    美娘聽了一陣反胃惡心,她捂嘴作嘔:“你……不是人!你為什麼這樣害我,干脆殺掉我好了!”

    她心想索性激怒謝安平,讓他動手給自己一個痛快,一了百了。

    “爺怎麼捨得殺你,你是爺的心頭肉乖嬌嬌。”哪知謝安平喜怒無常,忽然又笑了,摟著美娘親嘴兒,“爺才不是害你,爺喜歡你。”

    美娘氣得發瘋。這算哪門子喜歡?從他嘴裡說出這倆字簡直是侮辱!

    謝安平又在她身上毛手毛腳搓弄了一會兒,才舔著唇依依不捨地放開,他拿衣裳把她裹嚴實,對著門外喊道:“進來。”

    兩個姑子抬著浴桶進來,後面還有個送飯菜的姑子,美娘定睛一看,正是白天端茶給她的那位。她登時紅了眼睛,又恨又氣。既恨出家人竟然為虎作倀,又恨自己不知怎麼招惹上了謝安平,被他如此算計。

    姑子把東西放下就出去了,謝安平蹭著美娘臉頰:“乖嬌嬌你換身衣裳陪爺吃飯,吃飽了有力氣咱們才好干別的事兒。”

    美娘不理他,咬牙坐在那裡像木頭人似的,打算頑抗到底了。

    謝安平的脾氣委實不好捉摸,他也不介美娘的不識好歹,而是動手扒掉她身上的遮掩,眼睛盯著那處私密地方吹了聲口哨。

    “爺幫你洗?”

    ……她又不是失心瘋了!

    美娘用力搡開他,撐著酸痛的肢體坐進浴桶,破皮的地方一沾到熱水,眼淚就吧嗒吧嗒掉了下來。美娘怔怔兒看著淺淺的水,想象這是一汪清潭,跳下去沉在潭底的話,大概能洗掉身上的污穢罷……

    謝安平走過來從後面按住她肩頭,手掌下滑逮住美娘胸前兩團豐盈褻玩。美娘就像突然認命了一般,任他為所欲為,只是依舊不說話。謝安平玩兒得袖子都濕了才收手,甩甩水珠笑道:“想通了就好,待會兒吃點東西,爺還要好好疼你呢。”

    他把美娘獨自扔在屋子裡,然後掀開一道門縫鑽出去。美娘的手指摳緊了浴桶邊沿。

    等他走了,她就一頭撞到牆上去……

    “乖嬌嬌,你千萬要好好的。”哪知謝安平回眸一笑,“不然萬一你要有個三長兩短,你哥你娘活著也沒意思不是?”

    美娘一怔,抬眼望去卻只見到謝安平囂張的後腦勺,然後砰一下,他把她關房裡了。

    她如今的境況,大約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美娘掩面大哭起來,絕望得連死也變作了奢想。

    謝安平走出廂房伸了個懶腰,跨出庭院找到姜參事。

    他對姜參事道:“你派個姑子進去伺候,給爺看著她,她要是少了一根汗毛,爺就踏平這破庵子。”

    姜參事趕緊指揮那端茶的尼姑進廂房,然後問謝安平:“侯爺,您要回城了嗎?”

    謝安平擺擺手:“不回,先在這兒住幾日。”

    姜參事問:“那我叫師太收拾幾間廂房出來。侯爺,其他人都好辦,可是尤家有個小丫鬟……”

    謝安平滿不在乎地說:“你想法子安置。那個叫溫什麼的王八羔子拿下了沒?”

    姜參事道:“已經抓進牢裡了,等著侯爺回衛府再審。”

    “叫兄弟們好好招呼他,敢搶爺的心頭肉,哼,剝他三層皮再說!”謝安平得意洋洋,“一想到他在牢裡半死不活的,而爺溫香軟玉在懷……真痛快!”

    不愧是上京一霸。姜參事暗暗搖頭,對謝安平這等做法還是略有微詞:“其實侯爺,您大可以先把尤姑娘納入府中,委實不必……這樣,姑娘家遭了這些手段,也許會心存芥蒂,對您……也就不那麼容易親近了。”

    他說得很委婉,提醒謝安平別因為太霸道蠻橫而讓美娘記恨上。謝安平卻一副“你懂個屁”的表情,嗤鼻道:“胡說八道,爺的嬌嬌跟爺好著呢,她喜歡爺。”

    他眼眸微瞇仿佛在回味什麼美妙的事,抿著嘴輕輕地笑:“她就是喜歡爺,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她對爺一見鍾情。”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14 AM

13、與禽共枕夜半殺

    尼姑進門服侍美娘吃飯,被美娘趕了出來,這姑子滿面難色地走到謝安平跟前:“大人,姑娘她不肯吃。”

    謝安平走過去倚著門,朝裡問話:“嬌嬌,你怎麼不吃東西?”

    嘩啦——

    從裡面扔出一堆杯盞,灑出來的湯水差點燙死謝安平。

    美娘帶著哭腔喊道:“放我走!”

    還好謝安平機敏,一側身堪堪避過,他不要臉地說:“天都黑了走什麼走啊,今兒就在這裡歇,爺陪你。”

    誰要你這禽獸陪了!

    美娘又氣又惱,倒是不想尋死了,只求速速擺脫這廝,她哭道:“你讓我回去,我不想在這兒……黃鶯,你把黃鶯弄哪兒去了?把她還給我!混蛋……”

    那姑子站在一邊臉色青白,就怕這魔王發火殃及他人。

    謝安平倒是不怒不急,而是貼著門縫喊話:“乖嬌嬌,你只惦記那小丫頭,對著爺卻視而不見,爺會吃醋的。快哄爺一個,不然爺要生氣了。”

    他說話總帶著一種小兩口吵架調情的感覺,好似這都是美娘發小脾氣使性子,完全無傷大雅。

    “……醋死你算了!”

    美娘覺得這廝簡直無法理喻,跟他講話就是對牛彈琴。她干脆不理他了,傷心伏在榻上,一個勁兒地掉淚。

    走又走不了,逃也逃不掉,死還不能死,不然天曉得這魔障會使出什麼陰招來對付她娘和她哥……美娘就像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淵,四周築起高高的壁壘,她仰頭望不見一絲亮光,唯一的出路卻是謝安平伸來的魔掌。

    謝安平站在外頭笑,心裡甜滋滋的:“嘴上不在乎心裡就在乎,嬌嬌你玩兒欲擒故縱呢?小磨人精,看爺怎麼收拾你。”他摩拳擦掌推門進去,順便對那姑子道,“再去弄新的飯食來,快去快回,要是餓著了我的嬌嬌,爺一把火燒了你家菩薩。”

    那姑子嚇得雙腿打顫,忙不迭收撿起碎片,一路小跑回廚房了。

    美娘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冷不丁一具身軀從後面壓上來。

    謝安平進來就瞧見美娘伏在榻上,身上穿著藕絲對衿衫,薄薄的貼在背上,勾勒出花枝般的軟腰。她才洗浴過,烏雲般的鬢髻松松散散,添上一份慵懶嬌媚,而且這節骨眼她才沒心思好好穿戴,故而素紗裙子的裙擺也沒理好,不經意露出一截滑溜溜的小腿,還有一雙嫩白小足。

    謝安平被這副香艷場景勾得邪火又上來了,他伏在美娘身上,不安分地手沿著她小腿兒一路向上。

    美娘驚駭,急忙轉過身想推開他。但她這點小力氣哪兒是謝安平的對手,謝安平只是把肩頭放下來,便壓得她動彈不了,他出口又是些下流話:“我的嬌嬌真是個知情識趣兒的妙人兒,你故意穿成這樣勾引爺,是怪爺剛才沒好好疼你麼?”

    這廝不止一次說她勾引他了,問題是誰腦子被驢踢了會想勾引他?!美娘抽出手打他,怒道:“你胡說!我才沒勾引你!”

    “嘿嘿,小妮子嘴硬。”謝安平笑得討打,一副“你的小心思我都懂”的表情,“那你底下怎麼不穿褲兒,不是等著爺干你是什麼?”

    說完他呼啦一下掀開美娘的裙子,手指探去摩挲她細膩軟嫩的腿根。

    “不穿就對了,省得還要脫,嬌嬌真聰明……嗯,滑不溜秋的……”

    美娘死命去捂裙子,恨得不行:“那麼髒的玩意兒,你叫我怎麼穿!不許看我!不許看不許看……”

    謝安平一怔,這才看向地上,發現她的小褲兒被揉成一團扔在那兒,上面還沾了些痕跡。他方才想起完事兒的時候隨手扯了塊什麼巾子來擦拭,原來是美娘的褲子。

    美娘惱他總是想當然地以為,趁他出神推開他坐起來,趕緊縮進牆角,雙手抱膝戰戰兢兢,防備地看著他。

    “就算這樣也不能說明你沒想勾引爺。”謝安平的臆測被推翻,有些不高興,不過他很快又來拉扯美娘,“性”致勃勃的樣子,“爺不管這些,爺就是想要你,爺還沒爽夠。”

    禽獸!錯了,恐怕禽獸都比這廝懂羞恥!

    美娘拼命反抗,揮手又踢腿:“我不我不!別碰我,滾開!”

    “大……人……飯飯、飯菜好了……”

    這時尼姑在外頭敲門,聲音顫巍巍的。謝安平這才暫時放過美娘,索性把她從榻上抱下來,吩咐那姑子:“進來放下。”

    那尼姑端著飯食進來,眼簾低垂只敢盯著腳下,根本不敢亂看,她抖著手把東西放下,得了謝安平一句“走吧”,就忙不迭跑了。

    謝安平抱著美娘過去:“嬌嬌,吃點東西。”

    美娘把臉別開,咬緊了牙關。

    看她這麼不配合,謝安平只是勾了勾唇,然後喂了塊點心進自己嘴裡。美娘一時沒在意,哪曉得他忽然扳過她的臉,捏緊了她的鼻子。美娘被憋得難受,遂張開嘴兒喘氣,謝安平就趁這功夫把臉湊過來,嘴對嘴把點心喂進她口裡。

    他把美娘下巴往上一合,手掌捂著她的嘴兒:“你這些小伎倆算甚麼,金吾衛的犯人絕食的多了去了,爺有的是法子喂飽了再抽鞭子。不許吐,吞進去!”

    美娘囫圇吞下點心,被噎得咳個不停。

    謝安平舔著唇表示滿意,指著玉筍湯道:“喝了。”

    美娘含淚垂眸不搭理他,又聽他說:“要麼吃飯,要麼跟爺睡覺,你選一樣。”

    ……

    美娘悲憤交加地端起碗。

    “這就對了。”謝安平在美娘誘人的臉龐上親了親,道:“先吃飯,吃完飯再跟爺睡覺。”

    美娘現在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她尋思著自己殺了這廝的機會有多大?他力氣這麼大,硬碰硬肯定不行,也許能趁他睡著一刀抹了他的脖子,然後她再自盡,只是不知道這樣的話會不會牽連家裡人……

    想著俞如眉和尤文揚,美娘眼眶又紅了。大哥這麼有出息,眼看著娘親也要熬出頭了,若是因她惹上什麼禍事,那她死也不會安心。

    還有那個君子,昨兒還暗暗希望他上門提親呢,現在……她已經配不上人家了。

    磨蹭到半夜,謝安平喊人來把廂房收拾了,點了一爐香,在榻上鋪了七八層墊褥,最上面擱一張白老虎皮,還掛起了銀鉤紗帳,硬是把樸素的庵堂廂房改造成桃紅香暖的女子閨閣。

    “過來。”

    謝安平坐在虎皮上朝美娘招手,美娘怯怯搖頭:“你先睡……”

    對於擺脫這廝她已經不抱幻想,現在她唯一所求的是能少受點折磨。

    謝安平把臉一沉:“爺叫你過來,不聽話是不是!”

    美娘不情不願地走過去,步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痛不欲生。謝安平高興地伸出手:“快點快點。”

    離謝安平一步之遙的時候,美娘被他拉住手腕,然後摟著摔在床上,軟綿綿的。謝安平抱著她親嘴兒,眉眼含笑地問:“你喜歡嗎?”

    他宛如寒晶的瞳孔居然充斥著一些天真期許,像個幼稚的孩童。

    喜歡什麼?

    美娘眼裡閃過迷茫和錯愕,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不管這禽獸說什麼,順著他總沒錯。

    “爺去年冬天獵的,好凶的畜生,差點把爺的膀子都抓掉了。爺親手剝了它的皮。”謝安平按著美娘的手要她摸軟軟的虎皮,“送給你。”

    她才不稀罕什麼白虎皮。美娘下意識就要拒絕:“我不……”但一對上謝安平陰沉沉的眼,剩下的話吞回肚子裡,她擠出一抹感激的表情,“謝謝。”

    謝安平抱住美娘在軟和的被窩裡滾了滾,尋了一個最舒坦的姿勢,在她頸窩蹭了蹭,呢喃道:“睡吧嬌嬌。”

    美娘提心吊膽地聽著他的呼吸聲漸漸變得綿長,試探著輕輕翻了個身,謝安平醒倒是沒醒,可手臂卻死死抱住不放,想鐵砸箍一樣捆著美娘的腰,美娘都有些喘不上氣了。

    美娘見他沒反應,徐徐松了口氣,她目不轉睛盯著這廝看了一陣,見他闔著眸子的模樣兒頗為俊秀斯文,玉面丹唇,跟畫兒裡的潘安走下來似的,怎麼就生了這副欺男霸女的性子!

    一想到自己被這廝壞了清白身子,美娘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她悄悄從袖子裡摸出塊碎瓷片兒,是早先趁人不備藏起來的,原本打算用來自盡,這會兒她決定先割斷眼前仇人的喉嚨再說。

    美娘緊張地吞咽了一下,渾身僵硬得像冰凍過,伸過去的手也隱隱發抖。

    再近一寸,只要一點點,馬上就能碰到他了……

    美娘盯著謝安平的喉結,緩緩把鋒利的瓷片靠過去,她已經想象得到他被劃破頸子,濺出來的血會如噴泉一樣。

    倏地一下,謝安平猛然睜開眼睛。嚇得美娘頓時縮手,瓷片瞬間戳入掌心。

    她不敢叫出聲,只是驚恐地睜大眼望著他。

    謝安平懶懶打哈欠:“嬌嬌你不睡在干嘛呢……”他視線落在她緊握的小粉拳上,唇角溢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你拿了什麼?給爺瞧瞧。”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15 AM

14、手中傷糊弄敷衍

    美娘心慌意亂,矢口否認道:“沒、沒什麼……”

    她本來就沒有殺人的膽量,被謝安平這麼一嚇,哪兒還敢割他的脖子?美娘愈發害怕起來,若是被這廝發現,他會不會拿對付犯人的手段折騰她?一想到將來要被砍斷四肢做成人彘放在酒缸子裡,美娘就覺得還不如咬舌自盡來得痛快。

    不行,萬一自盡不成,還是要落在這廝手裡,被他更凶狠地折磨凌|辱。

    美娘一張小臉兒愈發慘白。

    “沒什麼你怎麼還把手捏那麼緊?”謝安平可沒那麼好糊弄,他伸手去掰美娘的小粉拳,“張開給爺瞧瞧,你是藏了個什麼寶貝?”

    美娘把手背在身後,在亂成一團的腦海摸索出一條出路,她沖謝安平露出嬌嗔的表情,岔開話題:“侯爺您不睡覺,卻纏著要看妾身的手掌心,肚子裡打得壞主意當人家不知道呢。”

    她本來就生得妖艷,眼睛眨一眨,謝安平的魂兒都被勾走了。

    謝安平看見誘人的嫣紅小嘴兒近在咫尺,急吼吼湊過去含住:“你是爺肚裡的蟲子不成……你倒是說說爺在打什麼主意?”

    話雖如此,他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侵略的舌頭抵入口腔,美娘下意識閉緊了嘴,謝安平霸道地撬開她的牙關,絞著她的香舌廝纏,把她舌根都吮痛了。他雙手抓住她的衣襟用力一扯,裂帛之聲充斥耳畔,美娘頓覺胸脯涼颼颼的。

    “唔、疼!”

    當謝安平用膝蓋頂開美娘的雙腿,她蹙眉哼了一聲,委屈嬌軟的聲調更勾起了謝安平欺負她的欲望。

    美娘蜷起身子,怯怯的像只受傷幼鹿:“爺,妾身覺得疼……”

    她希望謝安平還殘存了一點點同情心,看在她遍體鱗傷的份上放她一馬。

    無奈的是謝安平這廝連良知都沒有,談何憐憫之心?

    謝安平強入進去頂了幾下,美娘就簌簌掉淚,她顫巍巍出聲:“輕點兒輕點兒……好疼……”

    “爺還不是疼,誰叫你這麼緊。”謝安平有些不甘心地放緩了動作,然後竟然開始數起數來了:“一、二、三……”

    他頂一回就數一下,美娘甕聲甕氣問:“你干什麼?”

    謝安平咧開嘴笑:“你猜爺今兒晚上可以數到幾?要不咱們打個賭,就賭爺一口氣絕不少於一千下。”

    這廝……

    美娘都找不到話來罵他了。

    她勉強扯了扯嘴角,違心道:“爺真厲害。侯爺,您能把燈滅了嗎?這麼亮妾身有些不習慣……”她故意側過臉去以示羞澀,實則眼角淚水嘩嘩流下,滿口銀牙幾乎咬碎。

    “行!”

    沒想到謝安平很爽快地答應了,撩開紗帳隨手扔了個什麼玩意兒過去,倏一下就滅掉了蠟燭,房間陷入黑暗。

    美娘終於能松開掌心,她承受著謝安平愈發猛烈的撞擊,須臾,悄悄伸手把瓷枕推下榻。

    “哎呀!”

    她的驚呼和瓷枕碎裂的聲音同時響起,謝安平趕緊摟住她:“嬌嬌沒事兒吧?”

    美娘道:“沒事……好像手心被割破了。”

    謝安平一摸果然濕漉漉的,他撕下衣擺的一角迅速幫美娘捂住傷口,然後迅速下床重新點燃燭火。

    謝安平找來藥和干淨的布巾幫美娘包扎,逮著她的手看了又看,面露疑惑:“怎麼一下就扎這樣深?疼不疼?”

    美娘害怕顯露端倪,咬住唇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她不著痕跡地瞄了眼碎瓷堆兒,發現有塊白色碎片格外顯眼,跟瓷枕的碎片格格不入。一抬眼發現謝安平也在盯著地上看,把美娘驚得不輕。

    她急忙拉了拉謝安平袖子:“爺,妾身沒事了,咱們快歇了吧。”

    好在謝安平很快挪走了目光,也沒有多問,歡天喜地的又跟她上了床。美娘正想肯定逃不掉接下來的折騰了,誰知他只是從後面抱住她不甘心地蹭了蹭,然後在她臉頰親了一口。

    “看你受傷的份上,爺放你一馬,快睡。”

    這廝轉性了?美娘很是意外,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這時只聽謝安平長歎一聲:“唉——爺才數到四百多,還差著六百,乖嬌嬌,下回干的時候你要給爺補上。”

    ……就知道他骨子裡是個禽獸!

    美娘閉上眼懶得睬他,眼不見心不煩。才認識謝安平幾天,她覺得自己的忍耐功夫已經可以成仙了。

    翌日,美娘去看了黃鶯,小丫鬟正睡得迷迷糊糊,喊也喊不醒。她生氣地質問姜參事:“你們把她怎麼了!”

    姜參事赧然道:“只是讓她吃了些迷藥,藥性散了就沒事兒了。小姐不必擔心。”

    美娘怒道:“有你們這樣的嗎?!動不動就給人下藥!虧你們還是官府中人,盡干下流胚子才做的事!”

    姜參事有些手足無措:“這這……是卑職不好,請小姐息怒。”

    美娘看姜參事一臉無奈,心想他也是看謝安平臉色行事,自己對他發火起什麼用?不消說她也知道,這都是那霸王的主意。美娘微微一歎,坐下來撫著黃鶯的額頭,道:“迷藥吃多了人會傻的,這麼機靈個小姑娘你們也忍心。把她交給師太們照顧吧,我會好好陪著侯爺的,這你總放心了?”

    姜參事點點頭,好心勸美娘:“侯爺做事兒隨性,姑娘只要處處順著爺,就好辦得多了。”

    姜參事喊來尼姑把黃鶯背走,美娘瞧著黃鶯離開,掩淚哽咽:“如今這樣兒,我不順著他還能怎麼辦……”

    在清水庵住了四五日,美娘每天都忙著應付謝安平,這廝好像沒正事一般,哪裡也不去,就天天來纏著她。最開始美娘還要哭要反抗,漸漸的她也就麻木了,任隨這廝動手動腳,又或者沒完沒了地折騰。

    這天天還沒亮,謝安平就被姜參事喊走,好似是有人找他。美娘睡在柔軟的白虎皮上,見他換了身對豸紫錦官袍,折回來摟住她親了個嘴兒。

    “乖乖等著爺回來。”

    謝安平一走,美娘就起身了,沾了這禽獸氣息的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待。她到庭院裡的石凳子上坐下,仰頭望著天邊晨星,覺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困牢籠的金絲雀鳥,被謝安平關在這裡玩弄,也不知何年何月他膩了會放了她。

    也許永遠不會有飛出去的那一天,他這種人一旦膩了,只會捏死玩物。

    其實這樣也好,至少她能死得安心,不似現在擔驚受怕的連自盡也不敢,生怕那魔王找娘親哥哥麻煩。

    “美娘——美娘——你在不在裡頭?美娘——”

    天蒙蒙亮的時候,美娘似乎聽見有人在喊她。她走出庭院問把守的衛兵道:“外頭是不是有人?你去看看。”

    謝安平和姜參事都不在,衛兵自然聽美娘指揮,只見他出去一會兒便領進個人來,美娘一看竟是尤文揚。

    她吃驚道:“哥?你怎麼來這兒了?”

    尤文揚見到她如釋重負:“我專程來尋你的,你只說清修幾日,卻連個訊兒也沒有,娘有些擔心,便遣我來看看。”他看著旁邊的衛兵疑惑道,“這裡是庵堂,怎麼會有官差在此?看樣子……是哪個衛府的?”

    美娘趕緊打圓場:“他們也是陪著人來進香的,好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女眷要捐資修繕庵堂,所以便調了些人馬保護。”

    尤文揚將信將疑:“這樣啊……咦?黃鶯呢?”

    美娘騙他:“黃鶯病了,由師太們照料,也是因為她病著,所以我才沒著急回去。哥我沒事的,你給娘說我再過幾日就回去。你快回去吧,國子監裡不是功課忙麼,你來回跑這一趟就耽擱了大半天。”

    她不想讓尤文揚知道自己的處境,變著法兒的攆他盡快走。尤文揚雖然覺得妹妹不大對勁,可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也就沒有太在意她的反常。

    “美娘,”尤文揚忽然壓低聲音,神色凝重地說道:“我還有件事兒要告訴你。”

    美娘略有不解:“什麼?”

    尤文揚眉頭緊鎖:“澄海他被抓了,官差說他是傷了彭金吉的凶手,因為他們在他房裡找到了行凶的匕首。”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16 AM

15、試勾引美娘違心

    美娘打發走了尤文揚,回到廂房愣愣發呆。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肯定是謝安平那廝搞的鬼,莫非是他聽到了什麼她與溫澄海的傳言?如果真被小侯爺惦記上,就憑他魔王般的霸道性子,還有收拾人的那些手段,溫澄海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美娘獨自垂淚,想不明白怎麼就招惹上了謝安平,更不知道他要如何才會放過她還有她身邊的人。她都已經委身在此服侍他了,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兀自哭了一會兒,美娘擦干淚水收拾心情,喚庵裡的姑子打水來梳洗,從頭到腳都精心地打扮了一番,等著謝安平回來。

    她從來就不是放不下身段的人,不過是對著個討厭的人說些違心話,討好討好他而已,這種事她從小到大做的多了去了。

    傍晚的時候美娘聽見庭院外頭有動靜,她估摸著是謝安平回來了,便破天荒出門去迎他。

    謝安平埋著頭大步往前沖,面滿怒色看起來心情不佳,正好有個衛兵迎面走來不慎擦著他的肩,只見他頓時勃然大怒,一腳飛踢過去把人揣在地上,拔出腰間佩刀就要砍。

    “狗東西,叫你走路不帶眼睛!”

    美娘嚇得捂住了眼。還好姜參事及時沖上去攔住他:“侯爺息怒!他也不是故意的,自家兄弟您就饒了他這回吧!”說完他趕緊沖跌倒的衛兵使眼色,“瞎闖亂撞的狗崽子,還不快滾一邊兒去!”

    那倒霉蛋忙不迭爬起來,一邊賠罪一邊捂著摔裂的屁股就跑了。

    謝安平咬著牙奮力一甩膀子,把姜參事撂出老遠,沖著邊上百多斤的石墩踢上一腳,憤憤罵道:“他媽的一群混賬玩意兒,都跟爺作對!”

    乓的一聲石墩子撞上牆壁,居然裂了。

    姜參事揉著發疼的胸口,喘著涼氣勸道:“侯爺,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當心氣壞了自個兒身子,要收拾他們還不容易,咱們尋個由頭把人弄進衛府,十八般大刑用上,不信審不出來。”

    “證人都死光了,皇上下旨放人,還審你個鳥蛋!”

    謝安平惱火的時候就要爆粗,他扔了佩刀一拳打上碗口粗的樹干,直接把一棵老柳橫腰打斷。

    “其實這壓根兒就不關您的事,是京兆府看守不力讓人鑽了空子,聖上也沒怪罪您,您就甭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了……”姜參事絞盡腦汁勸他,忽然看見美娘倚門站在那裡怯怯的,想到謝安平最近一心撲在她身上,便說:“侯爺,姑娘在那兒。”

    謝安平側過臉看向美娘,眼睛裡濃墨般的戾氣還沒散,瞧得她頭皮發麻。他沖美娘招招手:“過來!”

    美娘擠出僵硬的笑臉,忐忑地走過去,盡量表現得不那麼害怕:“爺您回來啦。”

    兩人相距不過半尺,謝安平一把把美娘扯進懷裡,摟著低頭狠狠親了個夠,這才揚眉吐氣舒坦不少。他見美娘緊緊闔眸睫毛顫抖的模樣,不禁笑道:“難不成爺是丑鍾馗,把你嚇得連看也不敢看?”

    美娘徐徐睜眼,伏在他胸口上說:“不是,妾身見爺剛才發好大的火,覺得……怪嚇人的。”

    謝安平哈哈大笑:“你放心,爺惱了誰也不會惱你,乖嬌嬌。”

    他還逗小貓兒似的捏了捏她的鼻子。

    美娘摸不准他心情究竟是好是壞,為溫澄海求情的打算也就暫時擱置在腹中,不敢貿然沖撞了這魔王。

    等到了晚上該就寢的時候,美娘比往常熱情了幾分,主動去幫謝安平更衣:“爺,歇了吧?”

    謝安平捉住她的手:“你先睡,爺還有點事兒。”他拿下身蹭了蹭美娘的身子,表示對她還是很有興趣的,然後一巴掌拍上她屁股,“去吧,爺待會兒來。”

    美娘趕緊道:“那妾身等您。”

    “不用,爺忙起來指不定多晚,你睡你的。”謝安平說完就出去了,美娘估摸著他要麼是去找姜參事談案子,要麼是使壞陷害忠良去了。

    美娘心裡有事睡意全無,她拿銀挑子挑了挑燈芯,然後坐在床頭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只見她拆了發髻脫掉羅襦,穿著粉絹小衣爬進床裡面,拉過被子蓋上,約莫是睡了。只是片刻之後,美娘忽然坐起來,從被窩裡伸出光溜溜的手臂,跟截雪白嫩藕似的,她手裡攥著脫下來的小衣,一股腦兒扔去了床腳,然後繼續回被窩裡躺著。

    趁那魔王在興頭上,吹吹耳旁風什麼的……應該有用吧?

    不是都說男人在床上的時候耳根子最軟麼。

    美娘打定主意要“勾引”謝安平達到目的。她想起前幾天自個兒被他強占了要死要活的,如今卻要想方設法引他上鉤,只能感歎一句——真真是造化弄人。

    一邊等著魚兒來,一邊腦海裡亂七八糟地想,沒多久美娘竟昏昏沉沉睡著了,直到一具略微冰涼的身軀靠過來她才驚醒。

    一來就毫不客氣地揉腿捏胸的色中餓鬼,除了謝安平沒人了。美娘迷迷糊糊翻了個身:“爺……”

    “你怎麼曉得是爺不是別人?”謝安平的手在美娘身上來回游走,嫌棄僅剩的肚兜褻褲礙事,粗暴暴地扯下來扔了。

    美娘強忍著不適,奉承道:“妾身怎麼會認不出爺呢,再怎麼都不會忘的。”

    這王八蛋就算化成灰她也認得!

    “嘿嘿,原來你這麼喜歡爺呀。”謝安平樂不可支,親暱在美娘臉頰吻來吻去,“爺也喜歡你。”

    以前兩人在一起,美娘是不回應也不反抗,如今她有求於謝安平,稍微主動了那麼丁點兒,刺激得謝安平又狠狠的多擺弄了她一回。

    完事兒以後,謝安平伏在美娘身上喘息:“嬌嬌你越來越、會勾人了,爺的魂兒都沒了。”

    美娘把手搭上他汗涔涔的背脊,嗔道:“明明是爺自己定力差,還要倒打一耙怪罪妾身,好不講理!”

    “小嘴兒怪刁的呀。”謝安平懲罰性的在美娘唇上啃了一口,見她春潮滿面嬌羞動人,便笑:“前幾天還對爺不冷不熱的,今兒怎麼忽然這麼好?”

    美娘咬著唇,珠貝般的牙齒在殷紅的嘴唇上留下輕微咬痕,她委屈道:“妾身都是爺的人了,不對爺好對誰好?就算以前怨您強勢了些,可這幾日朝夕相處下來,妾身知道爺是打心眼兒裡對我好,都說知恩圖報,飛燕尚懂銜草結環,更何況人了。爺對美娘如此用心,美娘自然也不會辜負爺的。”

    美娘哄起人來一套一套的,謝安平頗為受用,他大喇喇把美娘往懷裡一摟:“這話說得中聽,好好跟著爺,包管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爺真好!”

    美娘歡喜地撲上他胸膛,暗地裡翻個白眼。呸!誰稀罕你那倆臭錢!

    謝安平看著她光滑瑩潔的背部就在跟前,手又開始不規矩了,摸來摸去漫不經心地問:“聽人說你哥今天來過?”

    美娘正巴不得他提這茬,聞言撐起身子,受驚小鹿般惶恐不安,垂眸道:“是……您要是不喜歡我見他,我以後就不見了。”

    謝安平覺得好笑:“我哪兒能不讓你們親兄妹見面,他是你哥又不是別的男人。”

    美娘從這句話裡捕捉到兩個重要信息:第一,這廝不干涉他們兄妹間的事兒;第二,見哥哥行,見其他男人就絕對不行!

    “呆愣愣的想什麼呢?你哥來找你有事?”

    美娘回神:“也沒什麼事,是我娘惦記我讓他來瞧瞧。對了,妾身兄長說金吾衛已經抓到打傷彭家公子的真正凶手了,侯爺,是真的嗎?”

    她“隨口一問”,仿佛真的是不經意地想起這話。

    謝安平卻瞇起眸子,饒有興味地說:“是抓了個疑犯,也是國子監的學生。你哥沒給你說是誰?”

    美娘一襲純真無辜的表情:“說是說了,可我忘了他名字。爺,那人是誰?”

    謝安平緩緩啟唇:“溫、澄、海。你不認識他?”他似笑非笑地望著美娘,眸光瀲灩甚是風流。

    “原來是他啊,其實也談不上認識,見過一兩次面罷了。”美娘毫不在意的模樣,無所謂道:“只要哥哥是清白的就好,其他人關我什麼事兒,侯爺您說對不對?”

    她表情淡然,手心卻悄悄攥了一把汗。她想起了小時候無論是什麼東西,只要她表現出喜歡中意,王文淵就會拼命搶過去毀掉,漸漸的她懂了,東西本身並不重要,她的在意與否才是王文淵所看中的。所以到後來她越是喜歡的東西就越是放在心底,不輕易表露出來。而對付謝安平也一樣,喜歡一定要裝作不喜歡,否則她將永遠失去在乎的那個人。

    謝安平這下真的舒坦了:“對!嬌嬌說什麼都是對的,來給爺香一個。”

    美娘乖巧湊過去在他唇角落下親吻,隨即有些憂愁地說:“爺,妾身長久住在這裡也不是個辦法,我哥今天都來催了……您看是不是想個什麼法子……”

    謝安平嗤道:“多大個事兒,明天爺先送你回家。”

    美娘詫異:“我能回去?”這廝不是把她軟禁了麼,還會放她回家?!

    “怎麼不能回去,你爹娘不是還在府裡頭麼。”謝安平一副“你大驚小怪”的表情,隨即嫌棄地說:“一群禿子住的地方,飯菜也沒油水,爺嘴裡都淡出鳥來了。若不是你說要在這兒清修幾天,這破旮旯八抬大轎請爺爺都不來,哼。嬌嬌,爺可全是為了你啊。”

    ……謝安平你這混賬!

    美娘險些被這廝氣得噎死。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18 AM

16、喊捉賊各有心思

    後來美娘就回了王家,過了兩三天,聽尤文揚說一方面國子監祭酒出面疏通,而金吾衛其實也證據不足,於是溫澄海被放出來了,性命無虞,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美娘不敢表露關懷,只得借尤文揚的手送了些吃穿東西過去,連傷勢如何也沒敢多問。

    很多人很多事她只能放在心底,向來如此。

    再後來謝安平就沒再找過她,不過錦繡莊的裁縫上門量體時帶了話來,道小侯爺離京辦事兒,等他回來再行相約。美娘起先還以為這廝已經玩膩了把她拋諸腦後,還在暗自欣喜,聽了這話以後又恨又氣,又開始過上了提心吊膽的日子。

    果然,他回來的頭一件事就是折騰她……

    涼水浸冷了身體,連著鮮活軀體裡的那顆心也冷冰冰的。美娘一個激靈從往事中回過神來,發覺涼風打屏風後面灌進來,吹得她身上都起了層細雞皮疙瘩。

    美娘不想讓人發現身上的異樣,於是匆匆從浴桶裡起來,拿巾子擦拭干身體,披了件兒衣裳去關窗戶。

    “這櫻桃粗心大意的……”

    繞過四彩牡丹繡屏,只見後邊兩扇長方形的雕花窗戶中間虛開一道縫兒,插閂不知哪兒去了。美娘自言自語數落了櫻桃一句,遂伸手去拉攏窗戶。

    身後突然咚的一聲。

    美娘回頭一看,瞥見一道黑影從屏風邊掠過去。

    “啊——”

    美娘嚇得驚叫起來,黑影迅速繞過屏風,打開房門一溜煙兒逃了。美娘捂著胸口驚魂未定,大喊道:“來人!來人——”

    黃鶯聽到動靜最先趕來,只見房門大開,浴桶邊踩腳矮凳被踢翻在地,留下一灘水漬一直延伸到屋外。而美娘衣衫不整地躲在屏風後面,聽到腳步聲探出腦袋來觀望,小臉兒慘白看樣子是被嚇壞了。

    “是黃鶯嗎?”

    黃鶯道:“姑娘您怎麼了?”

    握著黃鶯的手美娘才踏實了一些,她道:“有賊跑我房裡來了,還偷看我洗澡,你快去讓小廝們把門守住,再通知老爺太太,一定要把那賊給我逮出來!”

    其實她也沒看清黑影的模樣,只依稀記得從身形辨認應該是個男人,穿著深色的衣裳,衣料好像是緞子的,似乎還不差。她這房裡又沒金銀財寶,一個打扮得體的男人大晚上跑這兒來,打的什麼主意再明顯不過了。

    黃鶯答道:“誒,我這就去。姑娘,我喊櫻桃過來伺候你更衣。”

    “你快去吧,我自己收拾。”

    美娘一直緊緊捂著衣領,等黃鶯走了她趕緊翻出衣裳來換上,把全身的愛痕遮得嚴嚴實實。

    遭賊的事兒很快傳遍了闔府上下,家丁們把門堵死,在府裡逐地兒搜查,沿著那賊留下的水漬腳印尋到了花園裡,然後把花叢翻了個底朝天,卻沒捉到人。

    王金桂也出來了,站在園子裡叉腰吼:“再搜!定要給老娘把那小毛賊揪出來,敢偷到咱家頭上,他皮癢欠抽!”

    “美娘,你怎麼樣?”尤思仁關心美娘,見她氣色不太好,便問:“那賊傷到你不曾?”

    美娘搖頭:“不曾傷我,他見我發現便逃了,但我嚇壞了。”

    王金桂湊過來問:“看清楚長什麼樣沒?要不就報官,讓官差來捉。”

    尤思仁不允:“報什麼官。一來府裡丟了些什麼財物還不清楚,貿然驚動官府說不過去,二來此事鬧大了有損美娘名節,就這樣罷,以後在美娘這裡多派兩個守夜的婆子。”

    王金桂翻了個白眼,不滿道:“就算丟了銀子也不是你的銀子,你又不心疼,當然用不著報官。行了,我叫他們再找找,實在找不到也只得作罷。”

    美娘抿唇回憶瞥見的那一眼,覺得蹊蹺:“說來這個賊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王金桂大驚:“難不成府裡出了內賊?!不行不行,這下非得報官了!”

    尤思仁趕緊拉住她:“好了好了,別說風就是雨的,等底下人回話了再說。”

    家丁們又把花園搜了一遍,之後回來說還是沒找著人。

    尤思仁納悶:“奇了怪了,按理說跑不出去才對……你們所有地方都搜過了?”

    家丁道:“都搜過了,只有二少爺的院子沒進去,因為那邊說二少爺已經睡下了,小的們不敢去打擾。”

    王文淵會這麼早睡覺?他不去外頭尋樂子?

    美娘越想越覺得蹊蹺,扯著尤思仁耳語:“爹,是不是二哥帶了什麼人回來?您也知道他一天在外結交的都是些狐朋狗友,我怕……”

    王文淵不學無術吊兒郎當尤思仁能忍,但結交損友引狼入室,竟然禍害到自家妹子身上來了就決不能姑息。尤思仁怒不可遏:“府裡出那麼大事虧他還睡得著!去把那混賬家伙綁來,我要親自問他!”

    不消半刻鍾,睡眼朦朧的王文淵被帶到尤思仁跟前,只見他穿著中衣像才從被窩裡爬起來,打著哈欠問:“爹什麼事啊……大晚上吵人睡覺,真煩。”

    尤思仁一見他這樣子就火大,恨鐵不成鋼地說:“你還睡!府裡遭賊了你知道不?你妹妹差點被賊人害了!”

    “啊?遭賊了!”王文淵吃驚,瞌睡都被嚇跑了,“妹妹沒事兒吧?那賊捉住了嗎?”

    尤思仁氣不打一處來:“捉住了我們還能在這兒,早去官府了。我問你,你有沒有帶什麼朋友回家?”

    王文淵道:“沒,您不是不喜歡我那些朋友麼,我都不讓他們上家裡來的。”

    家丁朝著尤思仁搖搖頭,示意沒有在二少爺院子裡發現其他人,王文淵講的是真話。

    尤思仁臉色這才好了許多,口氣也緩下來:“你住的離花園最近,可曾聽見什麼動靜?”

    王文淵不經意地看了美娘一眼,視線剛好落在她脖頸隱隱露出來的紅痕上,聞言他飛速挪開目光,斬釘截鐵道:“沒有,我睡著了,什麼也沒聽見。”

    “好了老爺,怎麼跟審犯人似的,文淵說沒有就是沒有,難不成他還會幫著外人禍害自家人。”王金桂看不下去寶貝兒子被這般質問,出言袒護,然後對王文淵說:“行了你回去睡覺吧,明天早點兒起來念書。”

    “孩兒告退。”王文淵朝著倆長輩鞠了一躬,起身時瞟了美娘一眼,美娘剛好對上他的視線,不覺愣了愣。

    他怎麼這樣看她?這眼神……有些古怪。

    美娘還沒回神,王文淵已經轉身走了,伸著懶腰哈欠連天:“唔……困死了……”

    賊人沒捉到,府裡的財物也不曾丟失,此事最後不了了之。美娘在黃鶯和櫻桃的陪伴下回了閣樓,收拾收拾便睡下了,外屋多了兩個婆子值守。

    而王金桂和尤思仁回房後又討論了一陣。

    王金桂問:“老爺,今晚的事兒您怎麼看?”

    尤思仁脫去褐紗褶子,道:“要麼就是這賊神通廣大,飛簷走壁地逃了,要麼就是府裡出了內賊,就這麼簡單。”

    王金桂聽言,卻神秘地笑了笑:“我瞧可不止這麼簡單。”

    尤思仁一怔:“此話怎講?”

    “老爺我問你,美娘今年多大了?”王金桂卻不忙說道,而是問了這麼句話。

    尤思仁沒好氣道:“美娘比文淵小一歲,文淵都滿十七了,你說美娘多大?”

    王金桂笑道:“美娘是去年及笄的,今年底就滿十六歲,按理都該嫁人了。”

    尤思仁道:“急什麼,十八歲出嫁也不遲,咱們就這一個女兒,多留她在家住些日子不好?”

    “問題是你想留,可留不留得住呀?”

    王金桂別有深意地這麼一說,到把尤思仁說得心生警惕:“你什麼意思?”

    王金桂肚子裡盤算一大堆,這時便偎上尤思仁肩頭,好言好語說道:“都說女大不中留,老爺您想,美娘這個年紀正是愛嬌愛俏的時候,她小女兒家看了詩書聽了戲文,見到些描寫才子佳人兩情纏綿的東西,難免不生心思。今晚上動靜這麼大,我們找了半宿都沒找到那個賊,而說看到賊的只有美娘一人,我說句不中聽的話,萬一這賊其實不是賊,其實是受邀而來呢?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什麼的……不是不可能的呀。”

    尤思仁一聽斷然否定:“不可能,美娘不會這麼不懂分寸。”

    “好好,就算不是美娘的主意,但老爺您說句良心話,就憑咱家美娘這模樣兒,出去轉一圈兒得粘掉多少人眼睛!難保沒有一兩個心思活絡的後生被迷得神魂顛倒,妄圖做些偷香竊玉的事情來。”

    尤思仁沉吟:“這……確實有可能。但襄王有意神女無心,他們打著壞心思是他們不該,不是美娘的錯。”

    王金桂笑道:“當然不是美娘的錯,但您能說跟美娘一點干系也沒有?老爺,兒女終究是大了,你能留他們一時,難道還能留一世?按我說,趁著美娘年紀正好,趕緊給她說個門當戶對的好親事,把她風風光光嫁出去,你我也省得再操這份心。”

    尤思仁被她說得還是有些動心,不過他心裡捨不得美娘,倒頭睡下翻了個身:“這些以後再說罷,睡了。”

    王金桂見他像塊頑石不為所動,悄悄啐了一口,然後吹熄了蠟燭。

    夜深人靜的時候,王家眾人都在熟睡之中,唯有王文淵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唉——唉——唉!”

    只見他左右翻滾了一會兒,索性撲騰坐起來,懷抱被子愣愣發呆。

    不敢閉眼,一閉眼那種香艷的場景就會不自覺冒出來,占據他所有的腦海,讓他熱血沸騰。

    可是就算睜著眼,他的心思也會不受控制一般,自然而然就要去想。

    妖嬈的臉龐,細膩的肌膚,瑩白的胸脯,纖軟的腰肢……還有不該在她身上出現的痕跡。

    王文淵慣常在花街柳巷廝混,一眼就認出那些是什麼樣的痕跡。只有經歷過激烈的歡愛,才能留下這樣濃墨重彩的愛|欲印記。

    今晚他不是存心想偷窺,他只是想去嚇唬一下這個小妮子,誰叫她白天使壞,讓他喝下吐了口水的粥飯。哪曉得卻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

    王文淵有些口干舌燥,小腹下那股火氣騰一下竄上來,惱得他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她是你妹子!不能想!”

    可是理智歸理智,他卻在心裡某個齷齪的地方悄悄幻想如果能把她抱在懷裡壓在身下……該是何等銷魂?想著想著他又會產生一個更深的疑惑,到底是哪個男人占有了她?

    越想越睡不著,王文淵干脆起來,從床底下翻出一套深色衣裳,躡手躡腳抱到後院,扔進火盆裡點燃燒了。

    夜火魑魅,影子落在他臉龐上,寒惻惻的。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19 AM

本帖最後由 a6360650 於 2016-1-21 01:19 AM 編輯

17、登門訪有驚無喜

    隔天美娘就病了,想她白日起先被謝安平折騰狠了,晚上又泡在水裡著了涼,還被賊人一嚇,內外受創之下,便病得下不來床了。府裡請了大夫來看,只說是風寒受驚,開了兩幅祛寒的藥,叮囑好生休養。

    黃鶯熬了藥端來喂給美娘,美娘小口小口喝了,蜷縮回被窩裡昏昏沉沉地睡去,身子不甚舒服,但心裡卻稍微松了口氣。

    如此總算能清靜幾日了罷,那廝應該暫時不能找她麻煩了。

    一想到這裡,美娘就巴不得這麼一直病下去,黃鶯再端藥來她就設法推脫,總是喝半碗倒半碗。所以七八日過去了,她的病還“沒好”,養在閣樓足不出戶。期間錦繡莊的人來傳過話,說又到了一批上好的料子,請美娘過去挑,美娘讓黃鶯打發了來人,自己壓根兒不露面,對能夠把謝安平搪塞回去感到竊喜不已。

    不過她還是低估了謝安平魔王般的性子,她不出府見他,他就不會打上門來?

    這天清早,王家的大門被敲得都快倒了,房梁灰塵簌簌掉下來,守門小廝揉著眼去開門。

    “誰啊……來了來了!”

    大門一開,只見外面立著一名高個兒的年輕武官。小廝狐疑打量來人,問:“您找誰?”

    武官正是姜參事,他道:“你進去通傳一聲,永嘉侯前來拜訪貴府尤大人。”

    小廝一聽咂舌,說話都結巴了:“侯侯侯……侯爺?”他的目光越過姜參事,落在後方站著的男人身上。

    此人玉面俊秀唇紅齒白,看起來斯文貴氣,不是謝安平是誰?謝安平見門開了大步過來,徑直跨過門檻,絲毫沒有作客的樣子,倒像他才是主人似的。

    “你家主子不是請爺來喝茶麼,現在爺來了。”

    王金桂在洗臉,周媽慌慌張張從外頭鑽進來,結結巴巴道:“來、來了……人來了!”

    王金桂拿指甲挑著水裡的玫瑰花瓣,嫌惡地瞅了周媽一眼:“什麼來不來的?一把年紀了還說不清楚話,白吃幾十年的干飯。綠竹,今兒的玫瑰怎麼不新鮮,一點香味兒都沒有!”

    綠竹趕緊道:“定是那群丫頭偷懶用前幾天摘剩的花瓣子充數,奴婢這就去園子裡摘好的來。”

    王金桂今天仿佛心情不錯,出人意料地沒找綠竹麻煩,她打著哈欠道:“唔……算了,先過來給我篦發。”

    周媽見她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急得跺腳,捋順了胸口的氣,方才說清楚:“什麼花瓣子都放一邊兒去吧,太太您快出去迎客,小侯爺來了!”

    蹦噠一下王金桂的指甲都折斷了,她瞪眼驚呼:“你說誰來了?!”

    周媽急得直拍大腿:“小侯爺還能有誰?金吾衛的謝大人!幫大少爺脫罪的那位!”

    “哎喲喂你們還愣著干嘛,快去把人請進來上茶啊!”王金桂站起來就要往外沖,綠竹拿著篦子在後面追:“太太您還沒梳頭呢——”

    王金桂在院子裡站著讓綠竹整理儀表,嘴巴像放炮仗一樣喋喋不休:“快快!讓個人去國子監把老爺請回來,還有二少爺,讓他收拾齊整趕緊出來見客。你們吩咐廚房今兒有貴客,讓他們把手藝都拿出來,有什麼好的都弄上……周媽,庫房的鑰匙給你,你去取最好的鹿茸翅鮑來用,對了!還有我上回買的新茶,那綱子寸金,也拿出來泡給侯爺喝!別杵在這兒了,該干嘛干嘛去,都給我利索點兒啊!要是怠慢了小侯爺,看老娘不扒了你們的皮!”

    這廂雞飛狗跳忙得不可開交,那廂謝安平被小廝恭恭敬敬引進門,請上主位坐下喝茶。

    可謝安平就不是來喝茶的,他問奉茶的小廝:“你家主人呢?”

    小廝答道:“老爺一早就去了國子監,太太馬上就來,請侯爺稍等片刻。”

    “爺坐不住,你家花園子在哪兒,爺去轉轉。”

    小廝哪兒見過這樣反客為主的人,但礙於對方身份他又不敢拒絕,唯唯諾諾答允了,把謝安平帶著去了後花園。

    雖然王家的花園還沒侯府一塊旮旯角大,但還算打理的精致。謝安平意興闌珊地看著花花草草,一路指著問東問西:“那裡是什麼地方?”

    “回侯爺的話,那裡是老爺的書房。”

    “哦,那兒呢?”

    “是二少爺住的院子。”

    “你家有幾個少爺幾個小姐?”

    “兩個少爺一個小姐,大少爺住在國子監不常回來,小姐住在那邊的閣樓,就是竹林後面露出一角屋簷的地方。”

    小廝老老實實回答問題,甚至還指給謝安平看美娘住的地方。

    謝安平的風流眼裡聚起笑意:“明白了。爺有些口渴,你去給爺端杯茶來。”

    等小廝一走,謝安平摩拳擦掌,嘿嘿笑著對姜參事道:“你就在園子裡轉轉吧,爺去給嬌嬌一個驚喜。”

    “這……”姜參事凝眉還沒說出不妥,謝安平已經興沖沖往閣樓方向去了,姜參事扶額無奈。

    侯爺您真的不是去驚嚇別人姑娘嗎?

    閣樓之上,美娘早早就起來了,靠在窗邊的貴妃榻上做針線,尤思仁的壽辰快到了,她准備給父親做套鞋襪。剛才聽說府裡來了什麼貴客,前頭人手不夠,她這兒的婆子丫鬟都被喊去幫忙了,只留下櫻桃在廚房裡熬藥。櫻桃不像黃鶯那麼伶俐勤快,又懶又愛打瞌睡,這都一個多時辰了,叫她熬一碗藥都還沒送來,八成是又睡著了。不過美娘也不介意,反正那藥端來也是要倒掉的,沒有櫻桃在旁邊聒噪,她還樂得清靜。

    天氣漸漸熱起來,窗外榴花也開了,紅艷艷的煞是好看。美娘這些日子養病不出門,也就用不著細心打扮,晨起把頭發梳順挽個松松的髻在腦後,並不簪金戴銀,只是別一朵新鮮榴花在上面,倒把一張芙蓉面襯得愈發白淨細膩,勾魂眼的風情更甚。她素來怕熱,於是穿了條白紗鑲銀邊兒的裙子,薄薄貼在光溜溜的兩條腿上,上衣是絲織的碧色褙子,繡了兩枝薔薇在衣領,領口微開露出一抹嫩黃抹胸。

    美娘正在納鞋底,忽覺光線一暗,從窗戶裡翻了個人進來。

    “啊!”

    她急促驚呼了一聲,來人便捂住了她的嘴。

    “噓——別怕,是爺。”

    謝安平一躍而入上了貴妃榻,跟美娘擠在一塊兒,嘟著嘴去親她:“可想死爺了!”

    美娘的嘴皮子都要被他啃掉了,她費力推開謝安平,氣喘吁吁驚惶不安地說:“侯爺……您怎麼來了?”

    “想你了唄。”

    謝安平一貫毛手毛腳,看見美娘胸口的嫩黃色像花蕊一樣,回味起抹胸底下的兩只翹乳兒也如初綻花苞般曼妙柔嫩,於是粗魯扯開衣襟拉低抹胸,兩只狼爪子直接按了上去。

    他一手分別捉住一只又捏又揉,埋下頭去啃啃左邊又吃吃右邊,怎麼玩都玩不夠似的。美娘被他搓弄得直哼哼,很快就感覺到他那東西隔著褲子頂著自己,硬梆梆的。

    “爺、爺您別這樣……會被人發現的。”

    美娘推了推他,推不動。恨不得拿手裡的繡花針在這廝身上扎十萬八千個窟窿!

    謝安平把臉埋在她雙峰之間搗鼓,半晌才抬起頭來俊臉泛紅,眸底燒起一把火焰:“發現就發現,你是爺的女人,爺睡你天經地義。”

    這混蛋腦子裡除了淫|穢就沒裝點其他東西嗎!

    美娘氣憤不已,卻也知道跟謝安平硬碰硬沒好處,她捂著嘴咳了兩聲:“咳咳,侯爺,妾身病了……”

    謝安平正要脫褲子,聞言停下來,蹙眉不悅:“還沒好?這都病了好幾天了。”

    美娘“虛弱”地說:“妾身身子弱,這病也是反反復復的,一直不見好。侯爺,妾身今天恐怕不能伺候您了。”

    謝安平失望極了,興沖沖的臉立即像霜打的茄子般焉下來。他不甘心地貼著美娘頸窩蹭來蹭去:“可是爺都十天沒見你了,晚上睡覺你也不在,爺一個人孤零零的別提多難熬了……嬌嬌——乖嬌嬌——”他哼哼唧唧死纏爛打,手已經滑下去撩裙子了。

    這廝居然還有臉叫屈撒嬌!

    美娘只想一腳踹死他,忍著火氣賠笑道:“爺怕什麼,來日方長,咱們以後多的是機會相聚,等妾身病好了再服侍您不好嗎?現在妾身病怏怏的一身晦氣,爺應該當心千萬別染上了才對。”她按住謝安平的手,安撫性的在他手背摸了摸。

    “就干一次也不行嗎?就一次。”謝安平捧起她的手搓了又搓,黏在她身上廝磨,“嬌嬌,爺就是想干你!”

    干干干……干你個頭干!

    美娘想不通一個侯府出來的公子哥兒怎麼就學了滿嘴淫詞穢語。她秀眉微顰,“依依不捨”地搖了搖頭:“並非美娘不願伺候爺,實在是病情嚴重,如果這時跟爺……好,受了涼晚上發病起來愈加厲害,妾身怕以後都見不著爺了。難道爺希望這樣嗎?”

    “當然不!你是要陪爺一輩子的!”謝安平利索否定,不甘心地幫美娘拉攏衣襟,抱著她瞧了又瞧,略帶疑惑,“但嬌嬌你看起來起色還不錯,真的病得這麼厲害?”

    美娘趕緊偷偷拿針扎了指尖一下,十指連心疼得她臉色唰一下就變了,慘白慘白的,她扔了針捂住胸口,痛苦呻道:“真是說不得,這不又犯病了……爺、你讓開些,妾身喘不過氣了……”

    謝安平只好下了榻,端茶遞水不說,還守在旁邊拿手給美娘扇風,還是很關心體貼她的:“嬌嬌你覺得好些了嗎?”

    美娘撫著胸口:“嗯,好些了。侯爺您有事就先去忙罷,不用管妾身。”

    你這混球快滾快滾!滾遠了本姑娘的病不治而愈!

    哪知謝安平根本不理睬她拐彎抹角的逐客令,而是重新撲了上去,貼著她磨磨蹭蹭:“爺的事就是陪你,爺哪兒也不去。”

    ……

    美娘欲哭無淚:“爺對妾身真好。”

    究竟要怎樣才能擺脫這魔王,她都要被逼瘋了!

    謝安平低低地笑,撩開美娘後頸的秀發,嘴唇貼在那裡親吻,手臂從後環到前面隔衣摸上美娘的胸脯,那根討人嫌的玩意兒在她臀上戳來戳去,幾乎要把她裙子都頂個洞。

    美娘不舒服地扭扭身子,無奈道:“侯爺,妾身真的不能伺候您。”

    “我知道啊。”雖然不能剝光了眼前人弄個爽快,謝安平隔著衣服還是擺弄的很起勁,他撅著嘴抱怨道:“不能真刀真槍地干,難道讓爺過過干癮也不行嗎!”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20 AM

18、算命數弄巧成拙

    在貴妃榻上糾纏了小半個時辰以後,美娘看著濕了一塊的裙子,終於松了口氣。她胡亂把掌心裡的惡心東西擦掉,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子,然後准備下地。

    謝安平卻不滿意地哼哼兩聲,抱住她問:“你去哪兒?”

    這廝還好意思問?也不看看他把這裡弄得多髒!

    美娘堆起笑臉:“妾身去換身兒衣裳,然後打水給您清洗。”

    “嗯……不高興。”謝安平埋頭在她胸脯磨蹭,悶悶不樂地說:“小打小鬧的不痛快,爺都憋了整整十天了!”

    這混球一天不干這種事兒會死啊!

    美娘咬咬牙,繼續虛偽地笑:“委屈爺了,妾身以後會給您補上的。爺您先放開我。”

    謝安平不情不願地松開美娘,耷拉著臉有些沒精神:“去吧去吧。”

    還好房裡通常備得有清水,美娘拿手試了試,還是溫溫熱的,於是先狠狠搓擦手心,拿茉莉花的胰子足足洗了三遍,直到再也聞不出那種腥臊味道才勉強作罷。她換了條稍微厚一點的薄荷百褶裙,隨後取了塊新的汗巾子搭在手臂上,端著盛滿水的銅盆到榻前伺候謝安平淨身。

    謝安平大爺慣了,這些事從來不自己做,神態自若地看著美娘服侍自己。

    美娘看也不想看到那條作惡的壞玩意兒,她忍著作嘔的感覺胡亂揩了幾把,趕緊轉開臉去:“好了。”

    謝安平穿戴好從榻上跳下來,理了理有些發皺的袍子,隨後嬉皮笑臉抱住美娘親吻香腮:“記著你許諾的甜頭,等你病好了要補償爺的。”

    補償你個大爺!

    美娘適時地捂嘴咳嗽兩聲:“咳咳……妾身不會忘的。”

    正說著話,美娘忽然想起一事,她問謝安平:“侯爺,那天咱們在繡莊會過面以後,您去哪兒了?”

    那晚上的賊該不會就是這廝吧?白天沒盡興晚上還想來,瞧他翻牆跳窗的利索樣,恐怕當淫賊已經當慣了!

    謝安平大大方方道:“爺進宮了,你當爺走的這一個月是去玩兒呢,爺是去辦差,辦完了得向聖上回話。”

    美娘又問:“那您晚上……是回了侯府嗎?”

    “沒,手頭案子沒結,爺從宮裡出來就回衛府了,晚上在那宿的。”謝安平答完隨即眼珠轉了轉,反問美娘,“嬌嬌你怎麼關心起爺的行蹤來了?嗯?”

    美娘仔細一想不對。照這廝的霸王脾性,想來奸她早就正大光明地來了,犯得著偷偷摸摸躲在屏風後面窺視嗎?這不是謝安平的作風,看來那晚的賊另有其人。

    “怎麼?難道妾身問不得嗎?”美娘不打算給他說那晚上的事,於是嬌滴滴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爺的紅粉知己那麼多,美娘怎麼知道您是不是白天見我、晚上去見其他美人?妾身還是問個清楚,免得以後不小心冒犯了爺,誤了您跟佳人相約……”

    她吃醋的小模樣真是鑽到謝安平心裡去了,他抓起美娘柔荑親咂不停:“瞧瞧這小利嘴兒,又不饒人了。乖嬌嬌你放一百個一千個心,爺在外頭絕對沒有什麼知己相好,爺就喜歡你一個。爺敢拍著胸口保證,這幾日都是在衛府歇的,不信你去問老姜和衛府的將士,一群老爺們兒都可以為爺作證。”

    他的唇弄得美娘手心癢癢的,她現在有些後悔剛才把手洗得太干淨了。

    美娘挑起眼梢,明顯不信:“誰不知道衛府是侯爺您的地盤,你叫他們說一,他們敢說二嗎?再說您就算外面沒有相好,難道侯府裡面也沒有?”

    這廝怎麼就有那麼多時間纏她呢?他家裡的女人是干什麼吃的,別家後宅爭寵斗狠厲害著,侯府的女人卻大度賢惠得很,任由謝安平在外胡來?自家的男人三天兩頭不著家,她們居然也不急!

    話說回來,這廝有正經妻子沒有?

    謝安平怔了怔,仔細打量美娘,愈發覺得她是在吃味鬧別扭。他簡直是愛死了這種“美娘喜歡爺所以要獨占爺絕不允許外人分享爺”的感覺,便信誓旦旦說道:“爺院子裡干淨著呢!以前有幾個姑媽送來服侍的丫頭,爺煩她們得很,早就攆走了,爺今兒就在你面前賭咒發誓,以後絕不收亂七八糟的女人,就寵你一個。乖嬌嬌,爺對你是一心一意的。”

    別啊,千萬別!他的一心一意就是一心一意想把她折騰死!

    美娘心裡不樂意,表面上還要裝出很歡喜的樣子,依偎在謝安平懷裡:“有爺這句話就夠了,就算爺是哄我的我也認了。其實妾身哪兒能這麼不懂規矩呢,別人會說美娘善妒的。”

    “你善妒爺也喜歡,爺就是喜歡你。”

    謝安平勾起美娘的下巴,把她吻了個昏天黑地。

    “對了,”謝安平親夠了咂咂嘴,問道:“乖嬌嬌,你什麼時候跟爺回家啊?”

    美娘心裡咯登一下。完了,這廝嫌這樣玩弄她不過癮,要把她弄回去折騰。

    她故意裝作不懂的樣子,迷糊反問:“跟您回家?”

    謝安平彈她額頭一下:“你都是爺的人了,難不成想一輩子賴在家裡?上回是爺有事兒要辦來不及安置你,又怕你人生地不熟受人欺負,所以才暫時放你回家住著。現在爺回來了,你自然也要跟爺回府去。”

    美娘咬著唇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哽咽問:“您要娶妾身嗎?”

    上半輩子已經被這混球毀了,下半輩子居然還要跟他朝夕相對!美娘一想到以後的日子天天都要對著張仇人臉,頭皮就陣陣發麻。這廝有句話說對了,他總是有法子讓人生不如死。

    謝安平還以為她是喜極而泣,心頭一軟就摟著人好聲好氣哄道:“爺是想娶你,不過爺得給你說實話,憑你的家世不能當正經的侯爺夫人,嫡不嫡庶不庶的,父親又只是個小官兒,說親的話別說爺家裡頭的姑媽們不會同意,就是皇上知曉了也要反對。不過沒關系!你先進門再說,等有了爺的子嗣,爺就把你扶正,乖嬌嬌,你肚子要爭氣點,母憑子貴啊。”

    美娘原以為他就是貪圖美色跟她玩玩兒而已,哪知道他會真打算娶自己?比起嫁進侯門當個小妾,她倒寧願他是個“不負責”的花心蘿卜,玩膩了就把她扔了。到時候她被人壞了身子也不好再說親嫁人了,就找個鄉野地方隱姓埋名,喂雞養鴨粗茶淡飯地過完下半生,再不濟大不了絞了頭發當姑子去,反正怎麼樣也強過跟著這廝!

    美娘現在可真是淚如泉湧了,她抽泣道:“多謝侯爺厚愛,只是美娘是福薄之人,恐怕要辜負爺的一番好意了。”

    謝安平皺起眉頭:“此話怎講?莫非你不想嫁給爺!”他眉毛一豎就凶狠起來,瞪著眼質問美娘。

    “不是……”美娘擦干眼角的淚水,抬眸楚楚可憐,“爺可知為何妾身都這個年紀了還沒說親?是因為妾身乃不祥之人,出生之日便有道士上門算卦,說妾身命中帶劫,及笄之後會給家人帶來禍端,若是嫁人還會克夫克子。本來妾身以前還不信,但我哥本來好端端的,就是因為我才惹上官非,還差點丟了性命,由不得我不信。爺,美娘不想害您……”

    死馬當活馬醫,美娘覺得現在自己胡說八道的功夫蒸蒸日上,簡直是信手拈來。她想官場中人一般都很看重運道的吧?她爹尤思仁不就是麼,初一十五必會沐浴齋戒拜菩薩,以求官運亨通。不過求了十幾年也沒什麼起色就是了。

    美娘自以為理由冠冕堂皇,哪曉得偏偏撞上了謝安平這顆釘子。第一,他生平最恨玄道之說,因為他爹謝陸就是一心修道成仙拋棄妻子一走了之!第二,尤文揚那事兒……不就是他搞的鬼麼。

    “他媽的一群黃袍老怪胡說八道!”謝安平氣得一拳砸裂了桌子,“哪個道士說的,你告訴爺,爺去踏平他的窩!”

    美娘一驚,不懂他為何是這反應,趕緊勸道:“爺別生氣,那是個游方道士,算過命就走了,妾身也不曉得他現在在哪兒。”

    “可憐我家嬌嬌,從小生活在這種流言蜚語裡面。”謝安平一轉眼對美娘更加憐惜起來,握著她的手信誓旦旦,“爺才不信那些算命的,嬌嬌你放心,爺一定會把你娶回家!”

    美娘:“……”

    這廝腦子是怎麼長的?為什麼沒能打消他的念頭,反而讓他更加堅定了呢!

    她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

    王金桂一身盛裝出來面見小侯爺,可小廝說侯爺去花園了,於是她帶著才從被窩裡拖出來的王文淵匆匆趕去花園。

    王文淵還沒睡醒,揉著眼咕噥:“什麼小侯爺,我看就是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

    “作死啊你,說這些干嘛!”王金桂狠狠擰了兒子胳膊一把,斥道:“別人小侯爺上門來是看得起咱家,我告訴你,待會兒見了人說話機靈些,若能跟小侯爺搭上關系,你這下半輩子就不愁了懂嗎?!”

    王文淵無精打采敷衍道:“是是是,我全聽您的。”

    可是到了花園他們只見到姜參事一人,王金桂問謝小侯何在,姜參事臉色古怪支支吾吾。

    “這個……侯爺說他在園子裡隨便轉轉。”

    王金桂納悶:“難不成侯爺迷路了?福貴兒啊,你快帶人去找一找。”

    這時,謝安平從花園角落的竹林後面走出來,他走近以後撣了撣袍角,對姜參事道:“走了。”完全無視旁邊站著的王金桂和王文淵。

    王金桂急忙上前行禮:“賤妾王氏攜犬子拜見侯爺。”

    謝安平滿眼陌生地看著她,回頭問姜參事:“這是誰?”

    姜參事低聲道:“尤大人的妻室。”

    王金桂聞言賠笑道:“是是,尤思仁便是妾身夫君。”

    “嗯。”謝安平輕描淡寫點點頭,算是紆尊降貴打過招呼了,然後還是不停步地往外走。

    王金桂一臉諂媚地跟上去,殷勤討好:“侯爺,請移尊駕去前廳喝杯茶罷?老爺一會兒就回來了。”

    謝安平頭也不回地擺擺手,以示拒絕,很快就循著來時的路走到王家大門。王金桂被他搞得一頭霧水,在他臨走之際終於鼓起勇氣問話。

    “侯爺您……不是來寒捨喝茶的麼?”

    “哦。”謝安平恍然大悟似的,回眸道:“你家花園子修得不錯。”

    說完她就帶著姜參事大搖大擺走了,留下王家眾人站在那裡不知所謂。

    “這就……走了?”王金桂呆呆愣愣還不敢相信,“小侯爺來逛了花園子就走了?”

    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唯獨王文淵雙目一沉。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夾雜在這位謝小侯爺頭發裡的那片綠色是石榴葉子吧?

    整個王家,就只有美娘閣樓外種了石榴樹。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21 AM

19、助壽宴四方來賀

    尤思仁的壽辰在五月初四,彼時臨近端午國子監要休沐,所以王金桂便把壽宴和端午宴安排在一起。在她看來做壽倒是其次,借著過節的名義請來作客的人才是最最重要的。

    因為小侯爺行事乖張,王金桂覺著從他那裡搭上路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於是又重新打起了尚書左僕射陳大人的主意,正所謂投其所好,這老頭子好色,就送個美人給他。要知道她王金桂養美娘這麼多年可不是白養的。

    節前尤文揚從國子監回家了,在俞如眉的小院子裡,美娘聽他講最近發生的事。

    一碟鮮果一壺清茶,尤文揚坐在竹椅上,美娘在旁做最後一只鞋子。

    尤文揚抿了口茶:“我們去接澄海出來的時候,他被打得皮開肉綻,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有些地方甚至連骨頭都露出來了,白森森的。可即便如此,澄海也不曾屈打成招,連獄卒也說從未見過他這樣鐵骨硬氣的男兒。呵,世人都看不起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但這樣的文人風骨,世上又有幾人能有?”

    針尖刺入指腹,美娘手中針線掉落。

    “呃!”

    她悶哼一聲,分不清是傷痛還是心痛。她倉惶撿起鞋子,把指尖放入口中,垂眸平靜:“哦。”

    其實她想問的問題很多:他好些了嗎?他有人在身邊照料嗎?他按時吃藥了嗎?他還疼嗎?

    可是她不能問。她害怕自己知道得越多,就越發控制不住想要去相見的欲望。

    那個人,那個她初見傾心的君子,那個被她連累如斯的男人……她怎麼可能不想見他?但她又怎麼可能去見他?

    最後一針扎好,美娘剪斷了絲線。

    這份思念,也悄悄剪落。

    尤文揚有些詫異美娘的反應,他微微蹙起眉頭:“美娘,你怎麼不問我他現在情況如何?”

    美娘摸著平展的鞋面,面無表情地說:“哥你現在能安心地坐在這裡,想必他是安然無恙的,既然無恙,我又何必多此一問。畢竟……是個不相干的外人罷了。”

    說出這句話,她五指倏然一緊。

    “可我以為……”尤文揚欲言又止,終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美娘,我好像越來越不了解你了,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美娘笑道:“我能有什麼心事,無非是和大娘二哥久看兩生厭,想早些擺脫他們而已。哥,你下月就要進朝廷歷練了,知道是去六部中的哪一個麼?要不要讓爹給你疏通一下,分派個好地方?”

    “別求他,我自有打算。”尤文揚跟父親並不親近,甚至可以說是疏遠,“有可能去工部,恩師與工部侍郎有些來往,已經答應舉薦我去那裡了。”

    美娘驚訝:“工部不是好去處,聽爹說你們這種初來乍到的監生會被派去督查運河修建,很辛苦。”

    尤文揚道:“也不一定,興許會留在京城陪同核算各州縣今秋的收成,但我更願意去運河看一看,興水利是造福子孫的好事,我想參與。”

    美娘搖搖頭,對這種男人的偉大抱負表示不能理解,她道:“按我說還是留在京城好,你離家近,可以經常回來看我和娘。再說有你在,那房的人也不敢太放肆欺負咱們。”

    尤文揚微微一笑,拿手去摸美娘的腦袋:“你都這般說了,我還能跑外面去嗎?在我心裡娘親與你是第一的,你們不願我走遠,我也不願離開你們。若是以後有機會,我就接你們出府去單獨住,不跟他們一塊兒攪和了。”

    美娘開心靠上他的肩頭:“哥真好!”

    “就是不曉得你還能陪我們幾年。”尤文揚撫著她的額頭,有些寂寞地說:“過兩年你就滿十八了,再怎麼也得說親嫁人了,也不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有這樣的福氣能娶到我的小妹……話說回來,美娘你對澄海真的無意嗎?”

    美娘眼眶隱隱泛濕,她闔上眸子微微勾起唇角,似乎是在笑:“有意無意並不重要,關鍵是相不相配。我跟他一點也不配。”

    於她而言,溫澄海便是飄在天空的一朵不沾俗塵的雲彩,她曾經攀在樹梢頂端,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他。她和他,有一瞬間那麼的近。可是她從樹梢跌下來,掉進了骯髒污泥的沼澤,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朵白雲飄走,越飄越遠……

    把他拉下來和自己一樣泥足深陷麼?不,他是一顆不染塵埃的明珠,有著堪比日月的光華,他就應該高高在上,自由自在。她配不上,真的配不上。

    思及此處,美娘對謝安平的恨就又多了幾分。

    這禽獸毀了她一輩子!

    多年寄人籬下的生活讓美娘學會了掩飾情緒,她及時拉攏就快失控的神思,離開尤文揚的臂膀:“哥你等等,我拿些東西給你。”

    她從俞如眉的房間裡取出一個包袱,裡面是溫澄海的披風與外衣,她還一直沒有機會歸還。美娘把衣物交到尤文揚手上:“你幫我還給他吧,明天給爹做壽有好多事要忙,我走不開,就不能去看他了……還有這個,我給爹做鞋的時候順便給哥也做了一雙,你一並拿著。”

    尤文揚摸著新簇的緞面兒,點了點頭。

    他悄悄拿手比劃了一下,覺得似乎……這鞋的尺寸比自己腳上的大了那麼丁點兒。

    五月初四,王家花園結起彩棚,鋪設圍屏高掛錦帳,安排酒席,還請了一班樂人吹彈歌舞助興。府中丫鬟捧著水晶盤、端著碧玉杯,穿梭在花團錦簇之間,但見筵席上都是龍肝鳳腑熊掌駝蹄,真是下箸了萬錢也不止。

    “娘,你不跟我們出去?”

    美娘去園子前先繞到了俞如眉院子裡,見到娘親和兄長。尤文揚自是要去前頭祝壽的,他也換了件略顯喜慶的檀色褶子,唯有俞如眉還是一身兒靛藍的舊布衣裳,頭上也只簪得有一支素淨銀釵,不像要見客的樣子。

    俞如眉道:“我去甚麼,憑添不自在,我就在屋裡頭等你們。”說罷她把一包東西拿給美娘,“給你爹,只說是你做的。”

    美娘打開一看,是一雙松竹梅歲寒三友的松綠緞子護膝,裡頭還塞了一層軟綿綿的蠶絲。尤思仁腿腳不好,每逢變天都會犯膝蓋疼的老毛病,王金桂又不管不顧的,連鞋底也不給他納一雙,衣裳鞋襪都是喊外頭的裁縫來做,更不消說這等體貼玩意兒了。就只有俞如眉還記掛著尤思遠,年年做幾對護膝,借美娘的手贈給相公。

    “你掏心掏肺地對他,他卻連為你說句好話的膽子也沒有,大娘一吱聲他就像個老鼠似的畏畏縮縮,任他們欺負咱家。這種人對他這麼好干嘛!我不送,要送你自己送。”美娘不高興把護膝塞回去,甩手賭氣。

    俞如眉有些尷尬:“這也不能怪你爹,他就是這麼個性子,嘴上不說心裡頭惦記著,不表露在明面兒上。美娘你想想,從小到大他可動過你一根手指頭?對文揚也是,連重話也不曾說一句,可見他還是心疼咱們娘仨的。”

    “呸呸,誰稀罕他心疼,他最疼的是二哥,今天說什麼做壽,還不是打著幌子把當大官兒的請家裡來拉關系,為二哥謀一個好出路!”

    美娘這會兒特別惱,方才聽綠竹說上次那個麻子坑窪老臉的陳大人又來了,王金桂催她快快打扮出去見客。美娘氣得不行,她又不是窯|子勾欄裡的粉頭,見哪門子的客人!

    尤文揚見美娘鬧別扭,只好勸道:“總歸是娘的一片心意,你就幫著送了罷。”

    美娘這才不情不願地拿過來,小嘴兒一努對俞如眉說:“娘您還是梳洗拾掇一番,待會兒我給爹說說,看他過不過來吃碗壽面。”

    俞如眉喜出望外,急忙答應:“誒!你們快去吧,別晚了時辰。”

    美娘和尤文揚走出小院子沒多久,尤文揚忽然停下:“我有樣東西忘拿了,還在屋裡頭。”

    美娘沒好氣道:“哥你怎麼丟三落四的,你快去拿,我不等你了。”

    尤文揚又折返回去,美娘徑自穿過竹林,走到半路從旁邊閃出一道人影,擋住她的去路。

    “尤姑娘。”

    美娘被眼前的陰影嚇了一跳,可這聲音又太令人驚喜。她抬眸一看,溫良端方的一張臉,竟是溫澄海。

    “溫大……公子,您怎麼來了?”美娘驚慌地垂下眼簾,把臉轉向一旁。

    原本親暱的稱呼變得生疏了,溫澄海隱隱有些失落,他解釋道:“我是來為令尊賀壽的,文揚叫我在這裡等他,哪曉得卻先遇見了你。”

    現在美娘篤定她哥是有意安排倆人見面了,沒想到敦厚的尤文揚也會耍這種心眼兒。美娘有些惱,卻也有些遏制不住的歡喜。

    理智告訴她這時該走了,可雙腿就像灌了鉛似的沉,美娘怎麼也邁不開步。她抿抿唇,遲疑問道:“你的傷好些了嗎?”

    他似乎瘦了,竹青袍子裹在他身上空落落的。

    得到了這樣一句關懷,溫澄海露出淡淡的喜悅,他道:“沒有大礙,再養一陣便會痊愈了……咳咳——”

    說沒說完他卻劇烈咳嗽起來,手捂著嘴咳得滿臉通紅,腰背都佝僂了,看起來甚是辛苦。

    美娘趕緊去扶他:“來,先坐下。”

    溫澄海有些赧然:“咳……不礙事、歇歇、咳咳……就好了……”

    “快別說話了!”美娘把他攙到一旁的石墩上坐下,又是撫背又是捋胸口,折騰了好一陣,“好些了嗎?要不你先在這兒歇,我去端杯熱茶來。”

    說著美娘就要去端茶水,她一轉身,手卻被人握住。

    “別走。”

    溫澄海鼓起勇氣牽住她的手,即使知道這樣的舉動很失禮很孟浪,他也沒有松開。他喘息了一下,臉頰仍舊緋紅一片,輕聲道:“就在這裡陪我一會兒,好嗎?”

    美娘緩緩轉回身來,掙了掙手但沒有掙脫,便由得他握住手掌,垂眸輕輕點了點頭。

    竹林濤聲嘩啦,陽光透過竹葉從縫隙中灑下來,落在身上並不灼燙,反而暖暖的很舒服。這一刻似乎就是人生中最美的一刻,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消失了。

    美娘一直不敢抬頭看那個人,通過指尖傳遞過來的淡淡溫暖,她好像被牽引著走出了絕望。每當她在人生低谷的時候,總有他陪著、伴著。

    人間何事堪惆悵,海色西風十二樓。

    園子裡頭,王金桂讓略有姿色的綠竹去給陳大人又斟了一杯酒,讓櫻桃趕緊再去催美娘出來。這時,忽然聽院外唱名的小廝喊道:“永嘉侯到——”

    王金桂騰一下站起來,繁冗的衣擺掃到桌面打翻了杯盞,酒水淌下來把衣裳都染污了。周媽急忙去給她擦拭,王金桂卻一把推開人:“讓開讓開!快出門去迎侯爺!”

    尤思仁也被她慌慌張張扯著出去迎客,剛剛走到院子拱門口,兩人便跟小侯爺狹路相逢。

    謝安平穿著絲錦對豸的玄色官服,看樣子是才從宮裡出來,衣袍上猙獰的獬豸張牙舞爪,反襯出他一張玉面愈發清雅秀美。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尤思仁,唇角微翹有些興師問罪的口氣:“你做壽怎麼不請爺啊?”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23 AM

20、薄情義美娘寒心

    尤思仁沒想到謝安平當面問出那麼令人難堪的問題,一時語塞,結結巴巴不知怎麼回答才好:“下官、下官……唯恐打擾侯爺……”

    “罷了。”謝安平擺手示意無礙,很有度量的“大人不記小人過”,他豎起兩根指頭沖身後招招,“爺送你的壽禮,收著。”

    姜參事命人抬上一口沉甸甸的樟木箱子,打開的瞬間把王金桂眼睛都晃花了。瑪瑙寶石珍奇古玩堆得冒尖,不消說樣樣都是萬裡挑一的稀罕物。

    謝安平道:“爺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隨便從庫房裡挑了幾件小玩意兒,你要是不滿意就自己來庫房裡選,不用跟爺客氣。”

    對於岳丈大人,謝安平覺得自己還是十分孝敬的。

    他的表現把尤思仁嚇得直冒冷汗,尤思仁惶恐不安道:“哪裡哪裡!下官十分喜歡,很喜歡!”

    王金桂趕緊請謝安平入席,彎著腰都快貼到地上去了:“侯爺請上座。”

    竹林裡面,美娘一直被溫澄海握住手,掌心微微冒汗。

    她不敢抬頭看他,一直埋著腦袋,視線剛好落在他的雙腳之上,只見他穿了一雙新簇的玄色緞子鞋。

    “很合適,謝謝。”

    溫澄海冷不丁冒出這樣一句話。美娘有些錯愕,隨即“不解”地問:“謝我什麼?”

    溫澄海指指鞋子:“謝謝你做的鞋,很好看也很舒服。”

    “我才沒有做鞋給你。”美娘咬咬唇,微微側首略顯扭捏,“我是做給我哥的……”

    “是嗎?我還以為你是專門做給我的。”溫澄海似乎有些失望,可他看著美娘的眼卻在笑,“文揚說他穿著大了不合腳,便叫我試試,我一穿大小剛好,所以就卻之不恭了。”

    美娘輕抿嘴唇,俏皮道:“那你該謝我哥啊,是他送你的。”

    “可是鞋是你做的,我還是該謝你。”

    溫澄海說完這句話頓了一下,似乎在醞釀什麼,美娘察覺到他手心濕濡,好像很緊張。

    “美娘……”他紅著臉喊出她的閨名,鼻尖都滲出了汗珠,模樣兒頗為局促。

    他羞答答的神色讓美娘有些想發笑,她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溫澄海猶豫片刻,說話時帶著一種羞於啟齒卻又忍不住傾訴衷腸的復雜情愫:“聽文揚說你還沒有定親,如果、如果你願意的話……”

    “姑娘!”

    這時竹林外頭跑來一個人,喊了美娘一聲,美娘一驚趕緊縮回了手,溫澄海也收起了要說的話。

    來的是黃鶯,王金桂見美娘許久都不露面,催她過來再看看。黃鶯氣喘吁吁跑近:“姑娘你怎麼還在這兒……大太太催您趕緊去前面呢,咦,這是誰?”

    美娘下意識後退一步與溫澄海拉開距離,顯得不那麼親近:“溫公子是我哥在國子監的同窗,他在這裡等我哥。”

    “哦……”黃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著兩人面龐都泛起緋色,有些狐疑。

    “我們走吧。”美娘匆匆忙忙帶著黃鶯就離開了,臨走時只是沖溫澄海點了點頭,多余的一個字都沒有說。

    溫澄海心裡騰升起些許的悵惘,就像清晨白霧繚繞的山峰,缺少那麼一丁點兒明朗。

    筵席上,王金桂以女主人的姿態左右逢源,不時地叫婢女給小侯爺斟酒,謝安平卻不喝,意興闌珊地想美娘到底什麼時候出來,想著想著胸口的地方又開始作癢,一種渴望肌膚相親的強烈情感噴湧出來。

    就算什麼都不做,只要摸著她抱著她就心滿意足,不過,要是能做他最愛做的事,當然最好了。

    “侯爺,請。”尤思仁向他敬酒,謝安平不好不給他面子,一口吃了酒然後開始發愣。

    他在糾結這個時候要不要提親。

    謝安平有一點拿不定主意,他猶豫是因為他覺得似乎在壽宴上提親不怎麼合適,喧賓奪主不是麼?還有就是這事兒是他自己提還是請媒人提啊?聽說還要送大雁什麼的……好麻煩搞不懂,他又沒做過。

    在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侯爺看來,這個親提了就一定能成,所以只存在早晚的問題,而不存在成功與否的問題。他是叱吒京城的小侯爺啊,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有權有勢的,誰會拒絕他?誰敢拒絕他?

    想著想著謝安平開始托腮盯著園子入口出神:爺的嬌嬌怎麼還沒來啊……

    尤思仁多喝了幾杯不勝酒力,去屋裡頭醒酒了。王金桂見小侯爺一副高深莫測凝眉沉思的樣子,不敢貿然打擾,於是轉頭安撫陳大人,咯咯笑道:“咱們美娘正在梳妝呢,小女兒家愛美,非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肯出來,不然她說失了禮數,是對大人不敬。陳大人您別介意呀,來嘗一嘗這鹿脯,最最滋補了。綠竹。”

    綠竹是府中丫鬟中頗有姿色的,今天被派來伺候陳大人,已經被這老頭子揩了好幾次油了。

    一般人做到左僕射這個位置年紀都不小了,陳大人本來入仕就晚,如今也是五十來歲的人了。綠竹夾起鹿脯放入他面前的碗裡,他再拾筷拈起來,布滿斑痕的老手微微發抖,費了番力氣才塞進癟癟的嘴裡嚼起來。

    “嘶!”陳大人忽然捂住腮幫子,臉部一陣扭曲。王金桂大驚:“怎麼了怎麼了?!”

    陳大人抿抿嘴巴,“噗”的一下吐出一團鹿脯肉,裡面夾著一顆斷牙。王金桂見了有些尷尬:“這鹿肉硬得跟石頭似的,定是廚子沒有處理好,綠竹快把鹿肉撤了,重新換好的上來。”

    “不礙事,老夫昨天也掉了一顆牙。”陳大人並沒有責怪王金桂的意思,而是轉眼打量綠竹,“這小丫鬟不錯,很機靈。”說罷牽起綠竹的手背摸了摸,“別著急,慢慢收拾。”

    綠竹忍著不敢吭聲,一直賠笑。

    王金桂哪兒能不知道色老頭的心思,她很快道:“綠竹是府裡最伶俐勤快的丫頭,跟美娘感情也好,親姐妹似的,妾身還打算以後美娘出嫁的時候讓她當陪嫁丫頭呢。”

    陳大人捋著胡子很滿意:“如此甚好、甚好。”

    買一得倆,這筆買賣很劃算啊。

    謝安平一直沒在意別人的談話,只是他們提起了美娘,他不由得注意了幾分。抬眉望去,對面那老頭子是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是誰,京官兒那麼多,又不是人人都像他這樣出名,他哪兒能全部記得。只是王金桂說什麼美娘、還有陪嫁丫鬟是怎麼回事?

    謝安平金口一開,問話了:“你家要辦喜事?”

    王金桂見小侯爺主動詢問受寵若驚,急急忙忙答道:“回侯爺的話,還沒定日子,不過大概快了,就看陳大人多久請媒人……”她含笑望向陳老頭,陳老頭拱手,咧嘴一笑露出缺了的門牙:“老夫欲與尤府結秦晉之好。”

    謝安平看他一張布滿皺紋的老臉,脫口就道:“你兒子娶媳婦?”

    陳大人有些窘迫:“不不……是老夫續弦。”

    謝安平蹙起眉頭:“娶誰?”

    陳大人正要說,王金桂已經搶先道:“正是小女美娘,侯爺,一定要賞臉來喝杯喜酒吶。”

    啪——

    王金桂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眼前人影一晃,謝安平已經踢翻案幾跳過去揪住陳大人,把那老頭子按在地上,拎起拳頭左右開弓。

    旁邊的婢女樂姬都嚇得尖叫起來,好多人開始亂跑,杯碗盤盞嘩啦啦碎了一地。

    “你個老王八蛋,爺的女人你也敢想!爺弄死你個老不休的混賬!”

    謝安平年輕力壯的,陳大人被他三拳兩腳都打得暈厥過去,差點沒氣兒。王金桂雲裡霧裡尚不明白為什麼小侯爺二話不說掄拳頭,她過去想拉架:“侯爺別打了,別打……”

    “滾一邊兒去!”謝安平甩胳膊把王金桂撂開老遠,他瞪著她目露凶光,“別以為爺不打女人,再囉嗦爺連你一塊兒揍!”

    居然想把他的嬌嬌配給這麼個糟老頭子,恨不得拆了她的骨頭!

    王金桂跌在地上摔得發髻都松了,披頭散發地像個瘋婦,只知道又驚又恐地看著謝安平打人。這時,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王文淵過來扶起她,低聲說道:“你怎麼還不明白,別人小侯爺會無緣無故來咱家裡?還不是被妖精迷了心竅,不想鬧出人命你就快把美娘找來。”

    王金桂如夢初醒,揮手亂喊:“快去請姑娘出來救命,快去啊你們!”

    美娘從竹林過來剛好看見賓客惡鬼索命似的只顧跑,而筵席上亂七八糟,王金桂和王文淵站得遠遠的,就像前面有什麼猛獸,過也不敢過去一步。

    “大娘,這是怎麼了?”

    王金桂聽見這聲音像碰上救星似的,一把拉住美娘:“哎喲小姑奶奶你可來了!快過去勸勸侯爺,再打可就真把人打死了!”

    王金桂狠狠推了美娘一把,美娘跌跌撞撞過去,定睛看清前方那個捏著凳子腿兒朝人狠捶的煞星,頓時死的心都有了。

    謝安平把陳大人打得奄奄一息還不解氣,拿腳踢了踢不省人事的老頭子,嫌惡道:“喂!不是死了吧?起來!”陳大人癱在地上一動不動,謝安平一副“真沒勁”的表情,“在爺的手下一般人都能挺五六個時辰,這老頭兒怎麼才挨了兩拳就不行了,也忒不經揍了。爺還沒用全力呢!”

    被你揍成這樣兒,別人一把老骨頭能不散架就不錯了!美娘也不想陳大人真的在自家裡出事,硬著頭皮上前,怯怯喚道:“侯爺……”

    謝安平正打算拿茶潑醒陳大人,一聽這嬌滴滴的聲音,抬眼喜上眉梢:“嬌嬌你來啦!”把茶盞扔了跑上去,抱住美娘摸了又摸,“爺都等你半天了。”

    身後是王金桂和王文淵火辣辣的目光,美娘渾身不自在,推了推謝安平:“您別這樣,他們都看著呢。”

    謝安平立馬換了一張冷臉,指著周圍的人:“都轉過去不准看。”

    所有人只好背過身去,能走多遠走多遠。謝安平彎腰湊到美娘面前,笑道:“他們都不看了,來給爺香一個。”

    美娘僵著臉,輕輕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謝安平心滿意足又在她臉上啃了一口,然後彎腰把她扛上肩頭,大步朗朗輕車熟路往小閣樓去。黃鶯見狀大驚:“你要干什麼?!快放下姑娘!”

    她提步追上去,王金桂卻使勁扯住她:“沒眼色的東西,別攪了你姑娘的好事!”

    “什麼好事,姑娘被他帶走不知道要做什麼!”黃鶯又急又氣,一時掙不脫王金桂的抓扯,情急之下埋頭就在她圓滾滾的手腕子上咬了一口。王金桂瞬時松了手,黃鶯像離弦的箭一般跑出去,急得王金桂在後面跺腳:“給我按住那小蹄子!”

    黃鶯沒跑出幾步就被捉住,然後被王金桂叫人拿繩子捆上,小丫鬟見自己沒法了,便扯開嗓子喊:“老爺,大少爺——救命啊——唔!”

    王金桂用手絹塞住了黃鶯的嘴,道:“把她關進柴房鎖死,不許放出來。”說罷她叮囑王文淵:“你去把那野種還有其他人擋在外面,我去你爹那兒拖住他。沒了陳大人還有小侯爺,反正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飯,咱家以後就不愁了,你也不愁了。”她得意地盤算,拍拍王文淵肩膀,“兒啊去吧。”

    王文淵摸著有些灼燙的肩頭,抬眸望了美娘一眼,瞥見她在擦眼淚,他默默低下頭,然後轉身走出了園子。

    抬起朦朧淚眼,美娘發現竟沒有一個人追上來攔住謝安平,甚至連阻止的話也沒有說一句。她擦掉眼淚,安安靜靜地伏在謝安平肩上,只余陣陣心寒。

    這就是她所謂的親人,這樣的薄情寡義,這樣的齷齪不堪。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24 AM

21、小軒窗纏綿求嫁

    謝安平把美娘扛回閣樓,進門放下人反腳帶上門,立馬就開始又摸又親。跟以往不同,美娘並不反抗,甚至沒有逃避。

    她只是站著,任由謝安平動手剝掉衣裳,他略微冰涼的唇落在她鎖骨上,仿佛一股寒冷侵蝕進身體裡,在這炎炎端午,她竟然冷得牙關打顫。

    早就知道會這樣,她真傻,居然會對那樣的“家人”心存希望,她還可笑,明知道不可以僥幸,卻還暗暗憧憬著屬於自己的未來。

    尤美娘,你傻到家了。

    謝安平察覺到她有些不對勁,太過安靜,便在她臉頰輕輕咬了一口:“在想什麼呢?”

    美娘一回神,才發現這廝動作夠快的,她已經被脫得只剩件兒肚兜了,而他正扯著裙腰壞笑。美娘低眸微微一笑,勾魂攝魄:“妾身在想有多久沒見到您了。”

    “五天!整整五天!”謝安平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撇嘴表達不滿。

    說實話美娘也不記得他是幾天前來過的,只是覺得沒他騷擾的話時間就過得特別快,所以當他說出“五天”的時候,她還是有一瞬的愕然,愣了愣才道:“侯爺記得真清楚。”

    謝安平昂著下巴:“那是,爺可是扳著指頭數的,爺又一個人睡了五個晚上,難受!”說罷他湊到美娘面前請求,眼睛眨巴眨巴頗有些搖尾乞憐的味道,“乖嬌嬌,你今天能陪爺睡覺了不?”

    美娘當然知道他所說的“睡”並不是單純的睡覺,而是指那檔子事兒。

    放以往她肯定百般推脫,但今天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聞言不怒反笑,而是柔荑一抬撫上謝安平的胸口,美目眄睨。

    “你猜?”

    纖細的手指宛若嫩蔥,染了鳳仙花的指尖呈現淡淡粉色,在他衣襟撓了撓,撓得他渾身都躁動起來。

    “操!你又勾引爺!”

    謝安平是最經不起挑逗的人,美娘才勾了勾手指頭,他便如餓狼一般撲上來,也不管是不是個套就往裡頭鑽。

    他連床榻也等不及去,直接撈起美娘的腰,托起她抵在牆壁上,與自己相平的高度,然後粗魯地扯壞她的裙子和自己身上的累贅,狠狠入進去。

    美娘緊緊咬住下唇,硬是沒有吭一聲,謝安平先是用力頂了幾下暫且一解相思之苦,之後才抬眼望著美娘。他黑白分明的眼蒙了層淡淡水汽,像是春日湖面上氤氳的薄霧,濕潤而朦朧。美娘在他眼底看見自己的倒影,哀傷又迷惘,臉頰兩團酡紅,透著洶湧的春潮。

    謝安平的動作慢下來,徐徐緩緩,美娘把手環住他脖頸摟住,隨著他一下下的深入發出情不自禁的哼吟。

    看著她眼中的愁緒被渾濁欲|色取代,謝安平才挪開了對視的目光,他強健的手臂把她托得更高,方便他把頭埋進她的胸口。他用牙齒撕扯繩帶,不成想卻讓肚兜的系繩越來越緊,最後打成了死結。

    “嬌嬌,扯開。”

    謝安平急速地催促美娘,與此同時加大了撞擊她的力度,美娘被他撞得暈暈沉沉,就快分不清今夕何夕。他飽含濃重情|欲的嘶啞聲音喚回她的思緒,只見美娘笑盈盈把唇湊到他耳畔,輕吐香蘭:“爺自己來啊……”

    謝安平咬牙:“你找干!”

    他隔著那塊兒遮羞布在她乳|峰用力咬了一口,隨即飛速抽離出去,把美娘翻了個身,推搡到窗戶邊。

    “別躲!”

    美娘趴在窗稜上,雙手撐在胸前,指甲都快扣進窗沿裡去了。謝安平從後面輕松地搗進去,帶著薄繭的手掌輕而易舉鑽進肚兜下面,握住她的柔軟,毫不留情地揉捏。

    窗戶是打開的,外面是一叢青竹,美娘的視線越過竹梢還能看見花園裡結起的彩棚,以及幾名在那裡打掃殘局的奴僕。

    半遮半露的處境讓美娘極為羞恥,她想退後:“不能讓人看見,不……”

    她越退,只能與謝安平結合得更深。謝安平抵住她在原地,伸手扳過她的臉,俯身吻上去,撕咬她的嘴唇:“你求爺啊,求啊。”

    美娘雙腿發軟都快站不住,可是謝安平撈著她的腰不讓她倒下去,不斷在她耳畔說著下流話:“嬌嬌你叫這麼大聲,是嫌爺干得還不夠麼?”

    美娘這才驚覺喉嚨裡的低吟不知何時從雙唇之間溢出來,變作格外刺耳的尖叫,沙沙作響的竹葉摩挲聲根本無法掩蓋。她嚇得趕緊閉緊了嘴,可是謝安平的手段著實厲害,他在她敏感的脊骨處舔舐親吻,在她顫栗的時刻猛然攻入脆弱的蓮蕊深處。

    美娘連連尖叫,有幾個瞬間她覺得自己幾乎失聰,終是不堪他的折騰,她帶著哭腔求道:“求你……求你……”

    “雖然你求了,但是……”謝安平在她細白的肩頭啃咬,輕佻笑道:“爺不答應。”

    謝安平無恥地不守承諾,他還是把美娘堵在窗邊盡情恣弄,不同的是他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把那些令人臉紅的聲音都掩蓋下去。

    花園的外牆底下,王文淵站在那裡朝著閣樓遠遠眺望,郁郁蔥蔥的青竹葉遮擋了一切,只是偶然被風吹開了葉片,他能覷到隱隱春|色。

    完事的時候美娘就像虛脫了一樣,軟噠噠趴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喘息。謝安平很識趣地自己穿戴好,走過來坐在床頭,把手伸給美娘瞧:“嬌嬌看你咬的。”

    他的食指上有圈血牙印,是剛才她受不了刺激咬下的。美娘趴著不想動,動了動唇:“爺在怪罪妾身麼?要不您也咬我一個,大家就扯平了。”

    謝安平牽起美娘的手放在唇邊作勢要咬,可最後只是親吻了一口:“爺哪兒捨得咬你,爺疼你還來不及。”

    “哼。”誰知美娘淡淡哼了一聲,把臉轉開,“爺盡會哄人。”說完她把被子拉來蓋過頭,“妾身要睡了,侯爺請便。”

    謝安平愣了愣,趕緊手腳並用爬過去,扯著被角問:“怎麼好端端的跟爺使起小性子來了?嬌嬌,乖嬌嬌?”

    美娘死死拽住被子不松開,冷冰冰道:“爺走吧,美娘要休息了。”

    “嬌嬌你真的要趕我走啊?”謝安平撲上去死纏爛打了一會兒,美娘就是不理他,他頓時跳下床,瞪眼威脅道:“那爺走了,爺真的走了!”

    美娘還是縮在被窩裡不吱聲,她聽到他的咚咚走到門口,咯吱一下打開門,然後門又被重重掩上。

    過了片刻沒動靜,美娘慢慢拉下被褥,似有失落地舒了口氣:“真走了……”

    “嬌嬌!”

    謝安平猛然從屏風後面跳出來,倏地一下出現在美娘面前,嬉皮笑臉地問:“沒想到吧?驚喜吧?”

    ……

    美娘扯了扯嘴角:“真驚喜。”

    謝安平嘟起嘴親她:“爺怎麼可能扔下你自個兒走啊,你是爺的嬌嬌、心頭肉。”

    “是嗎?”美娘坐起來,嗤鼻不屑,拿臉色給謝安平看,“原來爺對心頭肉就是這般,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高興了親近幾分,不高興就置之不理。當妾身是粉|頭娼|妓呢,睡過了拍拍屁股走人,真夠瀟灑的。”

    那怪裡怪氣的小模樣,別提有多嬌俏了。

    “這……”謝安平撓撓頭,“爺沒當你是那些,爺當你是自己人。”

    美娘那眼瞭他:“自己人?你瞧誰把自己人放別人家?”

    謝安平終於反應過來了,他握住美娘的手又揉又搓:“哎呀,想跟爺回家就明說嘛,爺早說了會娶你的,你怕什麼,爺才不是那種負心漢。”

    美娘努嘴:“不是負心漢,卻干些比負心漢還糟心的事兒。你跑我家裡來,當著那麼多人面把我弄回房裡待一兩個時辰,你當別人不知道我們在干嘛?當初在庵裡,美娘沒名沒分就跟了您,這都多長時間了,還是這樣不清不楚!全天下的女子就數妾身最傻,什麼也不圖就把自個兒交付了出去……”說著拿袖角擦了擦泛濕的眼角。

    “是爺錯了,爺錯了,爺立馬就改!”謝安平抱著美娘說盡好話,低聲下氣哄道:“爺現在就去向你爹提親,明兒就請媒人上門,盡快把日子定下來,這個月鐵定迎你過門!乖嬌嬌快別氣了,爺愛你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捨得你受委屈嘛。”

    美娘眉梢一挑:“這麼倉促能辦什麼事兒?敢情您覺得納妾比不得娶妻,所以一頂轎子把美娘抬回家去就萬事大吉了?”

    她越刁鑽,謝安平就越服軟:“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嬌嬌你到底想怎麼樣?”

    眼看時機到了,美娘微微一笑,忽然轉變態度,溫柔地倚進謝安平懷裡,道:“妾身也不在乎那些名分什麼的,但是爺您知道的,妾身出嫁以後最不放心的就是我哥和我娘。沒了我在家幫襯,就憑我娘那個軟性子,還有我哥悶頭悶腦的模樣,他們恐怕會被大娘欺負死。爺,您幫我找個地方安置他們行嗎?最好離我近一些,這樣我也好常去看他們。”

    心肝寶貝開口謝安平哪兒能不答應:“沒問題,包在爺身上。對了,你爹怎麼辦?”

    美娘滿不在乎地說:“他愛咋辦咋辦,願意在哪兒住隨他。還有,侯爺您讓媒人提親的時候直接找我娘談,別讓大娘插手,有什麼東西也盡數交給我娘好了。”

    反正要離開王家了,她才不會讓王金桂占去一丁點兒的便宜,連個銅板也不留給那老婆子!

    “好好好,乖嬌嬌你還有什麼其他要求?”謝安平覺得有道理,立刻答允。

    美娘笑得溫柔:“暫時沒有了,以後想起了再給您說,反正侯爺您要多照顧我哥和我娘,他倆是我最在乎的人。”

    謝安平道:“那是當然,丈母娘和大舅子爺哪兒能對他們不好。嬌嬌,既然他倆是你最在乎的人,那爺是你什麼人?”

    “您呀……”美娘仰起頭,主動在他唇邊親了一口,“您是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忘不了的人,美娘要一直跟著您的。”

    光是收拾這混球還不夠,她還要把他一家人都收拾了方解心頭之恨。

    都怪侯府的那群人教出這麼個妖孽!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26 AM

本帖最後由 a6360650 於 2016-1-21 01:30 AM 編輯

22、央姑母侯爺納妾

    自從老侯爺去世,侯府女兒也陸陸續續出嫁,偌大一個宅子,現在就剩謝安平和三位姑媽。

    二姑媽謝瓊,年近五十,她是個八面玲瓏的性子,很討眾人的喜歡。當年老侯爺在世之時,捨不得謝瓊嫁出去,又覺得謝陸年幼不堪重任,偌大個家業沒人幫襯不行,於是便讓謝瓊招贅了一個女婿回侯府。女婿姓駱,本來也是外鄉來京趕考的書生,後來借著侯府這棵大樹,做了司農寺卿,掌管著供給皇室的糧米蔬果還有全國的糧倉屯田,是個最有實權的職位。

    謝瓊育有一兒一女,長女隨了謝姓,喚作靈玉,幼子則隨駱姓,叫安青,剛好與謝安平同歲。謝靈玉前幾年出嫁了,夫家是門當戶對的鴻臚寺卿家的大公子,駱安青如今也在鴻臚寺做事,年紀輕輕已是少卿之職,前途無量。

    然後就是三姑媽謝敏,謝敏比謝瓊小一歲,當年出嫁本來是極風光的,夫君是富甲一方的江南商家嫡子,嫁過去衣食無憂奴僕成群。可是天有不測風雲,謝敏嫁過去才三年,相公就得急病死了,叔伯兄弟們爭奪家業,千方百計逼謝敏改嫁。謝敏斗不過那群豺狼虎豹,最後只能帶著亡夫遺物,還有他小妾所生的女兒回京投靠娘家。謝敏膝下無子,便認此女為親生女,待她也像親生女一般。這女孩兒倒也乖巧聽話,容貌也是十分清麗的,喚作商憐薇,因自幼在侯府長大,與其他小輩按年齡算起排行第四,下面的人都喊她四姑娘。她比謝安平大半歲,謝安平喊她四姐,倆人關系也較為親近。

    最後剩下的就是小姑母謝秀,謝秀是麼女,老侯爺年近花甲才得此女,所以對她十分嬌寵,把她養成一個跋扈霸道的性子,這點倒跟謝安平很像。說起來謝秀也只比謝安平大三歲,說是姑侄更像姐弟,從小沒少在一塊兒干壞事。謝秀如今都二十好幾了也沒找婆家,一來她脾氣不好眾所周知,沒有媒婆敢上門說親,二來她自己也沒出嫁的意思,盲婚啞嫁她是斷斷不肯的,她非得自己選個中意的不可。

    其余的姑媽早年都嫁出去了,有些在京城有些在外地,年節的時候偶爾回侯府看看,謝安平見她們的機會也不多。但因為謝陸是家中唯一男丁,而謝安平又是他留下的唯一血脈,所以九位姑媽不約而同對謝安平都溺愛得很,打小就要什麼給什麼,想干什麼干什麼,他說一她們從不說二,硬是把他養成了現在的模樣。

    這天謝安平回到侯府,進門看見謝瓊,開口就說:“二姑媽,我要娶親,你幫我准備一下。”撂下話他就回房去了。

    這話可把謝瓊驚得不輕,她急忙小碎步追上去:“安平!你等等,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

    謝安平停下重復一遍:“我說我要娶親,不是要三書六聘請媒人過文定什麼的嘛,我不懂,你幫我弄。”

    謝瓊問:“你要娶誰?上回李尚書家的千金你不是沒看上麼?”

    “誰要娶那個丑八怪了!”謝安平做出一副惡心樣,“又矮又胖的,說話跟只蚊子似的嗡嗡嗡,聽都聽不清楚,我娶她還不如娶頭母豬。你們別老騙我去見這種所謂的大家閨秀,看著就倒胃口!我現在自個兒看上一個,要把她娶回家來,這下您跟三姑小姑都放心了?”

    “行行行!”謝瓊向來慣著他,只是還要問清楚:“不知是哪家千金?我和你三姑商量商量,明兒就親自上門提親去。”

    “她叫尤美娘,住在東街梧桐巷,她爹是國子監的尤思仁,我今兒剛從她家出來。”

    謝瓊皺眉自言自語:“國子監祭酒不姓尤啊……”

    謝安平猛然想起美娘的交代,又道:“對了二姑,我記得咱們有個宅子就在兩條街外,你叫人收拾出來,用來安置美娘的親娘。她爹不是國子監祭酒那個老頭,尤思仁是教習算學什麼的,好像安青認識,你問他不就知道了。”

    謝瓊聽得雲裡霧裡:“怎麼還要單獨安置她娘?安平吶,這姑娘家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謝安平輕描淡寫道:“也沒什麼,就是她爹是入贅的她還有個大娘,但她親娘其實才是原配……哎呀反正三言兩語也說不清,等她進門了你自己慢慢問她。二姑媽我累得很想去歇了,膀子疼。”

    揍人的時候不覺得,揍完了謝安平才覺得那色鬼陳老頭的骨頭硬得很,現在膀子還有些酸痛。不過也許還因為下午干事的時候太賣力了,所以手疼……

    “初柳快來給侯爺捏捏肩。”

    謝安平還在亂七八糟地想,謝瓊已經喊一個叫初柳的丫鬟來給他捏肩捶腿了。她拉著謝安平坐下:“你先別忙回房,我再問你幾句話。”

    謝安平老太爺似的坐上太師椅,雙腿翹在軟凳上,初柳站在他身後,把纖纖軟手輕放在他肩頭,不輕不重地拿捏起來。謝瓊站他面前,好言勸道:“那尤家姑娘是庶女對吧?門第也不高,身份也不好,跟咱們侯府比起來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安平你要不再想想?”

    謝安平半瞇眸子抬起頭來:“她都是我的人了,我不娶她難道還能讓她嫁去別人家裡?”

    謝瓊驚訝:“她不是正經人家的姑娘麼?怎麼就已經是你的人了?”

    “哦,這個啊。”謝安平完全不覺得難以啟齒,大方道:“我把她藥暈了然後睡了,她就是我的人了。”

    謝瓊登時驚呼:“你迷奸人家?!”

    謝安平把手一攤:“誰叫她清醒的時候不肯,不把她弄暈了我怎麼得手啊。二姑媽你就別猶豫了,她肚子裡說不定都有我的種了,你再囉裡囉嗦的,我兒子都要生出來了。”

    謝瓊頭疼無比,對這魔王沒轍了,她妥協道:“罷了罷了,既然都已經跟了你,咱們也不能讓人家受委屈。但她的出身要當正經夫人……委實……”

    “我沒說要娶她當正妻啊,我是要納妾。”初柳的手剛好滑到謝安平胸前的時候,謝安平站起來,伸著懶腰道:“反正你跟三姑小姑看著辦,別讓我的嬌嬌受委屈就行。我去睡了,二姑你也早點睡。”

    還不等謝瓊反應他都已經跨出門去了,急得謝瓊在後面喊:“你那房裡沒人,我讓初柳過去服侍你!”

    謝安平頭也不回地擺擺手:“我不要,你留著罷。”

    等他走遠,初柳一臉慚愧:“二小姐我……”

    謝瓊歎息一聲:“他現在有新鮮的,眼裡容不下旁人。等過些日子他膩了,我再安排你過去。走吧,陪我去找三妹說說這事兒。”

    回了房的謝安平從箱底翻出一個包袱,軟綿綿的像個枕頭,他抱著包袱在床上滾來滾去,一直抿著嘴偷笑。

    “嬌嬌……爺的香嬌嬌……”

    如果說侯府今夜還算平靜的話,那王家就簡直是雞犬不寧。

    尤思仁酒醒之後,回到園子只見筵席空無一人,不禁納悶。他口渴找不到人侍奉茶水,便自個兒走去燒水的廚房,路過柴房的時候聽見裡面有咚咚的響聲,於是走過去抽掉閂子,黃鶯頓時跌了出來,嗚嗚嗚亂叫。

    尤思仁趕緊揭開黃鶯嘴上的手絹,她慌不迭一股腦兒喊出來:“老爺快去救姑娘!姑娘被一個男人扛回閣樓裡去了,大太太和二少爺都攔著不讓我追,還把我給綁起來!”

    尤思仁大驚,連黃鶯身上的繩索都顧不得揭開,跌跌撞撞去尋美娘,在花園外牆就遇上了王文淵。

    “文淵,美娘呢!”

    王文淵把臉別過去,眉間忍著一股難色:“……裡面。”

    尤思仁拔腿要進去,王文淵一把拉住他,尤思仁回首,見王文淵木然搖頭:“遲了。”

    話音才落,謝安平從閣樓下來,帶著一臉饜足神色。看見尤思仁,謝安平沖他一笑:“好好在家等著,爺明天喊人上門提親。”說完他哼著小曲兒就翩翩然走了。

    尤思仁好似一桶冰水自頭頂灌下,八片兒頂蓋骨都寒沁沁的。他甩開王文淵沖上閣樓,推門進去聞到滿室旖旎香味,繞過屏風,只見美娘披著頭發坐在床上,衣裳倒是穿好的,可地上散落著女子裙衫的布料。

    美娘緊抱雙膝把臉埋在膝頭,聽到腳步聲才抬起頭來,眼睛裡霧蒙蒙一片,淚花隱隱閃爍。看清來人她不覺一怔,哽咽了一下才喊道:“爹……”

    尤思仁肩膀顫抖嘴唇囁嚅,說不出什麼話來,只有一聲又一聲地喚:“美娘,美娘,美娘……”

    “我沒事。”美娘抬起手背抹了把眼角,“別告訴我娘和我哥,我真的沒事。”

    尤思仁老淚縱橫,摟著她自責不已:“是為父害了你!都怪為父!我苦命的女兒——”

    作為夫君,尤思仁有很多令人不屑的地方,但作為父親,平心而論,美娘覺得他真的很好。

    美娘搖搖頭,反過來安慰道:“不關你的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王文淵默默跟在尤思仁後面,走進來見滿地狼藉,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美娘抬眸直視他,冷冷的:“你知不知道,姓謝的這樣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了,我早就被他……所以你們的討好根本毫無意義,他也不會記這份情!二哥,就算我們不是一個娘親生的,但我喊你一聲哥哥,我麼多希望在他上門來欺負我的時候,你能站出來替我擋一擋,就算說句話也好,哪怕改變不了什麼……可是你沒有,非但沒有,甚至還把我拱手相送!二哥、二哥……王文淵你根本不配這兩個字!我沒有你這種禽獸不如的兄長!”

    尤思仁也指著王文淵痛罵:“畜生!家門不幸,竟然養出個幫著外人糟踐自己妹子的畜生!”

    “走了嗎?侯爺走了嗎?”

    王金桂聽說謝安平走了,風風火火地趕過來,看見尤思仁在此,開口就道:“恭喜老爺賀喜老爺,咱們家好事臨門了!哎喲美娘真是爭氣!”

    啪——

    尤思仁站起來走到王金桂面前,狠狠給了王金桂一巴掌。

    王金桂被打懵了,捂著臉難以置信:“你打我……尤思仁你居然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尤思仁十多年來頭一回這麼有底氣腰板這麼直,擲地有聲地說道:“休妻!我要休妻!”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30 AM

23、瞞母兄美娘出嫁

    王金桂挨了打又哭又嚎,賴在地上不肯起來,把自己頭發扯得亂七八糟,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罵尤思仁:“你個沒天良的負心漢!想當初你一個落榜的窮書生,連飯都吃不起,我爹可憐你讓你來當賬房,哪知你卻借著醉酒對我用強,我清清白白一個黃花閨女被你糟蹋……我家不去告官讓你蹲大牢,反而把你招贅進門,拿銀子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讀書……尤思仁我家哪裡對不起你了?!現在你飛黃騰達了,就嫌棄糟糠妻了!你居然說要休妻!你休吧休吧,休了我就一頭撞死,反正活在世上也礙著你的眼!哎喲這日子沒法過了啊——我不活了——”

    撒潑耍混和翻舊賬一向是王金桂的長處,每當心虛理虧的時候都會用這招。美娘冷眼看著,並不打算搭理。

    尤思仁氣得發抖,指著王金桂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父女倆干的好事!我一向自持,哪會喝兩杯酒就亂了分寸?分明是你們在酒裡下藥合計害我!此事過去多年,我也不想再提了,你苛待如眉文揚我也不再追究,只求這個家安寧些……但你看看你今天做的是什麼事?!那煞星竟然在這裡欺侮我的女兒!你也是美娘的半個母親,你怎麼忍心眼睜睜看著她被糟蹋!你的心是石頭做的不成?有其母必有其子,難怪文淵不學好,都是你教的!”

    王金桂沒想到尤思仁表面糊塗,心裡卻都明白著。她再裝下去也沒意思,索性爬了起來,叉腰吼道:“什麼有其母必有其子?文淵不是你兒子?你沒用心教他還好意思怪我!我知道,你心裡就只有那個賤人給你生的兒女,我們文淵你是從來不放在眼裡的!家裡出了這種丑事你就知道怨我,你怎麼不想想小侯爺是什麼人,咱家得不得罪的起?!蒼蠅不叮沒縫的蛋,美娘自己招惹了人家,所以人家追到家裡來了!你瞧她那個狐媚樣子哪裡像個正經姑娘,說不定早就在外頭勾三搭四被人壞了身子……”

    王金桂越說越難聽,尤思仁臉色鐵青,揚手又想打:“住口!”

    手掌落下去,卻被人鉗住了手腕。

    “夠了!”王文淵擋住尤思仁,陰沉著臉低吼,“你們吵夠了沒有?是不是想把這事鬧得人盡皆知才好!”

    尤思仁一怔,回頭看了看默默垂淚的美娘,緩緩放下了手臂。

    王文淵把手一甩,拉著王金桂就往外走:“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你們還是想想明天侯府過來提親的時候怎麼辦罷!”

    “美娘你放心,為父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不會把你嫁給姓謝的。”尤思仁過去安慰美娘,“我這就叫人收拾行李,送你去你外祖家暫避,鄉下地方偏僻,小侯爺不一定能找到。委屈你在那裡待一陣,等風頭過去再接你回來。”

    躲?能躲得過謝安平就怪了。

    美娘道:“我走了你們怎麼辦?那煞星的性子你也知道,一言不合就拳打腳踢,他連位高權重的陳大人都敢下手,更別說其他人……爹,我不走,他若來娶我就嫁,反正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只有遂了他心願,你和娘才能過得安生些。”

    尤思仁滿眼憐愛:“我不能讓你嫁給他那樣一個人,你後半輩子會毀了知不知道?”

    美娘苦笑:“我這輩子早就毀了,不差這一樁……”

    熬過這一宿,美娘也沒怎麼睡,翌日只呆在房裡擺弄侍養的花花草草。端午節天氣炎熱,外頭蟬鳴聒噪,吵得人心神不寧,唯有一盆梔子開得正好,美娘掐下幾朵放進箱籠,熏得衣物上都是淡淡梔香。

    “姑、姑娘,提親的人來了!”

    黃鶯咋咋呼呼跑進來報信,美娘早就料到如此,不痛不癢地說:“知道了。”

    “你知道?”黃鶯吃驚,她昨兒個一直被綁著,幾位主子吵架她也沒在場,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美娘也不說,所以她還以為美娘只是被嚇到了,並沒被那男人怎麼樣。誰也不相信世上有人竟那麼大膽,居然跑上門來行奸,這世道還有王法沒有。

    黃鶯好奇地湊近:“那姑娘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呀?”

    美娘自嘲道:“我想不答應,可是有用麼?”

    黃鶯吃驚:“為什麼不想答應啊?溫公子挺好的呀!”

    這下輪到美娘吃驚了,她懷疑自己聽岔了:“溫公子?哪個溫公子?!”

    黃鶯笑呵呵道:“就是大少爺的同窗,我們在竹林裡碰上的那個。他今天請媒人上門說親啦,正在花廳跟老爺說話呢。”

    “他怎麼來了……”

    美娘手掌一松,梔子啪嗒啪嗒掉下來,表情怔怔兒的。黃鶯見狀趕緊去撿:“我看老爺似乎很滿意溫公子,但大太太垮著臉擺明了不喜歡,姑娘您要不要過去瞧瞧?咱們不露面,就躲在簾子後面悄悄聽他們說什麼。”

    美娘下意識邁動蓮足,可剛跨出一步就又收了回來。

    那個人的表現從來不曾叫她失望,可她就是一次又一次和他錯過。那天在竹林裡他想說的話,恐怕就是此事罷。

    美娘既感動又心酸,她拿手絹擦了擦眼睛,鼻音甕甕:“我不去了……爹和大娘不會答應的,去了也沒用。”

    花廳裡頭,尤思仁沒有給媒人答復,只說要回去問問美娘的意思,然後送客出門。溫家人前腳剛走,侯府請的媒婆後腳就到,謝安平的姑媽一個都沒出現,只喊了個年長的嬤嬤跟媒婆一塊兒來。那姓劉的嬤嬤一到王家拽得跟個什麼似的,坐下翹起二郎腿,把禮單塞給尤思仁。

    媒婆還沒開口,劉嬤嬤就趾高氣昂地說:“這是聘禮,按規矩侯爺娶妻是一百二十抬,納妾的話少一半,六十抬。不過咱們府上幾個姑奶奶都說了,令愛是頭一個正兒八經入府伺候的,虧待不得,所以再加八抬聘禮,湊齊六十八抬取個吉利數。還有,不用貴府費力准備嫁妝,隨便有個十抬八抬意思一下就行了,咱們侯府不缺那倆銀子,差什麼都可以進府了再辦。尤家老爺您意下如何?沒問題的話就勞您把姑娘的生辰八字給老身,合了八字好盡快定日子迎親,咱們小侯爺可是催得很了。”

    普通人家聘禮也就是十六抬,好一些的三十二抬,王金桂一聽侯府給的是六十八抬,喜上眉梢唯唯諾諾:“沒問題沒問題!我這就把美娘的八字給您,哎呀您是不知道,咱們美娘生下來是算過命的,算命先生說她八字好得很,天生的富貴旺夫命……”

    侯府的老嬤嬤也是有些體面的,對王家小門小戶不怎麼看得上,所以並不跟王金桂搭話,而是端起茶呷了一口。而尤思仁一聽謝安平竟是讓美娘當妾,氣不打一處來,把禮單看也不看就扔在腳下,拂袖道:“送客!”

    劉嬤嬤見尤思仁一臉怒容,驚詫了片刻也板起臉來,陰陽怪氣地說:“小侯爺要納令千金進門,那是姑娘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老身好心提醒您一句,咱們侯爺打小就是被碰在手心裡長大的,只有他不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尤家老爺您自個兒掂量掂量。另外再說句不好聽的話,您趁早把日子定下來對令愛是有好處的,否則再過兩三個月,說不定想遮都遮不住了……”

    尤思仁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咬咬牙撂下狠話:“我女兒生下來的是我的外孫,跟你們侯府有什麼干系!不嫁就是不嫁,你給我出去!”

    劉嬤嬤被掃了臉面,冷冷一笑扭頭就走:“行,敬酒不吃吃罰酒,咱們走著瞧。”

    尤思仁氣鼓氣漲地趕走了劉嬤嬤,王金桂見狀心急如焚,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尤思仁一樣,趕緊追上。

    “嬤嬤請留步!”王金桂在劉嬤嬤出大門前截住她,賠笑道:“我們老爺糊塗了腦子不清楚,剛才多有得罪,請嬤嬤包涵。小侯爺能看上美娘是咱家三生有幸,哪兒有不嫁的道理!再說美娘都已經是侯爺的人了,不嫁給侯爺嫁給誰啊?喏,這是美娘的八字,您先拿著,別跟我們老爺一般見識啊。”

    劉嬤嬤接過寫了八字的庚帖,嗤鼻道:“算你是個明白人。行了,老身這就回去給姑奶奶回話,你家姑娘就准備好上花轎吧。”

    “是是,行!辛苦您了,您慢走勒!”王金桂送走了劉嬤嬤,扭著腰就歡天喜地的回去了。

    最後的結果美娘還是選擇嫁謝安平,哪怕是個妾。

    “美娘啊,”尤思仁知曉美娘的決定來勸她,“要不你還是嫁給溫家小子,你只管嫁,其他的事有為父擔著。”

    美娘搖頭:“我不嫁他。且不說會不會連累你們,單是我自個兒……就配不上他。”她努力表現得歡喜一些,笑笑道:“其實去侯府也不錯啊,至少衣食無憂不會吃苦,小侯爺雖然脾氣差,對我卻還算好,您別擔心。”

    “都是為父沒用啊……”尤思仁忍不住掉淚,“這事你娘還不知道,你准備怎麼跟她說?”

    美娘歎道:“我待會兒就去告訴她,少不得又要哭一場了……爹,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我出嫁以後,你跟我娘就搬出王家,什麼也別要王金桂的,干干淨淨出去,以後跟我娘我哥好好過日子,再也別搭理這家人了。”

    尤思仁確實很惱火王金桂的作為,那天說休妻也並非全是氣話,可倆人總歸做了這麼多年夫妻,還生了王文淵,哪兒能說斷就斷。他猶豫了一下:“這……再看吧。”

    美娘也曉得她爹是個沒主見的窩囊性子,一時半會兒肯定改不過來,她也不著急逼尤思仁,只是說:“反正我是被他們傷透心了,不想再跟他們扯上關系。爹您想怎樣,您自己拿主意。”

    俞如眉那裡好糊弄,美娘沒說是去給人當妾侍,而是把謝安平一陣猛誇,什麼人品貴重家世了得,對她又很好雲雲。俞如眉常年住在小院不問世事,輕易就信了女兒的話,高興地直掉淚。

    “好好……我女兒有歸宿就好……”俞如眉又喜又愁,“對方那麼高的門第,你過去一定要注意言行,別讓人笑話咱們家不會教女兒。還有,你的嫁妝夠不夠?我這裡攢的有些銀子,你拿去添置東西。”說著就要取來給美娘。

    美娘按住俞如眉:“夠的,我爹什麼都准備好了。娘,我出嫁以後就不能常在您跟前侍奉了,您千萬要保重身體,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知道知道,你也是,在婆家要照顧好自己,我就怕你受委屈……”

    母女倆的體己話說了一整夜,美娘和俞如眉眼睛都哭腫了。隔天侯府派人回話,說迎親日子就定在三天後。誰也沒料到會這麼倉促,府裡眾人手忙腳亂地准備,俞如眉熬夜給美娘做嫁衣,終於趕在出嫁前一晚做好。

    天蒙蒙亮,美娘就被喊起來梳洗,然後是上妝打扮。

    “一梳梳到底……”俞如眉幫著美娘梳頭,問:“你今天出閣,文揚怎麼還沒回來?”

    美娘壓根就沒敢讓尤文揚知道這事,她騙俞如眉:“哥說了今天會回來的,娘您別急,現在不是還早麼。”

    俞如眉道:“他不回來誰背你出門?這孩子念書念傻了,妹妹出嫁也不關心,唉。”

    天亮的時候,外頭辟裡啪啦炮仗震天,侯府迎親的人來了。喜婆趕緊來小閣樓催促:“姑娘打扮好了嗎?接親的已經進大門了!”

    俞如眉焦急道:“怎麼來這樣早?文揚還沒回來嗎!”

    這時,王文淵站到門口說:“我來背美娘吧。”

    喜婆道:“行行行,大公子不在二公子背也是一樣,趕緊的。”

    美娘趴上王文淵的背,他背著她走出閣樓。四周喧囂眼前蒙紅,美娘靠在王文淵肩頭,感受到他有意放緩的腳步,湊上去在他耳畔小聲說道:“從今以後,我們再也用不著見面了。”

    王文淵背脊一僵。

    “來了來了,新娘出來了——”

    美娘被背出大門,就該上轎了,可她還沒從王文淵背上下來,就聽到有個囂張又熟悉的聲音響起:“嬌嬌,爺親自來娶你了。”

    不是納妾麼?這廝怎麼會來?

    美娘尚在怔愣,身子一輕已經被謝安平接過去,他隔著紅蓋頭在她腮邊吹了口氣,歡喜極了的語調:“你是爺的人了。”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32 AM

本帖最後由 a6360650 於 2016-1-21 01:34 AM 編輯

24、醒酒湯打情罵俏

    謝安平騎著高頭大馬,後面一頂大紅花轎抬著美娘,鑼鼓開道嗩吶齊吹,浩浩蕩蕩就回侯府了。入府後美娘直接被抬進謝瓊劃撥給她的小院子裡,雖然挨著謝安平的住處,卻是人跡罕至的幽僻地方,一個獨角門兒進去,裡面只四間房,一間臥房一間耳房,還有個燒水的小廚房和一間外房。

    妾侍入門不拜天地,美娘被人攙扶進屋以後,就揭了蓋頭坐下,緩緩松了口氣。她環視一周,見臥房裡桌椅錦杌擺設齊整,她坐著的是一張嶄新的螺鈿紫檀描金床,掛著大紅羅圈金幔帳,床面上灑了大捧的花生桂圓紅棗蓮子,硌得她腿疼。

    美娘扔了蓋頭,站起來牽起紅錦鴛鴦床單一撣,把那些干果子全部抖到地上,掃平了床鋪,她倒頭就睡了上去,全然沒有等候謝安平的意思。

    侯府納妾也辦得十分隆重,請了好多賓客來府中喝喜酒,謝安平把衛府的將士也喊來了,跟他們在廳裡猜拳吃酒,鬧騰到月上柳梢才跌跌撞撞說要去找美娘。

    姜參事喊來府裡的一個小廝,喚作行雁的,攙扶謝安平離開筵席。謝安平有些醉了,歪歪斜斜搭著行雁的肩膀,嘴裡叨叨不斷:“爺自個兒能走……一群狗崽子、看爺明天怎麼收拾你們……”

    剛走到回廊,迎面撞上三姑媽謝敏。謝敏見狀驚訝:“怎麼醉成這樣?喝了多少?”

    謝安平揉揉太陽穴,看著略顯模糊的人影喊道:“三姑?”

    “連我都不認得,看來真是吃醉了。”謝敏讓行雁把謝安平扶在廊下坐好,吩咐道:“你去端碗醒酒湯來給侯爺。”

    “爺不喝……洞房花燭夜,爺要去見嬌嬌。”謝安平拗著不肯,站起來要走,不料雙腳打絆,踉蹌一下還差點摔了。

    謝敏拉住他:“瞧你這醉貓樣子還洞房呢!聽三姑的話,在這兒醒醒酒再說。”

    謝安平是真醉了,坐在那裡抱著廊柱,臉頰貼在上面貪涼,喃喃道:“爺的嬌嬌……滑溜溜的……”他把光滑冰涼的柱子當作美娘,還嘟起嘴親上去。

    “來給爺香一個,麼——”

    謝敏又好氣又好笑,拿手指頭點了謝安平腦門一下:“你啊!抱著個阿貓阿狗也能親,髒死了!快擦擦嘴!”

    謝敏拿手絹給謝安平擦嘴巴,過了會兒行雁把醒酒湯端來,謝敏親自喂到謝安平唇邊:“來,乖乖喝了。”

    謝安平把頭一扭:“苦的!不喝!”

    “乖啦乖啦,寶貝兒聽話,把湯喝了,一點都不苦的。”謝敏耐著性子就像哄小孩兒,說得嘴巴都干了,“喝了就送你去洞房好不好?寶貝兒乖,快點喝了……”

    謝安平從小就討厭吃藥,伺候他吃藥簡直比登天還難,任由謝敏磨破了嘴皮,他就是咬緊牙關滴水不進。

    “罷了罷了,我沒這能耐灌你,我喊你四姐來。”謝敏終於氣餒放棄,轉身吩咐行雁,“去把四姑娘請來。”

    看著謝敏氣得瞪眼,謝安平倚在柱下齜牙咧嘴地笑,就像個沒長大的淘氣小子。

    很快四姑娘商憐薇就來了,只見她雙十年華,還是姑娘家的打扮,模樣屬於柔婉清麗一類,就像江南春季的蒙蒙細雨,帶著幾分楚楚可憐的風情,惹人憐愛。

    “母親。”

    商憐薇一到先喊謝敏,謝敏沖她點點頭,指著謝安平無奈道:“你看安平,吃醉了睡在這裡撒賴,我拿他沒轍了,你來罷。”

    商憐薇過去彎腰拍了拍謝安平的肩膀:“安平?安平?”

    謝安平眨了眨眼睛,費了好大力氣才認出她,他笑道:“四姐!今天我娶新娘子你知不知道?你喝了我的喜酒沒有!”

    商憐薇瞳孔縮了一下,她很快彎起眸子,微微一笑:“知道,恭喜你了。但是你不記得了嗎?我不吃酒的。”

    “啊——”謝安平失望極了,“我成親你都不吃!你不給爺面子!”

    謝敏插嘴道:“你四姐吃不得酒,一吃就全身長疹子,你十歲生日那回,她陪你吃了半壺,差點連命都丟了,你忘了這茬了?居然還敢叫她吃酒!”

    謝安平把臉轉過去,拿手拍著柱子撒氣:“不高興!”

    他在外是魔王在家也是霸王,逆了心意就要發脾氣,謝敏和商憐薇都習以為常了。只見商憐薇端起醒酒湯,道:“好吧,我喝你的喜酒,但你要先喝了這碗湯,咱們交換。”

    謝安平這才回過頭來,嘿嘿地笑:“你先喝了我再喝。”

    就算醉了,他也是不肯吃虧的。

    商憐薇歎氣,讓行雁取了壺酒,斟了一杯端在手裡:“安平你看,我喝了。”

    仰頭一飲而盡。

    “好!”謝安平拍手,然後把醒酒湯咕嚕嚕喝完,抹了嘴就笑,“扯平。”

    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商憐薇臉龐微微泛紅,她抬起手仿佛想去觸摸謝安平,可就在差一點點就碰到他的時候,她把手臂放下去,垂眼道:“走吧,你該回房了。”

    行雁扶起了謝安平,商憐薇站在原地,謝敏推她一把:“你也跟著去,瞧他醉得那樣,路上千萬別有什麼閃失。”

    美娘美美的睡了一覺,醒來也不知是多少時辰,摸摸枕邊是空的,謝安平還沒回來。新房裡燈花炸開辟裡啪啦,她揉著眼睛坐了起來,覺得肚子有些餓了。自早晨就水米未進,美娘尋思現在身軟乏力的,待會兒肯定禁不住那廝折騰,她得吃飽了有力氣才好跟他周旋。思及此處,她下床靸了一雙紅色緞子的睡鞋,打開房門找人伺候飯食。

    剛一開門,角門的紅燈籠底下就出現兩個人影,一高一矮。高的那個一身紅色喜服,玉面斯文是謝安平無誤了,可矮的那個……

    碧色青青如清水芙蓉,竟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子。

    她一邊攙著謝安平走,一邊體貼地說:“安平你當心,跨台階……看著腳下……”

    美娘站在門檻裡沒動,冷冷看著他們。

    這廝行啊,娶她的當天就跟別的女人勾勾搭搭。她既然已經嫁進門來,就不會讓他過安生日子。

    想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死混蛋你做夢!

    “爺您回來啦。”美娘婀娜搖曳地迎上去,嬌嗔道:“人家等您好久了!”

    謝安平一見美娘,立馬把胳膊從商憐薇肩頭拿下來,撲上去擁住美娘廝纏:“嬌嬌……”

    “誒!”美娘脆生生地答應,伏在他胸口撒嬌,“爺您怎麼喝這麼多酒?身上的味道好難聞吶。”

    說罷她嫌惡地捂住鼻子,媚眼圓瞪櫻嘴嘟起,那嬌俏模樣別提有多動人了。

    “你竟敢嫌棄爺?”謝安平被她勾得心癢癢,湊近在她臉頰磨蹭,“爺就是臭,反正你是香的,來給爺親個嘴兒,爺就和你一樣香了。”

    美娘咯咯地笑,左躲右閃:“不要不要……爺欺負人!”

    “爺就喜歡欺負你,待會兒還要好好——欺負——”謝安平意有所指,不懷好意地沖美娘挑挑眉毛。

    美娘故作羞澀地捶了他胸口一拳:“爺真壞!”

    “你就喜歡爺這麼壞……”

    倆人不害臊的在大庭廣眾打情罵俏,商憐薇尷尬地站在旁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第一眼看見美娘的時候心頭就像被什麼狠狠擊打了一下,幾乎都要裂了。饒是對容貌自負如她者,也不得不承認,世上確實有讓男人一見就軟了骨頭的媚色女子存在,眼前這位尤美娘便是如此,一顰一笑,或嗔或喜,無論怎樣都可以撩撥得人神魂顛倒。

    商憐薇抿緊了唇,她不去看美娘,而是對謝安平道:“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罷。”

    謝安平這才想起來她還跟著,吃了醒酒湯他頭腦清晰了一些,遂道:“四姐慢走,行雁,你送四姐回去。”

    行雁打著燈籠在門口候著了,商憐薇匆匆轉身,邁步邁得飛快,背影頗有些狼狽。

    美娘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四姐?她看謝安平這廝的眼神可不像姐姐看弟弟。至少以自己的經驗來說,尤文揚是絕不會用這種飽含愛慕情意的目光看她的。

    “嬌嬌,陪爺睡覺了。”

    謝安平一句話拉回美娘的思緒,她回眸沖他媚笑,手指頭在他腰帶口勾了勾,“那您還不快去洗掉身上的味兒,妾身回房等您,爺您可要快一點哦,別讓人家等太久……”

    混賬東西,待會兒再收拾你!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33 AM

25、洞房夜同床異夢

    謝安平興沖沖洗浴更衣完畢回來,進臥房就看見美娘坐在床頭,她已經換下嫁衣,只穿一件妃色碎紅撒花交領紗衣,藕臂香肌隱隱綽綽,這件衣裳的衣擺做得極長,直至腳踝。天氣炎熱美娘沒穿裙子,兩條玉筍般的白腿兒在薄紗後面若隱若現,下面一對嫩白蓮足靸著紅緞睡鞋,正一搖一蕩的,好似小船搖曳,直接蕩到謝安平心坎兒裡去了。

    她歪著頭目眄勾魂,嬌滴滴喚道:“侯爺——”

    謝安平把門一關,樂不可支地撲過去抱住美娘親了一口,他牽起她的紗衣瞧了瞧:“你這衣裳新鮮,裙不像裙衣不像衣的,還又薄又透……嬌嬌,這種衣裳可不能穿出去,被其他男人看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說著他順溜把手滑進美娘衣領裡面,乍呼呼道:“操!你沒穿肚兜!”

    美娘撥弄了一下耳邊長發,嬌笑盈盈:“在房裡怕甚麼,我就只在爺的面前這麼打扮,爺不喜歡麼?”

    “嘿嘿,喜歡喜歡!”謝安平高興極了,他埋頭去撩美娘衣擺,“來給爺摸摸穿沒穿褲兒……”

    才露出一截白馥馥的小腿,美娘就一把按住衣裳,媚眼一拋:“爺急什麼,咱們還沒喝交杯酒呢。”

    “待會兒再喝,先讓爺爽一爽。”謝安平急不可耐地推倒美娘爬到她身上,手伸下去扒拉她的褻褲,“乖嬌嬌,爺都硬得不行了!”

    死色鬼!

    美娘在肚子裡把他千刀萬剮,面上笑意不減:“侯爺,吃杯酒能耽誤多大一會兒,您先同妾身把酒吃了,咱們有一整晚的功夫親熱呢。”

    “也對。”謝安平想想反正人都是自己的了跑不掉,於是從美娘身上下來,主動去端酒水。美娘見狀趕緊從床上起身,小跑搶在他前頭,把桌上的兩杯酒拿在手裡,遞了一杯給謝安平:“爺,您喝。”

    謝安平不疑有他,接過來跟美娘穿臂交擎,一口把酒吞了。美娘見他喝了那杯,也含笑吃了手裡的酒。

    酒有些辣,美娘吐吐舌尖,柔情似水地說:“爺,該歇了。”

    她心裡默默數著一二三,估摸謝安平走到床邊就該暈了。她在他那杯酒裡下了迷藥,名字叫“三步倒”,據說吃下去走幾步就發作。雖然已經被這廝占了身子,但那是沒法的情況下,今晚她不准備被他折騰,要折騰也是她折騰他。

    誰知這時謝安平把頭一低,拿嘴堵上美娘的唇,一股冰涼液體灌進她的檀口。美娘一時不備被他得了手,驚詫中不慎把酒吞進去大半,猛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

    謝安平吞咽下口中剩余的酒液,得意洋洋:“交杯酒就是這樣喝的。”

    美娘嗆得滿臉通紅,還怒氣沖沖的。這混蛋忒難對付!

    糟糕!她頭有些暈了……

    美娘腿腳一軟,謝安平順勢接住她打橫抱起:“嬌嬌醉了,爺伺候你。”

    發暈的美娘被放上床,謝安平捏起她的腳玩了又玩,拿手掌去比劃:“比爺的手還要小,香嬌嬌你可長得真嬌,渾身上下都是這麼嬌滴滴的,特別是那處妙洞,又小又緊,爺一進去就被你緊緊咬住,銷魂得就是神仙也招架不住……來讓爺瞧瞧你那兒到底怎麼長的。”

    說完謝安平就去端燭台了,當真打算仔仔細細把美娘的私密地方瞧個清楚明白。美娘又羞又氣,哪兒有讓他“觀賞”那裡的道理!她夾緊了腿,費力撐著坐起來,心想要是謝安平霸王硬上弓,她就一腳踹死這廝跟他同歸於盡!

    好在這時謝安平吃下去的迷藥發作了,他伸手去取燭台,眼前一花竟然抓空了,隨即鋪天蓋地的眩暈感襲來。謝安平捂著頭又跌跌撞撞走回床邊,一頭栽倒:“爺怎麼看什麼都在晃啊……”

    話才說了一半,“咚”的一聲謝安平就昏了,眸子緊閉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好巧不巧還壓著她的腿。

    “爺?侯爺?”美娘推推他肩膀,害怕他是在裝睡,“爺快起來,咱們還沒洞房呢。”

    就憑這廝的急色脾性,一聽要干那檔子事肯定跳起來。

    謝安平沒搭腔,依舊閉著眼睛,鼻腔哼哼唧唧了兩聲又沒動靜了。美娘見他是真暈了,稍微松了口氣,她動動腿,發現被他壓得死死的根本挪不開,於是狠勁兒蹬了蹬。

    “混蛋!別壓著我!”

    謝安平不省人事,被她踹了也沒反應,倒是美娘覺得他身上肌肉硬梆梆的,把她軟軟的腳心硌得發疼。

    “嘶——死混球吃什麼長大的……”美娘掙了半天也沒掙脫,倒把自己累得香汗淋漓,她索性不蹬腿了,看著那張討厭的俊秀臉蛋兒就在跟前,揚手就甩了謝安平兩耳光。

    啪啪——

    美娘邊打邊罵:“叫你欺負我!下流胚子!”

    打了兩下還不過癮,美娘准備再多給謝安平幾個大巴掌,誰知她才抬起手腕,原本昏迷不醒的謝安平忽然張開眼睛,黑沉沉的眸子緊緊盯住她,把美娘嚇了個魂飛魄散。

    美娘的手還懸在半空,怔愣又怯怕地看著他,吞吞吐吐:“爺……有蚊子,我在打蚊子。”

    萬一這廝報復她怎麼辦!

    謝安平就那麼盯著美娘,直把美娘看得頭皮發麻,過了一會兒,他哼哼唧唧地靠上來,也不說話,而是拿手扯開美娘的衣領露出一雙嫩|乳,把靠臉在柔軟的乳|峰上磨蹭了一陣,然後張嘴含住桃尖吮咂起來。

    美娘敢怒不敢言,只能僵著身子任他為所欲為,暗暗祈禱他別把自己的肉咬下來。可是謝安平吃著吃著就沒動靜了,美娘輕輕垂眸一看,只見他長眸緊闔又睡了過去,但還咬住她胸前的紅櫻不放。原來剛才謝安平根本沒醒,這些都是他不知不覺的行為,換而言之,他撲上來又親又摸完全是出自身體反應的驅使,他一見到她就要干那種事,因為這已經是刻進骨子裡的習慣了。

    美娘想通這一層更生氣了,很想再狠狠甩他幾個耳刮子,可她怕把他真的弄醒了不好辦,於是一掌推開他貼在胸脯的腦袋,揉了揉被他咬得痕跡斑斑的胸口,罵道:“亂發情的禽獸,就該把你閹了!”

    罵完還是不解氣,美娘眼珠轉了轉,伸出兩根指頭掐住謝安平背脊的肉狠勁兒地擰,直到手都酸了才作罷,謝安平吃痛沒甚反應,只是睡夢中眉心不覺蹙起,似有難受。

    “掐死你掐死你掐死你……死混球!”

    撒完了氣美娘暢快多了,迷藥的勁兒上來她再也支撐不住,於是懶懶地身子一歪,倒在床上也睡了過去。

    以後再慢慢收拾這廝不遲,日子還長著呢……

    一夜倒也相安無事,天快亮了的時候,謝安平醒了,他口干舌燥腦袋沉沉,睜眼還沒弄清自己在哪兒。看著身旁睡著個人,他下意識就推推美娘:“水。”

    美娘睡得正香哪裡耐煩理他,蹬了他一腳,自顧自繼續睡著。謝安平一下就怒了:“沒規矩的東西!大半夜爬爺的被窩不說,叫你拿水還敢踹爺,不想活了!”

    話音一落他發覺這裡是喜房,仔細一回想頓時想起原來他成親了,終於娶到惦記了好久的美娘,再一想,身邊睡著的這個不是別人,正是他的乖嬌嬌。

    火氣倏一下又沒了,謝安平嬉皮笑臉湊上去:“嘿嘿,爺吵著你了是嗎?你還踢爺,看你小胳膊小腿兒的原來那麼有力氣啊,有力氣就好,待會兒留著跟爺使。”說罷他自己起身,下床去倒茶水喝。

    喝著水,謝安平覺得臉頰有些不自在,背脊更是火辣辣地疼。他看不見後背上的掐痕,只是很納悶怎麼會背疼,難不成是被什麼怪蟲子叮了?

    “唔……是不是床褥不干淨?哎呀別咬著嬌嬌了。”

    謝安平趕緊去叫美娘起來:“嬌嬌快醒醒,甭睡了,床上有怪蟲子。”

    美娘迷迷糊糊睜眼:“什麼啊……別吵我……”

    謝安平把美娘撈起來抱進懷中,很嚴肅地說:“這床不干淨,有蟲子叮我。”

    美娘頭腦漸明,她不解道:“應該不會吧,爺您是不是看錯了?”

    “真的!”謝安平篤定道,“就是有怪蟲子,爺的背都被咬了好幾個大包,不信你摸摸看。”

    他拉著美娘的手去摸背,美娘一摸只摸到掐痕,謝安平頓時齜牙咧嘴:“對對就是那兒!絲絲,爺的皮都被咬破了,該死的壞蟲子!”

    美娘想笑又不敢笑,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只好繃著臉安慰:“爺疼嗎?妾身給您吹吹,呼呼——”

    “侯爺您起了嗎?侯爺?侯爺?”

    兩人正在房裡“情意綿綿”,行雁在外頭敲門,謝安平不悅吼道:“沒醒也被你吵醒了!天還沒亮你來叫喚什麼,公雞打鳴兒也沒你這麼早!快給爺滾,爺還要睡覺!”

    行雁在外頭說:“是三姑奶奶讓小的來請您的,四姑娘昨晚發病了,折騰了一宿都還沒好,三姑奶奶請您過去看看!”

    謝安平問:“四姐怎麼病了?”

    行雁道:“昨晚兒四姑娘陪爺喝了杯酒,回去就吐了,還起了疹子,怪嚇人的。”

    謝安平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他放開美娘准備去穿衣裳,對外頭喊道:“知道了,這就過去。”

    美娘雙腳落地,看著謝安平繞到屏風那邊,心裡開始想這算個什麼事兒。

    四姑娘病了不去喊大夫,請謝安平過去干什麼?難不成他是神仙,說句話就妙手回春了?

    明知自己吃不得酒還要吃,別以為她看不出來,這是打著捨命陪君子的幌子,想要博同情求憐愛呢。這些內宅婦人爭寵的招數她尤美娘又不是沒見過,哪兒能蒙混過她的眼睛。

    她才進侯府第一天,就有人想方設法把謝安平從她身邊支走,若是讓她們得了逞,她以後還怎麼在侯府立足啊,更別提要收拾那混蛋了。

    不行,絕對不能放謝安平走。

    下定決心,美娘也跟著去了屏風後面。

    “爺,妾身伺候您更衣。”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36 AM

26、耍心機美娘留人

    對於商憐薇這事謝安平也沒多想,既然她身子不好差人來請,他去看看就是,以往也是這樣,她有個頭疼腦熱他都去關懷一下,誰叫倆人是自幼長大的情意呢。

    說起來商憐薇也挺招人心疼的,一個庶女,生母難產而死,這點倒是跟謝安平很像,所以謝安平總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對她也就格外照顧。商憐薇小小年紀歷經了父親暴斃豪門爭產等一簍子破事,然後跟隨嫡母顛沛流離來到京城寄人籬下,心思是比同齡女孩要細膩得多。她跟侯府裡其他孩子不同,沒有侯門血脈,雖然喊謝敏母親,但終究不是謝敏生的,所以幼時受了別人不少欺負,這種時候只有謝安平肯為她出頭,於是兩人關系也就比旁人親厚些。

    後來幾人都長大了,商憐薇也出落得亭亭玉立,謝敏給她找了門還算門當戶對的婚事,准備等商憐薇滿十六歲就出嫁。豈料就在成婚前夕,商憐薇的未婚夫竟得病死了,婚事只好告吹。按理說這親結不成是沒緣分的事,再找下一家便是,可商憐薇卻堅持要為素未謀面的未婚夫守節三年,這樣一來,商憐薇從十六蹉跎到十九,硬是耗掉了生命裡最美好的幾年時光。她比謝安平還大半歲,謝安平如今都二十了,商憐薇也成了個老姑娘。

    不過說到老姑娘,侯府裡還有一個更厲害的,就是謝安平的小姑謝秀,那可是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主兒,謝瓊謝敏都快愁死了她也不急。有這麼個“榜樣”在前,似乎商憐薇待字閨中也不足為奇了。

    謝安平不在乎她們嫁不嫁,願意住在侯府就住,家裡又不是養不起,而且他一年基本上大半時間都住衛府,回來的時間極少,對她們的存在幾乎沒有感覺,更談不上喜歡還是討厭。

    屏風後面,謝安平剛脫了中衣,一雙軟手就伸了過來,主動接過衣裳。美娘表現得既溫柔又體貼,道:“爺的背還疼嗎?妾身給您抹點薄荷膏消消腫罷。”

    她用指腹沾了膏體,一點一點塗抹在謝安平背脊上,小嘴兒輕輕吹氣。謝安平覺得後背確實涼悠悠的極為舒坦,可同時一股熱氣湧向了小腹之下。恰巧,美娘的唇印上他背部的肌膚,她那宛如丁香的舌尖舔舐微疼的傷處,又癢又酥,謝安平胯|間物|事“騰”一下就腫脹起來。

    美娘把手放在他腰側,嗓音綿綿:“爺,好點了麼?”

    謝安平低吟一聲:“嗯——”

    美娘的手指徐徐探進他褲腰,豐滿的胸脯貼在他背上,有意無意地摩擦,故作無辜地問:“爺還有其他地方被咬嗎?要不要脫下來讓妾身看看?”

    不等美娘繞到跟前,謝安平倏地轉身,摟住她就大力地親起來,美娘被他吻得都要斷氣了,舌根也痛得仿佛要裂了。

    不過痛歸痛,美娘還是滿意的。她就說這廝是拴不緊褲腰帶的色鬼,她連力氣都不費,勾勾腳他就自己爬過來了。

    初時謝安平還只是想親吻美娘一番就作罷,可回首見她穿著昨晚的紗衣,晨光映照下玉肌瑩瑩,透出胸前兩點茱萸挺翹,再加上美人初醒慵懶,粉臉香腮動人,衣散鬢斜的頗有風情,勾得他邪火上來就消不下了。

    偏偏美娘的小手還在他腰間撓啊撓:“爺別這樣,您還要出門去看四姑娘呢。”

    是啊,他是打算去看四姐的。謝安平停下來眉心皺起,顯得有些糾結。只聽美娘又道:“爺,府裡有大夫嗎?不知他們請大夫過去看四姑娘沒有?”

    謝安平頓時找到了可以不去的理由,連連點頭道:“有的有的,大夫肯定已經去了,爺晚些去也無妨。嬌嬌先陪爺樂一樂。”

    言畢他把美娘推上床,扯了紗衣撕掉褻褲,分開她兩條玉腿。謝安平定睛細觀,只見身下之人肌如聚雪鬢若裁雲,翠黛彎彎、媚眸明麗,含羞帶怯秀色撩人。他探手撫摸那處蓮蕊,但覺光滑如綿,一根手指往探入蓮瓣中間,緊狹膩柔,漸生出絲絲春水。

    謝安平欲|火難耐,推起美娘的腿疊起,扶著那猙獰玩意兒就往兩片蓮瓣裡戳,美娘羞赧閉目不言不語,被他頂破只是悶哼一聲,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

    唉,就當又被狗咬了一次吧……

    謝安平卻不同,早晨的男人本來就興致勃發,被美娘這麼一挑逗哪裡還停得下來,擺弄起她來沒完沒了,很快就把門口的行雁忘得一干二淨。

    太陽都出來了,行雁卻還沒等到謝安平出來,他不敢再催,悄悄豎起耳朵貼在門上聽動靜。

    “嬌嬌坐到爺身上來。”

    美娘發出帶著哭腔的魅音:“我不會……”

    “爺教你,快來,爺當馬兒讓你騎。”

    “不要……爺您饒了我,我沒力氣了……”

    一陣廝纏的聲響過後,行雁聽到謝安平急促地喘息,低吼聲一波接著一波。

    “嬌嬌、嬌嬌,再動動,就動一動。”

    美娘抽抽嗒嗒地哭:“真的不行,我會死的……嗚嗚……”

    行雁聽得面紅耳赤,趕緊跑開到角門口守著,坐在台階上撐臉望天:瞧咱侯爺這架勢,他大概可以偷懶打盹兒到中午了。

    謝安平這廝精力奇好,美娘都被他弄得幾度暈厥,他還保持著沖刺的力度和速度。再次從空白的高峰上回神,美娘看著在自己身上揮汗如雨的謝安平,暗自納悶這廝是不是有怪病,不然怎麼還在折騰?

    “爺……”

    美娘被他頂得聲音都打顫了。謝安平額角掛著豆大的汗珠,聞聲低眉笑道:“喊爺作甚?不喜歡這個姿勢?”

    喜歡才怪了!

    美娘摟上他頸子,違心道:“喜歡,唔……爺怎麼樣妾身都喜歡,可是、嗯!爺您還沒好麼?有些疼……”

    謝安平湊上去撕咬她嫣紅水潤的嘴唇:“爺捨不得出來,你裡面緊湊湊濕噠噠的,裹得爺爽快,爺要多干一會兒。”說著他又大力頂了幾下。

    這禽獸……美娘深深覺得靠謝安平良心發現是不可能的了,這種關鍵時刻得靠她自己。回想起出閣前夜俞如眉給她看得壓箱底的圖畫兒,美娘當時覺得沒用不肯看,現在卻思及那些東西的好處來,比如怎麼能讓男人把持不住,一洩到底。

    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美娘尋思著以後要多弄些春|宮|圖冊來琢磨研究,不然就憑她這點道行,遲早死在身經百戰的謝安平手上。這孽障還沒死呢!她可不能先把小命玩兒沒了。

    於是美娘絞緊了小腹,仰頭主動去親吻謝安平,抬起小腿在他腰眼磨蹭,鶯聲嬌語不斷:“爺好大好厲害……”

    果然,謝安平受了刺激猛沖一陣,把美娘顛得眼冒金星,終於長長低吼一聲,結束了。

    做完這一場兩人都累極了,謝安平摟著美娘睡過去,一覺睡到了太陽落山。

    用晚膳的時候,謝瓊謝敏謝秀還有商憐薇齊齊等在桌子旁,丫鬟都掌燈了才見謝安平牽著美娘姍姍來遲。

    “侯爺真是貴人事忙啊,連飯也顧不得吃了。”

    謝秀一見人就陰陽怪氣地數落,順帶狠狠剜了美娘一眼。美娘埋頭跟在謝安平身後,羞答答的模樣,她偷偷打量謝秀,只見是個大眼睛的秀氣姑娘,跟謝安平差不多年紀,穿著銀紅色的衣裳。

    謝安平走近道:“你們餓了就先吃啊,等我做甚麼。”

    謝秀立即發飆:“敢情我等你還有錯了!混賬小子,你欠揍是不是!”說著就一巴掌招呼上謝安平的背脊。

    “小姑你輕點兒!疼!”謝安平齜牙咧嘴,“我背上有傷,唉喲……”

    謝瓊趕緊招呼:“有話好好說,你打安平干什麼?背上怎麼傷了?要不要緊?”

    謝敏也道:“喊大夫來看看吧。”

    美娘心頭“咯登”一下。千萬不能看大夫!一看不就露餡了?那全是她的指甲印啊!

    謝秀收回手抖抖袖子,斜眼嗤鼻:“二姐三姐你們聽他胡謅,哪裡會有傷,被美人小手撓得癢癢吧!”

    眾人齊刷刷望向美娘,美娘很適時地紅了紅臉,低眉對謝安平道:“妾身給您揉揉。”

    “不用,要揉咱們回屋揉。”謝安平呵呵地笑,牽引美娘拜見各位長輩,他首先把她領到謝瓊面前:“這是二姑媽。”

    美娘行了禮,遞上親手繡的額帶和荷包:“美娘拜見夫人,祝夫人福壽安康。”

    謝瓊年紀大了顯得富態,笑呵呵接過東西,叫初柳拿了個匣子給美娘:“以後隨安平叫我姑媽便是,一家人別那麼見外。這些首飾你拿去戴著玩兒,以後缺什麼就跟我說啊。”

    美娘很快改口:“多謝二姑媽。”

    謝安平又領美娘去叩拜三姑媽謝敏,謝敏也給了美娘一些首飾,還有兩匹上好的緞子做衣裳。然後就輪到小姑謝秀了。

    謝秀把美娘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地打量了一遍,努努嘴道:“你好好服侍安平,咱家不會虧待你的。我事先沒准備什麼見面禮,喏,這個給你。”

    謝秀從腕子上褪下一只水色極好的翡翠鐲子遞給美娘。

    美娘屈膝雙手接過,道:“謝謝小姑母。”

    “哎呀,別姑母姑媽地叫,把我都喊老了。我也比你大不了幾歲,你喊我秀姐兒就成。”

    哪兒能這麼不分尊卑。美娘不知所措地望向謝安平,謝安平擠眉弄眼地揶揄謝秀:“你以為你十八呢,還要別人喊你姐,真好意思說出口。”

    謝秀眼睛一瞪又揚起了手:“你找抽!”

    謝安平趕緊躲開,牽著美娘去見商憐薇。

    “正兒八經的姐姐在這兒呢,嬌嬌叫人,這是四姐。”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38 AM

27、拜姑母權宜之計

    昨夜天黑美娘也沒怎麼瞧真切,這會兒在亮堂堂的燭光下一看,她發現商憐薇還真是個美人胚子,而且是屬於病若西子那一類型的。只見商憐薇穿了挑銀邊的白紗裙子和綴柳葉的碧色褙子,輕輕柔柔地坐在那裡,就像一副活生生的江南煙雨畫。

    美娘雙手呈上荷包,行禮道:“妾身見過四姐。”

    “快快請起,咳……我身子不大好,妹妹見諒。”商憐薇掩嘴輕咳,說話聲音柔柔細細,“初次見面我也沒有什麼好禮相送,唯有這支簪子送給妹妹,還望妹妹不要嫌棄。”說罷她從頭上拔下一根白玉蝴蝶簪,插在美娘的發髻上。

    謝秀一見就說:“四姑娘,這根簪子是你娘留給你的吧?你捨得送人?”

    美娘聽見趕緊想取下來:“太貴重了,妾身受不起。”

    “送出去的東西豈有拿回來之理,你就收下吧,你戴著好看。”商憐薇堅持要送給美娘,笑意溫柔,“咱們以後常走動,相互做伴兒解悶。”

    “是。”

    美娘柔柔地答應了,心裡頭卻莫名其妙有東西隔著似的不舒服。商憐薇話說的得體東西也送的恰當,可她為什麼就是覺得那麼別扭呢?

    不等美娘弄個明白,商憐薇又捂嘴咳了起來,這一下果然引起謝安平的注意,他關切問道:“四姐你好些沒?身上的疹子消了嗎?”

    商憐薇抬眼看他,眸光流轉:“吃過藥已經好多了,只是以後萬萬沾不得酒了。”

    謝安平略顯愧疚:“四姐你也真是的,我叫你喝你就喝啊,你不知道拿水做做樣子嗎?反正我吃醉了也看不出來。”

    謝秀瞪他一眼:“瞧瞧!自己的不是還要怪四姑娘,混小子!”

    商憐薇抿嘴輕笑:“我是從來不騙你的,安平。”

    美娘聽著幾人的對話,終於找到症結所在。不是她對商憐薇有偏見,而是商憐薇表情神態語氣總是“不經意”流露出“我對安平最好我最心疼安平你們誰也比不上”的感覺。好像她是那廝的正經妻子一般,對丈夫納進門的小妾關心問候,真是“賢惠大度”得很啊。

    呸呸!有本事你看著這廝別放他出去禍害人啊!借著姐弟的關系眉來眼去,當她尤美娘樂意被你倆污眼睛!

    “二姑媽,姑父和安青不在?”領著美娘拜見過眾女,謝安平想起還少了兩個人。謝瓊道:“你姑父去渝州查糧了,安青可能還在衙門裡忙吧,不用管他,咱們先用。”

    侯府用膳一向是有四個大丫鬟布菜,四個侍女伺候茶水帕子,還有四個丫頭掌燈。美娘覺得憑自己現在的身份應該不能上桌吃飯,於是自然而然接過丫鬟遞來的濕潤帕子,遞給謝安平擦手。

    “站著干什麼,坐啊。”謝安平見美娘還站在那裡,便拉著她的手腕子要她坐,美娘急忙道:“不不,妾身伺候您。”

    謝安平道:“這些事用不著你伺候,爺娶的媳婦兒不是丫鬟,叫你坐你就坐。”

    幾位姑媽也沒想到謝安平會這樣待美娘,好像當真是把她當妻子看待一般,尚有些詫異。還是謝瓊最先反應過來,道:“搬個軟凳來,初柳你過去伺候爺。”

    美娘惴惴不安地挨著謝安平坐下,心想糟了,這混蛋行事毫無章法,恐怕好些人已經把她當作眼中釘了。不過轉念一想也不全是壞處,這廝寵她就是給她撐腰,以後她在侯府裡說話也有三分底氣,不怕別人欺負。

    “別擋著爺,一邊兒去。”初柳給謝安平夾菜,正巧擋在了他和美娘的中間,謝安平不耐煩推開她,親自夾了一塊肉給美娘,樂呵呵地說:“嬌嬌吃這個,累著你了,好好補一補。”

    桌底下他的手不規矩地摸上美娘大腿,徐徐探往腿根。

    死色胚!美娘恨不得一腳踢他個不能人道,無奈此時只能忍著,她擰過身子,微微垂眸含羞,扭扭捏捏喊道:“爺,別這樣。”

    飯桌上的人只要不是瞎子,一見美娘這反應,再聯系到謝安平放在桌下的那只手,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廝在干嘛。

    謝瓊謝敏年紀大了不好意思點破,尷尬地挪開目光,只有謝秀不能忍受,一拍桌子指著謝安平鼻尖吼道:“好好吃飯!”

    謝安平身子一抖,悻悻把手收回去,細細哼了一聲:“吃就吃,那麼凶干嘛,難怪嫁不出去……”

    美娘終於能清靜一會兒了,她眼角余光瞟著身旁的商憐薇,發現她捏著調羹正在喝湯,指節青白青白的,應該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忍下來的罷。

    真想不通,這麼個又色又壞的混賬家伙也值得喜歡?這是甚麼眼光。

    用完晚膳謝安平就和美娘回自個兒院子休息去了,天色已晚,行雁打著一盞燈籠在前帶路,倆人走在中間,最後跟著個叫香槐的丫鬟,抱著各位姑奶奶給的賞賜玩意兒。

    侯府宅子大,一路黑□□的美娘也沒看清楚,直到進了燈火通明的院子,她才發現這裡不是喜房在的那個小院。三進三疊的院落,十幾間大房,門口站了一排小廝一排丫鬟,都是出來迎接小侯爺的。

    謝安平看出美娘的疑惑,道:“這兒是爺住的地方,以後你就住這兒了。”

    美娘詫異:“妾身住這兒?這怕是不合規矩吧?”

    哪兒有妾侍堂而皇之住進主人房裡的,這廝以後要是娶妻了咋辦?難不成她還要跟大房共住一屋?最重要的是,跟他住一起連個喘氣兒的空隙也沒了,她才不想跟這混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爺的府上,爺說的話就是規矩。”謝安平一副“天塌下來有爺頂著”的氣派,“昨天那院子不干不淨的,要是你這身細皮嫩肉被怪蟲子咬壞了,爺可要心疼的。”

    美娘現在後悔昨晚把這廝掐太狠了。

    晚上在榻帳間美娘又任隨謝安平折騰了一回,事畢他心滿意足地睡去,她卻因為白日睡足了尚有精神,遲遲不能入眠。過了一陣美娘估計這廝睡熟了,於是她輕手輕腳推開搭在胸口的手臂,只聽謝安平不悅哼哼了兩下,美娘趕緊抓了個軟枕塞他懷裡,他抱著軟綿綿的枕頭蹭了蹭,沒有醒來。

    美娘下了床,走到外間點了一盞銀燈,翻看幾位女眷送的東西。

    二姑媽給的那個匣子裡有一套齊整的紅藍寶石頭面,還有兩對金鐲子和幾顆龍眼大的綠松石,看得出來都是好東西。這也說明二姑媽謝瓊是府裡管事的人,手裡握著實權,所以出手也大方。

    而三姑媽給的金漆盒子雖然好看,打開來裡面卻是些零零碎碎的發簪珠子,多是銀簪和石榴籽兒大的珍珠,論起來可能還不如那兩匹緞子值錢。美娘猜那兩匹緞子說不定也是侯府按例分給謝敏的,只是因為色彩鮮嫩不適合她的年紀,所以才拿出來送給自己做人情。還有商憐薇給的玉簪,據說是亡母之物,美娘覺得送什麼不好非要送這種物件?如此“忍痛割愛”,謝安平見狀只會覺得商憐薇愛護美娘,自然心生好感了。

    這對母女不簡單,以後要提防了。美娘心裡這般想,轉念又樂了,她們算計她絕不容忍,可要是她們是算計的那混蛋,她還求之不得呢!

    最後是小姑謝秀給的翡翠鐲子,別看她是匆忙間從手上取下來的,可美娘覺得今晚收的東西當中,最值錢的就是這根鐲子。由此看來,謝秀是真的對謝安平好,所以也是真心期望美娘好好服侍他。謝秀就是嘴巴厲害了點脾氣壞了點,倒是個直腸子,跟她相處好應該不難。

    美娘把首飾分揀了一下,漂亮的惹眼的放一邊,看起來不那麼引人注目卻又值錢的放另一邊。她已經打算好了,平時還是要多戴這些首飾在幾位姑媽面前晃悠討好她們,其他的悄悄換成銀子存起來,等以後離開了這混蛋,買宅子買丫鬟過逍遙日子去!

    她才不准備跟他過一輩子呢,跟著他是權宜之計,這兩年她就兩個目標:一是從他身上搾銀子;二是把他家攪得天翻地覆。

    這廝不是愛霸占良家婦女嗎?得讓他知道她尤美娘可不算什麼賢良淑德的女子!

    謝安平,以後有的是苦果子喂你吃!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43 AM

28、看宅邸花叢藏匪

    “唔……”

    清早謝安平美美地醒來,往枕邊一摸,空的。

    他一把抓開紗帳:“美娘!”

    “爺,妾身在這兒呢。”

    原來美娘早就起了,正在對鏡打扮,她聽床鋪上的動靜就知道謝安平醒了,故意沒有理睬,哪曉得他乍呼呼大吼一聲,倒把她嚇了一大跳。

    他從來不喊她名字的,都是嬌嬌來嬌嬌去這樣肉麻的叫,可今天是怎麼了?

    謝安平這才松懈下來:“爺還以為把你丟了。”

    美娘扶了扶才梳好的雲鬢,笑盈盈起身過去:“爺說笑了,這裡是侯府,就算您想把妾身丟掉,妾身也丟不了。”

    “過來。”

    謝安平坐在床沿招手。只見他睡眼惺忪,眼眸裡沒了素日囂張精明的光芒,反而有些迷迷糊糊的,長睫毛投下一圈淺淺的陰影在眼下,耳朵輪廓微微發紅,耷拉著臉像極了一只被拋棄的小狗。

    美娘按捺住揪住他腦袋猛揉一通的沖動,走近把手伸過去:“怎麼?”

    謝安平握住柔荑的時候仿佛有一瞬的遲疑,不過很快他收緊手掌,把美娘拉進懷裡抱著,在她身上摸來摸去。

    ……狗爪子!

    美娘用嬌笑來掩飾心裡的怒氣,羞澀嗔道:“討厭啦,人家的衣裳都被您扯壞了。”

    “別動,讓爺好好摸摸。”胡摸亂捏了一陣,謝安平漸漸回神,他把手放在美娘胸口重重掐了一把,很滿意地說:“是嬌嬌,爺沒做夢。”

    敢情這混蛋是沒睡醒!

    美娘敢怒不敢言,只能抿緊嘴巴拿眼睛瞪他。如果眼神能化作刀劍就好了,肯定把這廝扎十萬八千個窟窿眼!

    謝安平又恢復了往常的模樣,黏著美娘親來親去:“怎麼起這麼早?再陪爺睡一會兒。”

    “不早了,太陽都出來了。”美娘把手抵在他胸口,盡量隔開兩人的觸碰,轉而問:“爺您今兒個不用去衛府嗎?”

    他這官也當得太輕松了,就算是金吾衛的上將軍,難道都不用去看看衛府裡的情況嗎?他也不怕他走之後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其他將士指不定怎麼荒唐呢。話說回來,可能他在那裡的話更荒唐吧……

    果然,謝安平輕描淡寫地說:“這幾天衛府沒什麼犯人,去了爺也找不到人揍,還不如在家多陪你玩玩兒。”

    好吧……算她多嘴。

    美娘心想他的玩法她可玩不起,在榻帳間廝纏個沒完沒了有甚麼好玩兒的,就算要玩兒的話也得照她的主意來。美娘歪著頭笑:“爺說話算話?”

    “當然。”謝安平拍著胸口保證,美娘歡喜地在他臉頰吻了一口:“爺快起來吧,待會兒咱們出府轉轉可好?”

    謝安平倒也干脆利落,說起身就起身,一刻鍾功夫已經把自己收拾妥當了,都沒喊丫鬟幫忙。美娘忙著張羅朝食,等謝安平出來坐下就開吃,他邊吃邊問:“嬌嬌,你想上哪兒去轉轉?”

    “爺您忘了答應過妾身什麼嗎?”美娘做出一副委屈的小模樣,“您不是說騰個空宅子給我娘住麼?妾身想去看看那裡還缺什麼,趕緊添置了好接我娘過去。”

    謝安平吞了嘴裡的銀絲卷兒,趕緊道:“沒忘沒忘,爺早就給二姑媽說了,宅子就在兩條街外,東西齊全啥也不缺,嬌嬌你不用專程跑這一趟。”

    “總歸親自看了才能安心,爺您就陪我去嘛,去嘛去嘛……”

    美娘拉著謝安平胳膊撒嬌,把他心都要叫化了,此時自然有求必應:“好好好,咱們立馬就去。”

    “爺真好!”

    美娘歡天喜地地撲過去。她的開心勁兒不全是裝的,先把宅子占了,再給這廝吹吹枕邊風,瞅個空把房契弄到手,等以後賣掉換成銀子拍拍屁股走人,一切多麼順理成章!多麼水到渠成!

    臨出府之前,美娘問謝安平:“爺,咱們要去給二姑媽她們說一聲麼?”

    也不知侯府裡有沒有這種規矩,府裡人去哪兒得給當家的報備一下。

    謝安平一臉莫名其妙:“給她說干嘛?”

    美娘見他這般反應就放心了,笑著挽上他手臂:“妾身意思是去請安,其實回來再去也是一樣。”

    謝安平道:“如今天兒熱,請安什麼的就免了罷,爺怕你被曬暈了。爺還沒用什麼力氣都能把你搞暈幾次,這毒辣辣的太陽你鐵定受不了。”

    這倆根本不一樣好麼?!再說他媽的這還叫你沒用力氣!

    美娘覺得跟這廝在一起久了聖人也忍不住要飆髒話。

    冷靜冷靜……

    “爺真心疼妾身。”美娘做出一副感激樣,趁機又問:“爺,那以後咱們能單獨在院子裡擺飯嗎?總是同姑媽她們一起……有些不自在呢。”

    她一個妾侍哪兒能天天坐在大桌上吃飯,傳出去可要被人嚼舌根了,指不定招來多少嫉恨。再說天天跟商憐薇杵一塊兒,她還真怕哪天人家“正房奶奶”看不下去一包藥毒死她!

    “你想在哪兒就在哪兒,以前爺屋裡沒人,所以都去姑媽那裡吃飯,如今咱們成了小家,也該單獨過活了。嬌嬌走吧,早去早回。”

    美娘覺得謝安平還是挺好說話的,至少以今天的表現來說,算得上百依百順了。

    兩條街外也不遠,美娘是坐轎子去的,謝安平是武將不喜歡坐轎,騎馬跟在轎子旁邊。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宅子大門前,軟轎落地,謝安平下馬牽美娘出來。

    這處宅邸雖是侯府名下的產業,但卻是謝瓊做主買的,至於為什麼買謝安平也不知道。美娘下轎定睛一看,宅子坐北朝南,大門開在東南角,七八級台階上去,是扇黑漆大門,門口種著兩株桃花,如今花謝了結出疙瘩大的青桃兒,看起來跟梅子樹似的。跨進門後,迎面一堵荷花影壁,壁下置了一口大水缸,裡面養著金魚,光照影動,金魚游動的時候會把影子折射在影壁上,形成一幅活色生香的荷塘畫卷。

    美娘第一眼就喜歡上這兒了。繞過影壁往裡走,三進的宅子不大不小,一進的院落是給下人住的,還有廚房,二進是正堂和左右兩邊的待客廂房,最裡面才是主人家的臥房。宅子東面有處小花園,進了外院穿過垂花門就能進花園,沿著花園都修了抄手游廊,就算大熱的天逛園子也不怕曬。

    這個地方雖然還沒有王家大,但勝在精致小巧,而且比俞如眉現在住的地方好太多了,美娘一邊看一邊在心裡算該買多少個丫鬟婆子,每月大概要使多少銀子,還有靠花園的那座閣樓應該給她哥做成書房……

    謝安平見美娘低頭不語,眉心微蹙嘴唇翕動,大概是在思考著什麼。他猛地把她從後面抱起來,湊上去咬她耳垂:“想什麼呢?怎麼不理爺!”

    在想怎麼擺脫你。美娘當然不可能說實話,裝模作樣地驚呼了一聲,半嗔半怒道:“您嚇死妾身了!爺真壞!”

    謝安平摟著她轉了個身,手臂托起她面朝自己,笑著問:“爺這麼壞你怎麼還喜歡啊?”

    誰喜歡你這混蛋了,眼睛又不是瞎了!

    美娘含笑反問:“那爺又為什麼喜歡妾身呢?”

    謝安平臉上閃過一絲回憶的甜蜜,隨即彎起一雙風流眼,笑意變得真實純粹,徐徐道:“因為……你給過爺最好的東西。”

    美娘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她給過這廝什麼好東西,若說是她的清白身子……虧他也好意思說出口!那根本是他下藥強占的!

    跟混蛋就不能認真理論。美娘決定不去追根究底,免得給自己找難堪,於是話鋒一轉說道:“爺,妾身看這裡什麼都是現成的,搬進來立即就能住,那明天把我娘接過來您看成嗎?”

    “成,有甚麼不成的。”謝安平一口答應,突然問:“嬌嬌,明天是不是要回門啊?”

    美娘一愣。納妾又不是真的娶妻,哪兒有什麼回門之說,本來她還愁要怎麼跟俞如眉解釋這事兒,現在看來真是天賜良機,既然這廝主動提了,她就順勢推舟答應便是。

    “嗯。”美娘點點頭,仰臉美目盈盈,眼神渴望,“爺,您明天有空陪妾身回家嗎?”

    謝安平剛要答應,就見姜參事匆匆穿過游廊而來,眉宇神色焦急。謝安平放開美娘,轉身迎上去:“什麼事?”

    姜參事見美娘也在便壓低了聲音,靠在謝安平耳邊說了幾句話,美娘豎起耳朵聽,只捕捉到什麼漕運、私鹽一類的詞,想來大概是公事。於是她也就沒興趣再聽了,轉身去摘路邊的蜀葵。

    謝安平聽完,大步過來對美娘道:“爺有事要去衛府一趟,待會兒行雁護送你回侯府,路上當心,爺晚上便回。”

    美娘巴不得擺脫他,很乖巧地答應:“好,正事要緊,爺快去吧。”

    謝安平埋頭在她嘴上啃了一口,就轉身隨姜參事走了。美娘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門外面,確定了他不會回來,馬上抬起手背狠狠揩嘴,呸呸直吐。

    “死混球惡心死了!噗噗……”

    行雁還沒來,美娘坐在廊下,一邊扯著蜀葵花瓣,一邊繼續盤算心裡的那點小九九。

    明天回家把首飾交給信得過的人去換銀子,不能給俞如眉,否則會引她懷疑。最好是給黃鶯,小丫頭勤快伶俐對她也忠心,是最合適的人選。而且俞如眉搬出來後需要人照顧,院子裡的王嫂腿腳不好伺候起來力不從心,所以得把黃鶯贖出來,放在俞如眉身邊。

    另外,自己當妾這件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須得找個恰當的時機給俞如眉說了,還有尤文揚那裡也要坦白。希望他們不會怪她自作主張吧。

    除了這些,這個節骨眼兒上還有件最重要最糟心的大事。那混蛋說“母憑子貴”,看來是一心一意想要她生孩子,前幾次是她運氣好沒中招,葵水如期而至,但現在他每天都要跟她做那檔子事兒,懷孕只是遲早的問題。千萬不能有孩子!這樣一個庶子生出來,明擺著是讓人欺負的貨色,萬一以後那廝娶了正妻生了嫡子,她尤美娘的孩兒就會變得跟她一樣,從小看人眼色受盡委屈。還有若是生了女兒,想想一介侯門庶女又有些姿色,會被家裡人用來做什麼?結果不言而喻,看看她自己就知道了。所以她寧願死,也不願給那煞星生兒子。再說有了孩子以後,她想離開他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美娘越想越沮喪,不由得歎了一聲又一聲:“唉,唉……”

    窸窸窣窣——

    蜀葵花的花枝動了動,好像底下有什麼活的東西。美娘一驚站了起來,忐忑盯著一人多高的花叢,心想端午剛過,這園子是不是雄黃灑得不夠多,還有蜈蚣毒蛇吧?

    美娘有些發怵,心想還是盡快去找行雁好了,她提起裙擺往回走,這時花枝被人一掌扒拉開,一只染血的手鑽出來拽住美娘,把她拖進了密密的花叢裡。

    “救——唔唔!”

    美娘剛要呼救,這人就捂住了她的嘴。他的掌心有血,還混了一股泥腥味兒,使得力氣又大,差點把美娘捂死。

    “老實點!”

    這人靠在美娘肩頭,惡聲惡氣地威脅,美娘看不見他,但猜測他是個滿臉胡子的邋遢大漢,因為他硬刺般的胡須扎得她臉疼。

    他用胳膊牢牢箍住美娘的脖頸,雖然落魄卻沒有失去從容,他低聲道:“帶我進屋子裡面,走。”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44 AM

29、憑機智劫後余生

    美娘也不知自己怎麼這麼倒霉。這已經是她第二回遇上歹徒了吧?在國子監門口那回是被人用刀抵著腰,現在是被這莽漢箍住喉嚨。她垂眼瞟見鐵柱一般粗壯的胳膊,再對比一下自己的小細頸子,覺得根本就不能相提並論。她要硬碰硬的話只有一個下場——找死。

    好漢不吃眼前虧,更何況美娘並非好漢,只是區區弱女子。也許是經過上回那事她膽子練出來,又或許是因為挨著謝安平久了,她連那種混世魔王千年煞星都不怕,又怎麼會怕這位看似落難的綠林英豪。於是美娘點頭答應他的要求,抬手指了指花園的角門。

    這人便挾持著美娘往那方走去,腳步沉穩但呼吸略有不平,美娘猜他可能是受了傷,不然怎麼會抹她一臉的血,難聞死了。

    但此時不是抱怨嬌氣的時候,美娘帶著他胡走亂竄,暗暗祈禱能被人發現,救她脫離魔掌。不料她運氣就是這麼差,走了一路居然連個鬼影都沒撞上!反而還讓身後的人起了疑。

    “還沒到?別想騙老子!”

    美娘嘴裡嗚嗚,雞啄米似的點頭,隨手指著旁邊一間房。這人便一腳踢開房門,推美娘進去再迅速關上。

    美娘跌進去撞在桌子上,小腹那塊兒被磕得疼痛,她不敢叫喊勉強咬牙吞下,卻聽到旁邊“咚”一下,那人背靠房門摔在地上,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呻|吟。

    “呃……”

    美娘回頭看他,發覺這人果然是個絡腮胡的大漢,濃密的胡須把面龐遮得看不清容貌。但她感覺他年紀不小了,從露在外面的眼睛還有額頭來看,可能有四十歲左右。此時大胡子正手捂腹部坐地喘息,不時有血從指縫中滲出來。

    如此情形她還是怕的,連臉頰的血污也來不及擦,驚恐地往後退。

    “過來!”大胡子見她動作低吼一聲,但美娘連連搖頭愈發後退,最後直接躲在了牆角裡。大胡子的胡須動了動,美娘覺得他在發笑,寒惻惻的:“你躲到哪兒去?”

    他從靴筒裡摸出個東西,隨便揚手一扔。美娘只覺眼前銀光乍現,“鏜”一下就有什麼東西掠過耳畔,釘在旁邊的牆上。她側目而視,發現竟是一枚梅花鏢,與此同時她的頭發掉了一縷,在空中打了個旋兒緩緩落地。

    大胡子沉聲威脅:“下回你不聽話,這枚鏢就直接扎進你喉嚨裡面。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死得那麼難看,你也不想罷。過來。”

    美娘牙關打顫,雙腿僵冷似乎不是自己的了。她拖著木然的身軀走過去,咬緊唇不敢哭出來。

    大胡子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視線落在她的下半身,忽然道:“裙子脫了。”

    美娘大驚:“不行!”雙手死命按住裙腰。

    大胡子把臉一沉:“別讓老子說第二遍,脫!”

    美娘白著一張小臉,凝目怒視大胡子,一副寧死不屈捍衛貞操的倔強神情。大胡子盯著她一會兒反應過來,垂頭看了眼還在冒血的腹部,嗤道:“老子再卑鄙,也不會占一個能當閨女的小姑娘便宜,老子要干淨的布包傷口。”

    咦?美娘出乎意料,又有些將信將疑,但此人目露凶光明顯不是善茬,她只得先行應承,吞吞吐吐道:“那……你等著……我、我換下來給你。”

    他們誤打誤撞進的是間住人的廂房,美娘繞到床頭,把幔帳一拉隔住視線,脫掉裡面的白綾裙兒,幸好她今天在外面還罩了層綢裙,不至於露出腿來。

    “給。”美娘把裙子扔過去,仍舊是避得老遠。

    大胡子緩緩放開捂著腹部的手,解開衣襟露出身軀,美娘瞥見是個他腰腹右側有個三寸來長的刀傷,看樣子傷口還不淺。大胡子一手重新捂住傷口,用牙咬住裙子用另一手撕扯,撕出一塊塊布條,然後費力地包扎腰腹,動作嫻熟。美娘就在牆角怯怯地看著他。

    這人應該是慣匪,身上傷疤無數,也許還是江湖上什麼幫派中人,胸口那裡有處刺青,狀似虎頭。

    勉強包好傷處,紅色又瞬間蔓延到白布之上,大胡子喘著氣命令美娘:“找壺燒酒來,還有針線。”

    美娘磕磕巴巴:“哪、哪裡有酒……”

    大胡子道:“問人要。”

    話音一落,院子裡行雁已經找過來了:“姨娘——姨娘——您在不在屋裡?”

    大胡子使了個凶狠眼色給美娘,美娘顫顫巍巍答應:“誒……行雁我在這兒。”

    行雁得到回應來叩門:“姨娘,咱們該回府了。”

    美娘站在門背後,腳踝被大胡子捏住,握得很緊。她只得撒謊:“我剛才在花園裡跌了一跤,裙子被劃破了,你幫我找條干淨的來換,對了,還要針線和水,我要洗洗……還有,要一壺燒酒。”

    針線縫補說的過去,但燒酒?行雁不明白:“燒酒?”

    “嗯……因為膝蓋也摔破了皮,我想拿燒酒擦一擦。”

    行雁趕緊道:“那我給您找大夫來看看吧!”

    美娘急忙拒絕:“不用不用,外人面前怪不好意思的,我也沒什麼事,你按我吩咐把東西送來放在門口便是。”

    “好勒,那小的送金瘡藥來,姨娘稍等。”

    行雁步履匆匆地去了,美娘暗自慶幸這座宅子平時沒幾個人,所以才能糊弄過去。她徐徐吐了口氣,緊繃的肩膀松下來,抬頭擦了把額頭汗珠。

    “你這麼小就嫁人了?”這時大胡子問道,眼裡有些詫異。

    美娘沒好氣道:“給一個混蛋當小妾而已,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見她語氣不好,大胡子又問:“被他搶去的?”

    “算是吧,反正不是我自願的。”

    大胡子沉默了,沒再說話。很快行雁就把美娘要的東西送來放在門口,因著顧忌美娘不方便見他,他就又走了。之後美娘悄悄打開門,飛快把那些東西拿進屋裡,然後又關緊了房門。

    大胡子讓美娘幫他清洗傷口,然後用燒酒消毒,最後拿針線縫合起來。美娘哪兒見過這樣的亡命之徒,拿著針抖抖索索,半天都不敢沖皮肉刺下去。

    大胡子笑了:“又不是你痛你怕甚麼,快點,不然老子血都流干了。”

    美娘一狠心,閉著眼扎下去,然後一針針縫起來,不斷麻醉自己這是布不是肉,是布不是肉……

    大胡子硬是一聲都不吭,任隨美娘這樣縫合了傷口,又塗上金瘡藥。他見美娘一張小臉髒兮兮的,可一雙眼睛好看動人,透出一種熟悉的善意,不覺心神出現一絲恍惚。他抬手在美娘額頭摸了摸:“跟著我怎麼樣?”

    美娘避開他的手,不悅嗤鼻:“我為什麼要跟著你,也當你的小妾嗎!”

    “哈哈哈……”大胡子覺得好笑,“老子才沒那麼惡心,老牛吃嫩草糟踐小姑娘。老子什麼都不缺但缺個閨女,看你有膽色又機敏,想收你當干女兒,怎麼樣?”

    聽大胡子這般一說,美娘覺得他其實也不算窮凶極惡。但她不屑道:“我爹娘還好好的,用不著認什麼干爹當靠山。再說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就算親爹親哥也一樣,說賣你就賣,眼皮都不眨一下。”

    大胡子忍俊不禁,對美娘的刁鑽連連搖頭:“伶牙俐齒……搶你回去的那人受了不少氣罷?”

    說到這個美娘莞爾一笑:“他是賤骨頭一個,就喜歡我氣他。”

    屋子裡剛收拾完,行雁也回來了:“姨娘您好了嗎?小的讓他們把轎子抬進院子來了。”

    美娘可憐兮兮的望向大胡子,大胡子神情嚴肅,微微點了點頭,最後緩緩放開了她。美娘按捺住歡喜雀躍,故作鎮定地打開門走出去,坐上了軟轎。轎簾放下來的一瞬,她簡直高興地想哭。劫後余生,就是這種感覺。

    “姨娘,爺說老夫人明天就搬過來,那小的今天是不是留幾個人在這兒?”

    行雁在轎外詢問,美娘想起大胡子,猶豫了一下道:“不用了,等過幾天再搬,咱們都回侯府吧。”

    既然他放她一條生路,那她也不能趕盡殺絕,希望他休息休息就盡快走吧。

    回到侯府已是下午,美娘還沒緩過勁來,連吃東西的胃口也沒有,關了門倒在床上就睡,可是又睡不著。

    她越想越覺得今天真是太危險了,這樣的意外興許不會再碰到,但萬一下次是有人要害她呢?那煞星的仇家肯定不少,瞧他一天那跋扈的勁兒就知道。另外侯府裡的姑媽姐姐都深藏不露,不得不防。且不說其他,單講那大胡子是怎麼進了二姑媽買的宅子,行雁又為什麼那麼久才來找她,裡頭的彎彎道道恐怕沒人能說清楚。

    美娘想到這裡一陣後怕,開始懷疑起今天的意外究竟是不是意外?她心中拿捏起主意來,沒心腹跟在身邊是不行,出嫁的時候不想黃鶯她們跟過來受氣,所以沒要陪嫁丫頭,再說一個妾侍哪兒能擺那麼大譜,進門還帶丫頭,存心落人話柄呢。不過現在她顧不得這麼多了,必須趕緊弄兩個能干的人陪著,形影不離最好。但侯府裡的人都不知底細,現在還不能用,最快最好的法子是從以前家裡找兩個相識又聽話的。

    打定主意,美娘起來更衣梳洗,招呼下人好好准備晚膳,等謝安平回來她陪他吃兩杯酒,吹吹耳邊風一定能成。

    可是謝安平一夜都沒回來。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46 AM

本帖最後由 a6360650 於 2016-1-21 01:50 AM 編輯

30、回門遇挑撥離間

    美娘等著等著便伏在桌上睡著了,醒來天光大亮,再看桌上酒菜已經冷透。她捏捏酸痛的脖頸,朝門外喊了一聲:“香槐。”

    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麻利跑進來:“姨娘您叫奴婢?”

    “嗯。”美娘點點頭,指著桌上道:“把這些收了,再打水來給我梳洗。”

    別看香槐年紀雖小,在院子裡卻有幾分大丫鬟的氣派,應了一聲出門去喊人,不一會兒就有四個婢女過來收拾杯盞,擔水淨臉。

    美娘懶懶打了個哈欠坐到鏡台前面,讓香槐幫自己梳頭。她看著銅鏡中自己的臉頰被印上睡痕,紅通通的有些發暗,道:“剝個雞子來給我揉揉。”

    煮熟的雞子剝了殼貼在美娘臉頰,卻不見得比她的肌膚細嫩,香槐一邊輕揉一邊誇道:“姨娘您長得真美,皮膚特別好。”

    美娘笑笑:“好有什麼用,過兩年一樣人老珠黃。”

    “不會的呢。”香槐很篤定地說,“就算再過十年姨娘也一樣好看,咱們爺會一直寵愛您的。”

    誰稀罕那混蛋寵愛。

    美娘暗自嗤鼻,卻裝作很關心地問:“爺昨晚一直沒回來嗎?”

    香槐道:“沒有。”

    這廝行啊,她才進門兩天,他就敢出去鬼混夜不歸宿了。

    美娘又問:“爺以前是不是經常這樣?時常都不回府住?”

    香槐抿唇想了想:“一個月大概回來四五天吧……平時要麼住衛府,要麼去城西的……”還沒說完小丫鬟猛地想起了什麼,趕緊閉緊嘴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美娘勾勾唇沒有追問。城西最有名的不就是花街柳巷麼?遍地窯姐兒粉頭,不消說也知道那廝是去尋樂子了。

    惡心死了!

    不過轉念一想那廝去鬼混也成,最好染上什麼花柳病,全身流膿爛瘡死掉算了。她到時候一定抱著他的牌位大哭三天。喜極而泣啊。

    美娘忽然覺得生活中到處充滿了希望,她微笑道:“快給我梳頭,我要去給姑媽請安。”

    謝瓊正在用朝食,聽初柳說美娘來了,趕緊喚她進來。美娘低眉順眼進了屋子,規規矩矩給謝瓊行禮請安。

    謝瓊笑呵呵拉住她的手:“難為你那麼早過來,用過飯了沒有?在我這兒一起吃吧。”

    美娘屈膝垂眸,略有羞赧拘謹:“多謝姑母,妾身是用過了才來的。”

    謝瓊隨手揮了一下,初柳便讓人撤掉飯食,遞茶給她漱口。謝瓊拿手帕擦了擦嘴角,笑瞇瞇道:“過來正好陪我說會子話,對了?怎麼不見安平?”

    美娘道:“侯爺昨晚不曾回來。”

    她眉心微蹙,表達了心中的委屈。

    “這……安平應該是去衛府了。”謝瓊表情驚訝,但還是拉住美娘的手安慰道,“在朝廷裡做事哪兒有不忙的,你要多體諒安平。”

    “妾身知道侯爺忙,但是……”說著說著美娘的眼淚就包在眼眶裡了,“昨天侯爺親口說要帶妾身回娘家的,妾身便讓人給爹娘捎了信兒。可是侯爺卻沒回來,聽底下人說爺常去城西……二姑媽,妾身家裡的二老還在眼巴巴地等著盼著,妾身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美娘把新婚小媳婦被拋棄的哀怨模樣表現得淋漓盡致,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憐惜,順帶痛恨謝安平喜新厭舊。

    可是作為把謝安平養成這副霸王模樣的謝瓊,卻絲毫不覺得謝安平有錯,她語重心長地對美娘道:“美娘啊,你也知道侯府跟小門小戶的不一樣,尋常男人尚有三妻四妾,更何況是堂堂的永嘉侯?大膽說一句,安平就算效仿他的祖父,納上十幾二十個妾侍也不出格。咱們府上三代單傳就得了安平這麼根獨苗苗,平素對他是驕縱了些,但你也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能動不動就覺得委屈。這樣吧,你今天照樣回去,我讓行雁收拾東西送你回家見見父母,順道幫我向令尊令堂問聲好。”

    美娘忍下淚水,諾諾道:“……是。”那模樣簡直是百般委屈,千般難言,不情不願。

    出了謝瓊的院子,美娘頓時抬頭挺胸,收起了剛才可憐兮兮的悲慘怨婦樣兒。不一會兒要回門的禮品都裝好了,行雁來請美娘上轎,美娘瞟見滿滿的幾口大箱子裝在馬車上,手絹掩嘴遮住笑顏。

    誰會吃那混蛋的醋,他愛回來不回來,死在外面更好!去找二姑媽哭一哭不過是讓謝瓊覺得侯府和謝安平理虧,之後才好順理成章答應她要回娘家看看的請求,而且因為愧疚,侯府還會補償她一堆值錢玩意兒。

    美娘心裡簡直樂開了花,躲在轎子裡一個勁兒地偷笑。過一會兒她笑夠了,隔著簾子喊行雁:“行雁。”

    行雁在外回話:“小的在,姨娘有何吩咐?”

    “東西你讓人送到宅子吧,反正過兩天我爹娘也要搬過去,幾口箱子怪沉的,挪來挪去也費事兒。還有,你差人把宅子好好打掃一遍,別留下奇怪的……東西。”

    也不知道那大胡子走了沒。

    行雁答應:“是。可是姨娘,就這樣空手回去沒問題?”

    美娘玩兒著手絹說道:“沒事,我爹娘不會計較的。”

    至於王金桂計不計較,她就不知道咯。

    京郊渡口,謝安平帶著一列金吾衛士兵站在碼頭,挨個兒盤查過往渡船和船上的人。

    他身上的衣裳還是昨天那套,而且眼眶微青面容略有倦色,但一雙風流眼陰鷙有神,盯住過往行人,一個也不漏下。他一夜未眠蹲守在這裡,為的就是抓人。

    “侯爺。”姜參事從另一邊走來,略有喪氣地搖了搖頭。

    謝安平握緊刀柄,咬牙道:“城門給爺守死,繼續派人搜捕,爺就不信抓不到他!”

    姜參事道:“他受了傷應該跑不遠,也許並沒有出城,而是躲起來了。”說著姜參事流露出一種惺惺相惜的感情,“不過這霍老大也真算個人物,我們折了五個精衛,才傷了他一刀。”

    謝安平哼道:“漕幫老大當然不是吃素的,霍青城要那麼好抓,爺早就直接把他拎回衛府了!老奸巨猾的狗東西,不僅弄死了京兆府的證人,上回還派人追殺爺,要不是爺運氣好碰上……哼!”

    想到這些他就氣悶,說起來漕幫不干金吾衛的事,人家是混江湖的他小侯爺是混朝堂的,一個黑道一個白道,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不過去年底漕運上出了件貪污案,有人在運糧的時候做手腳,侵吞了各地上繳的官糧。謝安平受命調查哪些人牽涉其中,頭一個自然要查漕幫,一查漕幫就要跟他們的老大霍青城交手,小侯爺囂張跋扈慣了目中無人,霍老大久居高位哪兒能容得一個毛頭小子如此放肆,倆人三言兩語不和就動起手來,自此結下梁子。

    眾所周知漕幫作為江湖上最大的幫派,人多勢眾,沿水路的各地官府都要給幾分面子,不敢輕易動他們。謝安平明裡問不出話,於是就來陰的,親自潛入漕幫打探消息,哪知不慎被霍老大發現,派出手下追殺他。謝安平能掌管金吾衛也非等閒之輩,不僅沒讓霍老大捉住,甚至還拐走了幾個證人回京。可是證人才交到京兆府幾日,就忽然暴斃獄中,謝安平頓時失去了可以指證霍老大參與漕運貪污的關鍵證據。小侯爺氣得不行,發誓一定要活捉霍老大,一雪前恥。

    這次是天賜良機,密報說霍老大潛進了京城,謝安平尋思機會來了,布下天羅地網等他來。功夫不負有心人,姜參事帶人圍堵住了霍老大,甚至還傷了他,可惜功虧一簣,霍老大還是逃了。

    謝安平摩拳擦掌:“爺一定要逮住他,再從他嘴裡撬出是哪個王八羔子那麼大膽,貪了官糧不說,居然還敢在爺的眼皮子底下殺人。老姜,你說霍青城是往城西方向去的?”

    姜參事道:“屬下親眼見他是往西邊逃去,城西地方復雜三教九流都有,便於藏身。屬下已經安排衛兵去那裡挨家挨戶搜了。”

    謝安平揚手一揮,大步邁出:“走!爺親自去搜!”

    侯府的轎子落在王家門口,美娘剛剛下轎准備進去,就見她娘俞如眉走出來,眼眶通紅臉色慘白,而尤文揚默默跟在後面,也是一副難過模樣。

    “娘怎麼了?是不是他們又欺負你?!”

    美娘匆匆迎上去,以為又是王金桂干的好事,頓時要沖去找王金桂算賬:“您別難過,我現在就給您出氣去!”

    “站住!”

    俞如眉拉住美娘,等她一回頭,揚手狠狠給了美娘一個響亮耳光。

    美娘不可置信地捂著臉頰:“娘……”

    “從小到大,我沒捨得打你一巴掌。”俞如眉胸口起伏劇烈,氣得手腳顫抖,“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是不是去給人當……小妾了?”

    美娘一怔,愣愣地盯住俞如眉,沒有辦法回答。

    俞如眉一見她這心虛的表現就哭起來,邊哭邊打她:“我是怎麼教你的?寧為窮妻不為富妾!我們不貪別人錢財家勢,只看人品……你怎麼能瞞著我做這種事?!你是不是貪慕虛榮富貴,見侯府有兩個銅板就不知廉恥地送上門去?我的女兒怎麼可以當別人的小妾!你怎麼會是這樣……”

    美娘不敢躲,眼淚唰唰掉下來,泣不成聲。

    尤文揚也氣美娘隱瞞,但見她被打得狠了還是心疼,過去護住她:“你啊……叫我說你什麼好!”口氣裡盡是失望和恨鐵不成鋼。他擋住俞如眉:“娘您別打了,且聽妹妹怎麼說罷,看她以後有甚麼打算,一步錯不能步步錯,總不能一輩子給人家當妾。”

    俞如眉心痛不已,放下手哽咽著問:“聽見你哥的話了?咱們這就把彩禮退回去,就算要賠銀子也使得,你給我回來,不許再留在侯府!”

    她也不想留,問題是可能嗎?美娘埋著頭小聲說:“我沒什麼打算,暫時就這樣罷。”

    “那種地方你還留下干什麼!”俞如眉哭道,“我是不想你像我一樣過日子,所以才叫你一定要選個好夫君,貧寒點也沒關系,至少對你好知道心疼你……美娘,我們都是為你好,你就聽為娘的話,回來好不好?”

    美娘就是知道他們對自己是真心實意的好,所以才不忍看他們再過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所以才寧願自己受罪,也要擺脫現在的生活,她抹著淚說:“不行的,我都跟了小侯爺了,怎麼還可能回來?哥你見過他,知道他的脾氣,我不能回來害了你們。其實他對我挺不錯的,樣樣事情都依我,我在侯府過得很好,你們不要擔心……”

    俞如眉一直嚶嚶嗚嗚地哭,堅持要退了彩禮把美娘換回來。尤文揚也說:“當初你說跟澄海不合適,我還以為你是難為情,沒想到你早就作了打算……美娘,我這個月就進吏部歷練了,每月有三十兩的俸銀,等以後做了正職更多,咱們把這錢拿來還給侯府,就當是賠人家辦酒的花費,如果一月還不完就還一年,一年還不夠就兩年、三年,一直還下去直到還清。小侯爺並非良人,你千萬不要再跟著他,你以後就跟著我,哥哥養你一輩子。”

    這個家最心疼她,無論她做了什麼樣的事都願意體諒,完全無條件呵護她的人就是尤文揚。美娘挨打都沒有覺得多痛心,現在聽到她哥這樣說,頓時覺得心如刀割,她失聲痛哭:“哥——”

    尤文揚抱住她拍撫背脊:“不哭了不哭了……咱們以後重新開始,不理以前不好的事了。”

    “呵,大言不慚啊有人。”

    一聲嗤笑,王文淵雙手抱胸站在屋簷底下,年輕的臉上掛著難以說清的情緒:“你想得倒美,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要了別人的好處卻又捨不得妹子,哪兒有這樣做生意的,不能恩將仇報啊大哥。”

    美娘一驚,抬頭瞪著王文淵。

    尤文揚皺眉:“你什麼意思?”

    “問問你的好妹妹不就知道了。”王文淵勾起嘴唇,徐徐道:“比如問她是怎麼搭上小侯爺,把你從大牢裡撈出來的,再比如問一問爹做壽那天,她給小侯爺吹了什麼枕邊風,讓人家為大舅哥謀個好差事。我記得你最開始是打算去工部的,怎麼最後又變成了人人擠破頭都想進去的吏部了呢?大哥,你不覺得可疑嗎?”

    尤文揚臉色唰一下就變了,他緩緩松開僵硬的手臂,低頭看向美娘,嘴唇囁嚅:“……是因為我嗎?你……是為了我?”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48 AM

本帖最後由 a6360650 於 2016-1-21 01:51 AM 編輯

31、給休書雨夜驚魂

    “不是!你別聽他胡說,不是那樣的!”

    美娘矢口否認,但遭王文淵無情揭穿:“妹妹可真是用心良苦啊,委身給小侯爺換回大哥一命,哪知人家不但不領情,還呼來喝去的。美娘,二哥我真替你不值!”

    美娘怒道:“王文淵你閉嘴!這兒沒你說話份!”

    王文淵不甘示弱,繼續挑釁:“這兒是我家我怎麼就不能說話了?美娘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只幫大哥不幫二哥,你瞅空也在小侯爺面前替我說說好話,我們一家就指望你過活了呢。”

    他句句帶刺,戳穿美娘讓她難堪,可是更難以接受的是尤文揚。

    尤文揚紅了眼眶:“難怪……都說金吾衛的大牢有進無回,可我卻不曾受刑,原來是因為你……難怪小侯爺審案偏幫咱們,我起先以為是父親去打點了關系,卻不想是你……我、美娘我……”

    堂堂七尺男兒非但不能保護親妹,甚至還要連累她用清白換取性命,他怎麼那麼窩囊!

    俞如眉也沒想到竟是這麼回事,頓時痛哭起來:“我可憐的女兒……”

    尤文揚整個人失去了活力光彩,低垂著雙肩就像一棵飽經風霜的老樹,美娘見狀急忙道:“這兩件事沒有關系,我喜歡小侯爺,我是自願嫁給他的,哥你不要多心,真的不關你的事!”

    “別說了,都別說了。我知道。”尤文揚深吸一口氣,抬頭擠出勉強的笑容,“咱們不是賣女求榮的人家,你和娘親在家等我。”

    說完他竟扭頭就出了門。

    “哥你去哪兒?你回來!”美娘以為他要去找謝安平拼命,急得跺腳,“你快回來啊!”

    還沒追上,尤文揚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美娘拉著俞如眉,焦急道:“我們分頭去找哥,現在哥不聽我的,只有您能勸勸他了。不能讓他去侯府,會出大事的!”

    哪知俞如眉卻格外鎮定,眉目沉穩,她反過來安慰美娘:“文揚做得對,由他去吧,你先回房,我有事找你爹說。”

    連俞如眉也撇下她去找尤思仁了,美娘傻愣愣站在院子中央,瞅見在一旁看好戲的王文淵,一股腦兒把氣全撒在他身上。

    “我跟你上輩子有仇還是怎麼!現在我們娘仨鬧成這樣你滿意了?!”

    她曾經想得多麼美好,娘親搬出來大哥去做官,三人離開王家其樂融融,可現在全落空了。

    王文淵吊兒郎當地說:“妹妹,敢作敢當呀,你做得出來怎麼還怕別人說呢?再說——二哥我其實在幫你啊。”

    美娘狠狠啐他一口:“呸!狼心狗肺!”

    王文淵低頭笑笑,也走了。

    美娘恨不得掏出王文淵的心肝看看是不是黑的,她沖他的背影狠狠一瞪,趕緊出門找到行雁。

    “行雁,你回侯府大門口去守著,要是見到我大哥就把他帶回這裡。無論用什麼法子都成,他不肯走你就算綁也要把他綁回來!聽清楚了嗎?!”

    行雁見她眼睛紅通通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敢多問,趕忙答應:“是,小的這就回府。”

    美娘折回王家去,本來是打算找她爹娘,但尤思仁書房的門關得死死的,不像有人的樣子。她走了一圈沒尋到俞如眉,想想還是先回了自己的閣樓,把黃鶯和櫻桃叫來。

    美娘問倆丫鬟:“你們是想留在王家,還是想跟著我?”

    黃鶯想也不想就說:“當然是跟著姑娘您了!姑娘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一輩子都不分開。”

    美娘沖她笑了笑,再問櫻桃:“你呢?”

    櫻桃有些猶豫:“那個……姑娘,侯府裡活計多不多?會不會有很多規矩?”

    美娘面無表情:“活計多不多要看我讓你干什麼,其他的我不知道,但侯府大丫鬟的月例是三兩銀子,一年下來就是三十六兩,再加上主子賞賜的,七七八八也能有近四十兩。櫻桃,你在這裡每個月才能領一兩銀子吧?”

    黃鶯道:“還要被大太太克扣!一個月撐死不到五錢!”

    “侯府真的那麼大方?”櫻桃兩眼放光,不過還有些遲疑,“但是姑娘您也知道,我長得不好看腦瓜子也不機靈,我去了肯定會被人欺負的……”

    美娘笑笑:“難不成你在這兒就不受人欺負了?以往我在家還能護著你,現在我一走,還有誰幫你說話出頭?”

    權衡利弊,櫻桃拿定主意,堅定點頭:“我跟著姑娘。”

    “好。”美娘一口答應,胸有成竹的樣子,“不過櫻桃,我要先把你賣出去再買回來。黃鶯,你托人問問楊家哥兒那裡要不要丫頭?”

    櫻桃迷糊不解,什麼叫賣出去又買回來?

    下午的時候楊家就回話了,說小姐房裡缺個使喚丫頭,美娘當下便叫櫻桃收拾東西,把她發賣了出去,賣的銀子讓綠竹拿給王金桂。

    “櫻桃笨手笨腳的伺候不好人,還又懶又饞,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留在府裡也是浪費口糧,不如賣了圖個干淨。”美娘找了一堆借口,現在有侯府在背後撐腰她說話底氣也足,“還有你給大太太說一聲,我那邊缺人,黃鶯我要帶走,她的賣身契給我,我出八十兩銀子,夠府裡再買上兩個好丫頭的了。”

    “是。”綠竹應了卻沒走,而是在美娘眼前踟躕,欲言又止。

    美娘抬眼:“你還有事?”

    綠竹仿佛下定很大決心,“噗通”就在美娘面前跪下來,仰頭哀求:“姑娘您行行好,也帶奴婢走吧!”

    美娘先是怔了怔,隨即冷冷一笑:“你是大太太屋裡的人,我哪兒能帶你走。”

    綠竹給美娘磕頭:“如今只要姑娘您說句話,大太太哪兒敢說一個不字!姑娘您就可憐可憐奴婢,只要能讓奴婢離開這兒,奴婢願意給您做牛做馬!”

    美娘冷眼打量綠竹,並不信任。黃鶯悄悄附耳道:“聽說大太太要把她送出去做人情,上回陳大人來吃酒就看上她了,還有,二少爺一直想把她收房。”

    敢情是想借她的手“脫離苦海”啊。

    美娘不動聲色,心裡估量綠竹值不值她說情,片刻,美娘歎息一聲:“看你也是可憐人,行,我給大太太說說,替你求個情。不過要她願意放你才行,不然我也愛莫能助。”

    綠竹喜出望外:“多謝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以後一定會報答您的!”

    別恩將仇報就好。美娘唇角彎起一抹弧度,沒搭理綠竹這句話。

    傍晚的時候俞如眉來了美娘的小閣樓,美娘見她冷著臉與平時不大一樣,心裡還有些發楚。她很怕俞如眉不理自己,怯怯伸手拉住娘親袖子:“娘您來了,快坐。”

    俞如眉坐下,撫摸著美娘的臉頰,愧色濃濃:“還疼不疼?”

    美娘急忙搖頭:“不疼,一點也不疼。”

    “唉……”俞如眉垂眸歎息,“是我錯了,我一直都錯了。”

    美娘勸道:“不怪您,您這麼多年也不容易,是我不懂事讓您難過……”

    俞如眉自嘲地笑笑,握住美娘的手看了又看:“其實我有什麼資格教訓你,我自己都糊裡糊塗的惹人笑話。從前我的父親、你的外祖就讓我嫁給鄉下漢子,圖個踏實。我那時年輕不懂事,心高氣傲,見你爹是讀書人斯斯文文的,不像鄉下漢那麼粗魯,所以一心一意跟了他,成了親他還是讀書,而我跟著你外婆擺攤賣扁食,賺兩個錢貼補家用……他上京赴考一年多沒消息,我便賣了鄉下的田地找過來,可他卻已經娶了有錢人家的小姐。美娘,我不是不心寒,但那時文揚年紀還小,我一個女人花光了所有盤纏才來到京城,無依無靠的,只能暫且待在王家,後來發生意外……有了你,還算尤思仁有點良心,待你是極好的,我那點想走的心思就漸漸被磨平了,十幾年的時間,我稀裡糊塗過到現在。”

    美娘見俞如眉自責不已,心裡也難過:“那種時候您只能這麼做,我怨過爹,但我從不怨您,因為我知道一個女人拖兒帶女的實在太艱難了,沒有辦法不依靠別人。”

    “你打小就膽大心細,不像我也不像尤思仁,也不知道像誰。”俞如眉苦笑了一下,繼而從袖子裡摸出一封書信放在桌子上。

    “你爹已經寫了休書給我,我們明天就搬走。”

    美娘大驚:“啊?”

    直到晚上睡覺躺上床,美娘也還沒回過神來。她是很想俞如眉搬出去,氣氣她那負心漢的老爹,逼他在兩個老婆之間做出選擇,可是真的鬧到休妻?美娘沒有想到俞如眉下午是去找尤思仁要休書了,更沒有想到一向對父親死心塌地的母親也會這麼決絕。大概是真的被傷透了心吧……

    窗外悶雷滾滾,不一會兒就下起暴雨來,美娘聽著辟裡啪啦的雨點打在窗稜上,更加睡不著了,在那裡翻來覆去。

    炎熱的夏夜迅速降溫,涼風從沒關的窗戶灌進來冷颼颼的,美娘起來披了件外衣,端著燭台去關窗戶。雨勢很大,窗戶下的地板已經積了一灘水,夾雜了泥土腥味兒的夜風吹過來,然後蠟燭一下就被吹熄了。

    美娘放下燭台,伸手去拉窗戶。恰巧一道閃電劃過,照出窗戶外的一張人臉。

    “啊——”

    美娘嚇得尖叫一聲,腳下踩著水一滑,直撲撲摔在地上。地板發出沉悶的咯吱聲,有人跳進來,在美娘身旁蹲下,黑暗中一雙眼睛就像饑餓的野獸發出凶惡的光芒。

    閃電接連撕破了夜空,轟隆隆的雷震得大地發抖,美娘這時看清他的臉,不覺一怔。

    “二哥?”

    王文淵衣衫盡濕,黑發垂下幾縷濕漉漉地貼在陰沉的臉上,眼睛直勾勾盯著美娘,好似想把她看出兩個洞來。

    他不說話,美娘卻松了一口氣,撐著坐起來,拉了拉衣領:“你大半夜不睡覺跑我這兒來干什麼!你是不是嫌白天整得我不夠,晚上要嚇死我才甘心?!”

    王文淵嘴唇動了動,卻沒吱聲,美娘沒好氣道:“你也不想想咱們都幾歲了,怎麼還像沒長大似的。從小你在我被窩裡放蟲子老鼠,看我被嚇哭了你就高興。可我現在都嫁人了!你一個大男人半夜跑到妹子房裡來說得過去嗎?你快走,我現在沒心思陪你鬧騰,我煩都煩死了。”

    可是王文淵就像成了泥塑的雕像一般,還是定定杵在那裡,看不出要走的樣子。

    美娘惱了,氣鼓鼓推他一把:“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她的手觸到王文淵,王文淵反手一把抓住她手腕,冷冷開口:“你就那麼討厭我。”

    美娘吃痛,又甩不開他的手,生氣罵道:“廢話!我當然討厭你!”

    王文淵手掌愈發用力:“那他呢?”

    他?還是她?美娘納悶:“誰啊?”

    “謝安平。”王文淵咬字特別清楚,仿佛在齒間就把這三個字磨碎了。

    那混蛋……美娘勾唇冷笑:“我不討厭他。我恨他。”

    聽到這裡王文淵的臉龐浮起淡淡的笑,他把美娘從地上拉了起來。美娘覺得他今晚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禁後背發寒,她催促道:“你怎麼還不走,我要睡覺了。”

    哪知王文淵把她的手牽得更緊,居然說:“美娘,跟我走吧。”

    美娘吃驚:“跟你走?去哪裡?二哥你是不是淋雨發燒糊塗了?”

    “離開這裡離開京城,去沒有人知道的地方。”王文淵忽然抱住了美娘,口氣竟有一絲真誠,“美娘,我以後不會再欺負你了,我會對你好。”

    這這這……聽這語氣他是要帶她私奔?

    美娘現在的心情可稱之為驚悚,她覺得王文淵是瘋了:“你說什麼胡話!我怎麼可能跟你走,二哥算我求你了,你回去吧,別來鬧騰我了行麼?”

    她使勁推搡,想脫離他的懷抱。

    “你為什麼不跟我走?你不是恨謝安平嗎?為什麼還要留在他的身邊!”王文淵忽然發火,他捧起美娘的臉,眼睛裡就像燃了一把火,“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他冰涼的唇覆上來,美娘腦袋裡轟得炸開了,被炸得天旋地轉。

    有沒有人能告訴她這算哪門子事?

    “放開……嗚嗚……”美娘費力掙扎,好不容易喘著氣推開王文淵,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

    “王文淵你發什麼瘋!我是你妹妹!親妹妹!”

    美娘氣得胸脯起伏不定,肩膀聳起就像只刺蝟。她覺得也許並不是王文淵瘋了,而是自己瘋了,因為她竟然活在這樣一個家裡!

    王文淵牙齒磕到嘴唇,唇角溢出一絲血,他抬手緩緩擦去,正要開口:“你……”

    砰砰砰——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謝安平在外頭喊:“嬌嬌!嬌嬌開門!”

    這廝怎麼來了?美娘和王文淵皆是一愣,還是美娘先反應過來,沖著外頭喊了一聲:“爺我就來!”

    說完她狠狠搡了王文淵一把,指著窗戶小聲道:“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今晚的事就當沒發生過,你快走,不然讓外頭那煞星看見,鐵定扒了你的皮!快走!”

    王文淵看看美娘又看看房門,一咬牙跨過了窗戶,他臨走時匆匆扔下一句話,再次強調:“你一定是我的。”

    是你姑奶奶!美娘狠狠瞪他一眼,隨後看著他跳下去,消失在雨幕之中。

    關好窗戶,美娘去打開了門,謝安平“滋溜”一下就鑽了進來。

    美娘露出“驚喜”的表情:“爺怎麼這時來了?”

    “爺不是答應了要陪你回門麼,當然得來啦。”謝安平甩了甩頭發上的雨水,又道:“打這麼大的雷爺擔心你害怕,所以專門來陪你睡覺。嬌嬌,你睡在爺的懷裡就不會害怕了。”

    他笑著張開手臂摟她,美娘頓時聞到一股子刺鼻的脂粉香味。

    她就說這廝是尋樂子去了!才從窯姐兒窩裡爬出來吧?!

    “哼!”

    美娘今天遇見亂七八糟的事太多,沒心情跟他虛情假意,恨恨地一甩手,轉身就走。謝安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嬌嬌你怎麼不理爺……”

    美娘指著他鼻尖罵:“你惡心,不許碰我!”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57 AM

本帖最後由 a6360650 於 2016-1-21 01:57 AM 編輯

32、逛窯子斷子絕孫

    謝安平瞪眼:“爺哪裡惡心了!”

    他摸了摸臉,心想雖然自己淋了雨有些狼狽,但肯定掩不住玉樹臨風瀟灑不凡的本質才對,怎麼就招人惡心了呢?

    美娘坐在床頭抱臂翹腿,昂著下巴把臉別到一邊,連眼角余光也懶得看他,鼻腔哼道:“自個兒聞聞你身上那味兒!”

    嫌他臭?

    謝安平抬手聞聞袖子,納悶道:“不臭啊……”

    “呵!”美娘嗤笑,陰陽怪氣道:“成天在那些醃臢地方打滾,跟別人一個被窩裡睡覺,香噴噴的湊上去還來不及呢,您當然不嫌臭了。哼。”

    以往她鬧脾氣只敢一分生氣九分撒嬌,但今晚她是九分火爆一分挖苦,把謝安平罵得一愣一愣的。他見美娘嬌嬌媚媚地坐在那裡,從那張漂亮小嘴兒裡吐出一句又一句刻薄的話,明明句句都在罵他,可他就是生不起氣來。

    哎喲這小妮子怎麼這麼撩人呢……

    謝安平抓抓發癢的胸口,決定遷就他心愛的嬌嬌,嬉皮笑臉湊上去:“你們女人常說臭男人臭男人,男人就是要臭才算男人嘛。”

    他嘟著嘴想去親美娘,可還沒碰上就被美娘一個巴掌打上來,把嘴皮子都打腫了。美娘冷冷道:“我們還說男人是殺千刀的,你怎麼不去挨刀子啊?”

    “嘶!”謝安平捂住嘴一陣痛楚,他委屈地看著美娘,“嬌嬌你打得爺好痛。”

    美娘惡聲惡氣道:“痛死活該!滾一邊兒去,別來我面前污我的眼睛!”

    說完她雙手用力一推,把謝安平推開老遠。

    謝安平差點摔倒,他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風流眼一沉,咬牙道:“鬧夠了就行了啊,不然爺、爺……收拾你了!”

    美娘才不怕他的威脅,抬頭挑釁:“隨、便、你。”

    她抓了床被褥扔在地板上,還順便用腳狠狠踩了幾下,指著說:“不許爬我的床,你睡地上!”

    美娘迅速放下帳子,倒頭拉過被子就轉過身去,甩給謝安平一個冷冰冰的背影。

    居然敢對他甩臉子!

    謝安平頓時火了,穿著鞋就跳上床去,把美娘從被窩裡扯出來。

    “你嫌爺惡心是吧,爺就是要惡心你!”

    他按住美娘一頓狂親亂摸,把她雙手扣在頭頂,兩條強健的大腿壓著她身子,然後在她身上蹭來蹭去,又啃又咬。

    美娘氣鼓鼓罵道:“滾開!”

    謝安平用牙齒扯開她的衣襟,准確無誤地咬住凸起的紅櫻,還故意拿牙尖去磨,又舔又吮,把她胸口弄得濕漉漉的。

    美娘癢痛交加,拱起身子罵他:“你變態!”

    謝安平不和她吵,一對兒風流眼似笑非笑,繼續搗鼓自己的事情。他騰出一只手摸向美娘裙腰,嘶啦一下就把她裙褲都褪下,手掌按上她白馥馥的雪臀。

    美娘一驚,遂更加拼命地掙扎起來,嘴裡罵得更凶了。謝安平嘿嘿一笑,在她臀上輕掐一把,眉眼得意:“爺就是惡心又怎麼樣,你還不是照樣要被爺干。”

    ……禽獸!

    美娘還沒罵出口,他就粗魯地頂了進來,她吃痛尖叫了一聲,全身都繃緊了。

    謝安平絲絲兒喘著涼氣,拍著她大腿道:“松點兒松點兒……爺要被你夾斷了。”

    “你就該斷子絕孫!”美娘凶巴巴地罵人,眼淚嘩一下就出來,抽抽道:“混球,就只知道欺負我……嗚嗚——髒死了!你髒死了……”

    謝安平撲哧笑了,俯下去貼著她臉頰哄道:“嘿嘿,就算爺兩天沒洗澡又淋了雨,身上是出了些汗味兒,但也不至於就把你臭哭了呀。香嬌嬌乖嬌嬌,別哭了啊……”

    誰是因為這個委屈了!美娘抹著淚嗚嗚地說:“要、要飯的,也、也比你干淨……你最髒,勾欄窯子裡那麼多……唔、誰知道你有沒有病……”

    咦???

    謝安平一怔:“什麼勾欄窯子?”

    美娘絞緊了小腹想把他擠出去,聞言冷哼:“你還裝蒜,我問你,你是不是去城西了?”

    謝安平大方承認:“是呀,你怎麼知道?哎呀嬌嬌跟爺心有靈犀,連爺去哪兒都猜得到。”他察覺到她在用勁,不甘示弱地往裡頂得更深了。

    “鬼才跟你心有靈犀!”美娘氣不打一處來,“你逛窯子就逛窯子,帶一身熏死人的脂粉味兒回來不說,保不准還染得有花柳病!你不准碰我,我不想染上那種髒病!你快出去!出去出去……”

    她柔軟的腰肢左右扭動,就像三月春風撩起的嫩柳。

    謝安平咀嚼過她的話,緩緩松開了她,把手撐在她腦袋兩側,低眉直直看著她,目光灼灼。

    美娘氣也撒完了,漸漸冷靜下來,對上他冷浸浸的眸子,方才生出些許後怕。她怎麼忘了這廝的霸王性子?此命休矣!

    “噗!呵呵呵……”

    豈料謝安平忽然笑了起來,眼睛彎成漂亮的月牙,他慢悠悠道:“哦——原來你以為爺逛窯子去了。”

    美娘喝道:“難道不是嗎?你自己說你去了城西,淋雨都沒能把身上的騷狐狸味道沖掉!”

    “鼻子真靈,比衛府養的大狼狗還好使。”謝安平捏了捏美娘鼻尖,“爺都有你了怎麼還會逛窯子,嬌嬌你多心了。”

    美娘現在能空出手揍人了,一聽就扇上去:“你什麼意思!我跟窯姐兒一樣嗎?!”

    謝安平越挨揍心情越好似的,繼續笑:“你比她們漂亮多了也有趣兒多了,而且你還會吃醋,吃起醋來像個小辣椒火爆爆的,嘿嘿,爺就愛吃辣。”他說話也不忘“正事”,捧起美娘的腰溫柔擺弄,邊弄邊解釋,“爺去城西是抓犯人,搜查的時候確實進了幾個風月場,但是爺發誓,絕對沒有搭理她們,真的是逛了一圈沒搜到人就出來了。”

    身體被他弄得像水一樣軟,美娘微微喘息,檀口吁吁:“我不信……嗯……”

    這色鬼去了那種地方能不尋歡作樂?騙誰呢!

    “不信你看看爺的褲兒,還是出門穿的那條。”謝安平辯白,忽然間有了個主意,“再不信的話爺只有這樣證明給你看了!”

    之後,他沖鋒陷陣越戰越勇無堅不摧。

    直到美娘哭啼啼點頭:“信了信了!爺我信了……”

    謝安平折騰許久才鳴金收兵,他伏在美娘身上抖了抖,然後用手抹了腿根黏糊糊的玩意兒伸到美娘面前:“看見沒?爺的子孫又多又稠,這麼寶貴的精氣兒爺只捨得給嬌嬌你。”

    好一個大方施捨的口氣。

    美娘香汗淋漓,喘著氣兒磨牙:“……多謝爺的賞賜。”

    呸呸呸!又腥又臊的髒東西,惡心吧唧的,誰稀罕要!

    謝安平樂呵呵的,把腦袋埋下去在美娘光滑平坦的小腹上親了一口:“兒子兒子,我把你放進去了,你要爭氣啊。”

    美娘含笑不語。她心裡想的是:小混賬你要是敢讓本姑娘肚子大起來,本姑娘就把紅花當飯吃!

    第二天起床後謝安平才去好好清洗,趁他出去的功夫,美娘把黃鶯叫來悄悄問:“我哥回來了麼?”

    黃鶯道:“大少爺沒回來。”

    美娘想他應該沒去侯府,不然行雁早綁了人送回來了,於是道:“你找個人去國子監看看他在不在那兒,要是在的話就盯緊他,別讓他惹出麻煩。”

    黃鶯慎重地點點頭,出去了。美娘把自己收拾打扮齊整,打算等謝安平回來就和他徑直離開王家,趕緊回侯府去,避免和俞如眉見面,省得她娘說出什麼話惹到這煞星。

    倆人剛下閣樓,就聽見女人撕心裂肺的嚎哭,然後王金桂披頭散發地跑過來,跌跌撞撞撲倒在美娘腳下。

    美娘一驚,脫口就問:“這是怎麼了!”

    “文淵、文淵不見了!”王金桂哭哭啼啼,手裡還捏著一張紙,“他留下這個就走了,不知道人去了哪裡!美娘啊,求你給侯爺說一聲,請他幫忙把文淵找回來好不好?大娘求你了……”

    美娘垂眼瞟見紙上只寫了四個字:遠走,勿念。

    她也有些錯愕,那個敗家紈褲的混蛋二哥居然離家出走了?會不會是他怕她把昨晚的事告訴謝安平,所以跑了?

    “哎喲我的文淵吶,你去哪裡了!在外面吃不飽穿不暖可怎麼辦啊——”

    王金桂哭得比殺豬還難聽,美娘實在看不下去,好言勸道:“大娘您別擔心,也許二哥只是想出去散散心,過幾天就回來了。以前他不也經常這樣麼。”

    王金桂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可是以前他從來不留書信的,而且我去他房裡看了,他連蛐蛐籠子都收拾走了!美娘,你二哥是鐵了心要離開這個家啊!嗚嗚,他怎麼能這麼狠心扔下咱們一家子呢?文淵啊——”

    “這個……”美娘篤定王文淵是怕遭報復畏罪潛逃了,只得硬著頭皮對謝安平說:“爺您看……”

    謝安平揮揮手:“行,爺讓人去找一找。”

    王金桂感恩戴德:“謝謝侯爺!謝謝侯爺!”

    美娘微微一笑:“爺,咱們回去吧。”

    走出王家大門,美娘正要上轎,只見來了幾個衙役,手裡拎著一個濕淋淋的包袱。謝安平見狀也沒著急上馬,而是喊過人來問:“什麼事?”

    “小的見過侯爺。”那衙役說道:“昨夜暴雨漲水,河裡翻了條渡船,沒了幾個人,小的們今早打撈出幾具浮屍還有東西,唯獨剩了個包袱找不到人認領。裡面裝著的身份文牒上寫的是王文淵,聽說這戶人家有個姓王的公子,於是來此問問。”

    美娘心頭一緊:“把包袱給我看看!”

    包袱皮解開,裡面是幾套眼熟的青年男子樣式的衣裳,美娘都見王文淵穿過,除此而外,還有個金燦燦的裝蛐蛐兒的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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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小猴爺:爺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了哦……@美娘嬌嬌╭(╯3╰)╮

    美娘嬌嬌:你拿回去自己吃了吧!╭(╯^╰)╮

    酒叔:……好重口。。。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1:58 AM

33、當首飾邀辦壽辰

    尤思仁去衙門認屍,幾具浮屍都泡得臉腫身脹看不清面容,尤思仁翻看過他們的後頸,搖搖頭:“文淵脖子上有顆痣。”

    屍體沒找著,可是人卻不見了。衙役沿河尋了三天,謝安平也派金吾衛去找,還是一無所獲。眾人只道恐怕凶多吉少,也許屍首被大水沖到哪個地方去了也不一定,這種情況下生還的機會幾乎是沒有。

    王金桂暈厥過去好幾次,醒來就抱著王文淵的東西哭,才四五日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癡癡傻傻,心智都有些失常了。王家全家上下都籠罩著一股陰霾,眾人因為此事被轉移了注意力,暫且放下了以前的吵吵鬧鬧,連尤文揚從國子監回來安慰尤思仁,唯獨王老爺子還不知道孫兒沒了,每天依舊去騾馬市場轉轉,親手喂喂那些牲口。

    小半月過去,王文淵還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尤思仁也漸漸絕望了,他和家人商量是不是要辦喪事。

    王金桂一聽頓時嘶嚎起來:“辦什麼喪事?你給誰辦喪事!文淵沒死!我的文淵還好好的!”

    她一直不肯接受這個事實,成天以淚洗面,一夕之間仿佛老了十歲。

    尤文揚也不贊成辦喪事,他道:“興許二弟順流而下被人救起,可能他受了傷,在別人家裡休養。且不急於一時,我們再派人出去找找,總還是有希望的。”

    尤思仁又何嘗希望王文淵是真的死了,他聞言只是撫腿歎息,盡顯蒼老頹態。

    這時,尤文揚道:“這樣吧父親,反正我打算離京一些時日,不如就由我順便去打聽文淵的消息。”

    尤思仁詫異:“你這個月應該去吏部了,離京做甚麼?”

    “我不去了,我已經把那個職位辭了。”

    “辭了?!那麼好的機會你居然辭了!”尤思仁大驚失色,聲音陡然提高。

    尤文揚道:“要靠著妹妹才能飛黃騰達,我怎麼可能過得安心?我不要美娘委曲求全,我以後不做官不進朝廷,不依靠他們侯府一丁點兒,我憑自己做出一番事業,只有娘家有底氣,美娘才會在侯府過得好。不然處處看人臉色,低三下四地去求人……父親,難道你就忍心見美娘過那種日子?”

    尤思仁被他說得臉色發白,吞吞吐吐:“你不做官……那你做什麼?這麼多年的書豈不是白念了?”

    “讀書不是為了做官,而是為了明理。楊復來也沒有去衙門謀差事,他打算去漠北做生意,我想跟他一起去。”

    這廂尤文揚去意已決,那廂美娘在侯府,卻因為王文淵的事心中橫了一根刺。

    她是討厭他,從小就討厭的不得了,誰叫王文淵成天就欺負她來著?什麼揪辮子下絆子都是家常便飯,他還捉蟲捉蛇嚇她,故意弄壞她喜歡的東西,撕破她的新衣裳……美娘不知道自己哪兒就惹著王文淵了,反正他看她不順眼,她也覺得他特別惹人嫌。

    最過分的一次是她大概五六歲的時候,那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寒風刺骨。尤思仁便送了件兔毛的小皮襖給美娘,美娘模樣兒長得精致漂亮,穿上白茸茸的皮襖,頭上梳兩個小辮兒,別提有多招人疼了。王文淵穿得是狐狸皮的襖子,卻眼紅美娘的兔皮襖,非要搶過來,美娘當然不肯了,他伸手來扯的時候她就在他手背狠狠咬了一口,血都咬出來了,還留下很深的牙印。

    王文淵懷恨在心,便使壞讓身邊小廝去騙美娘,說尤文揚要帶她騎馬,讓她去騾馬市場見面,而且還不能讓爹娘知道,否則就不讓騎了。那個時候王家還沒搬到現在的大宅子,從家裡去馬市就只用穿過一條街,美娘信以為真,吃過晚飯便偷偷去了那裡,溜進馬圈。

    哪曉得王文淵尾隨其後,見美娘進了馬圈就關上了柵欄,還把圈門鎖死。美娘年紀小人也小,根本翻不出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哭得都沒了力氣,最後在馬圈過了一夜。

    那夜可真是冷啊,美娘至今都忘不了外頭紛飛的鵝毛大雪,她縮在稻草垛子裡,又冷又餓又怕,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然後她做了個夢,夢裡面有個髒兮兮的乞丐伸出手來抓她的襖子,她本來不想給的,可是見人家比自己高出一個頭,於是主動把襖子解下遞過去。

    “我們一起蓋好不好?”

    府裡的人找了一夜,最後還是清早馬夫來清掃馬圈,才發現了睡在干草堆裡的美娘。也是美娘命大,凍了一宿居然只是受了風寒,被抱回去吃了兩幅藥就好了,倒是王文淵因為犯下彌天大錯,被尤思仁狠狠抽了板子,連王金桂都沒能攔住,那傳話小廝也被攆出了府去。病好以後,美娘就不怎麼搭理王文淵,而王文淵也不敢再這麼沒輕沒重了。

    現在想來,倆人的死結就是那時結下的,其實後來美娘倒也不覺得王文淵是故意要害自己沒命,他肯定當時也是怕的,聽說他挨了打都沒哭,反而追著問她會不會死。可惜的是那件兔皮襖子不見了,沒有找到。

    唉,到底是少不更事。美娘覺得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她早就不記這份仇了,盡管討厭王氏母子,很想讓他們吃點苦頭,卻從沒想過要他們死啊!

    還有王文淵雨夜那晚的舉動,簡直都是喪心病狂,她當時都想兩巴掌抽死他,可他真的沒了,她心裡又挺不是滋味。

    “哎……”

    美娘揉揉堵得發慌的胸口,決定不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俞如眉已經搬出了王家,黃鶯和綠竹也跟了過來伺候,事情貌似一步步正按著她的計劃走,她還需要仔細謀劃打算。

    謝安平那廝一早就去衛府了,他最近倒是每天都去,聽說跑了個重要的犯人,他火得不行,於是成日揪著抓到的幾個小嘍囉拷打審問,傍晚回家身上偶爾還有血漬。美娘見狀由衷感歎他真是個煞星。

    “黃鶯,你進來一下。”

    晌午過後下人們都昏昏欲睡的,美娘瞥見周圍沒人,便把黃鶯單獨叫進房間,偷偷塞給小丫頭一包東西。

    美娘壓低聲音道:“你尋個由頭出府去當了,別在一家當鋪,多找幾家分開賣,換的銀子甭拿回來,找個地方藏起來,懂了嗎?”

    黃鶯掂了掂,裡面釵環相撞清脆作響,遂點頭道:“奴婢明白。但是小姐,這侯府的東西會不會被鋪子掌櫃認出來?”

    美娘肯定道:“不會,我拿的都是些不起眼的玩意兒,也不怎麼值錢。還有,那些金的銀的你可以先拿到銀樓去,熔了重新打個式樣再去賣,容易出手些。”

    主僕正在商量,只聽香槐在外頭說:“姨娘,四姑娘來了。”

    “快藏好。”

    美娘趕緊讓黃鶯把東西揣起來,緊接著軟簾一飛,商憐薇從走了進來。

    美娘堆起笑臉迎上去:“四姐怎麼來了?”

    “我一個人在院子裡無聊,想找人說話解解悶,你不嫌我煩吧?”商憐薇笑不露齒,看起來既溫柔又文靜。

    “怎麼會。”美娘報以同樣的笑容,吩咐黃鶯,“你去叫綠竹沏杯香茶來。”黃鶯心領神會,福過身就退下了。

    美娘牽著商憐薇坐下:“都是妾身的疏忽,不僅未能前去拜訪四姐,反而要姐姐先過來串門,真真是失禮了。”

    商憐薇很善解人意:“你娘家的事我都聽安平說了,也是造化弄人,妹妹請節哀,別傷心壞了身子。對了,安平還說妹妹從娘家帶回來兩個使女,剛才那個就是嗎?看著怪伶俐的哩。”

    安平說安平說……那混蛋什麼悄悄話都給你說是吧!

    美娘最見不得她端著正房奶奶的架子,遂笑道:“是呀,剛才這個叫黃鶯,算不得很機靈,頂多是老實本分罷了。要另一個綠竹才伶俐呢,對了,綠竹模樣也生得俊俏,本來妾身只准備帶黃鶯的,是爺非要讓妾身把綠竹也捎上。”

    果然,商憐薇臉色微變:“哦……是嗎?”

    “嗯,而且綠竹烹茶焚香的手藝極好,連爺吃了她泡的茶也贊不絕口。”美娘認真點點頭,“哎呀來了,喏,這就是綠竹。”

    綠竹端著兩甌茶盞進來,商憐薇仔細一打量,果然是個俊丫頭,雖然沒有美娘那種嫵媚勾魂,卻是小家碧玉的風情。

    綠竹奉上茶:“四姑娘請用。”

    商憐薇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挪開目光,美娘覺得她一定心情不佳,因為她把茶擱那兒就沒喝。

    美娘暗自得意:叫你安平長安平短的,現在難過了吧?你家安平可沒告訴你屋裡頭還有個漂亮丫鬟!

    “對了,妹妹你知不知道安平的壽辰就快到了?”倆人閒聊一會兒,商憐薇忽然問道。美娘一怔:“壽辰?”

    商憐薇見她一無所知的樣子,含笑徐徐道來:“安平是七月十五中元節生的,瞅著還有半個多月就到了,我想今年的壽宴就由你來辦罷。”

    美娘一聽連忙拒絕:“不行不行,妾身辦不好的……”

    “妹妹就別謙虛了,你是安平的屋裡人,你不來辦誰來辦?”商憐薇勸說道:“府裡兩位夫人年紀都大了,做起這些來難免操勞,我又身子不好幫不上什麼忙,這個家裡裡外外都需要人費心打點,這個擔子遲早要交給安平的屋裡人。其實也用不著多大排場,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頓飯,有兩個助興的節目就成了。妹妹你好好辦,給安平過個難忘的壽誕。”

    美娘還想推辭,但不敵商憐薇百般勸說,再者別人都找到她頭上來了,她推三阻四確實說不過去,最終只好勉強答應。

    “……好吧,妾身盡力而為,如果碰上有什麼不懂的、拿不定主意的,勞四姐您費心指點。”

    商憐薇含笑頷首:“一定。”

    送走了商憐薇,美娘隱隱覺得這事兒恐怕沒那麼簡單。給那煞星做壽?侯府筵席她連見也沒見過,更遑論操持了。若是辦得好那是她一個小妾應該,若是辦不好落人笑柄,麻煩可就大了。

    可是商憐薇既然這麼開口,三姑媽那邊肯定是支持的,二姑媽這個人不好說,笑瞇瞇卻有些城府,誰知道她是不是也想借機讓自己下不來台?至於小姑媽……

    美娘靈機一動,不如就去請教一下謝秀,自己與她年齡差距不大,而且她那麼心疼那混蛋,肯定不會坑他對吧?

    話說回來,那廝居然是中元節生的!怪不得是這麼副鬼見愁的性子!

    打定主意,美娘心裡也沒這麼慌了,淡然地吩咐下人准備晚膳,只等謝安平回來吃。太陽落山的時候他回府了,不過卻鬧出一番動靜。

    “你,跪在這兒!”

    美娘聽見響動出去看,只見謝安平拎小雞一樣提著黃鶯的後領,把她摔在院子中央,讓她跪下。

    美娘暗暗驚心,快步過去:“爺,您這是作甚麼?”

    “嬌嬌,爺逮著個家賊,她偷你的東西出去賣,剛巧被爺抓個正著。”

    謝安平扔下一包東西在黃鶯面前,美娘定睛一看,不正是她讓小丫頭去當的那些!

    美娘的心一下就懸在了嗓子眼兒,偏偏謝安平還一副邀功的德性,指著黃鶯道:“手腳不干淨的奴才,先給爺狠狠打她四十板子,再叫人牙子拉出去賣了。”

    黃鶯咬著唇,嚇得臉色慘白,卻沒吐出一個字兒的解釋,更是不提美娘。

    很快下人們就拿著繩子和板子來了,要捆了黃鶯用刑,美娘見狀心急如焚,一下沖上去擋住。

    “別打!是我讓她去賣的!”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00 AM

34、送壽禮逃過一劫

    美娘攆走要用刑的人,又把黃鶯扶起來給她擦了眼淚,低聲道:“出去怎麼不小心?罷了,你先下去梳洗,我來對付他。”

    黃鶯委屈抽噎:“我也不曉得怎麼那麼倒霉就碰見了侯爺……嗚嗚,姑娘要不我還是承認了吧……”

    “你想小命不保嗎?”美娘握住她的手重重一捏,安撫道:“沒事,交給我。”

    打發走眾人,美娘拾起那包首飾,對謝安平道:“侯爺咱們進屋說罷。”

    回房關好門,美娘除了把“賊贓”擺到謝安平跟前,還把另一個金漆盒子也打開,指著道:“這些都是姑媽們給妾身的見面禮,這個鐲子爺應該記得吧?小姑媽親自送的,還有這根白玉簪子,是四姐從她頭上拿下來的。”

    謝安平點頭:“對啊。”

    “這些東西對妾身來說不僅貴重,而且代表了府裡各位長輩的心意,所以妾身從來都是好好保管,連戴也捨不得戴,就怕弄壞了對不住姑母姐姐她們。”美娘一轉手又指著另一邊說,“再請爺瞧瞧這些,那幾根銀簪子是妾身的嫁妝,還有兩副耳環也是妾身的隨身物,妾身讓黃鶯當的是自己的東西。”

    幸好她早有准備,就怕侯府的東西扎眼,所以只是挑了謝敏送的幾根簪子,還有嫁妝裡的一些零碎玩意兒出去賣。料謝安平一個大男人也不可能記清這麼瑣碎的事情,哪根簪子哪個戒指是誰的,他曉得才怪!

    果然,謝安平認可了這個解釋:“嗯,這些東西做得不怎麼樣,不可能是府裡的。”

    這種時候美娘忽然感激起謝敏送的幸虧是廉價貨,她微微一笑:“爺這下放心了?黃鶯不是家賊。”

    “可是……”謝安平在金吾衛審慣了案子,有著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他托腮不解,“嬌嬌你還沒說你為什麼要讓人去變賣首飾?你缺錢用?”

    銀子當然不缺,謝瓊撥給他們小院子的月例至少是二百兩,過節還會額外增加,而且下人們的工錢都統一從侯府裡支,這些銀子只用來打理小廚房,又或者額外添置一些東西,所以非但花不完,每月還能剩下不少。美娘初來乍到就聽香槐說了,以前是香槐管賬,因為謝安平不常回來,每個月開支更少,別看香槐年紀小卻很忠心,把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條,替謝安平省下不少錢,竟然有一千多兩。美娘尋思這筆錢雖然數目可觀,但都是擺在明面帳上的,而且知情人比較多,打起主意來太費力,所以就干脆仍舊還交給香槐打理,她要使銀子的時候吩咐一聲便是了。

    現在可不能說缺銀子,不然這廝一問香槐就揭穿了,於是美娘搖搖頭:“不缺。”

    謝安平更納悶兒了:“你不缺銀子當首飾干什麼?”

    “是因為……”

    美娘低低垂眸,手裡絞著手絹兒,暗中狠狠擰了自己手背一把,一下疼得眼睛裡蓄起了淚水。謝安平一見慌神了,連忙蹦起來:“哎呀怎麼哭了?好了好了,不說就不說,爺不問了,你甭哭啊……”

    美娘裝模作樣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吸吸鼻子道:“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妾身是想給您買樣禮物,現在說出來就沒有驚喜了。”

    謝安平吃驚:“禮物?為什麼要買給爺?”

    “爺的壽辰馬上就到了不是嗎?”美娘歪著頭,輕抿櫻唇眼眸微紅,嬌滴滴道:“這是爺跟妾身在一起過的第一個壽辰,妾身想讓爺開心,所以不僅准備好好辦一場壽宴,還打算給您買件兒壽禮。可是妾身不想花府裡的銀子,那樣就當作是用您自己的錢給您買的壽禮,而不能算作妾身的心意了。所以妾身才讓黃鶯去變賣嫁妝……爺,您怪妾身麼?”

    謝安平一聽,臉上的表情頓時豐富起來,好似吃了一枚橄欖,有些心酸又有些甜蜜的味道。他眨眨眼,抱住美娘狠親一口:“不怪!爺的嬌嬌這麼有心意,爺怎麼捨得怪你。”

    美娘如釋重負地依偎進他懷裡,笑道:“爺對妾身真好。”

    “嬌嬌,你是怎麼曉得爺的生辰的?”過了一會兒,謝安平冷不丁問她。

    美娘討厭他問東問西,偏偏還要忍著不耐煩,好言答道:“妾身是聽四姐說的。”

    “哦,是四姐啊。”謝安平情緒漸漸低落下來,半晌才道:“別辦什麼筵席了,也甭給爺買壽禮,爺從來不過生辰。”

    美娘糊塗了,抬眼看他:“不過?”

    就算她這樣小戶人家的閨女,生辰那日不說多麼熱鬧,至少一家人也要吃一頓家宴,然後各人送上賀禮,這是規矩。可這廝身為堂堂小侯爺,竟然不做壽?

    謝安平眼簾低垂遮住了瞳子,一副不想提及的樣子:“就是不過。”

    “……哦。”美娘敏銳地感覺到他現在情緒不佳,所以順著他說:“爺說怎樣就怎樣,妾身聽爺的。”

    “真乖。”仿佛剛才他的低落都是美娘的錯覺,謝安平一抬頭又恢復了笑臉,色瞇瞇撲向美娘,“來讓爺抱一抱。”

    “爺真壞。”

    美娘同他在榻上嘻嘻哈哈打鬧了一陣,隨後香槐來請膳,倆人才收拾衣衫去用晚膳。

    吃飯的時候,謝安平讓香槐把小賬房的鑰匙拿來一把給美娘:“你以後要使銀子就自己去取,爺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想怎麼花怎麼花,爺還不至於養不起你。”

    美娘竊喜,可還要推辭幾句:“妾身在府裡吃穿不愁,其實平素也花不了什麼錢……”

    “拿著。”謝安平硬塞給她,然後摸著她細細滑滑的手背笑道:“反正你整個人都是爺的,所以爺也不虧。”

    安寢之前,美娘瞅了個空去找黃鶯,黃鶯眼睛都哭腫了,見美娘安然無恙松了口氣:“姑娘!”

    “快坐著,今天嚇壞了吧?跌得疼不疼?”美娘拿手絹給她擦臉頰。

    黃鶯自責道:“都怪我沒用,我專門去了城西的當鋪,以為在那裡碰不上熟人,誰知進門就撞上侯爺,他一問我就露餡了。”

    “不怪你,是我沒想周全,他最近在城西搜犯人,難免你們就遇上了。不過咱們今天也算因禍得福了。”美娘噙笑,眼眸兒彎彎的,“他給了我賬房的鑰匙,以後要銀子我自己取便是,你不用再像今天這般冒險了。”

    黃鶯抹淚點點頭:“嗯,話說回來,姑娘你要那麼多銀子做什麼?”

    美娘神神秘秘的表情,狡黠笑道:“以後你就知道了,好了不說了,我得趕緊回去了。你幫我盯緊綠竹,我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白天她跟黃鶯說悄悄話,按理綠竹該在外面守著,可商憐薇都走進屋裡來了也沒人發現,差點被她聽見倆人說的話,好險!綠竹這丫頭本來就是王金桂身邊的,從來不跟美娘一條心,現在她能背叛舊主跟了美娘,焉知以後不會反過來又背叛美娘?

    除了綠竹,還有商憐薇。美娘就說這四姐不是個省油的燈,她拐彎抹角左勸右勸要自己操辦壽宴,哪知那混蛋壓根就不過!若不是今天歪打正著,美娘提前“吐露實情”,到時壽宴一開,謝安平肯定會甩臉走人撂下她不管。若是碰上想不開的女子,說不定受了這樣的羞辱就憤而自盡了!

    美娘琢磨著得找個機會報一箭之仇,但又不能當眾和商憐薇翻臉,高牆深院裡就是要笑裡藏刀暗箭傷人才有意思不是麼。表面風平浪靜,暗地裡把侯府攪得烏七八糟,想想她就覺得痛快。

    不過她有些好奇,提起做壽謝安平為什麼一副哀愁模樣?

    一定是她產生了錯覺,那種煞星怎麼可能傷心難過,他不給別人添堵就算好的了!

    回到屋裡,美娘已經做好了被謝安平折騰的准備,而且因為她剛剛逃過一劫,她還打算等會兒演戲的時候賣力一些,讓這廝擺弄夠就歇了,別忽然興起舊事重提,她什麼話都是胡謅的,說多就會錯多,露出馬腳。

    偏偏怕什麼來什麼,謝安平只是抱著她親熱了一會兒,並沒有要做那檔子事的架勢。美娘極度懷疑他是出去偷腥吃飽了所以沒欲望,所以偷偷在他衣襟處嗅了嗅,但沒有聞到香味兒,反而是一股男人特有的醇爽氣息。

    行啊這廝,竟然學聰明了,懂得洗干淨再回來了。

    美娘暗暗咬牙,虛偽笑問:“爺您今晚不舒服嗎?”

    謝安平不假思索地否定:“沒有啊。”

    “那……”你這混蛋怎麼這麼安分!別告訴本姑娘你突然轉性了變成正人君子了!

    美娘心裡這般想,可卻不能說出來,於是她溫柔一笑:“早點歇了吧,爺。”

    說罷她轉過身面朝內側,對著牆壁上的幔帳咬牙切齒。

    睡過別的女人又來和她同床共枕,惡心死了!

    室內安靜了一陣,美娘幾乎都要睡著了,冷不丁後背覆上來一具熱熱的身子。謝安平趴在美娘耳畔,小聲問:“嬌嬌你睡著了嗎?”

    美娘懶得理他,所以沒吱聲。

    可是謝安平不依不饒的,在她腮邊一直磨蹭,低低地喚:“嬌嬌,嬌嬌……”

    死混球你干嘛干嘛干嘛!!!

    美娘強忍著怒氣,朦朧睜眼:“唔……爺什麼事……”

    “嘿嘿,爺忽然想起來你說打算送爺壽禮,那你准備送的是什麼呀?”

    “這個……”美娘一個激靈瞌睡全跑了,頓時警惕起來,她哪裡准備送他壽禮,都是臨時亂編排的。她支支吾吾半天:“這個……我不告訴爺,說了就沒意思了。”

    越是這樣,越激起謝安平的好奇心:“說嘛說嘛,你不告訴爺,爺今兒晚上就不睡了,一直纏著你鬧。”

    虧你個大男人也好意思!

    美娘沒轍,眼珠轉轉回想了一下這廝喜歡什麼,登時發覺她還真不知道他的喜好,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十分好色,跟她一塊兒的時候手腳就沒規矩過。

    於是她說:“妾身打算買十個漂亮丫頭回來伺候爺,爺喜歡嗎?”

    謝安平興沖沖的臉立即就耷拉下來,他重重哼道:“哼!不喜歡!”

    他把頭埋在手臂裡生悶氣。

    遭了,捋錯老虎毛了。美娘趕緊改正,掩嘴咯咯:“爺真不經逗,妾身是騙您的,就算您喜歡,妾身也不願意。妾身才不要別的女人來搶爺呢。”

    “真的?”謝安平瞬間雀躍,亮亮的眼睛看著美娘,“那你快說到底壽禮是什麼?”

    美娘絞盡腦汁地想,忽然瞥見他肩頭的舊傷,憶起他說這是抓白老虎時弄傷的。這廝好像喜歡虎皮之類的玩意兒?美娘不敢確定,此時也只好賭一把,道:“妾身打算買幾張上好的狐狸皮回來給爺縫一件披氅。我看爺四季衣裳都不缺,獨獨缺一件能遮風擋雪的厚氅衣,所以才想給您親手做一件。”

    說完以後美娘忐忑不安,心想會不會這話又沒說對,惹到這廝就麻煩了。

    謝安平慢慢咧開了嘴,最後嘴角都要掛到耳朵上去了,笑意掩不住。

    “嬌嬌——”他湊上來親得美娘滿臉都濕了,過足了癮才灼灼地看著她,目光炙熱。

    “這麼多年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喜歡爺。”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02 AM

35、飛上枝頭變鳳凰

    什麼叫這麼多年她一直喜歡他?

    她恨不得一輩子都不認識他!

    美娘氣憤謝安平總是一副想當然的樣子,正想開口反駁,可還沒來得及說出話就被他堵上了嘴。

    他親著親著就來了興致,迫不及待把手伸進美娘的衣衫裡面,使勁揉捏搓玩,把她弄得嬌聲直喘。

    美娘很配合他的擺弄,她想著這廝正在興頭上,只要把他伺候高興了,他就不會再追著剛才的事問到底。於是她主動給自個兒寬衣解帶。

    謝安平卻一把按住她的手:“別動!”

    美娘不解地看著他。

    只見他勾起唇角,一手扯住她短短的小褻褲,使勁兒一撕。

    嘶啦——

    “嘿嘿,爺就喜歡親自動手把你脫得光溜溜的,感覺特爽。”

    美娘勉強奉承:“爺的喜好……真特別。”

    謝安平你這個死變態!

    翌日美娘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謝安平早就無影無蹤了。她坐起來覺得小腹有些不舒服,正暗自琢磨是不是昨晚被那煞星弄傷了,撩開被角一看,床單上有淡淡的紅印。

    原來是月事來了。

    美娘欣喜不已,雙手合十感謝菩薩讓她這個月運氣好沒中招,而且一想到起碼有五六日不用應付那廝的糾纏,她就覺得胸臆舒暢。

    但是她也清楚不可能每次運氣都那麼好,當務之急是要想個不懷孕的法子。院子裡謝安平的眼線那麼多,買藥回來熬是不成的,就算瞞得過一時怎麼瞞住一世?那廝天天要,她就得天天吃藥,久而久之任誰都要懷疑。

    坐在床上想了想,美娘決定去編排二姑媽。

    過了晌午,美娘換上一條素淨的裙子,藕色紗衣外頭罩了件兒湘色比甲,然後喊來香槐問:“現在去給二姑媽請安行麼?”

    香槐道:“二姑奶奶午膳後都要小憩半個時辰,未時三刻才起來。今天二十六,負責城裡幾個鋪面的羅掌櫃申時要過來對賬,姨娘您要請安不如等晚膳前再過去。現在剛過未時,外面日頭正毒,您當心曬。”

    就是要日頭毒才好。美娘道:“知道了。你去找兩匹爺喜歡的料子,爺要我給他做衣裳,對了,還有貂皮或者狐狸皮,也選些好的來給我瞧。”

    “誒!”香槐利索答應,帶著兩個小廝就去庫房找東西了。美娘趕緊叫上黃鶯出門:“快走。”

    臨走碰上綠竹正在給院牆下的石竹澆水,她見狀問:“姑娘您這是去哪兒?”

    美娘道:“睡久了身上乏得很,我去花園裡走走。你在這兒等著,過會子香槐要拿料子來,你幫我看看合不合適。”

    說完她搖著絹扇慢悠悠地跨出了院子。

    謝瓊午睡起來以後,初柳便告訴她美娘已經在外等了老半天了,謝瓊道:“哎喲這麼大太陽怎麼等在外頭?你們怎麼不把人請進來?”

    初柳道:“是尤姨娘怕打擾太太您,堅持要在外面等的。”

    謝瓊著急道:“還愣著干嘛,快把人叫進來休息啊!”

    美娘進屋的時候一張臉頰被曬得紅撲撲的,額頭上冒出大顆的冷汗,嘴唇干涸發白,一瞧就是極不舒服的模樣。她給謝瓊行禮:“妾身拜見二姑媽……”

    話才說了一半,她兩腿一軟就跌了下去,幸好黃鶯上前把人接住。

    謝瓊一陣著急:“快坐下快坐下!”

    美娘被攙扶著坐上椅子,眉頭緊蹙汗如雨下。謝瓊吩咐初柳拿兩個軟墊來墊在腿下和背後,關心道:“看樣子是中了暑氣了,初柳你去請張御醫過來。”

    張御醫以前是宮中御醫,後來年歲漸大不想再在宮中討生活了,於是辭官出宮做了名尋常大夫。謝瓊慕他名氣,便重金聘其入侯府。老頭子年過花甲膝下無子,前兩年老伴又死了,於是一心一意留在侯府裡,並收了個小廝當徒弟,名叫雲鴿。大伙兒念他以前的名氣與威望,於是都習慣喊他張御醫。

    張御醫來把過脈後,道:“這位小夫人患的是暑厥,乃是由於暑邪侵體,灼燔陽明、觸犯心包所致,外加葵水而至引起體內元氣虧虛,所以容易暈眩盜汗。不用開方子,煮一碗百合蜜棗湯吃下,在通風涼快的地方歇息一會兒就好。還有,最近一段日子多食溫補之物即可,暑夏熱燥,切忌人參鹿茸等大補藥材。”

    美娘一聽居然不寫方子,心想一番盤算豈不是就落空了?大夫不開方子就沒有藥吃,沒有藥吃她就不能偷梁換柱,不能偷梁換柱就沒法正大光明喝下避子湯,不喝避子湯就會懷孕……不行,非得讓這老頭子給她開方子。

    於是美娘問:“老先生,不知妾身身子是否康健?”

    張御醫道:“小夫人體質溫厚,十分康健。”

    “那……”美娘羞羞怯怯,赧然地看了看謝瓊,抿唇低語,“那妾身為何遲遲未能有孕?”

    謝瓊一聽便笑了:“你進門日子尚短,不用著急。”

    美娘把頭埋下,更害羞了:“可是妾身跟著侯爺的時日不短了……”

    張御醫也說:“小夫人正值妙齡,小侯爺也是青壯年歲,假以時日一定會有孕的,操之過急反而不好。”

    “其實是侯爺想盡快要個孩兒,所以妾身才會這麼心急。”美娘覺得把謝安平搬出來應該管用,對張御醫道:“不如您給妾身開一些調理身子的湯藥?”

    “這個……”張御醫捻著胡子,轉而望向謝瓊。

    謝瓊含笑點頭:“你就開個方子罷,免得她心裡不踏實。”

    “好吧。”張御醫答應了,叫雲鴿伺候筆墨寫了張方子,然後拿給美娘,“這方子是固本培元的,你先吃著,要是三個月後還沒動靜,老夫再給你號脈。”

    美娘如獲至寶地接過,拿給黃鶯貼身收好,然後在快到申時的時候就告辭了。接著張御醫也離開了,初柳去收拾座椅上的墊子,不滿咕噥道:“說的好聽,什麼侯爺想要孩兒,明明是她自己想母憑子貴,一肚子壞心思……”

    “初柳。”謝瓊喝止了她繼續說下去,口氣卻不算很嚴厲,“在我面前說說就罷了,若被安平聽到,你這條舌頭可就沒了。”

    初柳委屈道:“可是……”

    謝瓊沉下臉來:“好了,說多錯多。申時了,你去把羅掌櫃叫進來。”

    美娘並沒有著急回小院子,而是優哉游哉地帶著黃鶯亂逛,說起來她進府也有段日子了,可每天疲於應付那混蛋,都沒時間好好把府邸看清楚。這個時辰府裡的下人們大概都在打盹偷懶,美娘逛著逛著就走遠了,跟黃鶯來到一處水榭。

    樓榭臨水而建,三面雕窗,沒有掛紗簾,人坐在裡面通風涼爽。美娘靠窗坐下,把腿翹起搭在長椅上,脫下繡鞋一看:“哎呀,腳心都起泡了。”

    黃鶯驚呼:“姑娘快把鞋穿上!”

    美娘無所謂道:“你怕什麼,這裡又沒其他人,我在太陽底下站了半天又走了這半天,想放松放松不行嗎?”她努努嘴,一轉眼看見池塘裡紅影飄過,頓時驚呼:“黃鶯你看!好大的魚!”

    池裡養了一群個頭超乎尋常的大魚,美娘驚鴻一瞥估計出魚兒身長大概有兩尺多。黃鶯一聽趕緊扒拉上窗口:“哪裡哪裡?”

    “那裡,唔,沉下去了。”美娘指給黃鶯看,可魚兒受驚一下就擺尾鑽入水底,倆人都有些失望。

    美娘問:“有沒有魚食?”

    黃鶯兩手一攤:“沒有。”

    美娘歎息:“真可惜,我還沒看清是什麼魚呢。”

    正說著話,忽然群魚又紛紛從水裡冒出頭,一股腦兒向著對面的岸邊蜂擁而去。美娘抬眼望去,只見那邊有個穿絳紫衣裳的男人正在往水裡丟什麼,大概是魚餌一類的東西,所以引得大魚都游了過去。

    大魚搶食撲騰得水面嘩啦,美娘聞到很濃的魚腥味,於是捂住鼻子:“怎麼那麼臭……算了,我們別待在這兒了。”

    美娘穿好鞋下地,剛出水榭就撞上了行雁。行雁一驚:“姨娘您怎麼在這兒?”

    美娘也是一驚:“你又怎麼在這兒?爺回來了?”

    行雁頓了頓,道:“是,侯爺回來見您沒在,於是讓小的出來尋您。您快回去罷。”

    美娘趕緊拉著黃鶯小跑:“馬上回去。”

    等倆人上氣不接下氣跑回了院子,美娘彎腰撐在門上喘息:“黃鶯你、幫我看看……頭發亂沒亂……”

    黃鶯給她整理了一下儀表:“挺好的,姑娘去罷。”

    美娘捋著胸口漸漸平復,臉上重新掛起一貫的微笑,然後婷婷裊裊地走進院子,直奔前廳。

    “爺,勞您抬下胳膊。”

    “爺,奴婢勒得緊不緊?這樣合適嗎?”

    “爺您喜歡哪種花樣……”

    還沒進屋,美娘就聽見綠竹說話的聲音,不覺放慢了腳步。轉眼香槐走了出來,見美娘杵在那裡不覺一怔:“姨娘您原來在這兒啊。”

    美娘朝裡努嘴:“爺在干嘛?”

    香槐道:“您說要給爺做衣裳,所以綠竹在給爺量尺寸。”

    “哦……量體裁衣啊。”

    美娘唇角彎起的弧度更大了,眼睛裡卻立刻冷下來。

    敢情不是要借她的手脫離苦海,而是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這麼有“遠大抱負”的丫鬟,不成全她怎麼說得過去呢?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04 AM

36、裁衣裳郎情妾意

   美娘若無其事地撩簾進屋,只見謝安平正端端正正站在那裡,任由綠竹拿尺子在身上比劃,並未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甚至還隱隱有些興奮,一對兒風流眼笑眯眯的。

    哎喲,郎有情妾有意啊。

    “爺。”

    美娘軟綿綿一聲喚,頓時讓綠竹手上哆嗦扔掉了尺子,剛好砸中謝安平的腳背。

    綠竹驚惶地跪下來,直接拿手去摸鞋面兒:“奴婢該死!沒有打疼您吧侯爺?”

    “沒事沒事,你繼續。”謝安平一反常態地不計較,而是笑著沖美娘招手,“嬌嬌過來,幫爺選花樣。”

    美娘什麼異樣也看不出,笑盈盈走上去:“爺喜歡什麼樣兒的?”

    謝安平握住她軟軟滑滑的小手揉了又揉,肉麻地說:“你喜歡什麼爺就喜歡什麼。”

    本姑娘喜歡你死你喜不喜歡啊!

    美娘微微一笑,垂眸拿起桌子上幾張描繪了花樣兒的紙,挑了挑指著一個蝙蝠圖案道:“這個怎麼樣?蝠來福來,意頭是極好的。”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來給爺香一個。”

    謝安平對美娘要親手給自己做衣裳這事兒激動不已,迫不及待抱著她就要親熱,美娘羞澀地推開他,垂眸朝綠竹努嘴。

    “有人呢。”

    謝安平稍微收斂起熱絡的情緒,冷臉令道:“你下去。”

    “奴婢告退。”綠竹收拾起尺子炭筆,低頭恭敬退下。美娘暗中打量著她,心想得找個機會“撮合”一下她和謝安平。

    趁著沒人,謝安平趕緊在美娘臉頰親了一口:“嘿嘿,這下總該讓爺吃到嘴裡了吧。”

    美娘佯裝害羞捂住臉,嬌嗔道:“爺真是的,人家多不好意思。”

    “你從頭到腳爺哪裡沒看過沒摸過沒親過?早就老夫老妻了,還不好意思呢。”謝安平絲毫不覺得害臊,勾著她小拇指打趣兒。

    死混蛋!甩你兩個大耳刮子,看把這厚臉皮能刮下來幾層!

    “爺壞死了!盡說這些沒羞沒臊的話!妾身不理你了!”

    美娘害怕再說下去真的會忍不住拳打腳踢,於是一甩手就跑開了,趴在榻上把臉埋進軟枕裡,牙齒咬住枕頭邊角,把這塊軟綿綿的東西想像成謝安平,使勁撕扯。

    謝安平就喜歡美娘跟他之間的這種“小情趣”。他慢悠悠踱過去,先是伸手脫掉她的繡鞋,然後撓起腳底的癢癢來。

    美娘一下就笑了,爬起來轉過身討饒:“咯咯咯……別撓!好癢啊……咯咯咯……”

    可是她越笑謝安平越來勁兒,甚至扯了羅襪揪她的腳趾頭玩兒。

    美娘笑得肚子都疼了,心裡卻恨他的捉弄,於是揚起腿用勁在他胸口蹬了一腳。謝安平哪兒會提防她下狠手,居然被踹得身子後仰,美娘見狀抓緊時機又踹上第二腳,直接把他從榻上撂下去。

    噗通——

    他的額頭撞到榻上的小案幾,然後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

    美娘摸摸腳心,慢條斯理坐起來,頗為“擔憂”地驚呼:“爺您沒事兒吧?!”

    謝安平躺在地上手捂眼眶,半天一動不動。

    撞暈了?

    美娘眨眨眼,又試探喚了一道:“爺?”

    謝安平還是沒反應。

    難不成撞死了?哎喲喂太好了老天爺開眼啊!

    美娘簡直就要大笑三聲,但本著“演戲演到底送佛送到西”的精神,下榻來確定情況。她遲疑地伸手過去,心跳噗通噗通就快躥出嗓子眼兒了,心中一直默念千萬是死了死了死了……

    剛剛摸到謝安平熱乎乎的胸膛,他登時詐屍一樣坐起來,大吼一聲:“嬌嬌!”

    美娘肩膀一抖,仿佛嚇傻了似的愣愣盯住他,漸漸地眼裡蓄起眼淚。

    “哇——”

    美娘抽抽兩下,竟然放聲大哭起來。謝安平慌了神,手忙腳亂地安撫:“怎麼了怎麼了?爺就是跟你開個玩笑,怎麼膽子那麼小就嚇哭了……爺沒事啊,你別怕,好了好了別哭了嘛……”

    他以為美娘是擔心他有事才哭成這樣,心裡那感動得啊,早把剛才心窩子挨的狠踢忘了,抱著美娘哄了又哄。

    “爺身體好著呢,怎麼可能被你踢兩下就沒命了,再多挨十幾下也沒事!不信你再踢,你踢嘛踢嘛。”

    美娘懶得理他,只是傷心又委屈地哭個不停。

    為什麼沒能踹死這廝?空歡喜一場,真是太難過了……

    想著想著,美娘又往謝安平身上捶了幾拳洩憤。

    謝安平挨打還樂呵得很,打完左臂又把右臂送上去:“來來來,爺讓你打,你狠狠打,只要嬌嬌高興怎樣都成。”

    “這可是你說的。”美娘吸吸鼻子,拼了力氣在他胳膊擰了幾下,直把他掐得齜牙咧嘴,可偏偏還不敢叫疼。

    “嘶……不疼,撓癢癢似的……”

    美娘暗暗翻他個白眼。受虐狂!

    鬧過這一場,美娘直到睡覺前都給謝安平擺足了臉色,不理也不睬。她來了月事人也沒什麼精神,早早就去床上躺著了,謝安平只是在外面稍微耽擱了一會兒,回房就見黑燈瞎火,他的嬌嬌只留給他一個冷冰冰的背影。

    “嬌嬌……”謝安平悄悄摸上床,趴在美娘身後緊緊盯著她,想摸又不敢出手,“嬌嬌你這麼早就睡啦?”

    美娘充耳不聞,一心一意閉眼睡覺。

    “唉。”謝安平廝纏半晌也得不到回應,沮喪地歎了一聲,然後在她旁邊躺了下來。可是沒過一會兒,他熱燙的身體又靠了過來,不規矩的手先是輕輕搭上她的腰,繼而慢慢往上挪啊挪,最後鑽進了衣襟裡。

    美娘頓時炸毛:“不許吵我睡覺!”

    謝安平嬉皮笑臉地笑:“嬌嬌你睡吧,爺不吵你,爺就摸摸。”

    美娘:“……”

    他哪兒會摸一摸就算了,恨不得把美娘整個吞進肚子裡才歡喜,美娘對他的心思瞭若指掌,在黑暗中不易察覺地冷笑一下,道:“爺,妾身現在身上不乾淨,不能伺候您,要不咱們還是分床睡好了。”

    “啊?”謝安平在興頭上被她潑了一桶冰水,耷拉著眼懨懨問:“你又來那個了?”

    “是呀,每個月都來的。”美娘打擊了他心情大好,“爺,要不妾身喊其他丫頭過來伺候您過夜?您喜歡哪個?”

    謝安平鬱鬱捶床:“哪個都不喜歡!煩死了煩死了!”

    “爺嫌妾身煩的話,妾身只好出去不礙您的眼了。”美娘說著就坐了起來,準備穿衣下地。

    謝安平急忙拉住她:“爺不是說你煩,爺是有些不高興。”

    美娘冷笑。才一天不做那種事你就不高興了!說你是禽獸都抬舉了你!

    哪知謝安平接下來的話差點把美娘氣死,他在美娘小腹上摸了又摸,咬牙切齒的語氣:“爺一定是努力得不夠,下個月爺要加倍!兒子你爭點氣啊!”

    因為美娘身子不便,謝安平已經憋了四五天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心情不好,成日垮著一張臉,只有見到美娘的時候兩眼發光,屁顛顛跑上去問:“完了嗎?”

    美娘總是搖頭,他的臉色就更難看幾分。他一鬱悶,美娘就身心舒暢,連每頓飯都要多吃一碗。

    可是月事再長總有完的一日,這天美娘起床看見褲兒乾淨爽利,心想不能再這麼坐以待斃了。於是她把黃鶯叫來:“張御醫開的藥送來的麼?”

    黃鶯道:“送來了,都在小廚房的櫃子裡鎖著。姑娘您打算現在就喝?”

    “你先拆一包熬了端來,藥已經開了,不吃說不過去,等我托王嫂買的東西送來,你知道該怎麼辦了?”

    黃鶯心領神會地點頭:“明白。”

    同時熬兩幅藥,吃一種倒一種,最後把藥渣子混在一起扔出去,神不知鬼不覺。這事兒不能假他人之手,必須黃鶯親自來做。

    起來梳洗之後美娘又喊來了香槐:“眼看就要入秋了,這段時間燥得很,你讓小廚房熬一盅溫補的湯水,等侯爺回來送到書房去。”

    她現在摸清了謝安平的作息,如果衛府有重要案子,他忙起來幾天幾夜都不回家,但如果衛府沒什麼事兒,他一般早上去一趟午後就回府,這幾天因為她身子不方便不能讓他碰,他也怕親親摸摸惹出火來,於是下午都去書房看書靜心。只不過晚上的時候免不了一番哼哼唧唧,抱著她左磨右蹭,比平常時候還要能折騰人!

    並且這幾天美娘有意觀察綠竹,發覺謝安平在府裡的時候她端茶遞水什麼的跑得特別勤快,而且還特意打扮自己,雖不說多麼花枝招展,可衣裳都是穿那套碧色的,頭上也戴了一支珠花。如果那煞星不在,平時美娘要使喚人,一般都是黃鶯過來,她就在旁躲懶了。

    這種既不忠心又小算盤打得叮噹響的丫鬟,美娘才不想留在身邊,但她現在犯不著親自動手,不就是想爬床麼,她幫綠竹一把,爬不爬得上去全看各人的造化!萬一沒成功招人報復,可不關她尤美娘的事。

    打定主意,美娘讓綠竹把做衣裳的針線料子都包好,然後對她說:“爺的衣裳我也是第一回做,就怕做得不好,我去四姐那裡問一問,等裁好尺寸了再回來。小廚房燉的湯你看好,等爺回來你記得端過去。”

    交代完以後,美娘帶著香槐和黃鶯去拜訪商憐薇,“放心”地把綠竹單獨留在了院子裡。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05 AM

37、闖書房四姐要人

    商憐薇和謝敏住在一處,美娘過去先去拜訪了謝敏,然後才隨商憐薇回房裡說話。美娘暗中觀察了她房中的擺設,一張黑漆描金床,一扇歲寒四友紫檀屏風,素榻明窗,桌上擺了一架古琴,除此而外便是些紙筆書墨,看樣子確是個性子沉靜的閨秀。只見這些東西雖然都好卻很有些年頭了,而且尋常女兒家喜愛的小玩意兒一樣也無,想來商憐薇在府裡地位尷尬,日子自然過得不怎麼樣。

    思及此處,美娘倒有些同情起商憐薇來了,不過很快美娘又覺得自己是多此一舉。

    她自己尚且狼狽不堪,哪兒有時間同情別人?出身尷尬不亞于商憐薇,好端端的嫡女變庶女,父親懦弱怕事母親忍氣吞聲,又常常遭大娘和二哥欺負,還被謝安平這廝強佔……樁樁件件說出來,哪一樣不心酸可憐?商憐薇的處境跟她比起來差遠了!

    所以美娘很快就把那點小小的憐惜拋諸腦後,而是笑著誇讚:“四姐這裡好雅清。”

    商憐薇道:“不過是一個人住的地方比較簡單罷了,妹妹來,我煮茶給你喝。”

    商憐薇取出兩個剔犀紋如意茶託,煮了一盞茶給美娘:“這叫如意膏,你嘗嘗。”

    美娘其實不懂茶,抿了一口放下贊道:“好茶。”

    商憐薇微微一笑:“我喜歡喝這個,但安平不喜歡,他來的話我都是煮清風使給他吃,可惜那茶吃完了,不然我也給煮給你嘗嘗。”

    又來了,三句話不離那煞星。

    美娘懶得去“深刻體會”她話裡的優越感,只是問:“四姐,怎麼不見伺候你的丫鬟呢?”

    商憐薇道:“我素來喜靜,所以房裡的人不多,只有兩個跑腿的小丫頭還有粗使婆子,以前倒是有個大丫鬟隨身伺候,可惜……”提起此事她皺起眉頭,仿佛有些憂傷。

    美娘見狀追問:“可惜什麼?”

    “唉,她去年掉進池子沒了,就在府中花園西南角的魚池,有處水榭的那裡。現在大家忌諱,遊園子都不去那邊了。”

    魚池水榭?美娘想起前幾天才去過那裡,不禁寒毛直豎覺得陰測測的,趕緊端起茶託喝了一口,穩定心緒。

    美娘片刻緩過勁來,徐徐道:“是怪可惜的。話說回來,丫鬟沒了再買兩個伶俐的回來便是,不然四姐您這裡人手委實少了些。”

    商憐薇笑笑:“不礙事,人少還清靜呢。”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美娘把料子和花樣拿出來,裝模作樣地請教商憐薇。提起要給謝安平做衣裳,商憐薇倒是顯得比美娘用心,領口繡什麼花袖口用什麼線都極為講究,一一細說給美娘,美娘聽得意興闌珊,眼睛不住瞟外頭的太陽,心裡暗暗盤算著時間。

    “這裡用半股銀絲線繡兩朵雲紋……”商憐薇說話時發現美娘在走神,便喚了她一聲:“妹妹,你在想什麼?”

    美娘見庭院中央的樹影都被斜陽拉得長長的,估摸謝安平應該回書房有一陣了,補湯也熬到火候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她回眸莞爾一笑:“妾身在想侯爺應該回來了,四姐您剛才說繡雲紋?妾身也覺得極好,就是不知道爺喜不喜歡,要不咱們一起去問問爺?”

    美娘篤定商憐薇不會拒絕。這種跟謝安平見面的大好機會她肯定不會放過,否則她的盈盈秋波送給誰去?

    果然,商憐薇正色點頭:“也好,總歸要安平喜歡才行。”

    於是美娘叫來香槐收拾了衣料針線,跟商憐薇手挽著手,親熱地往回走。

    走到小院子門口,美娘環視一圈沒看見綠竹,心中猜測落實了七八分,然後再讓香槐去小廚房一看,熬湯的婆子說綠竹姑娘已經把補湯端走了。

    真是“不負眾望”呢。美娘低眉含笑,抬眼又對商憐薇道:“妾身還說親自給爺送去呢,綠竹這丫頭倒省心,什麼事都幫妾身做了。四姐,那咱們直接去書房找爺罷。”

    “好。”商憐薇眉宇閃過一絲不快。

    一路往書房去的時候,美娘都在思考一個問題:等會兒“捉姦在床”的時候,她是哭呢鬧呢還是上吊呢?

    嗯,得趕緊醞釀醞釀感情。

    “咦?書房門怎麼關著?”

    走到之後只見房門緊閉,美娘頓時“驚訝”:“難道爺不在裡面?爺平時看書從來不關門的。”

    商憐薇凝眉上前,直接拍門喊人:“安平,我是四姐。”

    屋子裡一陣亂響,還夾雜了什麼東西打碎的聲音。

    美娘若無其事,仰頭望向就快落山的太陽,陽光落進眼睛激出了點點淚光。等會兒門一開,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哭上再說。

    遲遲不見人來開門,商憐薇頓時急了:“開門!安平你在裡面幹什麼!”

    咯吱——

    房門被打開了,謝安平露出了臉來,只見他雙頰緋紅眸子有些朦朧,衣裳也不怎麼整齊,一副春夢方醒的懶散樣子。美娘視線下挪,發現他的褲子換了,不是早晨出門穿的那條。

    謝安平道:“四姐,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商憐薇的目光越過他肩頭,發現書桌下面縮著一個人影,柔情似水的眼睛瞬間凝起寒意,“還有,我要找兩本書。”言畢她繞過謝安平,從他旁邊跨進房去。

    謝安平莫名其妙的,撓撓頭問美娘:“四姐今天好像有些不對勁啊……”

    美娘一看哭的時機沒到,轉而笑得要多溫柔就有多溫柔:“哪兒有,四姐平時就是這樣的。倒是爺才不對勁呢,您耳朵怎麼那麼紅?”

    謝安平忽然滿臉通紅,心虛地垂下眼簾:“天氣太熱了!”

    天氣熱?怕是心思更熱吧!

    美娘不屑,卻還笑著問:“那爺把湯喝了嗎?妾身專門為你熬的呢。”

    謝安平臉色更不自在了,斬釘截鐵道:“喝光了!”

    喝光了就好,看不燒死你這混蛋。

    商憐薇走近書桌,看見綠竹正蹲在地上撿碎瓷片,緊抿雙唇滿面含羞的模樣,而且衣襟散開,露出裡頭桃紅色的香豔肚兜。商憐薇的表情愈發冷漠,走上去不由分說踩住綠竹的手,壓在碎片上狠狠碾磨。

    “啊——”

    綠竹慘叫,美娘隨即過來:“怎麼了?”

    商憐薇收回腳,轉眼變出一副驚惶不安的模樣:“我一時沒有注意,你沒事吧?”她面對綠竹微微彎腰,這個姿勢在外人看來是溫柔可親,但那張臉上的表情卻堪稱猙獰。

    綠竹縮回手腕,膽怯地搖頭:“回四姑娘的話,奴婢沒事。”

    “沒事就好,綠竹你快下去包紮,這裡讓黃鶯收拾。”美娘此時做起了“好心人”,吩咐了綠竹兩句貌似替她解圍。不過在綠竹退下之時,美娘又“無心”地說:“誒,等等,過來我給你理理衣裳。”

    美娘把綠竹敞開的衣襟收攏,打趣道:“這麼大的人連個衣裳也穿不整齊,出去可不惹人笑話。咱們綠竹真講究,一天要換兩套衣裳,我出門還見你穿的是那套藕色的,回來就換了個樣兒,真是個愛美的丫頭。”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直到綠竹戰戰兢兢地告退之後,商憐薇的臉還是冷的。

    謝安平站在房門口吹了一會兒風,等體內的躁動漸漸平息,方才鎮定自若地走回來:“四姐你要找什麼書?”

    商憐薇沉靜抬眉,看他的眼裡多了些不甘和委屈,隨即轉身去書架:“我隨便看看。”

    “誒誒,我幫你!”謝安平在商憐薇的手就要碰到書架上的古籍時,飛快沖上去抽出幾本詩集,塞到她手裡,“孤本!我特意替你買的!”

    商憐薇摸著泛黃書頁上頹敗的墨蹟,有些落寞地揚了揚嘴角:“謝謝。”

    謝安平松了口氣:“咱倆還客氣什麼。”

    他趁人不注意,偷偷取了架上的兩本書,悄悄塞進了袖子裡。

    很快商憐薇就告辭了,她臨走前對美娘說:“妹妹我有個不情之請。”

    美娘道:“四姐但講無妨。”

    “今天妹妹也說了,我那院子缺幾個使喚的人,可一時半會間我上哪兒去找聰慧可靠的丫頭來伺候?我見妹妹身邊的兩個丫鬟都機靈得很,辦事也穩妥,所以想請妹妹割愛,先借我一位用用,等我那裡尋到合適的人替換,再把你的人送回來。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美娘倒是沒想到商憐薇這麼快就動手了,她覺得立刻答應倒顯得自己好似早有預謀似的,於是故意還要將一將:“這個……四姐容我問問黃鶯和綠竹的意思,明天給您回話可好?”

    商憐薇也不好逼迫得太緊,應道:“無妨,妹妹請放心,我一定會善待她的。”

    美娘心領神會地微笑。還就怕你捨不得虐待呢!

    今天不費一兵一卒就輕鬆解決了眼中釘,美娘心中暗暗歡喜。她打算明兒就賣給商憐薇一個人情,把綠竹親自打包送上門去。坐山觀虎鬥什麼的,真是百看不厭吶。

    啊,對了,那煞星會不會出來攪局?

    美娘想到這裡頓覺不妙,他既然在綠竹身上嘗到了甜頭,萬一捨不得把她送給商憐薇可怎麼辦?不行,她得探探口風,要是他捨不得她就使勁兒吹枕邊風,再不行就一哭二鬧三上吊!

    可是她回眸看謝安平,卻見到他只是站在那裡摸著袖子傻笑,眼神飄忽嘴巴咧開,看起來憨憨的。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05 AM

38、收畫冊觀音坐蓮

    話說今天早上謝安平去衛府的時候,居然發現守門的侍衛沒在,他這幾天心情本來就處於低谷,見這群狗崽子竟然敢偷懶,於是把臉一沉,抄起根棍子就往房捨裡去。

    走到門口,只見地上東倒西歪扔了七八個酒壇子,謝安平怒氣沖天,踢飛了酒壇踹開房門,一股宿醉的濃臭撲面而來,熏得他愈發火冒三丈。

    “他媽的還睡!都給爺起來!”

    謝安平沖上去就朝著被窩裡的人一頓亂揍,直把侍衛們打得嗷嗷直叫,跳起來連褲子都顧不得穿,光著□|子四處亂跑。謝安平搶先一步去堵在門口,截住幾個想跑的家伙,棍子辟辟啪啪落在他們光溜溜的身上,打出又深又紫的棍印。

    後來謝安平把手臂粗的棍子都打斷了,侍衛們也被揍得鼻青臉腫,一聲也不敢吭地站在房裡,排成一列。

    謝安平氣鼓鼓扔掉斷棍:“一群狗崽子!要是今天來的不是爺而是敵人,你們的腦袋早就搬家了!你們給老子穿好衣服出去繞衛府跑二十圈,回來再做兩百個下蹲兩百個俯撐,做不完不許吃飯!爺數到十,最後一個出來的加跑十圈,一、二!”

    一時間侍衛們爭先恐後地穿衣服,哄搶衣裳褲子,有些干脆直接抱起衣服出門,邊跑邊穿,左右腳鞋都穿錯了。謝安平堵在門口數到九,見侍衛們七七八八都跑出去光了,唯獨剩了兩個慢吞吞的家伙還沒來得及出門。

    他上去就給他們一人一狠腳:“小王八羔子!麻溜給爺滾蛋!”

    終於把人都趕了出去,謝安平正說去大門口坐著監督侍衛們罰跑,結果腳下踢到什麼東西,他低頭一看,竟是本書冊子。

    “一群混賬家伙,大字都不識兩個,讀哪門子的書。”

    謝安平覺得好奇,便拾起冊子翻了翻,哪知一翻眼睛都直了。

    這這這……這群狗崽子太沒臉沒皮了!

    這種春|宮畫是能帶進衛府裡的嗎?!

    謝安平本想扔掉畫冊或者付諸一炬,可握在手中又捨不得了,他往下翻了兩頁,漸漸被裡面精美的圖畫兒吸引住,看得津津有味。

    原來可以這樣這樣再那樣呀……

    謝安平很快就瀏覽過一遍,有些意猶未盡的味道。這畫兒確實畫得不錯,但裡面的女人不好看,若是換成他家美娘……謝安平不覺喉頭滾動,咽下一口唾沫。

    他體內就像積了一垛干草,丁點兒火星就把草點燃了,燒得不可開交。

    謝安平努力壓下雙腿間的腫脹感,把畫冊收了起來,大搖大擺走出衛府,站在大門口看侍衛們跑步。一群衛兵頂著滿臉青紫跑得滿頭大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十圈過後腳力就有些跟不上了,三三兩兩勾肩搭背地慢慢走。

    謝安平提起刀作勢要追,瞪眼威脅:“快跑!爺逮住誰就閹誰!”

    一群老爺們兒就像被鬼追似的,不要命地拔腿狂奔,就怕保不住褲襠裡的命根子。

    終於等到折騰完,一群侍衛死狗似的癱倒在地上,四仰八叉張嘴吐舌頭。謝安平慢悠悠坐過去,摸出畫冊噙笑問道:“這誰的?”

    侍衛們都連連搖頭,矢口否認是自個兒的。

    謝安平一雙眼似笑非笑:“是爺們兒就爽快認了,否則所有人再出去跑十轉。”

    “啊——爺您饒了小的們吧……”

    大伙兒叫苦不迭,很快便“指認”出私藏春宮的罪魁禍首,是才進金吾衛的新兵,叫元力。

    謝安平問他:“你就這一本兒?還有沒有藏著的?”

    元力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了!絕對沒了!”

    “真沒了還是假沒了?”謝安平笑得像只狐狸,“要麼你老實交出來,要麼爺親自去搜,搜到的話你說怎麼辦?”

    最後元力耷拉著臉回房,從一塊松動的牆磚後面扒拉出另一本。

    “侯爺,這回是真沒了,小的就買了兩本兒。”元力忽然湊近小聲道:“聽說那畫師手裡還有更好的,不過要十兩銀子一本,小的沒那麼多銀子,如果侯爺想要的話……”

    謝安平一巴掌扇上他腦門兒:“要你個頭!爺是那麼齷齪的人嗎!快滾,看伙房裡的洗鍋水你還能撈上一口不。”

    元力憋屈地揉著額頭,趕緊搶飯吃去了。謝安平等人都走完,粗略翻了翻畫冊,心跳噗通十分喜悅,過了一會兒,他做賊般把冊子塞進懷裡,然後一本正經地回府了。

    他到家直奔房間找美娘,哪知美娘不見人影,一問才知是去商憐薇那裡了。謝安平有些失望,偏偏懷裡的畫冊跟火炭一樣燙得胸口發疼,他迫不及待要“欣賞”了,於是進書房把門關上,仔細觀摩。

    每幅畫兒都題了名,雅致如浪蝶采蕊、蛟龍戲珠,俗氣如和尚撞鍾、倒澆蠟燭……種種數不勝數。

    謝安平看得口干舌燥,褲子底下高高翹起,滿身火氣找不到地方紓解,而且看著看著畫裡的人就幻化成了美娘的模樣,一會兒巧笑倩兮一會兒媚態橫生,把他惹得血都要噴出來了。

    不過最後他倒是沒有流鼻血,而是把褲子弄髒了。

    謝安平長長吐出一口氣,紅著臉拿汗巾子揩干淨,然後扯開嗓子叫人:“行雁——”

    剛巧行雁沒在,而綠竹端著湯過來,在門外就應了句:“侯爺,奴婢是綠竹,您有什麼吩咐?”

    謝安平也沒在意,道:“去給爺找條干淨褲子來,爺把墨水灑身上了。”

    綠竹一聽趕緊回房去取褲子,回來後叩門道:“爺,奴婢拿來了。”

    “進來。”

    綠竹進門之前先擦了額頭的汗,又把衣領扯開些許,做出一副氣喘吁吁的嬌媚模樣兒,這才推門進去。

    誰知謝安平卻站在屏風後面,只是說:“放下就行了。”

    綠竹把綢褲放在屏風邊的矮凳上,卻不甘心無功而返,遂道:“侯爺,咱們姑娘臨走吩咐奴婢給您送湯,那奴婢把湯擱桌上了。”

    謝安平拿了褲子換上,一聽是美娘送的湯,眉開眼笑道:“行!你放那兒爺一會兒喝。”

    就在此時,商憐薇在外頭叫門了。

    “安平,我是四姐。”

    謝安平剛把褲腰提上,頓時想起那兩本兒春宮畫還攤開放在桌子上!若是旁人看見也就罷了,但他四姐一正經大姑娘瞧見可要把人羞死!還有,娶了媳婦兒還要靠自己,這種事傳出去他要丟死個人了!

    謝安平跌跌撞撞跑出來,綠竹正要把湯放上書桌,謝安平嫌她擋在眼前,一把推開,然後胡亂抓起畫冊塞進書架上面。

    想謝安平力氣多大,綠竹被推倒摔在地上,連湯水都灑了。

    商憐薇在外聽到動靜拍門拍得更厲害了:“安平!你在裡面干什麼!”

    謝安平安頓好了寶貝秘籍,這才換上平常神色去開門,根本無暇去看綠竹,仿佛壓根兒就忘了有這麼個人似的。綠竹咬著唇滿臉通紅,不是因為嬌羞,而是被氣得就快哭了。

    白天的來龍去脈就是這般,謝安平在心裡回憶了一遍,著重把腦海裡的春|宮圖分析透徹,然後對進門的美娘露出一個盡量顯得不那麼急色的微笑。

    美娘納悶:這廝從下午就開始傻笑,笑到現在怎麼還在笑,沒完沒了?

    於是她走過去問:“爺碰上什麼高興的事了?”

    “嘿嘿,沒有,沒有。”謝安平不肯承認,拉著美娘的小手摸啊摸,恨不得揉到骨子裡去。

    美娘把手抽回來,轉而嬌滴滴道:“爺,時候不早了,歇了吧。”

    謝安平剛想點頭說好,還沒出口頓時改了主意,他把美娘拉到懷中:“慌什麼,還早著呢,陪爺看會子書罷。”

    這不學無術的混蛋居然要看書?!

    盡管覺得詫異,美娘覺得比起睡覺她更願意看書,上了床指不定被這廝怎麼折騰呢,還是坐在桌子旁安全。於是她一口答允:“好。”

    謝安平把美娘抱在腿上,雙手圈住她的身子,倆人一齊翻書本。美娘興趣缺缺,腦子裡一直在想該怎麼開口說綠竹的事,完全沒有察覺身後的謝安平也是如此,一門子心思都撲在了她的心上,鼻尖挨著她肩膀嗅來嗅去,書上的字愣是一個也沒看進去。

    現在這個樣子,倒是很像畫裡的觀音坐蓮啊……

    謝安平的腦子又開始亂七八糟胡想了,他的手偷偷摸摸搭上美娘的腰,打算去解香羅帶。

    “爺,妾身想跟您商量個事兒。”

    這時美娘說話,謝安平害怕被她發現,趕緊停了下來:“嗯?說吧。”

    美娘道:“今天四姐給妾身說她那院子缺人手,所以想借個機靈點的丫鬟過去使喚,妾身覺得綠竹這丫頭很合適,剛巧四姐也看得上她。所以打算讓綠竹去四姐那兒,爺您覺得怎麼樣?”

    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謝安平不耐煩女人間的來往,隨口道:“你的丫頭你說了算,爺沒意見。”

    然後他又開始輕輕地摸美娘的腰,真是太好摸了……

    咦?他不心疼?美娘愈發鬧不清謝安平的心思,她試探問:“既然如此……爺您覺得咱們院子會不會不方便,畢竟少了個人呢。”

    還是個能和你睡覺的人。

    謝安平摸上了癮,漫不經心地說:“你嫌少再找個幾個人來就是了嘛,多大點事。”

    “那妾身讓人牙子從外頭重新買幾個進府行不行?”

    謝安平專心地解她的香羅帶,肯定點頭:“行!”

    美娘這下開心了:“爺真好……”

    話才說一半,她裙腰松開,裙子已經滑到腳踝了。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06 AM

39、桌上趣初見駱少

    美娘驚慌按住羅裙,回頭怒嗔:“你干什麼!”

    謝安平眉眼飛揚笑得討打:“干你啊。”

    ……這下流鬼!

    以往他胡鬧也就罷了,在床上把幔帳拉攏,嚴嚴實實躲在一方小天地裡面,他要折騰就隨他,反正也沒人知道。可現在倆人坐在寬敞的書桌旁,左右兩邊都是窗戶,房門就在前面不遠處,而且還沒個屏風遮擋,最最要命的是,桌上兩盞銀燈燃得灼亮,簡直跟白晝一樣,照得屋裡亮堂堂的。

    這廝居然想在這種地方做那種事?他沒有羞恥心的嗎!

    可是一想起兩人初見在衛府花園,他光天化日之下就想行|奸,美娘覺得跟這混蛋還真不能談什麼禮義廉恥。

    “嬌嬌,你都餓了爺好幾天了。”謝安平一邊委屈地抱怨,一邊窸窸窣窣扯開自己腰間的繡花羅帶,把那樣猙獰玩意兒露出來。

    美娘扭過身子想勸他:“爺您別急,咱們去那邊。”

    “不!爺就是要在這兒!”

    謝安平雙手緊抱美娘的柳腰,向上一攜,美娘身子往前一探,便匍匐在桌面上。謝安平撥開她的小絹褲兒,探進去兩根手指攪弄。

    他揉捏著兩片兒軟嫩蓮瓣,噙笑道:“咬得真緊啊,嬌嬌原來你也那麼餓。”

    手指進進出出一會兒,玉露津津溢出來,美娘筋骨都酥軟了,她嬌喘著回頭說道:“爺,去床上,我們去床上……”

    “床上不好玩兒,這裡才有趣兒。”謝安平摸到美娘腿間濕得一塌糊塗,便把手拿了出來,拽著美娘往後坐下。

    美娘昏昏沉沉雙腿發軟,閉攏雙股往下一墜,便被謝安平抵破了蓮心。謝安平捧著她的腰輕搖款擺,暢美翕然不可言。

    銀燈滋滋燃著,照得極明,謝安平把美娘抱在懷中擺弄,仔細打量她一身皮肉,只見通體白淨細膩如雪,小巧的耳廓後面泛起淺淺粉紅,像極了春日桃枝上的花瓣,讓人禁不住想吃上一口。謝安平的手環上前扒拉開她的衣襟,擒住一對兒嫩|乳肆意把玩,玩夠了又把手徐徐往下探入她的腿縫,刺激兩人的契合之處。

    他舔著她耳垂道:“嬌嬌,爺喂得你飽不飽?”

    美娘被他弄得幾欲昏死過去,她檀口吁吁話不成句,只得點了點頭。

    “想不想看爺是怎麼喂你的?”

    不等美娘點頭或搖頭,謝安平已經抽|了出來,一掌掃掉桌面上的東西,把美娘托上去坐在桌沿。他劈開美娘兩只玉股,挺腰平齊把那話搠進蓮瓣中間,前後推送起來。美娘下意識身子往後退,他就拿手從後摟住美娘的臀,自己湊上去跟她緊緊貼合,俯首去咬她的香唇。

    美娘目迷頭暈,小嘴裡哼喔嗯嗯地叫聲不絕,整個人都要化成一灘水了。

    “嬌嬌,書裡說這叫美人插花。”謝安平動作狂縱,喘著粗氣說,“但爺覺得不對,應該是美人被插花,因為你就是朵美人花,被爺插。”

    美娘正在羞處,聽見更加羞赧氣憤了,張嘴便在他肩頭狠狠咬了一口。

    謝安平一次就把這幾天的欠債就討回來了,等一完事回到床榻,美娘的腦袋挨著枕頭就睡了過去,喊都喊不醒。苦了謝安平不僅要洗自己,還要替她清洗身子。他擰了帕子給美娘揩拭,做的時候倒是心甘情願任勞任怨,可等到收拾妥當熄燈上床,他猛然覺得仿佛有些不對勁。

    以往都是她伺候他的,現在怎麼反過來了呢?

    想著想著睡意襲來,謝安平沉沉睡去,夢裡都還在扳著指頭數:還有仙人推磨、鳳凰展翅、白猿獻果……等等沒有玩過呢。

    翌日美娘起床的時候骨頭都要散架了,她琢磨著以後不能再這麼餓謝安平了,否則他反撲的時候自己那幾兩皮肉都要被他啃光了。不過她也算撈到了好處,至少馬上就能正大光明把綠竹打發走了。

    用過早膳,美娘讓黃鶯把綠竹叫到跟前來。只見綠竹右手包得像個粽子,眼睛又紅又腫像桃核,看起來怪可憐的。

    但美娘向來對討厭的人沒有同情心,一來就開門見山:“綠竹,我要恭喜你了。”

    綠竹驚詫:“姑娘您為什麼要恭喜奴婢?”

    “自然是有貴人看上你了啊。”美娘笑盈盈道:“你快回去收拾包袱,午後就去三姑媽院子找四姑娘罷。到時候吃香喝辣可別忘了咱們啊。”

    綠竹一聽要去商憐薇那裡,嚇得臉色都變了,她雙膝跪下拉著美娘道:“姑娘您不要奴婢了嗎?求求你不要把我送走,求您了!”

    美娘攙住綠竹的手:“瞧你說的哪裡話!我怎麼可能捨得把你送走,是四姑娘親自開口向我討人的,她說見你聰明機靈又能干,想收你當房裡的大丫鬟,以後專門貼身伺候她。綠竹你想想,四姑娘是侯府的小姐,在她身邊當差是多大的榮幸!出去也比別人高一個頭哩。人家四姑娘還說不是要你當粗使丫頭,平素只消端端茶擦擦桌子就行了,而且綠竹,以後等四姑娘出嫁你跟過去,過個一年半載被未來姑爺收房,那不就是大戶人家的姨娘?你瞧瞧我不也是個姨娘,到時咱們就以姐妹相稱,豈不美哉。綠竹,這種好事兒打著燈籠也難找,我雖然捨不得你,但也斷斷不能阻撓你的好前程,所以你就放心去吧,以後的日子好著呢。”

    綠竹縱然千萬般不願,但美娘說話不留余地,一番利害陳訴堵得她啞口無言,愣是說不出反駁的只言片語。最後綠竹抹著淚回房收拾了衣裳,一步三回頭離開了美娘這裡,進了商憐薇的院子。

    打發走了眼中釘,美娘笑瞇瞇坐著喝茶,連頭發絲兒都愉快極了。沒多久黃鶯滿臉喜色地跑進來,連珠炮似的說道:“綠竹進門就被兩個老婆子搶了珠花撕了衣裳,現在正哭著蹲在井邊洗衣裳咧!我就說她那妖裡妖氣的樣子要招人恨!”

    美娘笑得更歡了:“四姑娘沒阻止?”

    黃鶯道:“嗨!四姑娘哪兒會管這些啊,人家在屋裡頭練字讀詩呢,門關得緊緊的,根本聽不見外頭的動靜。”

    “兩耳不聞窗外事,這才是保身之道啊。”美娘放下翹著的腿,站起來拍拍衣褶子,“走吧,咱們去給二姑媽請安,順道問問她老人家想不想買個櫻桃回來。”

    黃鶯不解:“買櫻桃?現在是吃櫻桃的季節嗎?”

    “笨。”美娘笑著彈了黃鶯眉心一下,卻沒有過多解釋,而是徑直出去了。

    美娘到謝瓊那裡先是說借了個丫頭給商憐薇,然後又說謝安平覺得人手不夠,於是她特意來問問是不是再買幾個人回來使喚。理由充分合情合理,謝瓊聽了便一口答應。

    “那就讓張嬤嬤找相熟的牙婆子領幾個人進府來挑。”

    張嬤嬤低頭:“是。”

    美娘可沒敢忘記這位老嬤嬤,聽說那日就是她去家裡提親,眼睛長在頭頂上似的,仗著侯府門第欺負人,一看就是個尖酸刻薄的老東西。美娘對得罪過自己的人向來是采取打擊報復的方式,於是她含笑對張嬤嬤點了點頭:“那就有勞嬤嬤了。”

    張嬤嬤有謝瓊撐腰,對美娘自然不放在眼裡,板著臉淡淡回了句:“都是老奴的分內事。”

    美娘沒有介意,她想反正以後會收拾這老婆子的,這筆賬先記上以後再算。

    “太太,六少爺回來了。”

    外頭下人剛稟告了一聲,謝瓊就激動地站起來:“安青回來了?”

    美娘在腦海了回憶了一遍才想起這位六少爺是誰,正是謝瓊的親兒子駱安青,在侯府排行第六,是謝安平的表弟。

    說起來她入府這麼久都還沒見過駱安青,聽說他在鴻臚寺做事,平素住在衙門裡頭,只有逢年過節才回府一趟。駱安青不像謝安平是個霸王,在府裡口碑不錯,算是個正常的大家公子,而且他還沒成親,府裡有好些小丫鬟都暗暗喜歡他,連謝安平小院子裡的下人也不例外。

    這些事美娘都是聽黃鶯說的,是真是假也不清楚,不過勾起了她對駱安青的好奇心倒是真的。於是當駱安青進門之時,美娘偷□了一眼。

    只見他穿著絳紫色的衣裳,容貌與謝安平有四五分相似,但眼睛不似那廝那麼風流,而是稍微圓一些,瞳色也要淺一些,所以看起來顯得比謝安平正經,確實是個秀氣書生。

    駱安青向謝瓊磕頭:“兒子拜見母親。”

    謝瓊眉開眼笑地攙其他:“快起來,讓為娘看看最近瘦了沒。”

    駱安青行過禮規規矩矩站起來,眼睛根本不朝其他地方亂瞅,只是看著謝瓊說:“兒子不孝,未能經常回府侍奉母親膝下,讓母親操勞了。”

    “在府裡事情都有下人們做,我操勞什麼,你盡胡說。”謝瓊連語氣都變得甜蜜起來,拉著駱安青看了又看,見他的確毫發無損這才放下心來。這時她瞟見美娘立在旁邊,便介紹道:“安青,這是你五哥的屋裡人。”

    駱安青拱手見禮:“安青見過小嫂子。”

    美娘急忙還禮:“叔叔有禮。”

    駱安青的眼睛很平淡地掠過美娘面龐,沒有一絲波瀾,然後很快就把目光挪走了,轉而繼續和謝瓊說話。

    美娘自覺人家母子敘話,她一介外人杵在那裡未免尷尬,於是起身告辭了。謝瓊沒有挽留,只是說:“等安平回來你們過來吃飯,他和安青兄弟倆也許久不見了。”

    “是,妾身告退。”

    等走出去一截,黃鶯跟在美娘身後說:“這位駱少爺跟侯爺還真是不一樣。”

    美娘歪頭:“哦?哪裡不一樣?”

    “嗯……首先性子就不一樣,侯爺脾氣急還喜歡大吼小叫,但駱少爺看起來成熟穩重,說話也不疾不徐的,很有禮貌。還有侯爺有些……色,盯著姑娘你看的時候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不過很多男人也都這樣就是了,而駱少爺沒有呢,看見姑娘你的時候面色很正常,沒有失禮。難怪那麼多小丫頭喜歡駱少爺,我算是明白啦。”

    美娘撲哧一笑:“莫非你也喜歡上了駱少爺?”

    黃鶯害羞跺腳:“哪裡!我誰也不喜歡!我只是實話實說嘛。”

    “你雖然實話實說,但你說的那人卻不見得就表裡如一。”美娘很隱晦地說道:“目欲視色、耳欲聽聲、口欲察味、志氣欲盈,這些都是人正常的欲望和反應,故意壓抑住這些的人,要麼是有所忌憚害怕被人看穿,比如一國之君不能輕易讓外人摸清喜好,要麼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比如剛才我們見到的駱少爺。黃鶯你說溫公子是不是正人君子?他第一回見我時的眼神你還記得麼?”

    黃鶯抿嘴回想:“記得,溫公子眼睛裡就像閃過一顆流星亮亮的。”

    不是美娘對自己的容貌過分有信心,而是這種感覺就像眾人見到一株漂亮的花兒,忍不住要多看幾眼,並非是心存邪念,而是對好看的事物有種欣賞的本能。但駱安青特意遮掩這種本能,是因為什麼?會跟謝安平有關嗎?

    美娘無暇探究太多,她只是叮囑黃鶯:“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我們以後要離駱少爺遠一點,知道了嗎?”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07 AM

40、食糖餅做壽往事

    謝安平回來美娘就跟他說駱安青回府了,謝瓊叫他們過去吃飯。謝安平表情倒是很平淡,點頭道:“知道了,待會兒去。”

    這廝好像不怎麼喜歡駱安青?

    美娘暗自設想,決定套一套他的話:“爺,今天二姑媽跟妾身閒聊,提起六少爺的婚事就唉聲歎氣,這都成她老人家的一塊心病了。話說回來六少爺怎麼還沒娶妻呢?他跟您是同歲的罷?”

    謝安平解開腰間羅帶,道:“二姑媽看得上的他不喜歡,他喜歡的二姑媽看不上,說過幾次親都沒成,就這麼簡單。”

    美娘接過他手裡的羅帶,遞上便服:“那他喜歡誰呀?”

    “嬌嬌,爺發現你也挺愛打聽的呀。你怎麼對安青那麼有興趣?”

    美娘嗔道:“哪裡嘛,六少爺是爺的兄弟,他的事就是爺的家事,妾身問問家事又怎麼了?爺要是不想說就算了。”

    話雖如此,她還是撅起嘴以示不滿。

    謝安平揪了揪她嘟起的嘴巴,嘿嘿笑道:“你都開口了爺哪兒能不說啊。安青喜歡誰爺還真不知道,不過幾年前他好像跟府裡頭一個丫鬟要好,但後來那丫鬟竟然私逃出府,跑得無影無蹤。”

    美娘問:“那府上報官了嗎?”

    “報什麼官,爺就是官。二姑媽說傳出去有辱侯府名聲,於是讓爺私下派幾個金吾衛去找人,爺也派了侍衛去找,可還沒等把人找到,那丫鬟的父兄竟找上門來要人,說咱們弄丟了他家女兒。你說氣人不氣人?這群刁民竟敢惡人先告狀!安青悶頭悶腦的好欺負,任隨他們在家門口撒潑,鬧得隔壁街的官員家眷都來看熱鬧,丟死人了!當時把爺氣得,索性賞了他們板子扔到街上,他們這才老實下來。有些人就是欺軟怕硬,哼。”

    美娘一聽就覺得其中有貓膩。大戶人家悄悄弄死一兩個丫頭不是什麼新鮮事,沒准兒這丫鬟就是死了,所以別人家裡才上門來討說法。哪知碰見謝安平這種霸王,二話不說先打個半死,如此誰還敢吭聲?真是個煞星!

    可偏偏他還認為自己做得對,是天經地義。美娘深覺跟他沒有道理可講,於是違心地說:“爺說的對,對付惡人就是要比他更凶更惡才可以。”

    謝安平心安理得地接受誇獎:“那當然!”

    美娘暗暗嗤鼻:等以後遇上比你還橫的,你這混蛋就知道厲害了。

    在二姑媽那裡用過飯,謝安平和美娘留下來吃茶,因為駱安青才回來,一家人還要在一起說會子話。美娘對於妾侍上桌吃飯這種不合規矩的做法已經很惶恐了,所以不敢坐著等茶端上來,而是親自和香槐還有初柳去沏茶奉上。

    謝瓊身穿秋香色五彩菊紋緞面對襟褙子,頭上戴著兩根翡翠簪子和一支鳳頭珠釵,由於兒子回家而顯得滿面紅光精神奕奕。她向眾人道:“瞅著中元節就要到了,該怎麼操辦你們有甚麼主意?今年是先父過世的第十年。”

    謝敏道:“二姐,往年咱們都是在祠堂祭祖敬獻,今年的話再請些法師來府裡誦經普度罷。祭祀要用的東西就跟往年一樣,還是咱倆院子裡准備。”

    謝瓊點點頭:“也好,今年要放的河燈多扎一些,還有楮衣,依舊讓四姑娘做罷。辛苦你了。”她看向商憐薇。

    商憐薇聞言站起來:“二姨母言重了,這些都是憐薇的分內事,而且今年我還多了個幫手呢,美娘妹妹心靈手巧,她可以和我一起做。”

    美娘剛把茶遞到謝安平手上就聽到商憐薇的話,她心想又來了又來了,這四姑娘又開始想方設法挖坑讓她跳了。這人就不能清靜點不惹事麼!

    不過她就還正等著商憐薇來找麻煩。只見美娘轉身朝商憐薇笑道:“但憑四姐吩咐差遣。妾身哪裡稱得上心靈手巧,要四姐才是聰明能干呢,不僅要幫著府裡准備祭品,而且連侯爺的壽辰都記得清清楚楚,四姐前兩天還念叨著要給爺辦一場壽宴好好慶祝呢。”

    前面一句話是說給商憐薇“拍她馬屁”的,後面一段話卻是說給在座眾人聽的。

    你不是安平長安平短的麼?既然關心他就別藏著掖著呀,都擺到明面上來讓大伙兒瞧瞧!

    謝瓊謝敏面面相覷,表情頗為古怪地看著商憐薇。而小姑媽謝秀一下就發飆了:“辦什麼壽宴!”

    美娘裝作被嚇了一跳,縮回謝安平身邊,怯怯道:“妾身是聽四姐說的……”

    謝安平自然是維護美娘的,道:“好了好了,她初來乍到也不懂,小姑媽你別嚇著她了。”

    謝秀立即把矛頭轉向商憐薇,指著罵道:“人家初來乍到不懂事,你在府裡呆了十幾年也不懂嗎?!你明曉得咱們府上最忌諱的就是這件事兒,你偏還要提!你安的什麼黑心!”

    商憐薇眼眶一下就紅了,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小姨息怒,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隨口一提……”

    “隨口提也不行!”謝秀脾氣火爆,站起來“匡當”砸了茶盞,“口無遮攔的東西,再讓我聽見這些就縫了你的嘴!”

    謝敏在府中沒什麼地位不敢勸,而且怎麼說她也是商憐薇的嫡母,此時出口求情有偏袒的嫌疑,所以她一味沉默。而其他人都不敢惹謝秀,更不敢說話了,商憐薇被罵得狗血淋頭,臉色又青又白。

    最後還是謝瓊拿出長姐的架勢勸道:“阿秀別說了,過去的事就算了,四姑娘也曉得錯了。”

    商憐薇趕緊賠禮道歉:“小姨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哼。”謝秀不滿意地哼哼,瞪她一眼,“這話對我說沒用,你留著祭祖的時候對老侯爺說去罷!”言畢謝秀甩袖子走人,一副誰的賬都不買的樣子。

    “二姐,我帶憐薇回去了,我會好好說她的。”謝敏也站起來,拉著商憐薇告辭。

    眾人陸陸續續走了,美娘見謝安平還有些發愣,便悄悄扯了扯他袖子,謝安平頓時回神:“二姑媽,我們也回去了。”

    偌大的庭院很快從喧囂歸為死寂,只有謝瓊和駱安青坐在廳堂,相對無言。

    許久,駱安青才徐徐開口道:“母親,阿姐說她要回來,就在這兩日。”

    美娘隨謝安平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察覺他的情緒又開始低落了,就跟那天提起做壽時的反應一模一樣,悶悶不樂甚至有些惆悵。

    這廝竟然真的會難過?

    美娘頭一次發現謝安平竟然也有人性,驚詫了許久。而謝安平張開臂膀道:“嬌嬌過來讓爺抱抱。”

    美娘木然地走過去,謝安平坐著把頭抵在她胸口,半晌都沒說話。美娘也不敢吵他,只是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背脊。

    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眼底有些發紅:“肚子餓了,想吃糖餅子。”

    美娘去小廚房拿糖餅子,臨走回望了謝安平一眼,見他托腮盯著一盞燭燈,眼底漣漪絲絲蕩開。

    糖餅子要現烙的才好吃,廚娘在廚房裡和面做餅,美娘漫不經心地等在外頭,琢磨著那煞星到底是為什麼難過。

    “姨娘。”香槐來小廚房時見到美娘,便出口喚她。美娘見到香槐計上心來,沖她招招手:“快過來。”

    香槐走近問:“姨娘在這裡做甚麼?”

    美娘朝廚房努努嘴:“我來端糖餅子。”

    香槐一聽就說:“爺又要吃糖餅子?”

    什麼叫又要吃?美娘順著話往下說:“是呀,才吃過飯又說要吃糖餅子,我都怕爺吃了積食。香槐,爺怎麼那麼喜歡吃糖餅子?不過是尋常街市的玩意兒罷了,一點也不稀罕。”

    香槐笑道:“奴婢也不清楚,不過聽府裡老嬤嬤講,以前老侯爺在世的時候就常買糖餅子給爺吃。可能爺吃著的時候就會想起老侯爺罷。”

    美娘忽然想起謝瓊說老侯爺死了都有十年了,又問:“老侯爺是怎麼過世的?生病嗎?”

    “恩,是急病過世的,奴婢當時才四五歲還不怎麼記事,聽我爹說病勢洶洶,前後不到三個月,好端端一個人就沒了。咱們爺傷心壞了,出殯的時候眼睛都流血了。”

    那廝居然哭出血淚?美娘怎麼也無法想象,她直覺今天闔府的反應和老侯爺過世有關,便繼續問:“你知不知道爺為什麼不做壽?”

    “噓!姨娘您小點兒聲!”香槐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低聲道:“這事兒是府裡的禁忌,不能隨便說的。侯爺的親娘在生產的時候就死了,外面都傳言中元節鬼門關大開,爺是惡鬼投胎才纏死了他娘,還有爺的父親因為看出家裡有個惡鬼,所以離家出走了。爺從小到大都沒單獨做過壽,只有以前老侯爺在世的時候,做壽會把爺捎上,但自從老侯爺走了,爺就再也不做壽了。”

    其實……這煞星的身世也怪慘了。

    美娘撇撇嘴,本來還想問清楚些,可廚娘已經端著糖餅子出來了,於是美娘只好把疑問吞回肚子裡,拿著糖餅回房。

    走到門口,她深呼吸了幾口,決定待會兒對謝安平好一點,可憐可憐他好了。

    可是……

    美娘才進屋,謝安平就把一卷不堪入目的畫冊擺到她眼前,指著上面兩個赤身裸體纏在一起的人說道:“嬌嬌,咱們待會兒試試這個!”

    美娘氣得想把糖餅子砸他臉上。

    就知道不該同情這混蛋!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11 AM

41、傳孕機酒後傷人

    一整盤兒糖餅子是美娘用櫻桃小嘴兒銜著,一個個喂給謝安平吃完的。餡兒裡裹著的糖汁淌下來,流到美娘胸口,謝安平也吮得干干淨淨,順手把她推倒在涼椅上趴著。

    美娘被謝安平掀開白湘裙褪下紅紗褲,他挺著那話徐徐撐開兩片兒蓮瓣,慢慢兒入進去,模仿畫冊上的那招“隔山取火”。

    美娘已經學乖了,在反抗不起作用的時候,關鍵是要讓自己不吃苦頭。於是她回眸莞爾:“爺您慢點兒來,妾身吃不住。”

    謝安平緩抽慢送,溫柔地擺弄了一會兒,香徑終於生出滴滴玉露,美娘也眼眸微瞇露出陶醉的表情。謝安平這才猛力動作起來,把美娘嬌嫩的蕊心都快撞碎了。

    美娘叫得鶯鶯聲軟,謝安平聽見心都酥了,神魂蕩蕩地又干了一會兒,很快就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跟著這廝這麼久,這算是美娘頭一次嘗到男歡女愛的甜頭,跟以往受刑痛苦的感受不同,有幾個瞬間她幾乎都丟了魂,身處雲端似的飄然欲仙。

    謝安平伏在美娘身上,俯身去親她的唇:“爺厲不厲害?弄得你爽不爽?”

    美娘剛剛才覺得有些妙處,可一聽謝安平說出這麼糙的話,就像吃一枚甜果子時忽然鑽出一條蟲子,煞風景得不行。她不想搭理他,干脆闔上眸子裝暈。

    謝安平見得不到回應,不甘心地聳了聳身子,可美娘打定主意不睬他,鼓搗半天他也洩氣了,從美娘身上下來,喘著粗氣自我安慰。

    “你都爽暈了,爺的厲害自是不消說,哼。”

    若不是美娘正在裝睡不便說話,肯定跳起來狠狠撓他兩下。

    連這種事也要逞能,這廝就不能有一點正經樣子嗎?!

    喂飽謝安平的好處是美娘求他什麼他都會答應,既然中元節快到了,她也該回府一趟看看家人,一起祭祀一番。

    俞如眉已經搬出了王家,住進了美娘安頓的宅子,所以美娘打算把尤思仁和尤文揚也接到那兒去,他們一家四口一起過節,排除王金桂。

    至於王文淵……大概是真沒了吧,反正找不著了。

    於是美娘坐著轎子先去了國子監,喊行雁前去把人請出來。

    “爹。”

    尤思仁見到美娘從轎子裡出來愣了一愣:“你怎麼來了?”

    美娘笑著挽上他的胳膊:“我來接您啊,我們一起去娘那裡吃飯。”

    提起俞如眉,尤思仁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他垂眸道:“我跟你娘……已經沒有關系了。”

    休書是俞如眉自己求的,他既然給了,倆人之間便一刀兩斷。

    “怎麼就沒有關系?您和娘做了二十幾年夫妻,是說斷就斷的嗎!我和哥兩個大活人在這兒,您敢說也跟您沒關系?”美娘努努嘴,好言勸道,“娘親不過是慪氣罷了,您回去向娘服個軟道個歉,我和哥再說些好話,你倆會和好的。誒?怎麼不見我哥?”

    “你哥同楊家哥兒離京去漠北做生意了,至少也要半年才回來。”尤文揚欲言又止地看了美娘一眼,仿佛痛下決心一般,揮手道:“美娘你回去罷,你娘那裡我就不去了,你大娘還在家裡病著,離不開人。你……自己保重。”

    美娘一聽就急了:“我哥怎麼去漠北了?他不做官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問了,反正木已成舟,沒法更改了。”尤思仁搖搖頭,歎著氣又走回國子監,甚至沒有回頭看美娘一眼。

    美娘在後面氣得跺腳:“爹你真的不跟我回去?我以後不理你了!”

    尤思仁仿佛沒有聽見,很快就沒影兒了。

    “哼!”美娘氣得把紈扇扔在地上踏得稀巴爛,黃鶯見狀急忙勸道:“姑娘別氣,家裡剛沒了二少爺,老爺心情不好,您多體諒一下他老人家。”

    “體諒?我從小到大還體諒得不夠多嗎!我哪次被王氏母子欺負了不是息事寧人?就怕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他倒好,心裡就只有大娘二哥,連跟我回去吃頓飯也不肯。我知道他是嫌我丟人,沒能當別人家的正經媳婦,而是當了個丟人現眼的小妾!可他也不想想我是因為什麼才給那混蛋當小妾!”美娘氣呼呼坐上轎子,“不去就算了,我自個兒回去,走!”

    一路絞著手帕到了宅子,美娘下轎方才平復心情,俞如眉聽見下人稟報,趕緊出大門來接女兒。

    俞如眉伸手過來喜上眉梢:“美娘來了。”

    美娘也歡喜地握住娘親的手:“嗯,我回來看看您,咱們屋裡頭說話。”

    王嫂曉得美娘來了,親自下廚做了好幾樣她愛吃的小菜,美娘跟俞如眉一人斟了一杯桂花酒,邊吃邊說話。

    “唔!好吃!”美娘一口氣吃掉三大塊梅菜扣肉,俞如眉見狀笑道:“慢點慢點,又沒人跟你搶。一個姑娘家居然能吃掉一整盤肉,真是說出去都沒人信。”

    美娘滿足地抿著嘴:“因為平時吃得少唄。以前在王家頓頓燕窩雪蛤,吃得我想吐,如今在侯府也是,菜式看起來精致味道卻不怎麼樣,雞鴨只用來吊湯調味,魚也是剔了刺做成清湯丸子,反正我是連塊兒整肉也沒見過,而且吃的時候還要注意規矩不能失禮,真是煩都煩死了,哪兒有心情好好吃飯。”

    王嫂瘸著腿進來聽見,嘖嘖道:“都說大戶人家規矩多,我算是見識到了。可憐咱們姑娘都瘦了,我待會兒給你熬盅老鴨湯好好補補。”

    美娘撲哧一笑:“瘦倒是不會,每天黃鶯都給我加餐,前兒晚上她燉了一砂鍋豬蹄,結果忘了關小廚房的窗戶,被野貓偷吃光了。早晨黃鶯起來見到只剩一堆骨頭,氣得在院子裡罵了半天,樹上的蟲子都被她念叨死幾只!”

    黃鶯不服氣:“就是我的名字沒取好,誰叫黃鶯是鳥,要被貓兒欺負。姑娘我要改名字。”

    美娘打趣道:“貓怕狗,要不叫你阿黃?”

    逗得幾人哈哈大笑。

    一壺桂花酒都被美娘吃光了,她有些發暈,於是俞如眉把她扶進房睡下:“你歇一會兒,等酒勁兒散了再回去吧。”

    美娘抱著被子撒嬌:“我不回去,我就在這裡睡了。娘的床好香。”

    “都嫁人了哪兒還能賴著娘親。”俞如眉無奈,摸著美娘的額頭歎道:“以前為娘希望你嫁得好過得好,現在你嫁得雖不盡如人意,但願還能過得好。連你爹尚且要享齊人之福,更何況侯府那樣的門第了,妻妾成群不在話下。趁著你還年輕,盡早給小侯爺生個一男半女,有子傍身,以後你的日子才不會難過。別怪我多問,美娘,小侯爺一個月有多少日子宿在你那兒?”

    美娘暈乎乎地說:“他煩死了!每天都來纏我,娘我不想回去,不然他又要纏住我不放了。”

    “纏你是好事,你得抓緊機會。為娘告訴你,女子月信過後的第十五天是最易受孕的日子,你在那幾日就要多和小侯爺行房,肯定能懷上身孕。記清楚了嗎?月信過後大概半月的樣子……”

    美娘捂住耳朵不耐煩聽:“我才不給那混球生兒子,不生不生……”

    後來美娘醉酒睡著了,俞如眉給她搭好被子放下幔帳,走出去掩上房門。到了前廳,俞如眉正要問黃鶯是讓美娘留宿還是送回去,守門的下人跑來傳話,說小侯爺來了。

    俞如眉還沒反應過來,謝安平已經進門,一點也不生分地招呼道:“小婿拜見岳母大人。”

    他鞠躬作揖的樣子把俞如眉驚得不輕,連忙道:“侯爺快快請起,真是折煞我了。”

    謝安平直起身,俞如眉是頭一回正式見他,仔細打量一番,愈發覺得這小侯爺跟傳說中的霸王煞星相去甚遠。他面容俊秀唇紅齒白的,一雙黑漆漆的眼睛還含著笑意,看起來好相處得很啊。

    “那個……侯爺用過膳了嗎?”俞如眉有些手足無措,想說些什麼又無從開口,只好問謝安平吃沒吃飯。

    謝安平毫不客氣地說:“還沒吃,我出衛府就直接上這兒來了。岳母大人您是長輩,叫我安平便是了。”

    “哦,那在這裡吃罷,我讓人擺飯……安平。”

    謝安平答應得干脆利落:“誒!”

    美娘還在睡覺,身畔床榻往下一陷,有人爬上來鑽進被窩。她以為是俞如眉,於是蹭過去親暱地擁住“她”,卻覺得娘親綿軟溫暖的懷抱怎麼有些發硬?

    “娘,你怎麼長結實了……”

    謝安平一聽就樂了,故意夾著嗓子尖聲尖氣說話:“因為最近太辛苦,所以肉都長緊了。”

    美娘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沒聽出不對勁來,伸手過去在他胳膊上捏了捏:“那我給您揉揉。”

    謝安平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美娘的按摩,笑得都開了花,繼續裝女人說話:“嗯……往下一點,腰那裡也要揉揉……真舒服……”

    美娘揉著揉著就覺得不對勁起來,這肌理分明的軀體,這健朗有力的腰肢……她摸著的分明是個男人啊!猛然間酒都嚇醒了,可黑燈瞎火也看不清這人是誰,美娘屏住呼吸不敢讓他察覺異樣,道:“娘您轉過去,我給你按按背脊。”

    謝安平聽話轉過背去,美娘趕緊抓起瓷枕往他後腦勺狠狠敲上去,邊打邊喊:“娘!娘!娘快來救我——”

    一聲悶響,謝安平被打下了床,捂著頭“哎喲喂”亂叫。

    “侯爺?”美娘一聽這聲音怔了怔,趕緊下床點燃蠟燭。

    燭光一亮,正好俞如眉聽見動靜沖進房,卻見謝安平坐在地上滿手鮮血,眼泛淚光嘴唇顫抖,而罪魁禍首美娘手裡還捏著帶血的瓷枕。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13 AM

42、縫枕頭靈玉探親

    俞如眉和美娘手忙腳亂把謝安平扶起來,找來傷藥紗棉給他包扎傷口。

    謝安平後腦勺被砸出個一寸長的口子,鮮血浸出來把後衣領都染紅了,俞如眉見狀不禁數落起美娘來:“你這孩子沒輕沒重的,人的腦袋是能隨便打的嗎?你怎麼下這麼重的手!”

    美娘訕訕道:“我以為遭賊了嘛……”

    謝安平眼淚汪汪地看著她。

    美娘趕緊噓寒問暖:“爺您疼得厲害嗎?要不妾身請大夫來看看。”

    謝安平搖頭:“不看大夫……嘶!”

    俞如眉正在小心翼翼剪掉傷口周圍的頭發,給他止血擦藥,聽他直喘冷氣兒嚇得停手:“弄疼你了?”

    美娘無奈接過她手裡的東西:“還是我來吧。”

    她在後面搗鼓,謝安平冷不丁出聲。

    “嬌嬌你沒有認出爺,哼……”

    嗯?

    美娘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趕緊賠笑道:“是妾身錯了,不該沒問清楚就打人。都怪妾身喝醉了沒分寸,爺您別生氣,若實在氣不過待會兒妾身讓您打回來。”

    怎麼就沒打死你這混蛋混蛋!

    等處理好了傷口,美娘要扶謝安平去歇息,謝安平卻拉著她的手放在掌心搓了又搓,撅嘴委屈道:“你下手好重,爺的頭現在還發昏。”

    發昏好啊,昏死省事!

    美娘急忙裝出一副關切模樣:“昏得很厲害是嗎?爺您別說話了,趕快躺下歇息,明早妾身請大夫過來。”

    “腦袋有傷怎麼睡枕頭嘛,爺要睡在你的胸上,軟和。”

    “……”

    “妾身給您做個軟軟的枕頭,保證睡在上面一點兒都不疼。”

    美娘才不想讓這廝壓胸口,於是趕緊找來布和棉花,就著燭燈做起針線來,俞如眉把染血的棉布拿出去扔了又回來,見她要做枕頭便道:“我那裡有塊軟綢子,拿給你做枕頭面兒罷。”

    謝安平看著母女倆穿針引線、裁布撕棉,居然還看得津津有味。他自幼失母沒有享受過娘親的關懷,家裡的姑媽也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從來沒能像俞如眉這樣溫柔說話,也不會做飯給他吃,更不會親手做衣裳鞋襪……看見美娘和俞如眉這樣湊在一起為他做一件事,他忽然覺得心裡一直空著的地方被填滿了,連眼睛裡都有些堵,有什麼東西想宣洩出來。

    “枕頭邊兒沒鎖好,讓我來……行了,快給小侯爺試試罷。”

    俞如眉咬斷絲線,讓美娘把軟枕拿給謝安平用一用,看看合不合適。謝安平趕緊低頭把眼裡的灼熱逼回去,可眼角還是泛起濕潤,而且被美娘瞧見了。

    美娘登時緊張:“還是疼得不行嗎?”

    萬一真的把這廝打死了……她和她娘甭想活了!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混蛋肯定不會這麼短命的對吧?對吧!

    謝安平吸吸鼻子:“不疼了,就是腦袋暈暈的有些瞌睡。”

    美娘如釋重負,含笑拍拍手裡的軟枕:“爺快睡吧,枕頭做好了。”

    因為害怕和愧疚,美娘伺候起來謝安平格外盡心盡力,服侍他睡下之後,她就坐在他枕邊打扇趕蚊子:“爺睡罷,妾身給您守著。”

    謝安平側身躺著,眼睛睜得大大的,直勾勾看著美娘,把美娘看得寒毛直豎。

    這廝的表情怎麼寒惻惻的呢?他要打擊報復?

    美娘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腰背挺得筆直,手指幾乎把扇子把兒都捏斷了。

    “嬌嬌。”過了好一陣謝安平喊她,美娘脆生生答應:“誒,爺有什麼吩咐?”

    謝安平問:“爺能喊岳母也喊娘親麼?”

    這廝被她打壞頭了?美娘狐疑,可看謝安平眼神清澈不像傻了的樣子,遂認真思忖一番答道:“也不是不行……有些鄉下地方就是這麼喊的,夫妻倆稱呼對方父母就叫爹娘,不會文縐縐的岳父岳母這樣喊來喊去。”

    謝安平登時歡喜:“那爺以後就跟著你叫娘了,聽著多親切啊。”

    這廝一定是被打壞腦子了。美娘憂心忡忡:“爺您還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啊,爺好得很。”謝安平轉個身趴下,雙臂抱住枕頭把臉偎在上面,忽然變得郁郁的,“真羨慕你,爺就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娘親,連她做的飯好不好吃都不知道,壓根兒就沒吃過。”

    這這這……敢情是把他打得多愁善感了?

    看著謝安平有些難過的模樣,美娘覺得不安慰他好像說不過去,可是要安慰他又不知道從何開口,於是只能奉承:“一定好吃的,猜都猜得到。”

    “嘿嘿,爺也是這麼覺得。”謝安平說起了興致,滔滔不絕道:“聽他們說我娘當年可是京城的第一美人兒,好多人上門求親的,公子哥兒們搶得都打破了頭。本來是怎麼也輪不上我爹那種神叨叨的半仙霸占第一美人,但嬌嬌你知不知道,當時我娘家裡鬧鬼,家宅不寧的,請了好多道士都沒能震住。而我爹不是一心修道麼,隔三差五就穿個道袍出去晃悠,到處給人算命辟邪,就是那麼巧,那天他正好去到我娘家裡,然後做了場法事。哪知從此以後我娘家裡就消停了,妖魔鬼怪全都沒了,後來正好我爺爺差人上門說親,我娘曉得是要嫁給侯府的那個小道士,一口就答應了。這段姻緣奇吧?捉鬼捉出來的緣分!”

    美娘捂嘴直笑:“真的有鬼嗎?妾身怎麼覺得是有人裝神弄鬼呢?”

    “誰知道啊,現在也沒法問了。娘身子弱,生產過後就去了,我爹嘛……哼,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今時今日是不是真的成仙了!”謝安平變得有些沮喪,把臉埋進軟綿綿的枕頭裡面,“不說他了,爺睡覺了!”

    美娘看他孩子氣的模樣只是笑笑,牽起被子給他蓋好,輕聲道:“爺做個好夢。”

    現在她腦海裡偶爾會迸出一個念頭:其實謝安平也不算很討厭。

    第二天兩人要回侯府,美娘害怕被幾位姑媽看見謝安平腦袋上的傷口,於是找來頂方翅紗帽要他戴上。謝安平執拗不肯:“爺又不是唱大戲的,戴這個作甚,不戴!”

    “傷口露出來不好看,爺您就戴上遮一遮,回房咱們就把帽子摘下來。”

    謝安平還是不肯,把帽子當蹴鞠一腳踢飛:“就算腦袋有傷爺也一樣英俊瀟灑!”

    美娘氣得七竅生煙。

    你腦袋不是有傷,你是腦子進水了!

    現在她一路都在擔心回家恐怕要被謝瓊謝敏謝秀合力掐死了,還有商憐薇……命在旦夕岌岌可危啊!

    侯府門口停了輛馬車,下人正在往府裡盤箱子,沉甸甸七八口大檀木箱。美娘出轎一見,心想是誰那麼大派頭。

    謝安平問過話後對美娘道:“是三姐回來了,咱們去打個招呼。”

    他口中的三姐喚作謝靈玉,是二姑媽謝瓊的女兒,駱安青的親姐姐,當時在老侯爺的主張下冠了謝姓,由此可見是個受寵的主兒。謝靈玉早些年嫁給了鴻臚寺卿家的長子,正因為有了這層關系,所以駱安青年紀輕輕才能做到少卿之職。她逢年過節都要回府探望,這次大概也是回來祭拜先祖的。

    “是。”美娘臨走狐疑得打量了一眼門外高高壘起的馬車。

    如果只是回府探個親,這些行李也太多了不是嗎?

    “二姑媽,三姐。”

    謝安平自己撩起簾子進門喊人,只見房裡只有謝瓊和謝靈玉兩人,連初柳都沒在,美娘尾隨進入,敏銳地發現謝瓊臉色有些不好。

    謝瓊見了謝安平,很快遮掩下情緒,如常道:“我和靈玉正念叨著你,正巧你就回來了,快來坐。”

    謝安平領著美娘過去,指著謝靈玉說:“嬌嬌,喊三姐。”

    美娘福身:“三姐。”

    謝靈玉約莫二十七八歲,風韻秀美雍容華貴。她半側著身子擦了擦眼角,回頭擠出有些勉強的笑意,眼睛還紅紅的:“你叫美娘罷,我都聽娘說了,安平真是好福氣,有你這樣的可心人在身邊伺候。”說著她拿出一串紅瑪瑙珊瑚串贈予美娘,拉著她手說,“好好跟著安平,要是他欺負你就告訴我,我替你教訓他。”

    匆忙之間美娘來不及准備回禮,只得解下腰間香囊給謝靈玉系上,羞澀道:“妾身都聽三姐的。”

    謝安平卻不答應了:“喂喂喂,什麼叫爺欺負她?爺疼她還來不及呢!”

    剛好謝秀進門聽見他自稱“爺”,從後面就踹他小腿一腳:“在座的都是你長輩,你是哪門子爺?!小混蛋,敢跟你姑奶奶充大爺!”

    “小姑媽——”謝安平回眸怒視謝秀,卻不敢造次,委屈地撇了撇嘴。

    他一轉身就被謝瓊看見了後腦的傷口,謝瓊驚呼:“安平你腦袋怎麼了?!快過來讓我看看!”

    美娘一驚,臉唰得就白了。

    “嘿嘿,沒事,沒事……”謝安平摸摸後腦勺,還有些疼,他不著痕跡地瞟了美娘一樣,勾勾唇道:“也不知是哪家小子頑皮,在大街上玩兒彈弓,我路過被打中了腦袋,沒什麼大礙,就是道小口子,明天就好了。”

    謝瓊道:“還是大意不得,等會子喊張御醫來看看罷。”

    謝秀瞪眼罵道:“這些個混蛋小子,要是被我碰到非扒了他們褲子狠狠打屁股不可!”說道這裡,她話鋒忽然一轉問道,“靈玉,你怎麼是一個人回來的?你相公兒子呢?”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14 AM

43、中元節笑裡藏刀

    謝靈玉推說夫君衙門事忙無暇陪她回府,而且公公婆婆捨不得孫子離家,於是只她一人回來探親。眾人不疑有他,聚在一處說了會子話便各自散去。

    中元節臨近,美娘這幾日都忙著扎河燈還有疊元寶紙錢,備下等著祭奠的時候用。一早送走了謝安平,小院子裡的丫鬟婆子都放下手裡的事來幫忙,黃鶯香槐齊齊上陣,還另有兩個剛買進來的小丫頭,分別喚作喜鵲和芳梅的,也在旁邊打下手遞東西。

    做到晌午,河燈裝了滿滿兩大竹筐子,還有錫紙疊的元寶也堆成了小山,美娘瞅著時候差不多了,遂道:“行了,這麼多應該夠使了。你們都下去歇著罷,下午就不用過來了。”

    黃鶯問道:“姑娘,這些東西擱哪兒?”

    美娘揉揉肩,心想可不能亂放,萬一出了岔子害得祭祀時沒東西燒,她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彌補不了。於是她說:“總不能就這麼放院子裡罷,萬一晚上下雨怎麼辦?你們抬到屋子裡去,仔細別弄壞了。”

    香槐提議:“放到前院兒的偏房裡罷,要使的時候也方便抬出去。我去取鑰匙。”

    前院的小偏房堆了些雜物,房門一開灰塵撲鼻,還有股霉濕味道。美娘嗆得咳了兩聲,手絹掩住口鼻退出來:“咳咳……什麼味兒,你們還是先掃掃罷。”

    黃鶯她們打掃起來,先把裡面堆積的雜物搬到外面,掃了土擦了灰,又打水來清洗地面。美娘踢開一個破舊籐箱,看見裡面都是些小破爛玩意兒,估計是謝安平年幼的玩具。

    除此之外還有個圓滾滾的花布包袱,挺舊的了。

    美娘指著問香槐:“裡面是什麼?”

    香槐搖頭:“奴婢不知道,這些東西以前是放爺房間裡的,爺從來都不許咱們碰。還是姨娘您進府之後,爺才親自把東西挪到這兒來的。”

    “什麼寶貝還不許人碰。”美娘好奇,伸手去牽開包袱皮,不料裡面卻鑽出一只蟑螂,嚇得她跳開老遠。

    “踩死踩死!”美娘指著蟑螂跳腳,“還有那個破包袱,快拿出去扔了!”

    香槐阻止:“還是等侯爺回來再說罷,就這麼扔了爺會發火的。”

    美娘覺得胳膊上還有蟲子爬似的,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嫌惡道:“那麼髒的東西還留著,又不是要飯的叫花子。趕緊給我丟了,看見都惡心,黃鶯你去。”

    “好勒。”黃鶯一腳踏死蟑螂,拎著包袱就走了出去。

    香槐還是憂心忡忡的,美娘見狀安慰道:“怕什麼,爺問起來就都說不知道,反正你不說我不說黃鶯不說,誰曉得包袱是怎麼沒的。”

    在深宅大院裡討生活,欺上瞞下是必須的伎倆。

    七月十五,侯府闔家上下都起了個大早,謝瓊請了一眾法師來家裡誦經,銅鈸敲得乒乒乓乓,鬧得謝安平拿枕頭堵住耳朵,捏起拳頭捶床板。

    “吵死了!行雁,給爺砸了他們手裡的家伙!”

    美娘已經去幫過忙又回來了,見謝安平賴在被窩裡沒起床,甚至嘴裡還要打要殺的,趕緊勸道:“爺快起了吧,姑媽們都等著您行祭禮呢。”

    謝安平一臉不快地坐起來,美娘給他穿衣:“一年也就這一回,您暫且忍一忍。”

    “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有甚麼意思,反正也看不到了……”

    謝安平咕噥兩句,美娘沒聽清:“爺剛才說什麼?”

    “沒什麼,他們吵他們的,咱們樂咱們的。”謝安平一轉眼嬉皮笑臉地摟住美娘,拿手去撩她的裙子,“爺疼你。”

    美娘使勁兒推他:“不行,不行侯爺……小姑媽在外面呢!”

    謝安平還是有點忌憚謝秀的,於是他極不甘心地放開美娘,爪子在她胸口捏來揉去:“爺等晚上,哼!”

    誰說這混蛋不那麼討厭了?他討厭得要死!

    祠堂外頭用竹竿斫成三棚,高三五尺,上織燈窩之狀,掛搭衣服冥錢在上焚之。這喚作盂蘭盆,是因佛家又稱中元節為盂蘭盆節的緣故。尚留在侯府的謝氏子孫也就剩下這幾個人,等謝安平一到,謝瓊他們就一起入祠堂祭拜。美娘是侍妾不能進祠堂,便在外面點香燭燒冥錢,而商憐薇也不是謝氏血脈,所以跟她一起留在了祠堂外。

    自從那日當眾“無心”落了商憐薇的面子,美娘倒是許久不曾見她了。本以為商憐薇不會再搭理自己了,可美娘見她緩緩走來似乎要搭話的樣子,於是搶先一步笑臉迎人:“四姐。”

    商憐薇輕輕點頭,和以前一樣溫溫柔柔:“妹妹。”

    對方笑裡藏刀,美娘就綿裡藏針,也愈發親切起來:“四姐最近怎麼都沒過來串門?妾身都好久不見您了。”

    商憐薇道:“我病了幾日,吃藥吃得昏昏沉沉的,又不想一身藥味兒熏著大伙兒,所以我連房門也沒出。妹妹可別怪我,四姐不是故意跟你疏遠。”

    敢情還被氣出病來了?美娘暗地裡笑她自作自受,可嘴上卻謙讓道:“四姐待妾身怎麼樣,妾身心裡跟明鏡似的清清楚楚,哪兒會怪罪您呢。”

    兩個人都是虛以委蛇,說了幾句就無言以對,於是只顧往盂蘭盆裡撒冥錢楮衣,東西燒得越多,就越能證明對先祖的尊敬。

    燒著燒著,美娘發現火堆底下好像有個什麼東西堵在那裡,她納悶道:“那是什麼?”

    下人害怕火堆裡有什麼不干淨的東西燒了觸霉頭,趕緊使竹竿子刨出來,只見那團東西已經被燒糊了,面目全非,勉強辨認得出是個裹了東西的包袱。

    美娘走上前仔細一瞧那些碎花布,心頭“咯登”一下。

    她不是讓黃鶯把這玩意兒扔了嗎?怎麼在這兒?

    商憐薇也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問:“是什麼?”

    美娘睨她一眼,輕描淡寫道:“沒什麼,就是團舊棉絮,我讓他們丟了便是。”

    且不論這包袱裡到底是什麼有什麼價值,就沖它莫名其妙出現在火堆裡,美娘就曉得肯定要壞事。趁那煞星看見之前趕緊處理了,興許還能瞞天過海。

    但商憐薇一把拉住美娘的手:“別忙,打開讓我瞧瞧,千萬別大意毀了什麼重要物件。”

    於是下人解開包袱皮,露出裡面黑白黃灰交織的玩意兒。下人稟告:“四姑娘,姨娘,好像是塊皮襖子,不過已經被燒壞了。”

    “什麼皮襖子?你說誰的皮襖子被燒壞了!”

    恰逢謝安平從祠堂裡出來,一聽“皮襖子”三個字就沖過來,他看見地上亂糟糟的皮襖,一把抓起來抱在懷裡,瞪眼吼道:“誰動了爺的包袱!”

    美娘後背一僵,咬住唇不敢說話。

    這時商憐薇勸道:“沒有人動,是我和美娘在燒冥錢,就發現了這個包袱。可能是不小心混進去的罷。”

    行雁也道:“對對,一開始冥錢紙衣都是放在小偏房裡的,說不定是搬出來的時候不慎把包袱落進去了。”

    “哪個不長眼的狗奴才干的!給爺捆起來!”謝安平心疼地抱著一堆破爛,氣得臉龐通紅,瞪眼咬牙道:“爺非抽死他不可!”

    好在還有其他祭祀的事情要忙,眾人勸了謝安平幾句,總算暫且讓他熄了火,可他不打算就此作罷,而是命令行雁:“抓到人就押回院子裡等爺親自審問,爺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

    直到回房美娘還渾渾噩噩的,全身冷得裹棉被也不抵事。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包袱對謝安平竟然這麼重要,如果她早知道的話,就是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扔呀!現在是真惹到這煞星了,聽他那口氣簡直恨不得把始作俑者剝皮抽筋,她想瞞是瞞不過了,因為香槐那丫頭的心是向著謝安平的,一問肯定說實話。

    美娘心慌意亂,想起謝安平提過的那些金吾衛折磨犯人的手段,哪一樣黃鶯也遭受不住。她現在根本無暇細想是誰設計害她,當務之急是保住黃鶯的小命兒!

    美娘急忙叫來黃鶯:“你馬上收拾東西去我娘那兒,陪她老人家住幾天,過幾天我再去接你。”

    黃鶯一頭霧水:“為什麼?”

    “哪兒來那麼多為什麼,我叫你去你就去!”美娘搡著黃鶯要她趕緊走,“你去小廚房揀兩盒點心帶上,別人問起你就說是我讓你給我娘送過節的東西。還有,碰見侯爺你千萬別跟他說話,能走多遠走多遠!記住,除了我誰去接你你都不許跟他走,千萬記著!”

    “哦哦……哦!”黃鶯看她緊張兮兮的樣子也不敢多問,收拾收拾就出了門。

    送走了黃鶯,美娘撫著胸口稍微松了口氣,但現在還不是放松的時候,黃鶯走了就剩她了,現在她頗有些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感覺。

    不過怕也沒用,該來的總要來。美娘深覺這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用了,她得主動出擊。

    “香槐,”於是美娘喊來香槐,吩咐道:“你去給小廚房說備些酒菜等爺晚上回來吃,再記得煮碗壽面。還有,把我沒做完的狐狸毛披氅拿來,我現在要做。”

    菩薩保佑,希望那煞星回來之前她能縫得好。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16 AM

44、吃壽面喜新厭舊

    美娘抱著披氅飛針走線。狐狸皮厚實,她摘了戒指戴上頂針,拾起兩寸長的鐵針穿上雙股銀線,費力地縫合毛皮,把手指頭都扎破了。好不容易做出了形狀,可披氅裡面還需要置一層好看耐用的裡子,於是美娘喊香槐抱了幾匹緞子來選,挑出一匹織暗竹葉紋的霜白色蜀錦,和雪白的狐狸毛披氅很是相配。美娘正要動剪子裁一塊,謝安平的聲音就在屋外嚷嚷起來。

    “那只小雀兒鳥呢?揪過來爺拔了她的鳥毛!”

    美娘心頭一緊,剪子一歪裁壞了錦緞不說,還把自己的手背戳出個口子。

    “嘶!”

    香槐趕緊丟了錦緞去看美娘傷口:“哎呀!姨娘您流血了。”

    謝安平氣鼓氣漲地跨進來,正巧撞見美娘滿手鮮血地站在那裡,而香槐手忙腳亂地拿手絹給她按住傷口。

    美娘慘白著一張小臉兒,沖謝安平展露出勉強的微笑:“爺回來了……”

    披氅沒縫好還把自個兒弄傷了,看來今晚真是出師不利。

    “嬌嬌你怎麼了!”謝安平大驚,把懷裡的破皮襖子扔到半邊,沖上來拉起美娘的手左看右看,頗為心疼地說:“好長的一道口子,幸好不深,不然可要傷著筋骨了。香槐你還愣著干嘛,找止血的金瘡藥來啊!”

    香槐兩只小腿兒跑得飛快,眨眼功夫就送來了藥和棉布條。謝安平牽著美娘坐下,親自給她包扎手掌,包好以後他還親了親她手指。

    美娘猜測她的“慘狀”大概勾起了他的一絲絲憐憫心,心想“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此時不說更待何時”,便主動坦白:“爺,妾身要告訴您一件事,但您得先答應聽了不會生氣,不然妾身不敢說。”

    謝安平捧著美娘的柔荑看來看去,滿臉疼惜:“說吧說吧,爺從來都不生你的氣。”

    “那妾身真的說了,您千萬千萬別生氣,更別氣壞了自個兒的身子。”美娘緊張地吞了口唾沫,“其實……那個小包袱,是妾身讓黃鶯扔的。”

    說了說了說了!他會不會掐死她!

    美娘警惕地觀察謝安平的神色,只見他聞言明顯有些意外,然後眉宇之間騰起一股不悅,緩緩抬眼望過來:“真的……是你扔的?”

    美娘怕得骨頭發軟,偏還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半分討好半分撒嬌道:“妾身也是無心的嘛,去小偏房收拾東西看見包袱破破舊舊的,還以為是您不要的東西,一時手快就扔了。所謂不知者無罪,爺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妾身這回。喏!您看,妾身已經給您做了件兒新的披氅了。”

    她邀功地把狐狸毛氅衣遞給謝安平看,故意展示手背上的傷。按照以往的經驗這廝是十分好哄的,一般她服個軟就算了。

    哪曉得今天謝安平就像中了邪,偏偏跟她在這件事上槓上了,他冷淡地推開披氅:“不是原來的那件了,爺要原來的。”

    美娘嗲聲嗲氣地哄他:“雖然不是原來的那件,但更勝原來的那件呀!爺,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妾身瞧那件小皮襖子都很舊了,而且您現在長大也不能穿了,所以給您做了一件新的,保證比原來的好!”

    “沒有原來的好,原來的是最好的!”謝安平生氣甩手,頭一回給美娘甩臉色,郁郁走開趴到了床上,抱著破破爛爛的小皮襖生悶氣,“爺才不是那種喜新厭舊的人!哼哼哼!”

    哼哼唧唧你個頭!這廝是豬圈裡拱槽的那玩意兒嗎?!

    喚作旁人美娘早一頓罵招呼上去了,可她不敢得罪謝安平,因為她在侯府的一切都要仰仗這煞星。所以美娘厚起臉皮跟過去,坐在床沿輕聲軟語哄道:“爺,妾身知道錯了,您就別生氣了嘛,爺——”

    謝安平是打定主意不理她了,把頭都捂在被子裡,半天不出來。

    憋死你算了!美娘沖那團拱起的被窩狠狠瞪了一眼,繼續軟聲軟氣兒哄道:“爺您跟妾身說句話嘛,就說一句……要不這樣,妾身重新賠您件小皮襖好嗎?一模一樣的。”

    “才沒有一模一樣的。”謝安平的聲音聽起來甕甕的,他在被窩裡嗤道:“就算看起來一樣實際上也不一樣!爺不要!”

    這熊孩子……呸呸呸,是臭混蛋惡霸王!

    美娘打算再哄他最後一回就算了,他要是還這麼不知好歹,她就以後都不理他了!他愛咋咋的,撕破臉就撕破臉,一拍兩散拉倒!

    “爺,”美娘軟噠噠把身子靠上去,隔著被子挨上那個像腦袋的形狀,采用了迂回的戰術,“要不您給妾身說說,為什麼那麼喜歡那件兒小皮襖呀?”

    被角掀開了,謝安平把腦袋露出來,黑沉沉的眸子定定盯著她。

    美娘又開始頭皮發麻,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現在臉上的笑容肯定很僵硬:“爺要是不想說就算了……”

    “因為沒有那件皮襖子,爺就活不成了。”

    謝安平徐徐開口,卻是說了這麼一句話,倒讓美娘一怔。她認真凝視了他一陣,發覺他的表情類似“往事不堪回首但你居然還要問真是不懂事”的復雜交織。

    謝安平悶悶不樂道:“爺曾經……被人販子綁走過,在外面漂泊了近半年才又回到京城。那年冬天大雪,我衣裳單薄饑寒交迫,差點要凍死在雪中……幸好有這件襖子抵御風寒,不然爺早沒命了,它是爺的救命恩人。”

    也不知是因為他不願提起傷心事還是覺得這種事說出來丟人,說了兩句謝安平就不肯再說了,重新把臉轉過去,重重哼道:“其他的不記得了!不許再問!”

    美娘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心想這廝還被拐過?他說是小時候的事兒對吧?那他是怎麼逃回來的?

    盡管有滿肚子疑問,但他都已經說了不許再提,美娘也不敢再提這茬,於是奉承道:“爺吉人自有天相,菩薩保佑著呢。常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爺小時候經歷過了磨難,以後一輩子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

    她貼著他耳朵說話,呵氣如蘭把他耳根都弄紅了。

    謝安平拿手指頭扣著破碎的小皮襖,悵惘地吐氣:“那年我回到府裡,正趕上老爺子出殯。我走失的這幾個月,爺爺都急病了,沒多久就過世了,我連他老人家最後一面都沒見上……嬌嬌,若不是我當時不懂事非要做壽,就不會吃醉酒被人綁出府去,更不會害爺爺生病。我出生的時候母親難產,十歲做壽又連累爺爺害病……爺曉得外人都在背後怎麼說爺,中元節的厲鬼投胎嘛,哼,爺就是鬼怎麼著!”

    美娘一聽立即否認:“胡說八道!爺別信這些,反正妾身才不相信什麼厲鬼投胎的說法,您也別往心裡去。”

    謝安平終於釋懷了一點點,沒剛才那麼悶氣了,嘿嘿笑道:“嬌嬌,只有你對爺最好。”

    “那當然了,因為爺在妾身心中是獨一無二的。”

    美娘親熱地依偎上去,心想外人真是小看謝安平了,這廝哪裡是厲鬼啊,他比鬼厲害多了好嗎?他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煞星魔王!

    謝安平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又生龍活虎活蹦亂跳了,先是纏著美娘要她拿新披氅來試,然後又把那堆破襖子碎布塞給她,讓她重新補好。美娘唯唯諾諾,生怕出點岔子又惹到這廝,好不容易安撫了他,她讓香槐把酒菜端上來給謝安平吃。

    因著過節,小廚房備下的是一桌齊整酒餚果菜,玉壺貯滿香醪。美娘想起謝安平說的做壽喝醉酒被綁票,猜他現在應該不想喝酒,於是端開酒壺把壽面推過去。

    “就算不做壽,壽面還是吃一碗意思一下的,討個長命百歲的好意頭。”

    美娘笑吟吟地說話,謝安平眼睛裡辟裡啪啦就像綻放了數不清的煙花。一碗壽面其實就只有一根長長的沒有斷開的面條,謝安平稀裡呼嚕地嘬完面條,剩下最後一小截兒噙在唇齒之間,湊過去喂給美娘。

    “嬌嬌也長命百歲,爺願意把壽辰分給你。”

    美娘囫圇吞下面條,摸了摸被這廝啃得腫起的嘴皮子,惱怒地瞪了他一眼。

    誰比誰活得長還不一定呢!

    到了安寢的時候,美娘換了衣裳躺在床上,就等謝安平洗浴回來折騰完事睡覺。她暗暗祈禱,今兒晚上這煞星可別再讓她看那種冊子了,還有,希望他一次就吃飽,省得半夜睡得正香又被弄醒,另外……

    糟糕!掐指一算,俞如眉說的易受孕的日子不就是這幾天?

    美娘“騰”一下翻身坐起來,扳著指頭數上次月信來是哪天,算來算去她終於確定了今晚上是極度危險的日子。雖然她一直打著調理身體的幌子在吃避子湯,但避子湯也不是完全可靠的,沒看大戶人家的丫鬟被主母灌了避子湯,最後照樣生出兒子上位嗎?類似的例子多了去了!其實要想不懷孕,最可靠的還是不做那種事,保證萬無一失。

    美娘琢磨著今天怎麼也不能讓謝安平碰自己,但不等她想出主意,謝安平已經回來了。他松垮垮裹著件兒緙絲廣袖長袍,露出一大塊平坦結實的胸膛,上面還零星散落著未干的水珠。

    “等爺等急了吧?”謝安平黏上來,身上一股干淨醇爽的味道,他摟著美娘毛手毛腳,“今天咱們怎麼玩兒啊,爺從後面好不好?上回從背後你叫得可大聲了。”

    從哪面也不想要!美娘絞盡腦汁地想要怎麼擺脫糾纏,但謝安平動作不是一般的快,一眨眼就把她的褻褲兒扯到腳腕子,撈起她翻過身去趴著。

    “爺等等!”美娘靈機一動,忽然閉攏雙腿蜷縮著坐起來,不著痕跡拉過被子蓋住赤、裸的身體,莞爾笑道:“爺別急嘛。”

    謝安平指著褲子底下高高聳起的一團道:“怎麼不急,爺脹得難受死了!”

    美娘眨眨勾魂眼,巧笑倩兮地伸出纖纖玉手,握住那團腫脹。

    “妾身伺候您。”美娘主動在他腮邊親吻,手指掀開他的褲腰圈住那話,上下來回套、弄,“爺舒服嗎?”

    她軟軟的小手柔弱無骨,謝安平骨頭都酥了,半闔著眸子哼哼:“嗯舒服……嬌嬌別玩兒了,快過來讓爺爽爽。”

    美娘當然知道這廝沒那麼容易打發,她也不指望就靠手能滅了他的火,於是她沿著他胸膛一路親下去,刻意在凸起的紅點上停留挑逗,舌尖來回撥弄,把謝安平舒坦得禁不住沉吟出聲。

    “唔——”

    她親著親著,最後把頭埋了下去,鼓足勇氣舔了舔翹起的圓頭。

    謝安平鬼吼鬼叫的:“哦哦哦!”

  “這樣的話爺喜歡麼?”美娘抬眉媚眼一飛,徐徐張開水潤殷紅的小嘴兒,當著謝安平的面把那話含了進去。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18 AM

45、窺私會舊奴求救

    第二天趁謝安平去衛府了,美娘讓喜鵲煎藥來吃。從前都是黃鶯做這事兒,喜鵲一打開櫃子瞧見兩摞藥包,打開來看兩幅藥似乎有些不同,遂拿來問美娘:“姨娘,煎哪一種?”

    美娘心想避子湯裡有紅花,便打算挑包有紅花的煎來吃了,誰知道兩包藥攤開一瞧,居然都混得有紅花。

    怪哉,固本培元的助孕方子也要放紅花?

    美娘頓時存了一個心眼,因為她吃不准張御醫開的方子有沒有被人動過手腳,於是沒好氣把藥包推開:“算了,我也分不清楚,還是等黃鶯回來再說吧。喜鵲你去把香槐喊來,我有事問她。”

    不行,得把這件事搞清楚,不然她睡覺都不踏實。

    美娘喊來香槐這般那般地吩咐了一番,然後打發她出門,然後坐下來替謝安平縫補襖子。

    這髒兮兮的玩意兒她原本是不打算碰的,但想起昨晚謝安平可憐兮兮的模樣,就不自覺心軟了,拾起包袱唉聲歎氣:“罷了罷了,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皮襖已經被燒壞了,美娘把破損的地方剪掉,再抖落上面的土塵灰屑,發現這是件白淨的小皮襖,可惜很多地方都被火燎黃了。

    “這襖子……怎麼像是女孩兒穿的呢?”美娘皮襖的樣式有些納悶,不過轉念一想謝安平小時候模樣應該不錯,家裡又全是姑媽,也許就愛把他當女娃打扮吧。

    既然決心要修補了,就要補得漂漂亮亮。美娘找來幾塊白狐狸皮,按照破損的形狀裁下小方塊兒,補在小兔皮襖子上面,而且用的線也是白絲和銀線絞在一起的,既能與皮襖本身的顏色混為一體,又結實耐磨。

    美娘連晌午飯都沒顧得上用,好不容易補好了皮襖,高興地站起來抖了抖,比劃著穿到身上,走到妝鏡前照了照:“好漂亮,跟我小時候有件兒襖子挺像的……”

    她正自言自語著,香槐已經回來了,進門就道:“姨娘,藥我拿回來了。”

    美娘暫且把皮襖放下,走過去問道:“是你親自看著抓的藥嗎?”

    香槐點頭:“抓藥的是雲鴿,府裡的藥都是張御醫寫方子他負責配,我是親眼盯著他取藥過稱再包好的,絕對沒馬虎。”

    “嗯。”美娘打開藥包仔細檢查,果然沒有發現紅花的影子,甚至還有好幾味藥材見所未見。

    那藥絕對被人調包了,就算不是調包,也被動過手腳。下了這樣的論斷以後,美娘暗自驚心,但她沒有表現出來,若無其事道:“行了,你下去煎藥吧,好了端來給我吃。”

    香槐知道這是調理身子幫助懷孕的藥方,她向來對謝安平忠心耿耿,所以對這種延續香火的事很積極,一聽便雀躍地去小廚房煎藥了。

    等香槐走了美娘才扶著胸口直吐氣,額頭都冒出些冷汗。幸好她偷梁換柱,吃的是避子湯而非助孕藥,否則早被害死了!

    但到底是誰下黑手美娘心裡也沒底,她頭一個自然懷疑商憐薇,不過商憐薇有這麼大能耐嗎?居然能輕易動這樣的手腳,她住的可是謝安平的院子!

    美娘現在看誰都可疑,思來想去還是沒個頭緒,心裡反而更加慌亂了,於是拿了把湘妃竹扇走出去散步。

    她邊走邊想:假如不是商憐薇,那又會是誰呢?

    二姑媽三姑媽小姑媽?她懷不懷孕跟她們又沒干系,再說她們都是長輩,謝安平有孩子了她們不是該高興麼。不過也難說,萬一別人就是看她這個小妾不順眼呢?

    剩下的就是平輩的了,美娘首當其沖想到了駱安青,那個給人感覺很沉悶卻又很有城府的男人。但轉念一想又不可能,她跟他井水不犯河水的,他干嘛使這樣的陰招啊?

    還有三姐謝靈玉,她才回家兩天,按理說沒這麼快生出蛾子吧……

    想著想著,美娘冷不丁抬頭才發覺自己竟走到一處陌生的角落來了,大概是花園的盡頭,高高的圍牆上爬滿了綠色的籐蔓,活像一堵碧綠屏障。

    美娘現在正處在擔驚受怕的邊緣,自然不想獨自在這種地方過多停留,她正要轉身離開,忽聞籐蔓底下傳來叩門生,輕輕的“篤篤,篤篤篤——”,兩短三長,像是一種暗號。

    那裡居然有道門?

    美娘先是一驚,隨後卻發現了蹊蹺的地方,有這麼厚實密閉的籐蔓遮擋,誰會想到此處竟暗含角門!

    敲門聲持續不斷,來人似乎很有耐心,保持著同樣的頻率,美娘既好奇又害怕,明明知道可能惹來是非,但一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

    門外是誰?要不要開門?

    身後窸窸窣窣,美娘回頭瞥見一道人影走來,趕緊側身躲進樹叢後面,貓腰蹲下屏住呼吸。

    木槿花枝葉繁茂,美娘被很好地擋在後面,透過樹枝間的縫隙,她看見一條挑銀邊兒的白紗裙掠過去,還有一雙繡蝴蝶的雲履,在這個家,能打扮成這樣的就只有主子。

    “怎麼才來?”門打開走進一個人,開口說話聽出是個男人。美娘豎著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確定此人絕對不是侯府裡的人。

    “娘今日午睡比往常晚,我怕她起疑,等她睡著了才過來的。”

    美娘一聽這聲音差點驚叫出來。居然是謝靈玉!

    “起疑又怎的,難道你還沒對家裡說實話?”那男人的口氣忽然有些不耐煩,“那人已經休了你了,你現在不是他們家的長媳,你仍舊是侯府小姐,我現在能娶你了。”

    謝靈玉居然被休了?!這個消息比剛才發現謝靈玉和男人私會還要令人震驚,美娘險些要跌出樹叢。

    但謝靈玉很猶豫:“我……我不敢說。”

    美娘暗暗揪住袖子,心想當然不能說!這等丑事傳出去不是給侯府抹黑嗎?謝靈玉不被打死才怪!

    “別怕,就算全世界都拋棄你,你還有我。”男人說起甜言蜜語來是一把好手,這人安撫道:“靈玉,如果你實在不好開口,干脆就這樣跟我走吧,我會養活你的。可恨我只是個低級士官,俸祿微薄不能讓你過錦衣玉食的生活,如果能捐個高一些的職位就好了。”

    謝靈玉一聽就說:“你想捐官?要多少銀子?我給你。”

    男人義正言辭地拒絕:“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哪兒能要女人的錢,你不用給我,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你也說了是為了讓我過好日子,你就拿著吧,我們之間難道還分彼此?”

    最後男人推脫不過,勉強收了謝靈玉的東西,還有她的首飾釵環。此人又擁著謝靈玉說了會子情話,親熱了好一陣才依依不捨地告辭。謝靈玉送走了他關好角門,理了理衣裳也偷偷摸摸溜回去了。

    美娘腿都蹲麻了,直到謝靈玉走遠好久好久,她才撐著膝蓋站起來,小腿兒打顫足底發麻,走路都打踉蹌。

    太陽照在頭頂明晃晃的,美娘只覺得天旋地轉。

    她竟然無意間發現了這樣的秘密!謝靈玉不是回家探親,壓根就是被婆家趕了出來,聯想起當天在侯府門口看見的行李,她就說誰回家住個三五日還帶這麼多包袱,皇妃省親也沒這麼大派頭不是?原來居然是被休棄了,謝靈玉是因為什麼被休的呢……

    邊想邊走,美娘也沒留心看路,冷不丁一頭撞上前面的人,湘妃竹扇“啪嗒”掉在了地上。

    這人拾起扇子遞過來:“小嫂子。”

    美娘定睛一看,卻是駱安青。她因為發現了別人家的隱私而覺得心虛,不敢看他的眼睛,拿回扇子點了點頭:“駱少爺。”

    駱安青神情冷淡,如無瀾的枯井,問道:“小嫂子從哪裡來?”

    美娘訕訕笑道:“妾身無聊出來隨便逛逛,這就准備回去了,太陽怪曬的,頭都暈乎乎的……”

    “這麼熱的天還是不出門的好,小嫂子請回吧。”駱安青說話一板一眼的,拱手作揖,“告辭。”

    “駱少爺慢走。”美娘福了福身,退到一旁讓他先走,然後才搖著扇子慢慢往回踱,悄悄松了口氣。

    還好沒被看出端倪,還好還好……不過,駱安青怎麼出現在這兒呢?

    美娘反應過來覺得不對,回頭一看,駱安青已經沒影了。

    眼看就要到小院子了,美娘覺得還是躲在這裡安全,相比起面對心思詭異的這一大家子,她倒更寧願專心對付謝安平那廝,至少從目前來看,她把他糊弄得還不賴。

    院子外牆根處有個人鬼鬼祟祟的,美娘剛巧看見,便喝道:“誰?!”

    “求姑娘救救奴婢罷!”

    一個頭發枯黃滿臉傷痕的丫頭撲過來跌在美娘腳下,抓著她的鞋求道:“姑娘、姑娘您救救綠竹……”

    若不是她自報姓名,美娘根本不會把眼前這個外表邋遢的丫頭與從前那個清爽漂亮的綠竹聯系在一起。美娘吃驚:“綠竹?你怎麼這副樣子?”

    綠竹哭道:“姑娘您行行好,把奴婢要回來吧,奴婢在那邊過的根本不是人的日子!最髒最累的活讓我做不說,那些丫鬟婆子還要我洗衣裳倒夜香,要是奴婢不做,她們就克扣奴婢的飯食,還會動手打人……”她撩起衣袖,把傷痕累累的胳膊露給美娘看。

    美娘見狀也是吃了一驚,心想綠竹這丫頭雖然可惡,但那群人也太狠了。她問:“四姑娘不管你麼?”

    綠竹抹淚:“四姑娘她……”綠竹沒敢怎麼說,只是咬住唇搖了搖頭。

    “哎,你先起來。”美娘把綠竹拉起來,悄悄把她帶進院子,又喊香槐端飯來給她吃。想綠竹以前是大丫鬟,跟府裡的半個小姐似的,哪裡受過這種苦,這半多月的日子把她折磨得夠嗆。

    美娘見綠竹吃得狼吞虎咽,無奈搖了搖頭,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若不是她心思太多背棄了舊主,美娘也不會使這種手段收拾她。

    綠竹吃得太快被噎著了,咳個不停,美娘親自給她倒了杯水:“慢些吃,先喝口水,不夠還有。”

    綠竹端著杯子淚盈滿眶:“姑娘……奴婢曉得錯了,您把奴婢要回來好不好?奴婢發誓以後再也不敢癡心妄想了。”

    美娘雖然同情她,但送出去的丫鬟就如潑出去的水,她不打算再收回來,便道:“我在府裡什麼地位你也清楚,若是四姑娘不松口,我怎麼要也是不成的。”

    “那姑娘您想想法子!求您了,奴婢真的要被她們逼死了,奴婢會做牛做馬報答姑娘您的!”綠竹跪下來哀求美娘,為了顯得自己還有用,她說:“四姑娘不是看起來那麼好的,姑娘您要當心。”

    美娘當然知道商憐薇不是什麼好東西,可她還是裝作嚇了一跳的樣子:“你別亂說這種話!”

    “真的真的!”綠竹迭迭點頭,“奴婢聽說中元節那天您不慎燒了什麼包袱,惹得侯爺發脾氣,姑娘,那個碎花包袱我見過,那天四姑娘出門去,回來手裡就多了個包袱,然後她親自拿回房間裡去了。”

    不用說,肯定是黃鶯扔包袱的時候被商憐薇看見,商憐薇便撿了回去,伺機栽贓嫁禍。

    美娘“難以置信”:“真的嗎?”

    綠竹篤定:“奴婢若有半句謊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讓我想想……”

    美娘裝模作樣傷心了一會兒,然後紅著眼不解道:“四姑娘怎麼是這樣的人呢?我跟她無冤無仇的……她這般害我自己又能落得什麼好處?”

    綠竹遲疑道:“興許她是嫉妒姑娘您。”

    “我有什麼值得嫉妒的,橫豎不過是個妾侍。”美娘擦擦眼角,把綠竹扶了起來,拉著她的手親熱說道:“你且再忍一忍,等爺回來我求求他,想法子把你從四姑娘那裡要回來。在此之前只有先委屈你了。”

    綠竹一聽大喜過望:“有姑娘這句話,奴婢的日子就有盼頭了。奴婢不會忘記姑娘的大恩大德的!”

    綠竹怕出來太久商憐薇那裡起疑,很快又回去了,美娘還讓香槐塞給她幾瓶治傷的藥膏和一些碎銀子。

    香槐對綠竹有心勾引謝安平的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努嘴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姨娘您干嘛可憐這種人。”

    美娘含笑:“怎麼說也是我從家裡帶來的人,不願看她太慘罷了。以後她來你們給她些飯吃就是,又費不了多大事。”

    香槐還是不高興,撅著嘴出去做事了,美娘搖著扇子笑得舒懷。

    不費吹灰之力就在商憐薇身邊插了個眼線,這種好事打著燈籠都難找!商憐薇竟敢這樣設計她,看她怎麼收拾這麼蛾子……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19 AM

46、賠了夫人又折兵

    把黃鶯接回來後,美娘打發走香槐她們,只留下她說悄悄話。黃鶯是心腹,所以美娘也不瞞她,首先就把藥方被動手腳的事兒說了。

    黃鶯大驚:“有這種事?!難怪園子裡的月季都死了,姑娘,我平時都把藥汁倒在月季花叢裡的,然後那花就不開了,最後連苗子都枯死了,原來那藥有毒!”

    “噓——別瞎嚷嚷,有毒就有毒,我不是沒吃嘛。”美娘示意黃鶯別打草驚蛇,“我仔細想了想,覺得這事兒也不全是壞處。”

    “首先,動手腳的人並不知曉我們已經發覺了,從前我在明她在暗,現在我們先不要聲張,什麼都還裝作跟原來一樣,如此便由明轉暗,慢慢順籐摸瓜,只要她再次動手,一定能找出她是誰。”

    “其次,外人都知曉我在吃調理身子的藥,如果吃了幾個月都還沒懷孕,張御醫肯定會惱我砸他牌子,再次把脈我肯定露餡兒。但現在咱們不怕了,出了差錯便都推到換藥那人的頭上去,不是我沒好好吃藥,是被人陷害了呀。所以屆時就算侯爺發怒,也只會恨那凶手,而不會遷怒到我頭上。爺一生氣就會徹查此事,你和我連根手指頭都不消動,自會有人把罪魁禍首揪出來懲戒。”

    “所以呀,這日子該怎麼過咱們還是怎麼過,你就裝不曉得,照樣熬藥熬兩幅,避子湯我吃,有毒的倒掉。”

    美娘樂哉悠哉的,手持紈扇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可黃鶯還是擔心,勸道:“是藥三分毒,要不姑娘您就把避子湯停了罷,給爺生個孩兒也挺好的。”

    美娘一聽,惱得拿扇子敲了她胳膊一下:“你想我再生個霸王出來折騰死自個兒嗎?胳膊肘往外拐的小丫頭片子,我白疼你了!”

    黃鶯委屈地摸摸手臂:“我就是說說嘛,姑娘你不願意就算了。”

    美娘眼睛圓瞪:“打死我都不願意!”

    現在應付那煞星她都忙不過來,兼顧還要提防府裡的這個姑媽那個姐姐,連自保都嘗成問題,還要生個小魔王?饒了她吧。

    一晃眼桂香滿園,入了八月馬上就是中秋節,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慶之一,侯府裡又再次忙碌起來。商憐薇這次學聰明了,托病不出,於是平素她負責的事情都落到了美娘身上,忙得美娘像陀螺一般腳不沾地。

    “姨娘,廚房來問今年做哪幾種口味的月餅?每樣兒做多少個?”

    美娘還在跟香槐商量觀月樓要怎麼布置,喜鵲又從外頭進來問話。美娘忙不迭道:“做八種口味,每樣要九十九個,圖個長長久久的吉利數,味道甜鹹都要有,桃肉果餡兒、鹹蛋黃豆沙、蜂蜜火腿、五仁……我拿紙寫下了,你拿去給他們,仔細別弄錯了,侯爺不愛吃核桃,記得叫他們別放。”

    喜鵲領了話出去,芳梅又進來了:“姨娘,剛才莊子送來了時新鮮果,奴婢剝了個石榴看,發現裡面的籽兒全是白的。一問莊子的伙計,才曉得今年京郊外的石榴林子都遭了病害,果子沒熟就掉地了,就連這些個不好的還是萬裡挑一選出來的。”

    香槐道:“去集市上買些回來吧,別的便算了,但中秋必須要吃葡萄石榴栗子這三樣兒。”

    芳梅道:“香槐姐,現在是有價無市,全京城都已經買不到好的石榴了,有銀子也沒用。”

    美娘想想,道:“實在買不到也沒轍,荸薺雪梨都有吧,先使著那幾樣,其他的我再想辦法。”隨後她又叫來黃鶯,“你跑一趟王家騾馬市場,我記得這個時節常有外地來京販馬的商戶在那裡歇腳,你去碰碰運氣。”

    真是家大業大破事多,真是要把人忙死了……

    到了晚上美娘直接累趴在床上,連手指頭都不想動彈一下,可是謝安平這不要臉的還來纏她。

    “嬌嬌——”

    謝安平撲上去壓住她,又親又摸:“你又躺在床上等爺了,真乖啊。”

    這廝看不來臉色嗎?她從頭到腳這個樣子哪裡像是在等他“臨幸”!

    美娘實在沒精神應付他,回眸軟綿綿哀求道:“爺,今晚就算了好不好?妾身累得沒力氣了。”

    “不能算了,你的肚子沒動靜,爺還得加把勁兒。”哪知謝安平一本正經地拒絕,解下她的香羅帶,“嬌嬌你躺著,爺來出力氣。”

    美娘:“……”

    等謝安平擺弄完美娘的骨頭都要散架了,翻個身擁著被子就閉眼睡覺,但謝安平欲求不滿地又磨蹭了一會兒,不高興道:“你今天都不回應爺,一點也不熱情主動,哼。”

    你被強、暴的時候熱情主動一個給本姑娘看看!

    若不是真的筋疲力盡,美娘絕對咬死他!

    別理他別理他……美娘兀自想著,終是昏昏沉沉睡了過去,而謝安平歡歡喜喜抱住她,蹭了蹭也安心入眠了。

    翌日謝安平沒去衛府,美娘醒來就見他支著頭在床側看她,風流眼飽含笑意,還有一種類似於林子裡野獸吃飽了打盹的滿足感。

    他能不飽嗎?沒見她都被他啃瘦了!

    睡了一宿終於恢復些許精氣神兒,美娘意猶未盡地打了個哈欠,問道:“爺今兒個不用去衛府嗎?”

    “不去,今兒在家陪你。”謝安平笑嘻嘻湊過來,手指摩挲著美娘臉頰,“嬌嬌你睡覺的樣子可真好看吶。”

    “哪兒有,爺盡說好聽的哄妾身。”美娘的臉紅了紅,覺得他誇得如此直白挺害臊的。

    “反正爺覺得好看。”謝安平又把嘴湊過來,“給爺香一個。”

    美娘勉強地把臉蛋送過去讓他親,暗暗翻了個白眼。一大早就發|情,死色鬼!

    好在謝安平今早還算規矩,美娘剛伺候他穿戴整齊,下人們又有事找上門來了。喜鵲隔著門簾在外說:“姨娘,廚房把筵席上的菜式擬出來了,請您過目。”

    美娘順口就道:“誒,拿來我看看。”

    謝安平卻把臉一沉:“什麼芝麻大的破事也要來問,府裡沒其他人了嗎?去問姑媽姐姐她們,別來煩爺的嬌嬌。”說完他一臉討好地對美娘笑,“瞧,爺把事情都打發了,你就安安心心留著力氣晚上用罷。”

    美娘覺得他就差豎起一條大尾巴搖著說“快表揚我快表揚我”了,問題是她這方推辭了二姑媽安排的差事,別人難道不會抱怨她恃寵而驕嗎?

    這混球果然干不出什麼好事。

    但也不能拂了謝安平的“好意”,美娘眼珠一轉,喊住喜鵲說道:“別去打擾二姑媽她老人家了,那邊這幾日也挺忙的。喜鵲你去問四姑娘吧,順道替我問候一下她病好了沒,香槐說往年都是四姑娘定的菜式,今年也還是問問她的意思才好。爺,您說這樣行不行?”

    商憐薇裝病不出把爛攤子都扔給她,她非得又扔回去才甘心。

    美娘開口哪兒有不行的道理,謝安平連連點頭:“對對,去問四姐,別來這兒問東問西了。”

    其實謝安平說是陪她,但美娘覺得這廝腦子裡就盡剩干那種事的想法了,逛花園子時一路走就一路摸,坐下吃茶還要拉著她坐在腿上,趁人不備捏捏腰親親臉。最後美娘實在不想和他在外頭丟人現眼,於是邀他去書房看書,期望聖人筆墨能教化了這魔王。

    美娘估計謝安平根本就不看書,別看架子上堆得滿滿的,隨手抽本《孟子》出來還是嶄新的,連翻閱過的痕跡都沒有。美娘一邊搖頭一邊暗歎:怪不得他說話是這德性……

    “嬌……”謝安平含糊不清地喚美娘,美娘回眸就見他嘴裡銜了塊茶點,低頭湊下來要喂給她。

    惡心吧唧的。美娘不想跟他嘴對嘴,把頭一扭嗔道:“妾身不餓,您自個兒用罷。”

    謝安平就像只叼著肉骨頭邀功的狗兒,聞言眼角耷拉,嘟著嘴不情不願。

    真是怕了你了。美娘沒轍,只好仰頭去接,然後嘴皮子又被他啃紅了。

    這時行雁來書房傳話了:“爺,姜參事求見。”

    謝安平自然是要見姜參事的,喊行雁把人帶進來,美娘尋思正好趁機擺脫這廝,便福身道:“那妾身先回去了。”

    她正要走,卻被謝安平一把拉住,舔了舔嘴唇嘻笑道:“急什麼,老姜說倆句話便走,你去後面等著爺。”

    書架後面隔出一間小靜室,榻幾齊全,美娘抽了本書坐下看,聽到外面有人進來,但似乎不止姜參事一個人。

    “小人趙天恩叩見侯爺。”另一個男人向謝安平請安,然後說:“這是府尹大人差小人送來的中秋賀禮,請侯爺笑納。”

    美娘聽了趙天恩說話,趕緊把書一扔,躡手躡腳上去扒著書架從縫隙觀看。

    謝安平坐在那裡神情倨傲:“府尹大人有心了,你回去轉告他一聲,爺改日登門拜訪。”

    “小人遵命。”趙天恩又自懷裡掏出個小匣子,打開來是一粒龍眼大的珍珠,他奉上道:“小人偶得此珠,見其白華灼灼堪比美玉,似有仙家玉潔之氣。小人卑微不敢私留美物,特來獻給侯爺,聊表心意。”

    這副諂媚小人的嘴臉……美娘暗自嗤鼻搖頭,不過這也在她意料之中,因為她識得此人。趙天恩就是那日在侯府花園跟謝靈玉私會的男人!這聲音她忘不了!

    先是勾搭侯府小姐,如今又找門路巴結上了小侯爺,這趙天恩倒有些鑽營手段。美娘這般想著,終於從兩本書的縫隙中央看清了趙天恩的面容,只見他年紀二十五六,個子高大相貌英俊,難怪能討謝靈玉的歡心。

    謝安平干笑兩聲,挑起眉毛:“你這人倒是個機靈的,行了,爺記住你了,下去吧。”

    趙天恩又磕了頭先退下了,被行雁送出府去,謝安平把姜參事留下。

    謝安平一腳踢上府尹送來的賀禮箱子,嗤道:“京兆府那老東西打得什麼主意當爺不知道呢,上次的證人死在他牢裡,皇上沒說追究可心裡到底不舒服,幾個月都不給他好臉色看。這是見中秋節到了爺要進宮陪宴,變著法子求爺在聖上面前替他美言幾句。哼,沒用的老東西,位置坐不穩就趁早下來!省得拖爺的後腿!”

    姜參事問:“那要不屬下把東西送回去?”

    “送什麼,他讓咱們衛府的弟兄白費力氣,不該賠禮嗎!”謝安平冷冷笑道:“你把這些拿回去分給弟兄們,過中秋每人再多發十兩銀子,大伙兒都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跟著爺干事的,虧待不得。至於京兆府那老東西……呵,該收的禮爺照收,該參他的本爺也照參,讓他知道什麼叫賠了夫人又折兵,哼。”

    美娘聞言扶額,她就說這廝的魔王稱號不是浪得虛名!一點也不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謝安平把趙天恩送的珠子拿在手裡把玩,姜參事見了問:“爺對剛才那人怎麼看?”

    “你說趙天恩?”謝安平把珍珠當彈子打,隨口道:“人是聰明人,但爺不喜歡他。”

    姜參事道:“他想調入衛府做事,來找過屬下幾次,屬下沒答應。”

    謝安平笑呵呵拍著姜參事肩頭說:“你啊……就是太正太直了,別人送錢你不收,找你辦事你也不辦,你說就靠那幾兩俸祿,多久才能攢足老婆本?若是爺就來者不拒照收無誤,反正吃進去了就不會再吐出來。他想入衛府就讓他入啊,你們要看他不順眼,有的是法子整他,到時候他受不了自會離開。你錢財也得了人也攆走了,不是兩全其美?以前那幾個被塞進衛府的世家子弟,不就是被爺這樣弄走的嘛,你跟爺這麼久怎麼連一招半式都沒學到,真是死板!”

    美娘聽見先是覺得好笑,捂嘴偷笑了一會兒心裡又毛毛的,聽這廝說起官場上的事情頭頭是道的,看起來不像平時那麼傻缺呀。難不成跟她在一起的的時候他都揣著明白裝糊塗?

    她走神的功夫,姜參事已經走了,謝安平溜到後面來,一把抱住她:“嬌嬌!”

    美娘稍微收拾情緒,勾魂眼風情曼妙,抬手摟上他脖頸:“爺——”

    管他真傻裝傻,先把自己想辦的事辦了再說。

    “誒!有話對爺說?”

    美娘莞爾一笑,柔荑劃過他胸膛向下,一根手指勾住他腰帶,搖來蕩去說道:“妾身有事求侯爺。”

    她的指頭勾啊勾,把謝安平的魂兒都勾沒了,謝安平心裡又軟又癢:“什麼事呀……”不自覺就把嘴靠過去,摟住她親來親去。

    “其實不是幫妾身自己求,是幫四姐求呢。”美娘吐出丁香小舌讓他含住,跟他唇舌糾纏了一會兒,才氣喘吁吁說道:“妾身看四姐平素一個人在府裡寂寞得很,而且她已經守節三年多了,老這麼待字閨中也不是個事兒,您說是不是該給她說門好親事、找個好婆家呀?”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20 AM

47、得寸進尺知身世

    書房裡有個醉翁椅,謝安平把美娘推上去坐著,撈起她一只腳脫掉鞋握著掌心把玩。前朝女子時興裹腳,婦女皆以三寸金蓮為美,但自晉國立朝以來就廢了這規矩,不過觀念已經根深蒂固,男人們還是更偏愛纖巧小腳。

    美娘是一雙天足,未曾纏過,好在天生嬌小白嫩,放在謝安平掌心剛好被一手握下。他玩兒得愛不釋手,聽了她的話漫不經心道:“三姑媽會看著辦的,四姐是她閨女嘛。”

    腳心癢癢的,美娘蹬了蹬腿:“話雖如此,可三姑媽跟妾身一樣是個婦道人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想說親就只能憑媒婆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常言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被那些個媒婆誇上天去的公子們,不見得人品真的有多好。所以妾身才覺得這事兒應該由爺您幫忙。”

    謝安平的手徐徐摸上她光滑的小腿:“爺該怎麼幫忙?”

    “爺您認識的人多,挑幾個年輕有為的未婚男子出來,這不算難事罷?”美娘現在一心一意替商憐薇“打算”,竟然不察這廝的手一直往上摸,“我娘有句話,叫找相公不圖家世錢財,只要懂得心疼妻子、對妻子好就成。侯府已經是這樣的門第了,四姐也用不著高攀哪個大戶人家,最主要是找一個知冷知熱對她好的貼心相公,就算那人出身一般,只要他自個兒有本事,不是好吃懶做之輩,在前程上侯府幫他一把就是了。比如二姑父,聽說以前老侯爺在世時提攜了他不少,所以他才能做得了司農寺卿,跟二姑媽這麼多年也和和美美的,真令人羨慕。爺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湘裙撩開,露出兩肢嫩藕般的長腿,謝安平摸得興起,哪兒還顧得上美娘說什麼,只曉得點頭答應便是。

    “就是就是!”

    美娘抓住機會再接再厲:“這事就勞爺惦記了,您去衛府同姜參事商量一下,挑幾個相貌端正的適齡男子來相面。四姐性子安靜,相公就不能也這般沉沉悶悶的,不然倆人還不悶到一塊兒去,最好是個能說會道的有趣人物,可以給四姐解悶兒。妾身瞧剛才進來拜見您的那位就不錯,不如打聽一下他有無家室吧?”

    謝安平把美娘的腿分開架在椅子的扶手上,美色當前風情撩人,他耳朵邊嗡嗡嗡的根本不曉得她說了什麼,只管俯身過去親熱。

    他頂進美娘身體裡面,沉重喘息道:“行,爺明天差人去問……嬌嬌你躺下來點兒,爺還有半截沒入進去呢。”

    “爺一點要記得呀,這是頭等大事。”

    美娘知道不給他些甜頭是不成的,於是掀起身子相湊,腰肢款擺媚眸眄睨,檀口吁吁吐出香氣兒:“妾身現在主動熱情了麼?爺……”

    一見這份妖嬈,謝安平三魂丟了七魄,雙手狠狠掐著她的腰撞擊:“爺就喜歡你這麼騷,快說你喜歡被爺干!”

    ……死混蛋別得寸進尺啊!

    美娘鶯聲嬌啼,但就是不說這樣的話,謝安平卻不非要聽到才甘心,三淺一深地擺弄:“快說,快說……”

    醉翁椅吱吱呀呀搖了許久,險些散架。

    八月十四,謝安平又去衛府了,美娘便趁著這個時機去看俞如眉,送兩盒月餅。可是剛進宅子繞過影壁,她就見俞如眉站在院子中央,肩膀顫抖緊咬嘴唇,死命瞪著對面的那男人。

    美娘循著她視線一望,只見一個四十多歲的陌生大漢站在那裡,搓手無措又訕訕發慌的樣子。

    美娘趕緊過去把她娘護在身後,警惕道:“你什麼人!”

    大漢見到美娘雙目一亮,聲如洪鍾地喊道:“小姑娘!”

    “你……”美娘狐疑打量他,覺得有些面熟,“我不認識你。”

    “哈哈,你怎麼不認識老子,你還救過老子哩!就在這座宅子的花園裡!”大漢拿手掌在臉上抹了一把,提醒美娘。

    美娘頓時想起來了:“你是那個大胡子?”

    想不到他把胡子刮了露出原本模樣,倒是個相貌堂堂氣宇軒昂的大丈夫。

    霍青城點頭:“老子專門來答謝你的救命之恩,不想……”他偷偷看了俞如眉一眼,有些赧然地垂下眼簾,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

    俞如眉把腰背挺得筆直,單薄的身姿竟然也有種不可侵犯的凌厲氣勢:“你走,滾!”這般冷冷說完,她竟拉著美娘進屋了,把霍青城晾在外頭。

    美娘懵懵懂懂的就被俞如眉拽走,她只得回頭對霍青城道:“當時就是舉手之勞,不用專門答謝我的,你請回吧,我娘她……”

    “跟這種人廢話什麼!”俞如眉火氣特別大,砰一下關緊房門,把倆人和外面徹底隔絕開來。

    霍青城訕訕地抓抓後腦勺,想了想還是慢悠悠踱步出了宅子,可是一步三回頭,似乎依依不捨的樣子。

    漕幫的手下有幾個守在外面,見他出來便迎上去:“老大,見到恩公了?”

    “見是見到了,只是……嘿嘿。”霍青城忽然浮現出一種有些甜蜜的詭異笑容,“都是年輕時欠下的風流債啊。”

    屋子裡,俞如眉拉著美娘看了又看,緊張問道:“你是怎麼認識那人的?他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美娘見她娘一副凝重神色,不敢隱瞞,把當初救人的來龍去脈說的清清楚楚。

    俞如眉微微松了口氣:“還好……”

    美娘愈發不解了:“娘怎麼回事?你跟那大胡子是不是有什麼過節?”

    不然怎的一見面就像仇人似的?

    俞如眉眼眶一下就紅了,卻否認道:“沒有,我就是覺得那樣的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你別和他有來往。”

    她越是否定美娘越覺得蹊蹺,好奇心被徹徹底底勾出來,纏著俞如眉非要問個真相:“娘您就說實話吧,肯定有事兒,您別想瞞我!到底是怎麼了?您就告訴我嘛,告訴我嘛……”

    “我……”俞如眉欲言又止,把臉別過去咬牙道:“我說不出口!”

    “咱們娘倆還有什麼說不出口的,這兒又沒外人,您就說罷!”

    過了好一陣,俞如眉情緒稍微平復了些許,才極為艱難地說道:“那個人……可能,是你親爹……”

    ……

    什麼叫可能是親爹?!

    美娘大驚:“我爹怎麼會是他!”

    她有爹的呀,尤思仁,養了她十六年的父親,難道是假的?!

    “我這樣說,是因為我也不能確定。”俞如眉眼含淚花,把往事娓娓道來:“十多年前我帶著你哥來京城找尤思仁,當時王家不住在現在的地界,不知你還有沒有印象,舊宅子是挨著馬市的,你六歲前都住在那裡。彼時王氏想攆我走,但尤思仁還算有點良心,見我一弱女子無依無靠也沒盤纏,便把我和你哥留了下來,但是不能入正宅住著,只分了間靠近馬廄的破屋子棲身。本來我和你哥住在那裡還算清靜,直到有一天,我晚上鎖門卻在馬廄後面撞見個滿身是血的人……”

    當年受傷的人自然是霍青城,俞如眉心地善良救了他,甚至還好心地留他養傷,讓他躲在馬廄裡面,每天端飯送藥。霍青城養了一個多月終於痊愈,那日他向俞如眉告辭,順道買來酒菜答謝她的救命之恩,俞如眉推辭不過略飲了兩杯,誰知卻被霍青城趁機……等第二天俞如眉醒來,他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提起往事俞如眉恨得牙癢:“我救他之時見到他胸口的紋身,便曉得他不是甚麼好人,可我想著那總是一條人命!怎能見死不救!沒想到他卻恩將仇報將我侮辱……尋常婦道人家遭遇若此早就懸梁自盡了,我連白綾都掛上了房梁,但你哥在旁邊喚我,他才只有三歲……我實在是不忍心啊!心想就算要死,也得把你哥托付了才行。”

    後面的事就更好猜了,尤思仁受不了王金桂的聒噪出來散心,走到俞如眉的住處,見到暗自垂淚的原配夫人不禁心神向往,於是便春風一度,之後俞如眉就有了身孕。

    俞如眉抹淚道:“我確實不知道腹中孩兒是誰的骨肉,我想著也許不會那麼巧,也許就是尤思仁的……後來我生下你,尤思仁很是歡喜,待你也極好。於是我想就這樣吧,與其讓你不知生父,不如就認他當父親,至少能過好一些的日子,不必隨我受苦。可我沒想到他養育你十六載,最後卻還是禁不住王氏挑撥,把你推進火坑!所以那日我找他要休書,便說你不是他的女兒。美娘,現在我倒寧願你真的不是尤氏子孫,因為尤思仁根本不配當你爹!當然,剛才那人更不配!”

    難怪上一次美娘去找尤思仁他面色古怪,對她也不冷不熱的。因為他已經知道養了十六年的閨女是別人的種!

    美娘只覺得有上千個晴天霹靂在頭頂炸開,她已經魂魄俱散分不清今夕何夕了,腦子裡一片渾渾噩噩。

    良久,美娘才目瞪口呆地問:“也就是說……娘你也不知道我親爹是誰?”

    “若你是個男孩兒興許還能從相貌上看出些許,女孩兒的話就難以從中窺出一二端倪了。”俞如眉長歎一聲,“其實事後我仔細算過日子,覺得你大概……確實不可能是尤思仁的女兒。”

    不是尤思仁的,那就是大胡子的了。

    美娘扶額,心想她攤上的都是怎樣的破事兒?她的親爹是個江湖梟匪不說,上回還拿刀架在她脖子上!而且更沒想到的是她還用針縫過他的肉!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沒法過了……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22 AM

48、其人之道還其身

    美娘從宅子裡出來,瞥見霍青城還等在門邊,他見到美娘眼前一亮,大跨步走過來。

    “你……”

    不等霍青城話說出口,美娘揚手就甩了他一個大耳刮子,“啪”一聲脆響把他都打懵了,漕幫手下也看懵了。

    霍青城一臉不可思議,摸摸臉頰心想雖不算太疼,但他媽的太丟人了!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霍老大把臉一沉,就像要下雨的天空,烏雲陣陣:“小丫頭片子,老子讓你三分,你別不識好歹。”

    美娘二話不說又反手給了他一耳光,恨道:“第一巴掌是替我娘打你,第二巴掌是我自己打你!你個混球!”

    她又打又踢又捶又踹的,把霍青城都逼到了牆角,霍青城雖然生氣,但一個大老爺們兒總不能真跟女人動手吧?而且還是這麼小的小姑娘,他跟她娘又有那麼一段過往……

    “住手住手!嘶……你這小姑娘看起來文文靜靜,怎麼脾氣忒爆呢?你要有你娘的一半溫柔也好。”

    他越說美娘越來氣:“不許提我娘!你不配!”

    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都想占漂亮女人的便宜,而且占了還不負責任!美娘氣得肺都要炸了,恨不得撓死眼前這個疑似親爹的家伙。

    呸!他不是她爹!她壓根兒就沒有爹!

    最後漕幫手下來拉住美娘,反綁住她的雙臂,問霍青城:“老大,小的替您結果了這小妮子!”

    霍青城自覺臉上一定有數不清的抓痕,他抬眼看美娘,見她挺著脖子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倒有些江湖好漢的硬氣,於是心一軟揮揮手:“罷了罷了,她是老子的救命恩人,老子總不能恩將仇報。”

    美娘聞言冷笑:“你也真好意思說出口,你不會恩將仇報?那你是怎麼對我娘的!”

    霍青城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表情頗不自在地說:“誰年輕時沒干過兩件糊塗事……我後來回去找過她,但她已經搬走了,再說都已經是陳年往事了,索性就……不提了罷。”

    你做了虧心事當然不希望別人再提了!美娘咬牙切齒,心想決不能就這麼放過他,便勾唇道:“你叫人取碗清水來。”

    白瓷碗盛滿清水端上來,美娘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素手伸給霍青城:“手給我。”

    霍青城把手遞過去,美娘拿簪底在他指腹劃了一下,然後捏著手指讓血滴進碗裡。霍青城納悶:“你干什麼?”

    美娘睨他一眼,隨後刺破自己指尖也把血滴進去,接著把碗推到他面前:“自己看!”

    霍青城一雙眼緊盯瓷碗,瞳孔慢慢擴大,連嘴唇也發抖起來,牙關打顫說不清話:“你、你……”

    就憑他這表情,美娘不用看碗裡也猜得到自己到底是誰的女兒了。她狠狠剜了霍青城一眼:“陳年往事就不提了吧……”

    “要提要提!”

    霍青城一激動把碗都掀了,相溶的血水倒在地上,瓷碗碎開嘩啦脆響,他激動地握住美娘雙肩,仔細打量她的模樣兒。

    “鼻子像老子!眼睛也像!像極了、像極了!”霍青城大驚之後又大喜,笑得合不攏嘴,想去揪一把胡子看看自己是否做夢,可一摸下巴光禿禿的,還挺不習慣。

    美娘順勢踹他一腳:“誰稀罕像你!我跟你沒關系,我是石頭縫兒裡迸出來的!”

    隨後她搡開霍青城,冷哼一聲就趾高氣昂地往巷子外走,連絲兒余光也不施捨給跟在屁股後面又一臉狗腿的霍青城。

    漕幫手下紛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又跟在霍青城身後:“老大,咱們跟著這小娘們兒干嘛去?”

    “嘴巴給老子放干淨點!”霍青城一巴掌招呼上跟班的腦袋,吼道:“叫大小姐,這是老子的閨女、親閨女!”

    手下們個個瞠目咂舌,打了幾十年光棍的糙老大,哪裡鑽出個這麼大還這麼漂亮的閨女?

    霍青城搓著手亦步亦趨地跟隨,臉上表情那叫一個心花怒放,那叫一個人逢喜事精神爽。

    最後美娘還是跟霍青城去了京城一處漕幫分舵說話,只是她不肯好好稱呼他,也不給他好臉色看。

    “喂,”美娘磕著瓜子兒,隨便掃了眼桌子上的衣裳首飾,嗤鼻道:“我說你准備打算怎麼辦?”

    霍青城滿臉討好:“閨女你說咋辦我就咋辦。”

    美娘飛他一記白眼:“你去我娘面前以死謝罪,行不?”

    “嘿嘿,這個就……”霍青城笑得尷尬,“閨女你看在咋倆十幾年才重逢的份兒上,就不要為難我了吧?老子就說第一眼看見你怎麼特別投緣,原來只想收你當干女兒,沒想到居然是親女兒,哈哈哈——”

    美娘抓起一把瓜子扔過去砸他:“你還有臉笑!我就罷了,我娘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嗎?你當年做完虧心事就拍拍屁股走人,險些害得我娘自盡,你這人有良心不?還想我認你?呸!”

    霍青城立馬收起了笑容,耷拉著臉問:“閨女你說,只要是我能彌補你們娘倆的,我一定做到!”

    “我不想要你的什麼彌補,但你得去跟我娘道歉。”畢竟血緣在那兒,美娘對霍青城也恨不起來,便道:“從今天起,你每天去我娘那裡求她,無論是罵是打是跪,你都必須受著,因為這是你欠她的,直到她原諒你為止。你做得到不?”

    霍青城也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拍著胸口保證:“行!”

    “除非我娘原諒你,否則在此之前,我不會跟你說話,也不會理你。”美娘瞅著天色不早了,站起來撣了撣裙子,“我要回去了。”

    “閨女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霍青城猛然想起她曾說過是給人當小妾,而且還不是自願的,登時怒火沖天,“咱不回去了!老子明天就派人宰了那個王八羔子,竟然敢這麼對我家閨女!滅了他祖宗十八代!”

    “算了吧,那個煞星我看你也惹不起。”美娘搖搖頭,輕描淡寫道:“別瞎操心我的事兒,你還是先想想怎麼求我娘吧,哦對了,我娘現在就一個人,她跟以前那家人已經沒關系了。”

    霍青城一聽精神大振,眼睛裡就像燃起了火一般,亮堂堂的。

    美娘回到侯府的時候正趕上用晚膳,她擔心謝安平是不是已經回來了,他一向找不到她就要發脾氣。喊來黃鶯一問,卻說侯爺還沒回府。

    喲,又花天酒地左擁右抱去了吧?

    美娘哼道:“中秋朝廷休沐五日,全京城的官員都在家過節,就他事忙還要去衛府,怕是忙到粉頭床上去了!混蛋騙誰呢!”

    黃鶯嚇得不輕:“噓噓!姑娘當心別人聽見!”

    “我就要說!做得出還怕別人說怎麼?男人都是這樣,管不住下半身的髒東西,就曉得糟踐咱們女子!”

    美娘今天火氣兒大,黃鶯也不敢招惹她,趕緊轉移她的火力:“姑娘,聽說今天有人給三姑奶奶那邊遞了話兒,有意求娶四姑娘,就算入贅也無使得。”

    美娘趕緊問:“是誰?是爺那邊介紹過來的人嗎?”

    黃鶯點頭:“據說是姜參事引薦的,三姑奶奶看姜參事的面子也沒拒絕,只說改日讓他和四姑娘相面。那人好像叫趙天恩,長得倒是一表人才,只是出身算不得很好。”

    美娘心頭一塊大石落地,樂道:“我就說這種天賜良機他怎麼可能拒絕,呵呵,黃鶯你就等著看好戲罷。”

    謝靈玉只是個被休回家的婦人,日後生活還要仰仗侯府聲望,能否自保尚是未知之數,更遑論還要提攜外人了。相比之下,商憐薇出身雖微但也算正兒八經的侯府小姐,而且尚未成親,是個黃花閨女。趙天恩這人若對謝靈玉真心實意,這等誘惑自是不放在眼裡,可他終究是個一心鑽營的小人!堂堂侯爺送來架梯子讓他順著往上爬,助他平步青雲,他除非腦子壞了才不答應!

    雖在意料之中,但美娘對這等無恥之輩還是深惡痛絕,同時也感慨謝靈玉識人不清。她歎道:“也是各人的命不同,吃一塹長一智,三姐若能從此醒悟便好了。”

    言罷她叫黃鶯附耳過來,悄悄叮囑:“你找個機會把消息放給二姑奶奶那邊,要裝作無心說出去的樣子,懂嗎?”

    黃鶯點頭:“我明白,可是找誰說合適呢?如果是咱們院子裡的人就太明顯了,二姑奶奶是個精明人,一下就會懷疑姑娘您的。”

    “又犯傻了不是。”美娘笑著點了黃鶯眉心一下,“上次侯府買丫頭,我只要了喜鵲和芳梅,可另外一個相識的人,不是被分到了二姑媽那邊?”

    黃鶯脫口而出:“櫻桃!”

    美娘笑笑:“她們都會在我身邊安插眼線,難道我就不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多叮囑櫻桃兩句,她不怎麼機靈,我怕她露出馬腳。”

    不過也正是因為看起來呆呆的,才不會讓人疑心,不是麼?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25 AM

49、中秋宴觀月大亂

    都掌燈了謝安平還是沒回來,美娘睡在床上翻來覆去,拿著絹扇兒呼呼地扇,也不知是熱得睡不著還是心裡煩得睡不著。

    “死鬼,有本事一輩子甭回來!”

    日日被謝安平糾纏,床畔乍一清靜美娘還真不習慣,她闔眸努力入眠,腦海裡居然浮現出那廝嬉皮笑臉的模樣。

    “嬌嬌——嬌嬌——”

    他總是腆著臉湊上來又喊又喚,然後像塊牛皮糖似的黏上來,美娘時常恨不得一腳踹飛他。細細回想,他倒是不曾對她凶聲惡氣地說話,也不曾打罵,最多偶爾鬧鬧小孩兒脾氣,也是來得快去得快,轉眼就煙消雲散。除了當初在庵裡他用那種手段強了她,之後謝安平的種種都出乎她的意料,似乎倆人相處起來……並不算很難。

    “呸呸,我怎麼會覺得這混蛋好起來了?”美娘拍拍臉頰想打醒自己,“好人會強、暴良家女子嗎?他才不好,死也不原諒他!”

    然後她又挑了謝安平一大堆缺點出來:脾氣暴躁、說話粗魯、不懂禮義廉恥、家裡親戚亂七八糟、特愛干床榻間那檔子事兒,是徹頭徹尾的下流胚子……

    在心底把不知在哪兒鬼混的謝安平臭罵了一頓,美娘舒坦多了,但仍舊睡意缺缺,於是她索性起身穿戴好,隨手把頭發挽了個髻,捏著絹扇兒出去散心。

    秋蟬夜鳴,白日的熱辣已經消彌殆盡,攜著桂花香氛的風拂面吹來,美娘覺得連肺腑都甜蜜起來了。

    耳房裡睡著香槐和黃鶯,燈已經熄了,想來倆丫頭都已睡下。美娘也不敢獨自出去亂逛,便在小院子裡踱來踱去,拿扇子撲了會兒流螢。

    誰知突然細微的咯吱一聲,喜鵲和芳梅住的那間屋開了一道窄縫,有人躡手躡腳鑽了出來,左右張望。美娘剛好站在桂花樹的陰影後面,沒被發現,她借著月光仔細一瞧,看清出來的人是芳梅。

    芳梅這時出來作甚麼?

    美娘頓時警覺,目睹芳梅偷偷溜出院子,她本想跟上去,又怕萬一對方行的是引蛇出洞或調虎離山之計,自己貿然跟隨豈不中了圈套?思來想去,美娘取下鐲子扔進草叢,隨後進耳房把香槐和黃鶯喊了起來。

    黃鶯睡眼惺忪:“姑娘您干嘛……”

    香槐坐起穿衣,正欲點燈,被美娘一手按住:“別點燈,你倆先隨我出去。”

    三人出門躲到桂花樹下,美娘才道:“我方才起夜,看見有道黑影從窗戶外閃了過去,嚇得我險些丟了魂。我起來一看發現簪子少了兩根,金鐲子也不見了,恐怕咱們院子是遭了賊!那賊應該沒走遠,他東西偷得少也許還會回來,你倆去喊兩個信得過的小廝守住大門,等會兒萬一那賊再回來,你們一起上去按住他,咱們來個甕中捉鱉。”

    香槐一聽便道:“奴婢去喊喜鵲和芳梅起來幫忙。”

    美娘阻止道:“別喊了,人多了反而不妙,容易打草驚蛇。我尋思這賊該是家賊,否則怎的輕車熟路?鬧大了也不好聽,你們要是逮住人就先押去柴房,我親自審他!”

    安排好以後兩個丫鬟下去做事,美娘在房裡提心吊膽地等待,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乒乒乓乓的響動,但很快重歸寂靜,隨後黃鶯來喊她。

    “姑娘,人逮住了,您的金鐲子也找著了,被落在草叢子裡,家賊是芳梅!”

    美娘讓香槐守在柴房外,自己帶著黃鶯去審芳梅。芳梅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綁,額頭臉面都有傷痕,嘴裡還塞著帕子。

    芳梅一見美娘出現就“嗚嗚”地叫,那表情大概是在說自個兒是冤枉的。

    美娘無動於衷,而是吩咐黃鶯:“先扇她二十個大嘴巴。”

    黃鶯擄起袖子就動手,啪啪啪幾下過去,直把芳梅打得頭昏眼花,臉也腫得像饅頭。打完以後美娘才讓黃鶯把她嘴裡的帕子拿出來,冷冷問道:“你剛才干嘛去了?”

    “姨娘饒……命……”芳梅被打得口齒都不清楚了,磕頭哭道:“奴婢是起夜去小解,奴婢真的沒有偷東西……”

    “還嘴硬,給我繼續打,打得她肯說老實話為止。”美娘不跟芳梅廢話,讓黃鶯接著打,“拿帕子塞住她的嘴,留半口氣就成。”

    黃鶯撿起柴棍子辟辟啪啪一陣亂揍,把芳梅打得叫苦不迭,最後只得哭著點頭,表示願意吐實話。

    美娘一下抽掉帕子,冷聲道:“最後給你次機會,你要還敢糊弄我,我便讓外頭的人把你扔去井裡淹死!反正今晚上的事沒幾個人知道,意外死了個把丫頭爺也不會在意,你想死還是想活,全看你自個兒了。”

    芳梅嚇得渾身篩糠似的亂抖,忙不迭道:“奴婢說實話、說實話!是初柳約奴婢見面,她給了奴婢五兩銀子,讓奴婢在明晚中秋宴的時候,想法子把姨娘您帶到水榭那邊去。”

    初柳?二姑媽院子裡的那個大丫鬟?

    美娘詫異:“帶過去之後呢,她想干什麼?”

    芳梅搖頭:“奴婢這就不知道了……姨娘,奴婢真的沒有偷您東西,不信您搜,我身上只有五兩銀子,是初柳給的。”

    黃鶯探手在她懷裡一摸,果然搜出一塊銀錠。美娘凝眉須臾,又問:“你從前還幫哪些人做過類似的事?給我從實招來!”

    芳梅堅決否認:“沒了!真的沒了!姨娘,是奴婢被豬油蒙了心,奴婢不該貪這點小便宜,您饒了奴婢吧,饒了奴婢……”

    美娘再問:“藥呢?是不是你換的?”

    芳梅一臉迷茫:“什麼藥?”

    美娘不置可否,轉身出了柴房,吩咐香槐:“把她鎖在這兒,好生看著,等明天過了再發落。”

    水榭是侯府裡據說最不吉利的地方,水塘裡淹死過人,初柳想誘她過去,是想作甚麼?裝鬼嚇她?美娘想不明白,眉頭緊鎖。

    黃鶯追上來:“姑娘,芳梅怎麼辦?難道咱們就這麼算了?”

    “算什麼算,今晚上咱們捉賊人贓並獲,過兩日用這個理由把她發賣出去就是了。”美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在這之前,咱們先驗證一下她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初柳打的什麼主意,我還真想弄個明白。”

    黃鶯提議道:“芳梅是劉嬤嬤買進來的,姑娘您不是討厭劉嬤嬤嗎?咱們還可以借此擺那老婆子一道,就說她們串通一氣吃裡扒外!”

    美娘“撲哧”一笑:“你啊你,越來越鬼靈精了!”

    黃鶯得意洋洋:“那是姑娘教得好,咱們這就叫來而不往非禮也。”

    那是當然,大人才不記小人過,她尤美娘是女子不是大人,當然該睚眥必報。

    哎呀,現在她不能姓尤了,尤思仁又不是她親爹,忘了問大胡子姓甚名誰……

    謝安平又是一夜未歸,美娘回房小睡了一個多時辰天就亮了,她趕緊起來應付過節的事情,好在今兒就是中秋,晚上賞了月就能休息了,不然非把她累死不可。

    府裡的有處觀月樓,是專門為八月十五賞月所建,此處張燈結彩陳設香幃屏障,樓台中央擺了一張大圓桌子,桌子中間堆了尖尖兒一盤月餅,還有各色砌香鹹酸、雕花蜜煎、下酒脯臘、時興果子,總之是好個豐盛奢華的筵席。

    月出皎兮,謝瓊帶領侯府女眷在露天院子中央跪拜月神,上香行禮,然後與眾人上樓就坐。謝安平還是沒回來,男丁只有駱安青在,美娘不敢不分尊卑的跟著落座,便鞍前馬後地伺候各位姑媽,把切好的鮮果逐一奉上。

    謝瓊看著眼前鮮紅如瑪瑙的石榴籽兒,略微驚喜:“我聽說今年京城裡石榴結的不好,好多人家都索性不吃了,你倒能干,買回這般好的果子回來。”

    美娘道:“哪裡是妾身能干,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剛巧碰上一個南邊來的商戶,手裡正好有新鮮石榴,就同他買了一些。”

    謝瓊笑道:“你就別謙虛了,瞧咱們安平多有福氣,身邊竟有這樣伶俐的妙人兒伺候,難怪看不上其他姑娘小姐。”

    謝敏接過話頭,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句:“美娘性情這麼好,等以後安平娶了正妻,一定也會相處得很好。”

    商憐薇聞言,微微低頭垂眸,手絹掩嘴輕咳兩聲。

    二姑媽誇獎三姑媽諷刺,美娘只好陪以笑臉,什麼話都當過耳雲煙,不往心裡去給自己添堵。這時謝秀道:“安平想干嘛是他的事兒,我們哪兒管的了那麼多,隨他去好了。誒?靈玉怎麼還沒入席?”

    “登登登”有人疾步上樓,腳步踏得極重。謝瓊一看樓梯口,便笑:“真是說不得,這不就來了……”

    美娘也循聲望去,只見謝靈玉是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鳳目圓睜瞪住商憐薇,三兩步過去就扇了她一耳光。

    商憐薇一個趔趄從凳子上摔下來,謝靈玉一把揪住她頭發,毫無一點大家閨秀的風范,抓撓個不停:“勾三搭四的賤人!臭婊-子!爛-貨!”

    商憐薇素來柔柔弱弱的,哪裡是謝靈玉的對手,除了哭哭啼啼就不曉得還手。眾人見狀手忙腳亂地去拉架,謝瓊驚呼:“快把她倆拉開!”

    謝敏平素就活在謝瓊的威風之下,見自己女兒又被謝瓊女兒打罵,頓時怒火沖天,上去要教訓謝靈玉:“你才勾三搭四!你在外頭養漢子被夫家休掉,我們顧及你的臉面才沒有點破,你來這裡逞什麼威風!”

    謝靈玉身子一僵,舉著的手還停頓在半空中,看著謝敏吞吞吐吐:“你、你……”

    謝敏趁機把商憐薇拉扯起來,口無遮攔地罵道:“罵人之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樣!跟罵街的潑婦一般,不知羞恥的淫-婦!”

    小姑媽謝秀驚叫:“三姐你說靈玉偷漢子?被休了?”

    謝敏冷笑:“紙包不住火的事,外頭早傳得風言風語了,就她還若無其事地裝著回家探親,咱們侯府的臉面都被她丟光了!”

    謝靈玉咬住唇不敢吭聲,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謝秀一見她這心虛的樣子,馬上轉身問謝瓊:“二姐你知不知道這事兒?”

    謝瓊收起一貫笑瞇瞇的樣子,陰沉著臉沒說話,隨後走過去也給了謝靈玉一耳光:“孽障!快去給憐薇賠禮道歉。”

    謝靈玉挨打,眼淚一下就掉下來,嚎啕大哭:“我不!她就是該打!我好不容易有了喜歡的人,她這賤人還要跟我搶!你憑什麼打我,你們為了安青的前程,把我嫁給我根本就不喜歡的人,我這幾年過的是什麼日子你知道嗎?那混蛋碰我一下我都覺得惡心!我就是被休了又怎麼樣?我樂意!”

    女人打架男人不好攙和,所以駱安青在旁邊一直沉默,可是乍聽此言臉色陡變。

    “住口!”謝瓊厲聲吼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為你好!”

    謝靈玉哭道:“好什麼好,你們心裡只有安青,只有他!就連安平,你們表面上對他好,實際上……”

    駱安青這時上去狠狠拽了她一下:“夠了!”

    觀月樓上亂成一團,美娘“怯怯”縮在半邊,“害怕”地拉著黃鶯的手。

    哎喲喲這場戲真是太精彩了。

    不過話說回來,什麼叫表面上對謝安平好?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2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22 12:30 AM 編輯

50、游水榭侯爺醉酒

    謝靈玉嚎啕大哭,謝瓊和駱安青都一臉陰沉。謝敏拽著商憐薇先行離去,臨走扔下一句話:“一個巴掌拍不響,管好你自己的人罷!”

    這話裡有話,既是對謝瓊說管好女兒,別放她出來丟人現眼。也是對謝靈玉說管好趙天恩,是那廝禁不住誘惑主動提親,關商憐薇什麼事?

    謝秀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謝靈玉一眼,對這個比自己還年長兩歲的大侄女無可奈何:“你啊!”隨即拂袖而去,不想攪這一趟渾水。

    美娘也一臉尷尬,匆匆向謝瓊福了個身:“妾身告退。”

    帶著黃鶯走下觀月樓,美娘身後炸開杯盤碗盞落地的聲音,也不知是誰在砸東西發氣。反正她沒有回頭看,不屑於看也沒有時間看。

    她可得好好琢磨下那句話——“你們心裡只有安青,只有他!就連安平,你們表面上對他好,實際上……”

    實際上怎麼樣?討厭他憎惡他甚至……巴不得他死嗎?

    美娘打了個寒顫。走了幾步,迎面過來一個步履匆匆的丫鬟,黃鶯頓時扯了扯美娘袖子:“姑娘,是初柳。”

    冤家路窄啊。美娘暫且把剛才的念想拋諸腦後,含笑走過去把絹扇一揮:“哎喲這是誰呀。”

    初柳趕緊給美娘行禮:“奴婢見過姨娘。”

    “起來起來,”美娘笑盈盈地問:“你這是去哪兒?”

    初柳道:“剛才二姑奶奶東西忘拿了,吩咐奴婢回去取,姨娘,請恕奴婢失陪。”

    美娘眼疾手快拉住她:“別急啊初柳,我看你現在還是不上去得好,上面……”美娘沖觀月樓努努嘴,使了個眼色,“正亂著呢!沒瞧我都出來了麼?你最好還是在外躲躲罷。”

    初柳一看果然其他丫鬟婆子都站在樓底下,有些搞不清狀況:“這是怎麼了?”

    “一家人哪兒有不磨蹭的時候,今天吵架明天就和好了,都是小事兒。”美娘熱情地挽著初柳,“今晚月色那麼好,咱們在花園子裡逛逛吧,你是二姑媽身邊最得力的人,又漂亮又能干,我有很多事都不懂,還要向你討教哩!”

    美娘半拖半拽,把初柳拉進了花園子,朝著水榭那邊而去。

    水榭平素就冷清,逢年過節更是無人問津此地,美娘和初柳一路過來,路上竟無半個人影,只有黃鶯跟在她倆身後。

    美娘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初柳說話:“你多大了?進府有多少年?”

    初柳答:“奴婢是家生子,自打出世就在侯府了,今年滿十六。”

    “家生子啊,那你爹娘呢?”

    “二姑奶奶見奴婢的爹娘年紀大了身子也不如從前,便好心放他們出府去,還給了一筆銀子讓他們做點小生意。只有奴婢留下來伺候二姑奶奶。”

    這哪兒是好心,分明是拿銀子買心腹。不消說,初柳肯定對謝瓊是極忠心的。美娘暗自思忖,又笑道:“十六歲都該說親了,二姑媽那麼疼你,一定會提前給你找個好歸宿的吧?”

    初柳一怔,臉色有些慌張,急忙否認:“沒有!”

    反駁得這麼快,沒有才怪。美娘變著法子問:“瞧你臉都紅了,還說沒有?其實駱少爺蠻不錯的,對吧?”

    初柳聞言似乎放松了一些,輕輕笑道:“駱少爺人挺好的,平素對咱們下人也很和氣。”

    提起心上人不是會欲說還休臉紅心跳麼?這麼落落大方,只能證明那人不是駱安青,侯府適齡的男子就兩個,除了駱安青便是謝安平……如此一來,倒能解釋初柳為何跟她過不去了。

    美娘一邊想一邊走,不知不覺和初柳來到池塘邊,大戶人家的池塘總要種點東西,藕荷蓮葉、蘆葦垂柳,可這裡水面上空蕩蕩什麼也沒有,倒有幾分陰森淒涼。

    “你知道嗎?”美娘猛然湊到初柳耳畔,故意低聲道:“這池塘淹死過人,聽說沉下去後連屍骨都不見了。”

    初柳心頭一緊,點了點頭:“奴婢知道,那是四姑娘身邊伺候的丫鬟,好像叫風蘭。”

    美娘抱緊雙臂刻意做出怯怕的模樣:“怪滲人的,咱們還是快走吧,免得不小心見到不干淨的東西。”她率先轉身,扔了個眼色給黃鶯。

    黃鶯立即叫喊道:“哎呀誰在背後!”她裝作被人搡了一下,“順勢”前傾撲在初柳身上,然後兩掌狠推把初柳搡進池塘,“咕咚”一聲。

    眼前一花,初柳什麼都沒看清就跌進了水,頓時大聲呼救:“救命——救命啊——”

    美娘退後一步避免水花濺在身上,掩嘴輕語問黃鶯:“不會真溺死她吧?”

    黃鶯腳邊放著一根長長的竹竿,很肯定地說:“絕對不會,我拿竹竿試過的,水深頂多到胸口。”

    美娘偷笑:“那咱們好好嚇嚇她。”

    初柳心慌意亂,在水裡撲騰著亂揮手臂,還喝了好幾口水:“姨娘——姨娘救救奴婢……咕!”

    “初柳你堅持一下,我馬上找人來救你!”美娘虛情假意地安撫了初柳幾句,跺腳喊黃鶯,“那裡有竿子!黃鶯快拿竿把初柳撈上來!”

    黃鶯哪兒會真心實意救初柳,小丫頭把竹竿子遞過去,故意讓初柳夠不著:“初柳你再把手伸長一點,對,再過來些。”

    初柳費勁朝竹竿勾過去,可每次在馬上就要碰到的時候,竹竿就像張了眼一樣往回縮,害得她又吃下好多髒水。黃鶯趁機拿竿子頭在初柳腦袋肩膀胡亂揮打,就是要讓她好好吃幾個悶虧。

    漸漸的初柳耗得筋疲力盡,她忽然眉頭緊皺痛呼一聲:“哎喲!”隨後居然像被什麼東西拉扯住一般,身子緩緩沉下水去,下巴都沒進了水裡。

    美娘見狀不妙,趕緊道:“快把她拉起來!”

    兩人費力把初柳弄上岸,只見她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只顧趴在地上大口喘氣,一副劫後余生的樣子。但令人費解的是,初柳腿上竟有傷口,褲子都被染紅了。

    美娘驚訝:“水裡有什麼?你怎麼會受傷?”

    “沒什麼……”初柳有氣無力搖頭,“奴婢是……自己不小心,被底下的石頭割破了腳。”

    美娘還想再問,但已有人聽見呼救聲趕了過來,於是她只好作罷,先吩咐眾人把初柳抬下去醫治,自己也懷著滿腹狐疑離開了水榭。

    黃鶯擰著浸濕的裙擺,問美娘:“我怎麼瞧著不對勁兒呢?初柳傷著的是小腿,什麼石頭不割腳底割小腿?”

    美娘若有所思:“我也覺得奇怪……”

    中秋夜宴自然不了了之,美娘回屋早早睡下,可還沒睡著,外院就一陣騷動,接著聽香槐說侯爺回來了,美娘趕緊下床出門去迎他。

    謝安平喝得大醉,才進了院子就扶著廊柱嘔吐,弄得滿地狼藉。美娘捏住鼻子不想過去,站得遠遠的,滿臉嫌惡地看著他。

    “姨娘。”香槐在後面喊了美娘一聲,提醒她過去攙謝安平。

    美娘無奈走過去,不情不願道:“爺,咱們進屋,香槐你讓人把這兒清理一下。”

    謝安平抬起頭來,一對風流眼顯得略微朦朧,他定定看了美娘一會兒,忽然興高采烈整個人都撲了過來。

    “嬌嬌,想死你了……”

    美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連同黃鶯香槐才把謝安平弄回屋裡扔到床上,替他寬衣脫靴,擦干淨嘴角的污漬,還洗了臉和手。

    這時行雁送來了醒酒湯,美娘問他:“爺怎麼吃得這樣醉?”

    印象中謝安平很少大醉,除了倆人成婚那日,他平時幾乎從不飲酒。今兒是怎麼了,醉得跟堆爛泥似的,還吐了一地,真邋遢。

    行雁道:“侯爺從宮裡出來就這樣了,聽說聖上召見外朝使團,點名讓侯爺作陪,那些外族人豪放善飲,吃酒都用的是大海碗,所以爺就被灌醉了。”

    敢情不是喝花酒去了,而是替皇上賣命呢。說起來吧,其實當官兒也不容易的,上頭要你干嘛你就得干嘛,喝酒都只是小事,如果要聖旨要你上陣殺敵,那還不是得拼了命地往前沖。美娘歎了聲氣,揮揮手道:“醒酒湯放這兒就行了,我待會兒喂給爺吃,你下去吧。”

    灌過醒酒湯,謝安平又起來吐了兩次,折騰到一更時分終於安分下來,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可他的手掌還使勁鉗住美娘的手腕子,像個鐵箍軋似的,怎麼也掙不脫。

    美娘把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還是掰不開,倒把自己累得氣喘吁吁,最後她索性不管了,抹了把額頭道:“黃鶯你們先去睡吧,我守著爺。”

    丫鬟出去關上門,美娘便坐在床頭,帳外銀燭高燒,灑進紗帳就像今晚的月光一般柔亮。謝安平眉目舒展睡得很沉,美娘睜大眼打量著他,手指劃過他光潔的額頭、英氣的眉毛、挺拔的鼻子、紅潤的嘴唇……

    “白長了這麼副斯文樣子,其實人一點也不斯文,粗魯死了!”

    美娘拿指尖戳了戳他臉頰,哼道:“你這混蛋口口聲聲說喜歡我,既然喜歡就不能有禮一些嗎?一見面就扒衣裳扯裙子,你說哪家姑娘遇到你這種色中餓狼不怕?除非是腦子壞了才會喜歡你!混蛋!色胚!”她說著就來氣,狠狠擰了他耳朵一把。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遲了,人都被你搶來了,我還能怎麼辦?”美娘幽幽一歎,悵惘道:“我以前想的才不是這樣呢,我的夫君不一定要是讀書人,讀書人最忘恩負義了,好比我爹……哎,養了我這麼多年,我一時也改不過來,就還是喊他爹爹吧。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爹幾十年都這麼窩囊,我哥也有些呆頭呆腦的,其實我不怎麼喜歡書生,我覺得男人最要緊應該有氣魄,只要能識字算賬就行了,就算不會作詩寫詞也沒關系,酸了吧唧的玩意兒我還不喜歡。但也不能像你這樣啊!動不動就把下流話掛在嘴邊,要不是你住在這裡,打死我也不信你是侯府養出來的公子哥兒!”

    數落了謝安平一陣,美娘把苦水都倒了出來,心裡暢快多了,她見謝安平睡著了嘴唇微嘟,便笑著點了他額頭一下:“你還是不吵不鬧的時候討人喜歡一點!”

    謝安平一直緊緊拉著她的手腕,困意襲來美娘順勢在他身旁躺下來,哈欠連天:“唔……這幾天可把我累慘了,你家就沒一個省油的燈!臭混蛋,都怪你讓我這麼累!”

    她狠狠掐了謝安平幾把,心安理得地閉上了眼睛,嘴裡一直喃喃:“其實你也挺可憐的,親戚那麼多,真心實意對你的卻沒兩個……看在你沒人疼沒人愛的份上,我以後會對你好一點的,但是就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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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酒叔:對他好一點!閨女你心軟了喲~~~

    嬌嬌:哼~本姑娘只是打算在跑路之前扔點骨頭給他啃啃而已╭(╯^╰)╮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27 AM

51、玉如意靈杵搗藥

    天快亮的時候,謝安平醒了,宿醉過後腦袋還有些疼,他揉揉太陽穴方才睜開眼,靜臥枕畔的美娘一下躍進眼簾。

    銀燭燃盡,只有點點微光透進紗帳裡來,美娘雙目沉闔睡得正甜,一張芙蓉嬌顏粉白動人,檀口微微呵氣如蘭,惹得謝安平一股邪火又上來了。

    “嬌嬌——”他輕輕喚了一聲,湊過去親吻一口。美娘睡得沉未曾發覺,這讓謝安平有種做賊得手的成就感。他暗暗偷笑,遂伸手去解美娘的衣裳。

    竊玉偷香,妙不可言吶。

    撥開衣襟露出一雙仙桃,圓潤瑩潔,謝安平兩只爪子按上去搓揉,然後把腦袋埋下去吮-咂,直把尖尖紅櫻吃得濕漉漉地才抬起頭來,心虛地仰望美娘,見她沒醒又嘿嘿地笑:“嬌嬌的桃兒真好吃。”

    解羅裙除衫褲,謝安平雙膝分開跪在美娘腳畔,偷偷摸摸把她剝了個精-光,然後拿手去摸玉股間的細縫兒。

    兩片蓮瓣緊緊閉合,把銷-魂地藏得密密實實,春水一滴不漏,謝安平摸著有些氣悶:“爺怎麼進得去啊……”

    眼珠一轉他有了主意,匆匆下床去梳妝台前打開一個白玉菱花妝盒,從裡面挖出一團乳白色的膏體,是美娘平素所用的茉莉脂膏,膏體不僅細膩潤滑,而且還有股子馥郁香味。

    謝安平小心翼翼把脂膏塗在蓮瓣周圍,然後脫掉自己褲子,那話撲稜一下跳出來,沉甸甸一大根向前豎起。他把剩余的茉莉膏塗抹滿掌心,握著那話來回套-弄一番,然後扒開美娘雙腿,照著那條細縫兒緩緩入進去。

    謝安平順利入港泊船,一絲阻礙都沒有,爽快得絲絲兒喘氣。美娘那裡面又熱又緊,把他咬住不放松,裹得嚴嚴實實,他背都繃直了,恨不得立馬提槍猛沖大|干一場。

    但是美娘起床氣大他是知道的,還記得洞房第二天她就敢踹他,還有上次他夜不歸宿被她又罵又打,臉都撓破了……這些教訓歷歷在目,謝安平自覺心虛,不敢貿然弄醒了美娘,於是只得輕輕擺弄。

    他雙手輕托美娘雪臀,抵住她把那話完全送進去,然後頂住蕊心鑽研,圓頭上的蛙-口正好被女子內裡的那塊軟-肉抵住,就像有張小嘴兒在吮,激得他渾身一抖打了個顫。

    他毛手毛腳的時候美娘就覺得不舒服,但實在累極了便沒有睜眼,就隨他去了。但異物入侵身體的感覺讓她再也不能坐視不理,便張開眼睛側頭看去。

    謝安平一副哈巴狗似的諂媚模樣,咧嘴笑道:“嬌嬌你醒啦,嘿嘿、嘿嘿……”

    嘿你個頭嘿!

    美娘微瞇媚眼,明知故問:“爺這是做什麼?”

    臭不要臉的下流胚子,吃得大醉回來吐了一地,她伺候了他半宿才睡下。他倒好,醉酒的時候不省人事,扔下一堆爛攤子,可酒一醒就來纏她!

    “爺睡不著,找些事兒做。”謝安平停下不敢動,“你不用管爺,繼續睡吧,繼續睡。”

    美娘簡直要被他氣死。有本事你把那粗鐵棒一般的東西弄出去啊!

    “那好,妾身睡了。“美娘勾勾唇,靈巧地把身子一偏,脫離了跟謝安平的連接,然後扯過被子蓋住身軀,翻到床裡側蒙頭大睡。

    謝安平只是稍微一愣,含到嘴裡的肉就自己跑了,他低頭瞟了眼欲-求不滿的小兄弟,想了想還是很厚臉皮地撲了上去。

    “嬌嬌——”

    就知道這廝假模假樣地裝正經!美娘隔著被子沒好氣問:“爺不找事兒做了?”

    謝安平拱啊拱的鑽進被子裡,嬉皮笑臉道:“這不正在找嘛。”他的手摸住美娘後腰,滑下去直探蓮蕊,“爺想玩兒個穿花戲鳳。”

    趁美娘不注意,他用兩指揉捏著蓮瓣兒,撩撥得美娘癢癢的,然後挺起那話在外磨蹭,欲入不入:“你陪爺行不行?”

    美娘也覺得喉嚨就像燒了把火,舌根有些發干,她香腮泛紅,勾魂眼裡流露出一些迷情,夾緊雙腿細細哼了一聲。

    謝安平察覺蓮蕊裡香津溢出,便加快了動作在美娘腿根進出,拿圓頭去頂那處,可偏偏不進去:“嬌嬌你玩兒嗎?”

    臭混蛋!故意吊人胃口!

    美娘恨他故意挑逗,但卻不想自己開口求他落了下風,正緊咬銀牙暗想如何反擊之際,忽然瞥見枕邊放置了一柄玉如意。

    美娘計上心來,於是回眸莞爾一笑,媚眼勾人:“爺玩兒爺的穿花戲鳳去罷,妾身自有另外的玩兒法。”

    只見她起身坐直,抬眉沖謝安平媚笑一回,隨後拈起被褥一角掀開些許,伸出兩條又長又白的玉腿兒。美娘拾起玉如意,纖纖玉指摩挲著圓柱型的玉手柄,笑道:“爺知道何謂靈杵搗藥麼?”

    當著謝安平的面,美娘稍微分開雙腿,身子略略向後仰下,然後手握玉如意,緩緩把玉柄推入自己兩片蓮瓣中間。

    冰涼堅硬的玉柄進入身體,緩解了體內的灼熱,填補了空虛的感覺。

    “嗯……”美娘嬌聲哼吟聽得人骨酥筋軟,她沖目瞪口呆的謝安平挑挑眉梢,“爺只顧看妾身干嘛,您怎麼還不開始呀?”

    “操!操!操!”

    謝安平回過神來連爆粗口,粗魯扒拉開美娘的小手,握住玉柄拔-了出來,只見潔白玉身上面沾滿了晶瑩剔透的春水,看得他面紅耳赤。

    “爺搗碎你!”

    謝安平扔了玉如意親身上陣,提起美娘的腿兒架在肩上,凌空刺入直搗蕊心。

    他對美娘挑釁的行為極為不滿,一邊繃緊身子狠命地入,一邊問:“是爺硬還是如意硬?嗯?嗯?!”

    美娘拿小腳丫在他臉頰踩了踩,笑兮兮道:“那就要看爺是不是真的厲害了……”

    兩個人就像對陣打仗一般,謝安平在上面揮汗如雨粗重喘息,美娘橫躺床榻香汗淋漓嬌吟不絕,到了妙處香徑裡面陣陣收縮,差點讓謝安平繳械投降。

    謝安平極力忍住釋放的欲望,撈起美娘坐到床沿,讓她面對自己坐下,低頭目視兩片蓮瓣吞掉那根猙獰玩意兒。

    倆人抱作一團,四腿絞纏,謝安平俯首在美娘白馥馥的胸脯啃咬,雙手掐住她的腰使勁擺動,豎著的那話就如在蜜裡攪動,刺激地美娘雙手緊抱他的頭,手指插-入發間,如天鵝般昂首高吟。

    “爺!頂壞了!要被頂壞了——”

    謝安平亦覺精-流上湧,低吼一聲盡數噴薄而出。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28 AM

52、受羞辱四姐上吊

    事畢美娘趴在床頭偏著腦袋,春透嫵媚半笑含羞地看著謝安平。謝安平從失神的高峰上回到現實,低頭看見那話已經慢慢垂了下去,腿根盡是粘稠的液體。

    玉如意靜靜躺在地上,仿佛剛才的香艷春情都是錯覺。

    謝安平吁了口氣,正說扯帕子來擦拭,卻聽耳畔“噗嗤”一聲。轉頭望去,美娘手裡捏著帕子甩來甩去,嬌笑道:“爺這模樣,就像……”

    話說一半,她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就朝他小腹下看去。

    謝安平有些不自在,拿手掌擋住她的視線,問:“像什麼?”

    美娘坐起來,拿手去彈了彈那軟噠噠的玩意兒,揚眉戲謔:“像個打敗仗的將軍,一蹶不振。”

    謝安平的臉頰忽然燥熱起來,自覺耳根子都一定紅透了。他咬牙切齒,伸手在美娘高聳的胸脯上狠狠捏了把:“爺干你的時候你才不是這麼說的!”

    美娘長腿一勾控住他的腰,蛇一般貼過去,朝他耳朵眼兒吹氣:“那妾身是怎麼說的呀?妾身忘了呢……”

    那種時候倆人自然相互之間說了許多肉麻話,甚至是不堪入耳的淫詞艷語,當時聽著無傷大雅,畢竟倆人都在愉悅的興頭上,可事後回想起來卻讓人臉紅心跳,即便是謝安平這種下流胚子,憶及也覺得說出來恐怕……太羞人了吧?

    “你、嬌嬌你……”謝安平臉色窘迫結結巴巴,瞪著美娘半晌才撂下一句狠話:“你給爺等著!晚上再收拾你!”

    美娘喜歡極了這種反敗為勝的感覺,對付下流鬼就是要比他更下流!她揚手撥弄了一下耳畔長發,絞著發絲啟唇徐徐道:“一言為定,妾身會好好等著爺的呢。”

    外間天光大亮,美娘尋思侯府各房各院的人今天應該都不會出來,於是想著回被窩睡個回籠覺。她兀自躺下舒展四肢,闔上眸子正欲入眠,忽然想起謝安平好像打算起來了。

    美娘挑開帳子一角,發現他正在屏風後面穿衣,她正說虛情假意問候一句關懷一聲,轉念又想這廝是死是活關她什麼事?遂把帳子一放,心安理得躺下睡了。

    管他去哪兒呢,料他今天也沒那能力到處鬼混,哼!

    謝安平自己清洗了身子,穿戴齊整走出來,發現床榻羅帷低垂,而淺淺的呼吸聲從帳子後面飄出來。他不想吵了美娘的好眠,便自個兒走出門去。

    香槐守在外頭,見他現身趕緊迎了上來:“朝食已經備下了,請爺去前院兒用。您今天去衛府嗎?”

    “一會兒就去。”謝安平邁步往前走,居然覺得有些輕飄飄的,暗想莫非真的力不從心?美娘已經譏他是戰敗將軍了,若是今晚不能一展雄風,絕對會被她瞧不起!他如臨大敵,凝眉道:“你叫廚房熬盅補湯給爺吃,要最補的那種。”

    “啊?哦,奴婢這就去。”雖然覺得一大早就要吃補品很奇怪,但香槐覺得美娘不露面更奇怪,又問:“姨娘怎麼沒出來,不舒服嗎?”

    謝安平不滿意地哼哼:“她舒服得很!爺這麼龍精虎猛的居然還要嫌棄爺……哼!給爺等著等著!”

    他打算晚上就砸了那柄玉如意,必須砸爛!

    “侯爺——侯爺——不好了侯爺——”

    謝安平還沒來得及用朝食,行雁便慌慌忙忙奔進內院,辟裡啪啦一口氣道:“侯爺不好了!四姑娘上吊了!”

    謝安平懷疑自己聽岔了,驚道:“你說四姐怎麼了?”

    行雁也嚇得眼紅臉白的:“昨兒個三小姐跟四姑娘鬧了點不愉快,許是四姑娘受了委屈覺得沒臉面,一時想不通就上吊了!幸好今早送水的丫鬟看見把四姑娘救了下來,三姑奶奶哭得跟個什麼似的,張御醫已經過去了,也不曉得救不救得過來,侯爺您也去看看罷!”

    侯府鬧出人命可是大事兒,謝安平連飯也顧不得吃,急急忙忙趕去看商憐薇。

    美娘舒舒服服睡了個夠才起來,已是日上三竿,她懶懶打了個哈欠,喚道:“黃鶯。”

    黃鶯擔水進屋伺候她梳洗,開口就說:“聽說四姑娘上吊了。”

    美娘露出個嘲諷的表情:“吊死了沒?”

    “那倒沒,被救下來了。”黃鶯努努嘴,“聽說現在還哭個不停,侯爺正在那院兒陪她呢。”

    美娘哼道:“就知道她死不了。昨晚上挨的打,今早才上吊?敢情想死還要挑個好時辰!當我不曉得她肚子裡那些彎彎腸子呢,爺昨晚回來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她是故意等到今早爺醒了再搞出這些蛾子!”

    昨晚上謝靈玉怎麼沒打死商憐薇!

    黃鶯問:“姑娘現在怎麼辦?侯爺一早就過去了,現在都還沒回來,奴婢真怕他陪著陪著……”

    就陪到床上去了。黃鶯不敢把後半截話說出來,怯怯瞄了美娘一眼,只見美娘唇角勾起一邊,勾魂眼微微瞇起,一副攢著勁兒要收拾人的模樣。

    美娘對著鏡子摸了摸頸間愛痕,嫵媚笑道:“給我梳頭,四姑娘大難不死,咱們當然得去恭喜她一下了。”

    商憐薇的屋子裡,丫鬟婆子都被遣走了,三姑媽謝敏不知為何也沒在,只有謝安平陪著她,倆人一同坐在床頭,商憐薇傷心地伏在謝安平懷裡,抽噎個不停。

    這樣的姿勢已經維持了一個多時辰了,謝安平胳膊都酸了,想推開商憐薇舒展一下筋骨又不好意思,她哭得可傷心了,把他衣襟都打濕了。

    商憐薇哭哭啼啼,委屈極了:“安平我、我……沒臉見人了……嗚嗚嗚……”

    “四姐你別這樣想,沒事的啊,沒事的。”

    “三姐她竟然那樣罵我……安平你是知道我的,我平素連門都不出,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不知羞恥的事……”

    翻來覆去都是這幾句,謝安平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安慰到最後連話也懶得說,心想女人真麻煩!

    “安平,”哭了許久,商憐薇揚起頭來,眼角還掛著淚珠,好一副楚楚可憐的嬌弱模樣,她輕輕倚在謝安平肩頭,抿了抿唇道:“其實我心裡面有人了,我……喜歡他很久了,其實……”

    美娘一來就聽見這句話,她站在屋外大喊了一聲:“爺!您在裡面嗎爺?”

    想借機一訴衷腸博得這混蛋的歡心?偏不讓你如願!就要攪你好事!

    謝安平乍聞美娘的聲音如獲大赦,趕緊朝著外面應了一聲:“在呢在呢,你快進來。”

    美娘進門便瞥見屏風後面兩個模糊的人影抱在一起,雖然很想繞過去揪住商憐薇狠狠扇她幾個大嘴巴,但理智告訴美娘這種時候要沉得住氣,當著謝安平的面,她要能有多善解人意就有多善解人意,至於他瞧不見的時候嘛……殺人放火誰管得著啊。

    於是美娘站在屏風後問:“四姐好些了嗎?”

    “咳……”商憐薇說話似乎還有困難,聲音澀啞,“好多了,多謝妹妹關心。”

    喲,剛才准備表露心聲的時候說話可沒這麼哽咽。反正屏風擋著他們看不見,美娘堂而皇之翻了個白眼,說話卻愈顯關心:“聽四姐的聲音便曉得一定是傷著喉嚨了,您快甭說話了,好好養傷要緊。”

    謝安平也覺得美娘言之有理,道:“就是,四姐您該好好養著,別費力開口了。”

    這狐媚子一來她就連話都不能說了。商憐薇恨極了,暗暗使勁兒揪擰著被子。

    美娘抿嘴偷笑,然後對謝安平道:“妾身聽說爺連朝食都沒用就過來了,於是帶了些吃食過來,爺您先用些墊墊肚子罷。香槐。”她把香槐喊了進來,反客為主地在屋子裡擺膳,假意問了商憐薇一句,“四姐您不會怪妾身自作主張吧?妾身也是擔心爺餓壞身子。”

    商憐薇哪兒敢說個不字,啞著嗓子道:“不會。”

    “爺您快出來吧,不然粥都涼了。”美娘再三呼喚謝安平,謝安平便扔下商憐薇出去,悄悄松了口氣。

    美娘見他從屏風後面出來,衣衫倒是齊整,但前襟那裡濕了一團,看著就讓她犯惡心。她不動聲色含笑迎上去:“爺,您衣裳濕了,待會兒隨妾身回去換了罷。”她拿手絹擦擦那團淚漬,踮起腳尖貼住他耳朵,小聲道:“還有被您弄髒的汗巾子,妾身會一起洗干淨的……”

    這話一下勾起謝安平對今早情-事的回味,他又開始輕飄飄的了,五髒六腑都有些發癢。居高臨下低垂眼眸,他正好瞥見美娘胸前的那道溝谷,在海棠紅的束胸襦裙底下若隱若現,仿佛還能看見白皙肌膚上的吻痕。反正左右無人,謝安平把手伸進去用勁一捏,低聲威脅:“有本事今晚上別哭爹叫娘!”

    “唔!”美娘吃痛驚呼一聲,隨即害羞地捶了謝安平胸口一拳,羞答答道:“爺真壞!”

    這點動靜自然瞞不過商憐薇,商憐薇坐在床頭看倆人打情罵俏的樣子,惱怒得直扯床單。

    片刻,謝安平已經坐下來用飯了,商憐薇忽然在床上咳嗽兩聲,難受得哼吟:“來人,水……”

    “四姐要喝水是吧,就來。”美娘聽見便倒了杯茶水繞過屏風走到床頭,親自端給商憐薇,“四姐,給。”

    商憐薇捧過杯子小口小口地喝下,又把杯子還給美娘,忽然沖她一笑。美娘覺得她這時發笑有些怪異,正在凝眉不解,便被商憐薇扯過肩膀拉到面前。

    商憐薇湊到美娘耳畔,有些憤怒不甘又有些幸災樂禍地說:“有件事我也是才聽說,聖上賜了薛府小姐給安平為妻,今早薛府已經派人過來找幾個姑奶奶商量婚事了。恭喜妹妹了,又多了一位好姐姐呢。”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30 AM

本帖最後由 a6360650 於 2016-1-21 02:31 AM 編輯

53、收買人心說真相

    臭混蛋要娶妻?!

    在美娘聽來,這個消息雖不算噩耗,卻還是足以讓她怔愣了片刻。商憐薇一副等著看正妻進門收拾小妾的口氣別提有多幸災樂禍了,美娘雖然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當下決不能表現出來輸了氣勢。

    回過神來,美娘笑盈盈對商憐薇說:“妾身自會和未來的侯爺夫人好好相處,敬她愛她就像對自己親姐姐一般,一同伺候好咱們侯爺。四姐您就放心罷,那些個想爬爺的床的賤女人,絕對是一丁點兒機會也沒有。”

    就算正妻進門又怎樣?總之沒你商憐薇的份兒!想借此打擊她?哼,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誰比誰難過還不一定呢!

    商憐薇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被美娘一番話氣得肺都快炸了,她想說話又牽引了喉頭傷處,頓時捂著脖子劇烈咳嗽起來。

    “哎喲四姐您怎麼了?”美娘裝作很關心的樣子去扶她,趁機在她頸間還未消散的勒痕上面撓了兩把,隨即朝外喊:“來人,四姑娘又犯病了,快請大夫來!”

    這一嚷嚷把眾人都嚇得又跑進屋子,丫鬟婆子進進出出亂糟糟的,美娘趁亂扯著謝安平的袖子:“爺,咱們留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不如先回去罷。”

    謝安平正巴不得離開那兒,反手握住她的掌,逃跑似的:“快走快走。”

    謝安平朝廷裡還有事,從商憐薇院子裡出來,他把美娘拉到角落裡胡亂摸了一陣過足了癮,便大刀闊斧出門去衛府了。美娘在背後狠狠扔了兩個眼刀子給他,整理了一番松垮垮的束胸襦裙,這才從角落走出來,喊上黃鶯香槐回院子。

    沒走兩步,迎面撞上張御醫身邊的小廝雲鴿,身上背了個藥箱子,看樣子是正要去商憐薇那裡。

    美娘扔了個眼色給黃鶯,黃鶯便上前堵住雲鴿,把他帶到美娘跟前來。

    雲鴿磕頭行禮:“小的見過姨娘。”

    “快起來。”美娘一副和藹可親的口氣,笑瞇瞇問:“看你滿頭大汗的,這是要去哪兒啊?”

    雲鴿擦了把額頭,老實回答道:“小的方才給初柳姑娘看傷,才回到師傅那裡,便又聽說四姑娘犯病了,師傅他老人家不得空過來,便讓小的來給四姑娘看看。”

    商憐薇三天兩頭就裝病,早晨又鬧一出上吊把張御醫折騰夠嗆,那老頭子恨她還來不及呢,這會子當然不肯來瞧病了,遂把雲鴿打發了過來。

    美娘是這般猜的,然後心想商憐薇這麼愛作,就讓她作死好了,便對雲鴿道:“瞧你,道聽途說了不是?四姑娘剛才不過是咳了兩聲,喝了些水潤了潤嗓子便無妨了,現在正好著呢。你跑這一趟也怪累的,黃鶯,拿些茶點給他吃罷。”

    雲鴿受寵若驚,惶恐道:“不用不用……小的多謝姨娘美意,只是小的還得回去切藥。”

    黃鶯叉腰瞪眼,沖雲鴿凶巴巴地說:“你再敢說個不字?!咱們姑娘是一番好意,你就喝口水吃兩塊點心又怎的!”

    幾人就近在花園涼亭坐下,黃鶯泡了盞茶給雲鴿吃,隨後端上來兩碟裹餡兒蒸角兒,道:“方角兒包的是碎肉鹹餡兒的,圓團子是桂花甜餡兒的,看你喜歡吃哪個。”

    雲鴿誠惶誠恐地坐下,有些拘謹,聞言只顧點頭:“都喜歡都喜歡。”

    美娘搖著扇子坐在一旁,笑道:“那就快吃吧。”

    雲鴿紅著臉默默吃東西,時不時偷瞄黃鶯一眼,見小丫頭瞪著他又趕緊把頭埋下去,使勁兒往嘴裡塞蒸角兒,生怕吃不完挨罵。

    “雲鴿,你剛才說給初柳看病,她怎麼了?”

    冷不丁美娘這般一問,好像是不經意想起來的,雲鴿抹了把嘴,一五一十道:“初柳落水受了風寒,腿上被咬破的傷口也化膿了,小的去給她換藥。”

    被咬破的傷口?美娘聽了眼睛一亮:“腿上怎麼會被咬傷?什麼咬的?”

    雲鴿撓了撓後腦勺:“初柳說是不小心被後院養的狼狗給咬了,但是依小的看卻不怎麼像……而更像是被蛇咬的。”

    美娘和黃鶯對視一眼,相互心領神會。那天初柳可不是這麼說的呢,她說是被石子兒割傷了腿!前言不搭後語,牛頭不對馬嘴,肯定有貓膩。

    美娘不動聲色,笑笑把點心盤子推過去:“雲鴿小小年就就能幫著張御醫看病,真是能干呢。你辛苦了,快多吃一些。”

    雲鴿吃飽了站起來,向美娘深深鞠躬作揖,感激道:“多謝姨娘的照拂,小的該回去了,免得師傅他老人家找不到人辦事。”

    “去吧去吧,有空去我那兒找丫頭們玩兒,我叫黃鶯給你做好吃的。”美娘揮揮扇子放雲鴿離開,在他臨走之際又多說了一句,“我調理身子的藥快吃完了,雲鴿你回去再給我配幾幅來。”

    雲鴿點頭,估摸是想討好美娘,便道:“是,師傅最看重的就是姨娘的藥方子了,全都是他老人家親手配的,小的這就回去轉告師傅,讓他老人家配了藥給您送去。小的告退。”

    等雲鴿走了,美娘領著黃鶯慢悠悠晃回去。黃鶯邊走邊笑:“姑娘這招收買人心真厲害,不僅讓雲鴿沒去給四姑娘看病,還曉得了初柳的傷有蹊蹺,簡直是一箭雙雕!”

    美娘卻有些提不起勁來,盯著腳下自言自語的:“如果那些藥是本來就有問題……”

    “姑娘說什麼?什麼是藥本來就有問題?”

    美娘越想可能性越大,她拉過黃鶯說悄悄話:“我問你,我吃的藥一般是張御醫配好了讓雲鴿直接送來,你親自接了便鎖進櫃子裡對吧?”

    黃鶯很肯定地點頭:“對,而且櫃子的鑰匙只有我有,天天揣在身上的。”

    “我們一直覺得藥是被人調換了,但問題是什麼時候換的呢?雲鴿這麼老實謹慎,肯定不會干這種事,藥到了咱們院子又保管得好好的,其他人根本沒機會下手。如此說來,問題就只能是出在張御醫那裡了。”

    “您的意思是有人在張御醫配藥的時候做手腳?”

    美娘沒好氣瞪她一眼:“小笨鳥,配藥的時候做手腳難道張御醫不會發現嗎?我是想說會不會是張御醫自己搞的鬼!”

    黃鶯驚得捂住嘴,半晌才愣愣道:“不會吧……方子是他開的,他干嘛換藥啊?”

    “藥方子是擺在明面上給人看的,總要做做樣子讓別人挑不出刺來。”美娘心裡把握有了七八分,哼道:“別忘了府裡一直是誰當家,一群人都是看二姑奶奶的臉色行事,真正把侯爺放在眼裡的恐怕沒幾個。水裡的怪東西是誰養的,養來干嘛?初柳被咬了不敢說,你以為她是在維護誰?她可是二姑奶奶身邊的大丫鬟!”

    一言驚醒夢中人,黃鶯一跺腳:“哎呀我還以為二姑奶奶是好人來著!咱們被算計了!”

    美娘搖了搖頭歎道:“由得她算計,反正我不會在這裡待太久了,以後她愛算誰算誰去。”

    謝瓊大概也是覬覦侯府產業,所以才會千方百計阻撓謝安平有後。不過那廝就要娶正妻了,等正妻入門便會誕下嫡子繼承家業,到時候更有得謝瓊煩的。就讓一窩子女人斗去吧!她尤美娘不伺候了!

    秋去冬來,眼看梧桐樹葉都掉光了,寒風漸起吹得到處蕭瑟一片,美娘也愈發愛窩在房裡不出去。這段日子侯府裡可真夠亂的,謝靈玉鬧出那麼大件丑事,謝瓊為了侯門臉面也不能容她再在家裡,便把她送去庵裡清修。而謝靈玉終於看清了趙天恩的真實面目,頓覺心灰意冷,於是剃度出家了。當然趙天恩也沒撈到好處,和商憐薇的親自是結不成了,甚至還丟了京兆府裡的差事,又被謝安平找人打斷了腿,如今不知流落在哪裡,有可能連這個冬天都捱不過去。

    商憐薇養了一個多月的傷才出來走動,她第一次說親就死了未婚夫,第二次說親又說到了姐姐的相好頭上,然後相好也被弄得半死不活的。這下該輪到她得了個“克夫”的名聲,原先看中侯府門第妄圖來攀親的人都被嚇跑了,只剩下兩三個鰥夫病殘還願意結親。

    連謝敏都忍受不了這些流言蜚語,遂勸商憐薇:“要不你就還是挑一個嫁了吧,安平那裡是不可能了,和薛府小姐的婚期雖沒定,但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我總不能讓你去給他當妾呀。”

    商憐薇死死咬住嘴唇不吭聲,緊緊攥著手帕,指節青白。

    這麼久美娘只裝作不曉得謝安平要娶妻的事,他不說她也不點破,反正她也不打算安心留下過日子,管那混蛋這麼多干嘛?愛娶誰娶誰,愛生幾個崽生幾個。反正房契她早就拿到了手,俞如眉所住的宅子已經悄悄托人賣了出去換了現銀,而且那個大胡子貌似還有些本事,到時候可以喊他弄條船把她們娘倆加上黃鶯櫻桃載出京城,送到江南去。

    就是她哥去了漠北還沒消息,讓人有些擔心,不過轉念一想大胡子人脈眾多,只要尤文揚回了京城,讓大胡子找人傳個信兒應該不算太難。

    美娘一直沒叫過霍青城“爹”,平時“喂、誒、那個人”地喊來喊去,頂多就是再叫聲大胡子,算是最尊敬的稱呼了。俞如眉都還沒原諒他呢,他憑什麼就白撿個女兒?!只是大胡子毅力驚人,每天都去看望俞如眉,風雨無阻雷打不動,他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劈柴挑水任勞任怨,那窩囊勁兒簡直比尤思仁還要厲害。

    至於尤思仁……雖然他作為一個男人差勁了些,但教養了她十六年也挺盡心盡力的,況且他已經失去了王文淵,如今陪著瘋顛顛的王金桂在家裡,但願他以後也過得好罷。美娘沒有再回王家,只是差人送了一筆數目可觀的銀子回去,算是報答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美娘就只等良機到來,收拾鋪蓋卷兒一走了之。

    “嘶——冷死了。”

    謝安平打簾進屋,在門口跺了跺腳,搓手走近美娘:“嬌嬌快來給爺捂捂。”

    屋裡燒了地龍,美娘穿的是桃紅長裙,胭脂色交領中衣,淡紫底子繡黃臘梅長襖,她坐在榻上蜷縮雙腳,懷抱披氅正在做針線。

    謝安平看見粉嘟嘟的她埋在白色毛皮當中就心魂激蕩,過去把手探進她襖子裡,隔著衣裳摸上她的腰肢,嬉皮笑臉道:“嬌嬌你真香真暖吶。”埋頭拿腦袋在她胸前拱來拱去。

    “爺別鬧,還有兩針就縫好了。”

    美娘推開他的頭,把披氅裡子的那塊緞子縫結實,然後絞斷了銀線。她把披氅抖了抖,笑著遞給謝安平:“做好了,爺試試。”

    謝安平興沖沖地披上,美娘替他系好領口的緞帶,打量了一番這廝,發覺他被雪白的披氅襯托得愈發英挺,玉面俊秀還怪討人喜歡的。

    不對不對,他怎麼會討人喜歡,他最討厭才對。美娘趕緊甩甩頭,把腦海裡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去,問:“爺喜歡嗎?”

    馬上就要遠走高飛了,看在這廝可憐巴巴的份上,這件披氅權當施捨給他的。

    “喜歡喜歡!”謝安平連聲誇贊,眸子裡亮晶晶的,抱著美娘狠狠親了一口,一激動就把秘密說了出來,“你記不記得你以前也送過爺一件皮襖?”

    美娘滿臉糊塗神情:有嗎?她多久送的?

    謝安平見她一點也不記得了,便翻箱倒櫃把那件補好的小兔皮襖子翻出來,指著道:“你小時候送給爺的,你還跟爺在馬廄裡過了一夜呢!所以後來爺再見到你時就決定了,一定要好好報答你的恩情,嘿嘿,嬌嬌你高興不?咱倆的緣分是從小時候就結下的……”

    美娘一愣一愣的,她是說縫補兔皮襖子的時候怎麼覺得眼熟呢,敢情是她小時候那件兒?原來她不是做夢,是有個小乞丐搶了她的襖子,而且他就在眼前……

    等等!什麼叫好好報答恩情?

    美娘嘴唇一翕一合,還有些發怔:“所以……你做這些都是為了報答我?”

    拿尤文揚的案子威脅她,在尼姑庵裡給她下藥,大搖大擺去她家折騰她……都是為了報恩?!

    “是啊。”謝安平大言不慚地點頭,甚至還說出另一個秘密,“還有啊,彭金吉的眼是爺挖的,手指也是爺削的。爺的女人是他能輕薄肖想的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這麼說來,連尤文揚進大牢也是替這混蛋背黑鍋了!

    “你、你……”美娘眼泛淚花渾身顫抖,指著謝安平嘴唇囁嚅,氣得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謝安平握住她的手掌,滿臉討好歡喜:“嬌嬌,爺一輩子都會對你好的。”

    “謝安平!”

    美娘驟然暴怒,抽出手狠狠向他臉上扇去。

    “你這個混球!混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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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猴紙你這個二貨!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PS:因為寫《寡人為后》的時候這本還只是大綱階段,當時沒有考慮那麼詳細,所以兩本文在時間線上可能有出入,不過沒關系啦,本來就是獨立成本的故事,分開看一點影響都木有。

    總之,在《寡人為后》裡發生的跟猴兒有關的具體事件是不會變的,只是時間略有出入。嬌嬌現在會先跑路,然後猴兒再把老婆追回來【真的是追不是搶嗎?】以後當然也有小包子啦,該出來攪局的溫哥哥和二哥還是會出來攪局……有趣的情節在後面哇!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33 AM

本帖最後由 a6360650 於 2016-1-21 02:34 AM 編輯

54、邀吃酒一杯情仇

    美娘把謝安平臉都抓花了,然後傷心地趴在榻上大哭。

    這混蛋!明明是始作俑者,偏偏做出一副救人英雄的樣子,他傷了人栽贓嫁禍給她哥,又裝模作樣地升堂審案,還仿佛是幫她出氣似的!全都是這廝干的好事,他居然還有臉說報恩!

    謝安平哪兒是報恩,她上輩子跟他有仇吧!

    美娘越想越傷心,當初本來就是被他強占了身子,迫於無奈才跟了他,如今她剛覺得這廝有些好轉,他居然又來上這麼一出,恨死他了!一輩子都恨他!

    “嗚嗚嗚……”

    謝安平還等著美娘歡喜地撲上來誇他呢,不料卻招來一頓好打,他混混沌沌了一會兒,才察覺臉上的抓痕有些發疼。

    “嘶嘶,”謝安平摸摸臉,已經有些生氣了,但見美娘趴著哭得傷心,遂按捺下怒氣,過去輕聲軟語地哄道:“嬌嬌你哭什麼呀?誰惹你不高興了?你告訴爺,爺替你收拾他!”

    美娘哭著喊道:“你!就是你惹我了!你先把自個兒收拾了再說!”

    謝安平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爺沒惹你啊,爺說要一輩子都對你好,這也惹到你了?”

    這種“好”全天下沒幾個人受得起!

    “誰稀罕你對誰好去!”美娘哭哭啼啼爬起來,抬起手背狠狠一抹臉,凶聲惡氣地吼:“你滾!滾得遠遠的,我再也不要看見你!”

    謝安平從小被嬌縱慣了,家裡長輩都不敢這麼過分地罵他,而且他都已經低聲下氣哄人了,她卻怎麼還在無理取鬧?他沉下臉,咬著牙威脅:“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美娘抓起兔皮襖子砸他:“叫你滾沒聽清楚嗎?滾!滾啊——”

    “你……哼!”

    謝安平臉上掛不住了,捏緊拳頭狠狠一甩袖子,轉身撂簾子大步走人,把美娘一個人扔在了屋裡。

    美娘兀自哭了半宿,眼睛都哭疼了,最後在榻上昏昏沉沉睡去。

    落雪了。

    初冬的第一場雪就下得很大,天地間一片銀白,屋簷下也結了冰稜子。自從那日兩人鬧過矛盾,謝安平一走了之就沒回過侯府,至今都已經大半月了,美娘根本不關心他去了哪裡正在干什麼,更不在乎他是死是活。她一直悄悄忙活著自己的事,該准備的都已經准備好了,她是一刻也不想在侯府待下去。

    一定要走,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而且,再也不要跟謝安平扯上任何關系。

    “姨娘,”香槐從外頭進來,肩頭落了一層雪花,她拍拍衣裳,走到炭爐前烘手,道:“四姑娘請您今天去她那裡吃酒,您去不去?”

    謝敏做主給商憐薇定了門親事,對方是個鰥夫,原配夫人早逝,留下一雙兒女,商憐薇這回過去是續弦,給人當後媽的。別看這門親事不怎麼樣,但這鰥夫是做生意的,家境殷實,若不是看在以前商家的面子上,恐怕連看也不會看商憐薇一眼。倆人親事剛定下來就選了當月的婚期,原因是這男人的生意都在西北,年關將近,他得趕緊回老家照看生意去,他可等不及明年再來京城迎娶商憐薇,跑來跑去折騰不說,光銀子就要耗掉一大筆,人家可是精明的生意人!所以一切從簡,商憐薇很快就要出嫁了,就在本月底。

    美娘納悶商憐薇為什麼要請她過去,倆人上回已經徹底撕破臉鬧翻了,應該老死不相往來才是,莫名其妙吃什麼酒啊。黃鶯也直覺不該去,對美娘說:“姑娘別答應,就說雪天地滑不好走路,去不了了。”

    但美娘還真想聽聽商憐薇要說什麼,四姑娘現在大概已經是窮途末路了吧?不是都說鳥之將亡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沒准兒商憐薇是良心發現了呢。盡管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不過美娘轉念一想反正她跟謝安平也鬧翻了,再沒什麼顧忌,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去就去唄!

    於是她答允道:“行,香槐你去回個話,就說我晚點過去。還有,把綠竹叫來,悄悄的。”

    傍晚的時候,白雪映襯得天色仍亮,美娘批了件素色斗篷,捧著梅花銅手爐,帶上黃鶯去了商憐薇那裡。

    冷冷清清的小院兒,四周蕭瑟,連地上的積雪都沒掃干淨,一點也不像侯府小姐的住所。

    “姑娘當心腳下。”黃鶯扶著美娘走過院子,直接來到屋前。房門沒關,虛著一條縫,裡面黑咕隆咚的。

    美娘伸手推開門,一股凜冽冷風鑽出來,竟比屋外還要寒上幾分。黃鶯禁不住抱緊手臂打了個顫:“絲……怎麼沒燒地龍?”

    商憐薇獨自坐在那裡,面前擺了一桌酒菜,她自斟一杯,端起送到唇邊,自嘲道:“哪裡還有人願意來這麼個破地方伺候?落井下石常有,雪中送炭無人……這屋子裡冷,過來喝杯暖暖身子罷。”她一飲而盡,朝美娘晃了晃酒杯。

    美娘吩咐黃鶯:“你去找人生一盆炭火來。”言畢她裹緊身上的斗篷,跨步進門。

    商憐薇又給自己倒了杯酒,美娘見狀扯了扯唇角:“不是不能喝嗎?大家都小瞧四姑娘你了,原來你不是不能喝,而是千杯不醉。”

    商憐薇笑笑,不置可否,一口吃完杯中酒水,這才斜眼看美娘:“你現在一定覺得很痛快吧?我就要走了,而且永遠不能回來,你是不是晚上做夢都會笑醒?”

    美娘含笑:“瞧四姑娘說的,你以後想侯府了,還是可以偶爾回來探望一下的,不過長住的話就……哎呀嫁出去的女子還是安安分分相夫教子的好。所以你說的對,我確實痛快。”

    拔掉眼中釘,離開那混蛋,她怎麼會不痛快?

    “呵,我真討厭你這副虛情假意的樣子。”商憐薇轉瞬冷下臉龐,磨牙道:“你每天頂著這樣一張臉過日子,不覺得厭煩嗎?”

    “煩,當然煩。”美娘若無其事扶了扶鬢角,勾唇道,“不過一想起四姑娘每天生病都沒厭煩,侯府裡的一大家子也是笑臉迎人,我就會覺得這日子還是挺有盼頭的。”

    商憐薇冷冷道:“不必在我面前逞伶牙俐齒了,但願你能一直這麼裝下去,否則某天安平發現了你的真面目,你猜他還會這麼喜歡你麼?正妻進門,絕對容不下你這種恃寵生嬌的小妾!”

    美娘微笑道:“喜歡也好厭惡也罷,都不關四姑娘的事。還有你與其擔心我以後的處境,不如想想自個兒是不是能容下未來夫君的三妻四妾還有通房丫頭。但願你能一直這麼溫柔下去,否則你弄死了別人的心頭好,男人嘛,你知道的,沖冠一怒為紅顏啊。”

    冷嘲熱諷夾槍帶棒地說話,美娘比商憐薇擅長多了。商憐薇連番出擊都沒討到好,臉色又青了幾分,她重新取過一只杯子,倒滿一杯酒推過去給美娘。

    “罷了,以前的恩怨種種已經過去了,反正我倆以後都不會再見,便一酒泯恩仇罷。”

    美娘看了看那杯酒,沒動:“妾身跟四姐何來的恩怨?”

    “你怕有毒?”商憐薇嗤鼻不屑美娘的猜疑,端起那杯酒自己吃下,“瞧,我都喝了,來吧你也喝一杯。”她又倒了杯給美娘。

    美娘盯著酒看了片刻,忽然笑了。她伸手過去:“好,什麼事都一筆勾銷。”

    喝了酒,美娘拿手絹擦擦嘴角,揚眉問道:“你今天叫我來,不會真的只是吃酒吧?”

    “當然不是。”商憐薇倒是很爽快地否定,只見她放下酒杯端坐那裡,背脊挺得筆直,笑容有些詭異,“我有一個秘密,關於安平的。”

    “你知道當年安平為什麼會流落在外嗎?”

    美娘心頭“咯登”一下,但裝作很鎮定的樣子:“哦?還有這種事?我不知道。”

    商憐薇道:“是他十歲的時候,他不知從何聽說自己的生辰是在中元節,而不是和老侯爺一起的,所以便吵嚷著要做壽。府裡人拗不過他,便辦了一場壽宴,而我,陪他吃了一壺酒……之後,安平就被人帶出了府去,直到半年以後才找了回來。”

    “酒裡有迷藥,我吃了以後便昏睡過去,安平也不例外。但我吃得少,過了半夜便醒了,當時安平已經不見了,闔府上下急得團團轉,老侯爺急火攻心甚至都嘔出了血。為了避免事端,我只好裝作依舊昏迷的樣子,並且吃下桂圓讓身上出紅疹,讓眾人以為我吃不得酒。我足足在房裡躲藏了半個多月,病好以後,任何人問我事情我就說不記得了,但實際上,我記得清清楚楚。”

    “那壺酒,是二姨母給我的,正是對安平最關心最體貼的二姑奶奶,親自端過來的。”

    若無內鬼,匪徒怎麼可能從堂堂侯府綁走小少爺?謝瓊,果真是她。美娘倒也不算很意外,只是雙手倏然握緊了手爐,揚眉道:“你說我就信?”

    商憐薇輕笑:“我有必要騙你麼?我是想讓你知道,在這府裡不甘心的並不止我一人。二姨母照看了這個府邸一輩子,豈會甘願把自己多年來辛辛苦苦積累的一切拱手他人?她撫養安平,安平算是她的半個兒子,但是別忘了,她也有親生兒女!”

    如果沒有謝安平,就憑老侯爺對謝瓊的喜愛,連靈玉這樣的女兒家都能被冠以這個家族的姓氏,安青被認作嫡孫更是大有可能。可惜謝安平早一步出生,是名正言順的侯府血脈,在他之後誕生的安青才隨了父姓,成為不配繼承家業的外孫。如此一來,謝瓊怎麼可能不恨!當謝安平漸漸長大,這份恨意也隨之加劇,老侯爺的寵愛更是添上一把火,讓謝瓊無時無刻不想除掉他。謝安平十歲的那場變故,追根究底是謝瓊想奪爵,謝安平消失,老侯爺病重,臨終把家業托付給安青……多麼完美的設計,最終卻因謝安平的回歸而化為泡影。

    謝安平二十歲也沒娶妻,不是娶不上,而是謝瓊根本不願他娶,正妻進門誕下嫡子,會給她造成更大的阻礙。至於妾侍,謝安平想要也無妨,畢竟妾侍身份在那裡,除非懷了孕,不然不會造成任何威脅,否則以謝瓊的手段,美娘很可能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想得愈深,美娘的冷汗都冒了出來,她現在忽而有些慶幸自己只是入府為妾,尚保得住一條小命。

    “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了?”商憐薇隱約有些得意神色,“這個家的秘密遠不止這些呢,你以為恨安平的就謝瓊一個人嗎?安青比她還恨。因為安青以為,是安平霸占了月蓮,然後掐死了她。”

    月蓮,那個據說是駱安青喜歡的丫鬟,莫名其妙失蹤,家裡人上侯府討說法,卻被謝安平二話不說打了出去。

    美娘有些疑惑,真的是那混蛋霸占了人再殺人滅口?心裡有個聲音說不可信,但理智卻堅信他能做出這樣的事。

    商憐薇看出美娘的狐疑,遂笑:“安平有沒有強占月蓮我不知道,不過這件事是謝瓊告訴駱安青的。你有去水榭那裡看過嗎?池塘裡的東西……呵呵,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也許正是它們,吃掉了很多該消失的人,甚至還准備吃掉,更多不該在這家裡出現的人。”

    譬如吃掉她尤美娘,或者謝安平……

    這些今天秘密接連被抖落出來,美娘自是驚心動魄,她不動聲色,只是問:“你又是怎麼知道的?總不可能是他們親口告訴你的。”

    商憐薇徐徐道:“是風蘭,她看見後告訴我的,然後……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是活不長的。”說完她露出一抹勝利者的笑容,對美娘一字一句地說:“現在,你也知道了。”

    黃鶯取炭火還沒回來,美娘卻再也不想跟這個發了瘋的女人面對面,她站了起來:“四姑娘你醉了。”

    “你怕了。”商憐薇像大仇得報一樣酣暢淋漓,“怕也沒用,該來的總會來。我會好好等著,看你這種狐狸精最終是個什麼下場!”

    “沒聽說過嗎,妖精都是千年萬年的,說不定四姑娘你都化成灰了我還好好的。”美娘拉了拉衣領,起步准備離開,臨走忽然回頭說:“我猜風蘭是你下的毒手吧?你這麼謹慎,肯定不會留一個禍根在身邊引火燒身,而且只有把她推進湖裡,你才能知道水裡面有甚麼不是嗎?四姑娘,說實話我挺佩服你的,居然每晚還能心安理得睡得著覺。午夜夢回的時候,風蘭有沒有回來向你索命?我也會好好等著,看你這種蛇蠍心腸最終有什麼下場。”

    說完她昂首挺胸地走了,絲毫不管商憐薇氣急敗壞砸酒杯的聲音,跨出冷颼颼的小院子,背後傳來壓抑而恐懼的哭聲。

    “姑娘!”可是走了沒幾步,美娘就雙腿一軟差點跌倒,還好黃鶯及時躥出來扶住她,“您沒事吧?”

    美娘搖搖頭:“沒事……那邊怎麼樣了?”

    黃鶯道:“綠竹沒騙咱們,四姑娘確實下了個套給您,趁您過來赴約,有個男人鑽進了您屋子,被埋伏在床底下的香槐和行雁逮個正著。您若是回去直接進了屋,恐怕沒一會兒府裡的姑奶奶就會帶人來‘捉奸’了!”

    美娘冷笑:“她這是想在走之前斷了我的活路。呵,你們把那人帶下去看管好,等她出嫁的時候,我也送她一份上好的賀禮!”她招手讓黃鶯附耳過來,叮囑了幾句。

    黃鶯面露欣喜表情:“嗯嗯……這個主意好!”

    “行了,你快去安排,不然待會兒被她發現了。”美娘揮揮手讓黃鶯先回,“我先在外頭轉轉,等事情了結再回去”

    黃鶯一走,美娘捧著手爐在宅子裡胡亂轉悠,大雪覆蓋了所有,宅邸景致看起來都差不多,下人們也都紛紛窩在屋子裡烤火捂手不出來,美娘轉了圈兒頭都暈了,自己都不曉得自己走到了那裡。

    “糟糕……”

    忽然間覺得口干舌燥,身子也有些發熱,美娘身子一軟靠在了牆上,自言自語道:“居然下藥……”

    那杯酒竟然這麼厲害,她不是都已經吐出來了?美娘趕緊掏出擦嘴的手絹聞了聞,嗅到一股子異香。難怪商憐薇要讓男人潛入她房裡,敢情是等著她藥性發作成就好事。

    美娘最恨誰用這種手段,她揉揉酸麻的大腿,咬牙恨道:“等本姑娘好了,一定要你好看!姓商的賤人,跟那死混蛋一個德性!”

    身軀熱得滾燙,腳步輕飄飄的像踩在雲端,腦子也有些不聽使喚,美娘咬破舌尖讓自己清醒一點,想回去找黃鶯卻分不清楚路。她瞥見前面有個黑色的小院門,便推開那裡溜進去,打算找個偏僻地方躲一陣,等藥效散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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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小猴爺:你們再敢說爺是二貨!二貨懂得這麼保護嬌嬌嗎?讓她先當小妾是有原因的!╭(╯^╰)╮

    嬌嬌:人家才不稀罕!哎呀頭好暈……藥效發作了……+_+

    酒叔:猴兒你還愣著干嘛呀!還不上!快去當解藥!\(≧▽≦)/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35 AM

55、夜歸府馬上作戰

    謝安平孤身騎馬回到侯府已是深夜。他奉命出京公干,聖旨已經下了,要他即日動身,衛府裡姜參事正在收拾行李准備翌日出發,他卻在這時牽了馬獨自回了侯府。

    跟美娘吵架以後,他一怒之下住進了衛府,心想也許過幾日美娘就會來哄他回家了,到時候他隨便松松口,給她一個台階下,皆大歡喜。從前不都是這樣麼?每次她都會先心軟的。

    豈料這次他在衛府住了都快一個月了,美娘別說露面,連話兒也沒傳一個去。謝安平開始的期盼等待漸漸被磨平,想先找美娘和好又拉不下面子,成日在衛府坐立不安的,然後一不順心就去牢裡找審犯人,十八般酷刑用上,還真問出不少東西來。

    案子一個個結了,皇上誇他辦事得力,於是又給他找了其他事做,讓他去查一樁貪腐案。謝安平覺得這是不是就叫情場失意官場得意?眼瞅著明天就要動身了,有可能過年都回不來,一想到美娘孤零零待在侯府,這寒冬臘月的雪就像落在了他心房,涼颼涼颼的。

    再也顧不得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問題,謝安平覺得今天非得見美娘一面,把話都說清楚。她怎麼能不顧小時候的情分呢?他一直把她放在心裡那麼多年,她憑什麼糟踐這份情意啊!

    快馬加鞭回了家,他懶得從大門進去再繞到後院,遂直接牽馬走了角門。下人們都貓起來躲懶了,他回府也沒小廝來迎接,於是謝安平自行把馬牽到馬廄,打算一會兒就回自己的小院子。

    一掌推開一丈多高的柵欄,謝安平引著馬入內,為了給馬兒防寒,下人們在這裡堆滿了干草,周圍漏風的地方也修補過了,走進來儼然一個小小溫室。牆壁上掛著一盞昏暗的油燈,黃豆大小的燈火隨著灌進來的寒風顫抖搖曳,把謝安平落在地上的影子拉扯得擺動起來。

    謝安平隨手關上了柵欄,解下套在馬兒嘴上的嚼子還有馬鞍,“砰”一下扔在地上,然後把坐騎趕到角落的食槽旁:“給爺吃飽喝足休息好,明兒咱們上路。”

    摸了摸馬兒油亮的鬃毛,他准備離開,轉身之際卻發現干草堆後面藏著團什麼東西,露出一截白色衣角。

    謝安平擰眉:“誰?給爺出來!”

    “嗯……”

    藏著的人沒有回答,只是發出又軟又糯的呻-吟,似乎有些痛苦。謝安平繞過去一看,大驚道:“嬌嬌!”

    素色斗篷被美娘扔在腳下,她的衣領也被自己扯得大開,露出瑩白如玉的脖頸。她緊抱雙膝坐在那裡,後背貼著牆,咬著唇一副豎起尖刺的防衛姿態。

    那藥不知被下了多少分量,只是含了一口都這麼厲害,太難受了……好熱……

    謝安平伸手想拉她:“嬌嬌你怎麼在這兒?你不舒服嗎?”

    “別碰我!”美娘使勁往回縮,額頭滾落的汗水甚至模糊了眼眶,她搖著頭喃喃重復:“別碰我……別碰……”

    腦子就像一團亂麻,燃燒的欲望即將戰勝理智,美娘根本辨不清眼前的是誰,只知道不可以讓人觸碰,更不可以落入商憐薇的圈套。

    謝安平很快察覺了她的異樣,不顧掙扎把她拉進懷裡:“你怎麼了?生病了還是怎麼!”

    美娘死死捂住領口,拼命想脫離他的懷抱:“放開,放開……”

    “嬌嬌是爺!是我,你別怕,是我!”謝安平摟緊美娘,探手去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竟是滾燙。他把她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只是她的反應不像風寒發熱,倒更像是吃了那種藥。

    這種反應他再熟悉不過了,他就曾喂她吃過玉生露。

    “誰給你吃的?!”謝安平瞬間暴怒,額角青筋突突,眼裡露出殺機。但是美娘昏昏沉沉不曉得回應,他只好暫且按捺下怒火,抱起美娘道:“咱們先回去。”

    也不知美娘是認出了他還是沒有,她睜著一雙勾魂眼直直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雙手一搡:“你走,我不要你。”

    謝安平抓住她不安分的小爪子:“嬌嬌別鬧,爺先帶你回去,一會兒就不難受了,乖——”

    “討厭討厭!”美娘左右晃著腦袋,抗拒他的觸碰,“你少來假好心,你這混蛋、混蛋……你為什麼給我下藥!”

    謝安平耐著性子解釋:“不是爺給你下的藥。”

    美娘抽出手甩了他一耳光,響亮極了,她香腮緋紅怒氣沖沖:“不是你是誰!在尼姑庵,你下了藥才、才……把我那個了。”

    謝安平捂著臉頰,生氣卻又無可奈何,道:“爺是心疼你,怕你第一次痛,所以喂你吃點玉生露緩緩,你錯怪爺了。”

    美娘借著藥勁兒狠狠擰他:“你還狡辯還狡辯……混蛋!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

    “唉喲!好了好了,別擰了嬌嬌,是爺錯了爺錯了!”謝安平被打得直往後退,抱著臂膀委屈道:“誰叫你一開始不肯跟爺好,爺是不想用強傷了你才喂你吃藥的,好讓你乖一點。你別恨爺了,爺對你是真心的。”

    美娘暈乎乎的,手指捏住他的臉,用勁掐擰:“臭無賴,你也配說真心兩個字,真心是你這樣嗎?強搶良家女子!”

    謝安平理直氣壯:“真心怎麼就不能強搶了?爺看上了就是爺的!反正爺會對你好,功過相抵,以前那些小事算什麼。”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意呢?我有沒有意中人,我會不會也同樣喜歡你……這些你都沒有想過嗎?”美娘咬唇似乎都有了一絲哭意。

    謝安平一副霸道的口氣:“爺這麼好你怎麼可能不喜歡爺!你心裡面敢有別的男人爺就滅了那王八蛋,看誰還敢打爺的女人的主意!只要爺喜歡你,你就是爺的。”

    ……跟混蛋沒法講理。

    美娘眼淚忽然就流了下來,轉身趴在干草堆上哭起來,也不說話。

    謝安平愣了愣,徐徐把手伸過去,略有遲疑地搭上美娘的肩頭:“嬌嬌……”

    美娘沒甩開他的爪子,但也沒理他,繼續嚶嚶泣泣。

    謝安平膽子愈發大了起來,慢慢的整個人都貼了過去,手掌也從敞開的衣領鑽下去,摸上美娘光滑的脊背:“嬌嬌別氣了,爺給你賠不是,大不了爺保證以後都再不會下藥了。”

    美娘轉過頭抽噎道:“以後都不會有什麼用?我的清白早被你毀了……”

    許是藥效未散的緣故,只見美娘一張面龐如桃花般嫵媚,勾魂眼裡淚光點點,愈發撩撥心弦。發髻微亂青絲垂下,纏繞在如玉的頸上,黑白交織帶來奇異的美感。謝安平好些日子沒碰她了,眼看此情此景哪裡還忍得住,撲上去咬住她的小嘴兒,親了會抬頭咕噥道:“說什麼傻話呢,爺那是疼你。嬌嬌,爺想干你。”

    不是干就是操,這廝嘴裡就不能干淨些嗎!

    美娘氣得又打他:“你就不能說話文雅些!”

    “這種事兒本來就這樣,怎麼可能文雅。”謝安平嗤鼻,已經開始動手扒拉美娘的衣裳了,“難道要爺問,小生能否替姑娘寬衣解帶?在下能不能摸小姐的胸?為夫可以進去了嗎……這些?”

    美娘聽他這樣說,覺得比剛才的糙話還要惡心,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她推了推壓在身上的謝安平:“那你也不能老說粗話,聽著像個什麼地痞流氓似的。”

    “行!爺就只干事,不說話!”

    謝安平倒是爽快答應,手指利索滑進了美娘腿間,嘻嘻笑道:“嬌嬌你好濕。”為了證明這一點,他還把指腹舉到美娘眼前,上面亮晶晶的。

    美娘臉上一燥,耳根子都紅透了,她身子又開始熱得厲害,腦袋沉沉的,軟噠噠趴在了草堆裡,任由謝安平在後面搗弄。

    “嬌嬌你說不喜歡爺用強,那好,爺保證今天不強迫你。”謝安平壞笑著,慢慢把一根手指探入兩片濕潤的蓮瓣中間,故意動了動,“嬌嬌舒服嗎?”

    美娘俯趴著,昂首長長“嗯”了一道,五指攥緊了身下稻草。

    謝安平滿意地看著她的反應,又徐徐再放進一根手指,兩指並攏在裡面來回抽-動起來:“這樣呢?夠不夠?”

    “不……唔!”美娘似是痛苦又似是舒爽地哼吟,“不要這樣。”

    “哦,你不喜歡啊。”謝安平突然迅速拿出手指,“那就算了。”

    美娘很快被一種失落感席卷,她不滿地回眸,滿眼哀怨地看著謝安平。謝安平故意把手指放到自己唇邊,伸舌舔卷:“爺說話算話,不用強就是不用。”

    美娘難受地合攏雙腿,蹙眉低哼,還是很難熬。她緩緩坐起來,就像被什麼吸引一樣,自然而然往謝安平身上靠。

    “爺——”

    甜軟嬌媚的女聲,勾得謝安平腿間之物驟然脹大。他挪動了一□子,不動聲色擋住翹起的那話,揚眉道:“叫爺作甚?”

    美娘受身體本能反應驅使,一直往謝安平身上貼,她倚進他懷裡,揚起光溜溜的手臂環上他脖頸,仰頭把唇湊了過去,軟軟哀求:“爺……”

    謝安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抵擋住美人投懷送抱的誘惑,他表面裝得風平浪靜,可仔細一聽聲音都有些變調了:“嗯,爺在呢。”

    “爺。”美娘除了喚他什麼也不說,抱住他蹭了又蹭,小手直接滑下腰際,摸上了那根灼熱腫脹。

    謝安平趕緊按住她的手:“你要干嘛?”

    美娘隔著褲子捏了捏那話,眨眨眼楚楚可憐地問:“爺不想要妾身嗎?”

    想!他媽的想死了!

    謝安平心中嘶吼,但為了以後都能稱心如意地吃到美娘,他強壓下沸騰的熱血,故意反問:“那你想要爺嗎?”

    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忍住,千萬不能落了下風,非得讓香嬌嬌親口求他才行。

    美娘檀口嬌喘,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她不肯回答,而是直接用行動說話,直接把手探進褲腰抓住昂揚的戰獸,拉扯著往自己腿間送。

    這這這……太大膽熱情了!

    謝安平覺得渾身血液都要爆出來了,他抓住美娘狠狠揉捏她柔軟的豐盈,把那話抵在香徑入口,咬牙道:“你想要什麼?告訴爺就滿足你!”

    “我想要……”美娘弓起身子咬住他的耳朵,香滑的小舌沿著耳朵輪廓舔舐,像食人骨髓的妖靈,“我想要爺要我,狠狠地、要我。”

    謝安平像只被放出閘籠的猛獸,握住美娘的腰狠狠往下一按,那話直挺挺搠進香徑其中。他隨即肆意馳騁起來,邊動邊問:“這樣夠不夠?嗯?夠不夠!”

    美娘除了連連嬌吟,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在草堆裡廝纏了一會兒,謝安平抱起美娘,把她托上馬背。馬兒“噗嗤噗嗤”晃著腦袋,揚起蹄子似乎打算把陌生人甩下來。

    謝安平安撫地摸了摸馬兒腦袋,然後對美娘笑道:“不想摔下來就抓緊它。”

    美娘雙腿分開搭在馬腹兩側,害怕地趴在馬背上,雙手緊緊攥住鬃毛。隨即身後一熱,謝安平也跨坐了上來,然後撩開她凌亂的長裙,露出那處銷魂地。

    他扶著猙獰的戰獸緩緩進入她的身體,舒服地長歎一聲:“爺早就想這麼干了。”

    隨後他就動了起來,馬兒因為背上驟然多了兩個人的重量,一直不安分地走來走去,時不時搖頭擺腦又或者顛一下背脊。美娘害怕極了,既要擔心跌下去,又要承受身後看不見的一次次進出,特別在馬兒動的時候,謝安平會猛然加大沖刺力度,嚇得她尖叫。

    “啊!”又是一次深入,美娘失聲尖叫,“爺、爺!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謝安平俯身緊貼她的背,落下纏綿熱吻,手掌還繞到前面捉住她隨著動作晃蕩的豐軟,低聲道:“嬌嬌,沒人告訴你一旦落入爺的手中,想走就沒那麼容易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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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嬌嬌:好累……

    小猴爺:好累……

    酒叔:好累……

    無名英雄小白馬:噗嗤噗嗤噗嗤……【翻譯:明明最累的是俺好嗎!你們誰來試試背上馱兩個OOXX的人!!!】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37 AM

56、講道理姑媽捉奸

    美娘躺在軟軟的干草堆上,扯起斗篷蓋住臉,仿佛是睡著了。

    剛才太羞人了,她居然那樣,一點也不像良家女子的所為……不對,根本不能怪她,要怪就怪那杯下了藥的酒!還有那混蛋又趁人之危!

    謝安平穿好褲子走過來,見她捂臉羞澀的模樣,笑著湊上去:“嬌嬌。”

    這一個月的憋屈值了!銷魂極了……要是每天都能這樣那還不美死。

    美娘還是捂住臉不說話,謝安平干脆伸手去扒拉斗篷:“做都做了才來害臊,有必要麼?出來了,跟爺說說話。”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半晌美娘自斗篷後面吐出一句話,聽口氣很冷淡,為了顯示這種冷戰到底的決心,她甚至還轉過身去避開他。

    謝安平吃飽喝足就沒了火氣,嬉皮笑臉貼上去,拱進斗篷跟美娘鑽在一塊兒,嘿嘿道:“不說也沒關系,讓爺抱一會兒。”

    “不許你碰我!”

    “嬌嬌你真會過河拆橋,用爺爽過以後就棄之如履,負心的女人……哼!”

    “……”

    “不許說!無賴!混蛋!”

    美娘這點小力氣哪兒是謝安平的對手,糾纏片刻就被他強硬摟進懷中,腦袋按在結實的胸膛上,嬌軟的身子被兩條鐵箍扎般的胳膊禁錮住。

    謝安平拿下頷在她頭頂蹭了蹭,親了她額角一口:“爺真喜歡你啊。”

    美娘被迫跟他赤-裸相擁,捏起小粉拳捶了他胸口幾下:“不許說喜歡!你才不懂什麼是喜歡!”

    謝安平毫不在意她的小拳頭,反問:“爺怎麼就不懂了,要不你懂的話告訴爺?”

    “我……”美娘想了想卻覺得沒辦法解釋,遂更加使勁掙扎:“反正不是你這樣的。”

    “那該是什麼樣?你總說爺不對,那就說個對的出來比較啊。”

    美娘掙不脫,於是索性認真思考起他的問題來,咬著唇思忖須臾,她說:“如果一個男子喜歡一名女子,首先在交往時應該克己守禮,不逾矩地試探彼此的心意,若是兩廂有意,那便托人上門提親,然後締結姻緣,接著成婚、生兒育女、相敬如賓相濡以沫……這種才是喜歡,而不是像你似的用強使壞,逼我嫁給你!”

    謝安平嗤鼻道:“爺也照樣提了親成了婚洞了房,准備跟你生兒子,而且保證會一輩子對你好……頂多就是順序上有些不一樣,怎麼就不算喜歡了?”

    美娘覺得簡直是對牛彈琴,怒道:“那你守禮了嗎?你第一次見我就毛手毛腳!我們才見面三回你就占了我身子!”

    “那有什麼。”謝安平絲毫不以為然,大喇喇把手掌放在她胸上,捏著說:“你遲早是爺的人,爺只是提前把你吃進嘴裡而已。再說了,你所謂的正人君子其實跟爺一樣,成婚就是沖著洞房去的,追根究底還不是想睡你?爺早一步把想做的事做了,有什麼不對?爺才不像那些偽君子道貌岸然呢,爺這叫真性情!”

    美娘發覺這廝說起歪理來一套一套的,明明知道他說的不對,可要反駁還真不容易。她懶得跟他吵,只是斜睨了一眼,諷道:“您當然真了,不折不扣的大尾巴色狼一個!”

    瞧瞧,現在還把手放在她胸口!

    謝安平被拐著彎兒罵了也不氣,一翻身把她壓在身下,雨點般的吻又落了下去:“嬌嬌,爺又想干……要你了。”

    他忽然想起美娘不喜歡他說話粗魯,於是改了口。美娘頓時又來了氣,揚起手撓了他一把:“我不想要!”

    謝安平撅著嘴不高興:“你想要的時候就用爺,不想要的時候就不理爺,爺又不是玉如意,憑什麼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啊!”

    你還比不上玉如意呢!

    美娘噙著冷笑,陰陽怪氣道:“妾身當時腦子不清楚,反正只要是個男人都可以,爺若是不來,妾身也會找其他人代替的。”

    “你敢你敢你敢!”

    謝安平“蹭”一下就怒了,埋頭下去在她胸脯狂啃一通,直到把欺霜賽雪的皮膚吮得紅通通的,才重重哼道:“你要是敢跟別的男人睡覺,爺就、爺就……”

    美娘故意挑釁:“您就怎麼?”

    “爺就把你先奸後殺!”謝安平惡狠狠威脅,眼睛瞇起露出窮凶極惡的神情。

    美娘挺著脖子送上去:“來吧殺吧,反正你剛才已經奸過了不是麼。”

    謝安平:“……”

    他怎麼好像又處於下風了?

    “嬌嬌——”謝安平變臉比翻書還快,腆著臉貼上去撒嬌,“爺是說著玩兒的,你是爺的心頭肉乖嬌嬌,爺怎麼捨得傷你一根手指頭嘛。別跟爺慪氣了,嗯?”

    美娘翻他個白眼,愈發刁鑽了:“妾身哪兒敢跟爺慪氣呀,從來都是爺說一妾身不敢說二,您要上天我不入地,您想往東我不去西……就連您一大家子姑奶奶好姐姐,妾身也是跟敬神一樣小心伺候著,受了委屈自個兒咽,打碎了牙和血吞,什麼明槍暗箭陰謀詭計,妾身全都忍了受了。就是這樣妾身還討不到一絲兒好,反倒被爺責怪拿喬慪氣,哎喲喂真是冤枉死妾身了爺!”

    “你這張小嘴兒怎麼就這麼厲害呢?嘖嘖……”謝安平又恨又愛地啃了啃她的唇瓣,瞇眼道:“爺聽出來了,你是想告狀。嬌嬌,誰給你下的藥?”

    美娘反問:“爺這麼聰明,不如猜一猜?”

    “猜中有獎勵嗎?”謝安平勾起唇角,“府裡下人沒那個膽子,有膽子干這事兒的只有主子。二姑三姑年紀大了,就算想收拾人也不會用這種不入流的招數,小姑媽疼愛爺,不會害你的,所以也不是她。三姐在庵子裡,手伸不了那麼長,剩下的便只有安青和四姐,但是爺猜不會是安青。”

    真凶的名字呼之欲出,美娘驚詫:“怎麼就不會是他?”

    “他跟爺一塊兒生活了二十年,爺還能不了解他?如果他要打擊爺絕不會從你身上下手,因為這樣非但不能傷了爺,搞不好惹怒了爺我會一刀閹了他,送去宮裡當公公。安青這人性子沉悶不愛說話,沒聽過咬人的狗不叫麼?他不是不狠,而是這種手段還不夠狠,他瞧不上。”謝安平看著是個不著調的小霸王,卻能一針見血地把家裡各人的性格說得清清楚楚,最後他得出結論,“所以就只剩下四姐了,相比起安青,她可以隨意出入你的住處,也更容易向你下手。”

    美娘咂舌:“你早知道是她?!”

    “哪兒能啊,爺要早知道還能讓你中招?這種事用腦子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又不是多難的案子,你當爺金吾衛的上將軍是白撿來的呢!”謝安平否認,隨即摸摸下巴有些不解,“原以為四姐就是有些小心眼兒而已,沒想到她這麼恨你啊……”

    美娘狠狠瞪他一眼:“還不是因為你!惹一屁股風流債,最後禍害到我頭上,都怪你!”說著就來氣,非得掐擰死這廝不可。

    謝安平齜牙咧嘴辯解:“關爺什麼事啊!爺這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招人喜歡也是應該的,倒是嬌嬌你整起人來一點也不含糊,四姐出那麼大丑,不恨你恨誰?”

    美娘咄咄逼人:“我整誰了?整誰了?我是自保!”

    “喲,你沒整人?你千方百計讓爺把趙天恩說給四姐,不就是想讓她和三姐反目成仇嗎?嬌嬌你讀過兵法吧?爺發現借刀殺人這招你使得挺順手嘛。”

    美娘一怔:“這你也知道?那你還……”

    這廝居然還把趙天恩引薦入府?難道他也樂意看家裡雞飛狗跳?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爺是將計就計。”謝安平拉起美娘的小手摸了又摸,“金吾衛是干嘛的?三姐被休那麼大事爺能不知道?但她自己不說爺總不能揭她老底吧,大伙兒都願意裝聾作啞,爺又何必去捅破這層紙窗戶。不過趙天恩那種吃軟飯的小人爺最看不上,來上這麼一出也好,三姐斷了念頭,侯府聲望也保住了,還給你出了氣,何樂而不為嘛。”

    這混蛋比她以為的要清醒很多,也要精明很多。

    美娘壓下心中那點驚濤駭浪,昂起下巴微微一笑,勾魂眼嫵媚動人:“爺就只顧給妾身出氣,而不心疼四姐了嗎?”

    “四姐是姐姐,將來要嫁人當別人家媳婦,她有未來相公心疼她。但爺的媳婦兒是你,所以爺只疼你。”謝安平又在美娘頸窩廝磨,可憐兮兮地哀求,“嬌嬌爺猜對了,你快給獎勵。”

    美娘趁勢在他頸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圈兒牙印,隨即舔舔唇笑道:“給了。”

    謝安平“嘶”了一下:“你真咬啊!好疼……”

    “疼嗎?當時在庵裡,我比這疼上一千倍一萬倍。”

    只要一想起這段痛苦的經歷,美娘就覺得謝安平怎麼也不能被原諒,也許身體上的疼痛能隨時間流逝而消彌,但心裡面那份恨、那種被人摧毀希望的傷痛,卻怎麼也無法磨滅。

    美娘的心又漸漸冷卻下來,忽然,她問謝安平:“你是不是也知道小時候是誰綁走你的?”

    謝安平一雙流光溢彩的風流眼瞬時黯淡下來,他微微垂眸,須臾方道:“不知道。”

    他這樣否認,卻讓美娘更加堅信他其實是知道的:“我不信,你能逃跑出來就證明你很聰明,回到侯府肯定也有蛛絲馬跡能夠查找,你難道就沒想過報仇?”

    “沒意思。”不料謝安平只是搖了搖頭,神情淡漠,又隱含一絲憂郁,“我不能對不住爺爺他老人家,我是他的親孫子,但她們也是他的親生女兒。嬌嬌,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和爺爺是真心對我好的人,只有你們倆。”

    他靠在她的胸前,埋頭說話時聲音略微哽咽,抓著她的兩只手掌都不自覺攥緊了。美娘見狀亦有不忍,反手覆上他的背,輕輕拍著安慰道:“你這麼孝順,他老人家在天之靈看見也會高興的。”

    “但我當年任性不懂事,害死了爺爺……”謝安平背脊都顫抖了,聲音澀啞,“我真後悔,很後悔。如果那時沒有遇見你,大概我跟爺爺就會在陰間團聚了。”

    美娘不禁笑了:“如果我沒有遇上你,兔皮襖子就還在,長大了也不會被你搶進府裡當小妾,更不會跟你窩在這個髒兮兮的馬廄說這些話!其實哪兒有如果呢,事情已經發生了就不能改變,爺,想開點。”

    謝安平點頭:“爺不想以前了,爺現在就想跟你好好過日子。”他抬起頭來笑了,眼眶還紅紅的,扯過披風裹緊她,“咱們回去。”

    倆人前腳剛回院子,後腳幾位姑媽就來了,謝瓊在外頭問黃鶯:“聽說美娘不舒服?我來瞧瞧她。”

    黃鶯面有難色:“這個……”

    “什麼這個那個,房裡面有其他人嗎?讓開!”謝秀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聽聞可能有人在此通奸,做出對不起謝安平的事,頓時火冒三丈,急著要捉拿奸夫淫-婦去沉塘。

    謝安平聽到動靜對美娘道:“爺出去打發她們。”

    “爺急什麼嘛。”美娘長腿一撈勾住他,妖妖嬈嬈貼上去,“她們想捉奸,就讓她們捉好了,妾身都不怕被人看,您又怕什麼。”

    捉吧捉吧,反正捉到“奸夫”也只會讓她們自己下不來台!

    謝安平銜住她的嘴唇吮吸,低低發笑:“嬌嬌你真壞。”

    所以當謝秀奪門而入,氣勢洶洶地一把扯開幔帳的時候,正好看到謝安平光著上半身把美娘壓在下面,在嬌軟的女子身上又親又啃,手掌還握住一雙嫩-乳又搓又揉。

    謝秀是沒嫁人的老姑娘,乍見此情此景都呆了。美娘看見她驚呼一聲,趕緊扯過被子裹緊身子,躲到謝安平背後。

    謝安平一副被打斷好事的樣子,抱怨地喊道:“小姑媽!你怎麼不說一聲就跑進來,我跟嬌嬌多尷尬啊!”

    “我、我……”謝秀滿臉通紅吞吞吐吐,急忙低頭轉身,咬牙道:“你快給我穿好衣服出來,我們有事兒找你說!”

    當看見謝安平從帷帳後面走出來,謝瓊謝敏臉色都有些不好。謝安平隨手把袍子系好,笑著問道:“各位姑媽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

    謝瓊笑容發僵:“也沒什麼要緊事……安平你好些日子沒回府了,我們就是來看看你。”

    謝安平撓撓頭,不解道:“你們怎麼曉得我回來了?我是從角門悄悄溜進來的呀。”

    謝秀踢他一腳:“混賬!自己家裡還偷偷摸摸,你是做賊的麼!娶了媳婦兒還敢在外面胡來,又是十天半個月不回府,看姑奶奶不打死你這小混蛋!”

    “小姑媽別打別打!剛才就被你嚇著了,現在你還踢我,要真把我打得不行了,你讓我家嬌嬌守活寡啊?”

    謝秀停下來,叉腰瞪眼:“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謝安平呵呵地笑,搓著手一副跟她們商量的口氣:“都這麼晚了,雪又這麼大,您幾位是不是該回去了呀?”

    謝瓊點頭:“嗯,這就走了,安平你好好休息。”她一轉身謝敏也跟上,還拉了謝秀一把。

    謝秀臨走還惡狠狠扔給謝安平一記眼刀子:“改天再跟你這小混蛋算賬!”

    “二姑媽三姑媽小姑媽慢走。”謝安平親自送她們到門口,望著天空窸窸窣窣飄下來的雪片兒,似是話裡有話地說:“雪天路滑,姑媽們還是少出來走動為妙。”

    翌日大雪停了,天公放晴。美娘在侯府門口送別謝安平。

    她替他系好厚厚的披氅,低眉問:“爺多久回來?”

    “不一定,要看事情辦得怎麼樣。”謝安平低頭見她繃著臉郁郁寡歡,遂摟住她的腰說道:“爺會盡快的,保證回來陪你過年,怎麼樣?”

    鼻子有些發酸,美娘抿抿唇,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輕松一些:“爺先辦正事要緊,不用記掛妾身。”

    謝安平看她就快哭出來的樣子,用力把她往懷裡一摟,笑道:“爺那麼賣命還不是為了你,辦好這件事兒爺就能向皇上討一份旨意,求天家把你抬成正妻,爺要你當正兒八經的侯府夫人。”

    美娘倚進他懷裡,眼眶熱得灼痛:“您不是要娶薛府小姐嗎?人家是京城第一美人,你不喜歡?”

    “嘁!她算什麼第一美人,爺就覺得你最美。”他揉揉美娘的腦袋,叮囑道:“行雁和香槐是爺的人,爺不在府裡的時候,你有事可以跟他們商量,平素也別離了他倆的視線。遇著下人搞不定的事就去找小姑媽,她會幫你出頭,若是還有其他的意外,衛府那裡爺留了幾個心腹,也可以托他們出面。你現在身份在那兒擺著,難免會受些委屈,暫且忍一忍,就當是為了爺,嗯?”

    美娘點頭:“知道了。爺,四姐出閣你就不回來了?”

    謝安平擺擺手:“她的婚事有三姑媽操辦,爺在不在都一樣。嬌嬌,反正四姐也要嫁人了,天遠地遠的以後也不一定能再見,看在她從小跟爺一塊兒長大的份上,你得饒人處且饒人,別把她整得太難堪,行不行?當然,你出口惡氣也是該的,只要別鬧出人命。”

    美娘見他偏袒商憐薇,撅著嘴推開他:“是啦是啦,我不會弄死她的。你可以走了。”

    “來,再給爺香一個。”謝安平拉過美娘接了個長長的吻,方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好好在家等著爺,養好身子,爺回來要干……咳,疼你。”

    死色鬼!美娘咬牙跺腳攆他:“還不滾!”

    謝安平笑笑,轉身上了馬,鞭子一抽,一人一馬很快就消失在白雪長街的盡頭。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39 AM

57、趕盡殺絕遠離別

    商憐薇出嫁那日,停了半月的雪又開始下了,漫天雪花洋洋灑灑,被寒風攜起在空中打旋兒,最終落在屋頂樹梢,還有人的臉上。冷冰冰的。

    對方一早便要來侯府迎親,隨即把新娘子抬出京城,直接去西北。美娘晨起也隨著眾人去了商憐薇的閨房,為她送嫁。

    謝敏正在給商憐薇梳頭,嘴裡念著吉利的話,可眼淚還是落了下來:“……事事順心,兒孫滿堂……”

    她年輕守寡,終身無子,後半生也只能倚仗娘家,不難預見晚景淒涼。商憐薇與她相依為命多年,她們是彼此的依靠和溫暖,如今連這最後一樣慰藉也要走了。

    商憐薇呆呆坐在那裡,像一具任人擺布的傀儡,一動也不動地由旁人描眉畫唇,最後戴上了鳳冠。

    美娘遠遠地看著她,眼神與窗外的雪一樣冷。

    外面一陣辟裡啪啦的爆竹聲炸開,接著有人進院子來喊:“迎親的來了!”

    房裡一陣手忙腳亂,謝敏親自給商憐薇蓋上蓋頭,含淚道:“女兒啊,咱們娘倆就要分開了,你去西北人生地不熟,記得要照顧好自己……”

    商憐薇反手握緊她的掌,沒有說話,兩滴晶瑩液體從蓋頭裡面掉下來。

    美娘淡淡挪開了目光。也許別人會覺得謝敏與商憐薇相依為命可憐,但在她看來,不過是狼狽為奸罷了。

    所以當商憐薇被攙扶著跨過門檻,掠過美娘身邊的時候,美娘裝出一副艷羨的口氣:“妾身在這裡祝四姐與夫君和和美美,白頭偕老。以後可別忘了侯府、更別忘了咱們。”

    尤其是別忘了倆人間的“你來我往”。

    商憐薇沒回應美娘,毅然出門伏上喜婆的背,頗像大義凜然赴法場的樣子。

    侯府門口張燈結彩熱鬧極了,紅色鞭炮碎紙輕輕飄落在潔白的雪上,仿佛散落的紅梅。美娘雙手攏在暖手皮套裡,被領邊一圈兒狐狸白毛愈發襯托得嬌顏奪目,她看著那位新郎官,三十來歲面色黝黑表情凝肅,就算是成親這樣大的喜事也未能讓他露出一絲笑容。他接過喜婆背上的商憐薇把她送入花轎,然後利落轉身上馬,看不出絲毫的期待與歡喜,甚至還不著痕跡地在袍子上擦了擦手。

    似乎很厭惡與旁人的觸碰。

    “吉時到——起轎——”

    嗩吶鑼鼓吹吹打打,美娘親眼目送迎親隊伍的離開,跟在轎子後面是侯府操辦的嫁妝,六十八抬湊成一條長龍,真是十裡紅妝,好大的氣派。

    等人潮漸漸散去,黃鶯從後面鑽上來:“姑娘,咱們就這麼讓她走了?”

    美娘笑問:“不然怎麼樣?還要當著大伙兒的面沖上去抓花她的臉嗎?”

    黃鶯郁悶:“可是……總覺得太便宜她了。”

    “我答應過爺不整死她的。”美娘微微一笑,轉頭問:“那個人你們處置好了嗎?”

    “好了,灌下迷藥扒光衣服放在了箱子裡,怕他凍死我還特意給了一床棉絮!”

    “此去西北少說也十天半個月,今晚他們就要找地方投宿,四姑娘總要梳洗換衣的,你猜她打開裝衣裳的箱子看見那男人會是什麼表情?又或者被准備洞房的新郎官看見……想想就覺得可惜呢,我沒法親眼看見。”美娘捂嘴呵呵,“你說我是便宜她了嗎?”

    黃鶯拍手叫好:“姑娘好厲害!到時候她就是跳進黃河洗不清,這下有的她受了,而且我看新郎官也不是善茬,說不定一怒之下剁了他倆喂狼!不過姑娘,您不是答應了侯爺……”

    “我是答應過爺不整死她,但沒說不讓別人整死她呀。” 美娘俏皮地眨眨眼,“還有陪嫁的綠竹,我已經把賣身契給她了,走不走何時走都隨她。不過以她那種想攀高枝兒的心性,這位新郎官會是誰的裙下之臣還不一定呢。”

    既然別人都說她尤美娘不是良家女子,她就徹底不良家給眾人看,反正是狐狸精嘛,當然得做盡壞事趕盡殺絕了。

    風雪交加有些冷,美娘縮了縮脖子,招呼黃鶯:“走了,跟我去看看娘,好些日子沒見了。”

    小宅院那邊,美娘去見俞如眉,卻碰上霍青城在那裡傻笑,樂得合不攏嘴。

    “嘿嘿、嘿嘿……”

    美娘沒好氣白他一眼:“有什麼好笑的?你有力氣笑不如去看看衣裳洗完了沒,大冬天的我可不想娘被凍壞手。”

    霍青城笑得嘴角都在抽:“閨女啊,你爹我真是高興死了。”

    “滾,誰是你閨女,少來本姑娘面前攀親戚。”美娘就是不肯認他,皺著眉頭見他仍是傻愣愣的表情,不喜道:“我說你到底傻笑個什麼?”

    “老子要當爹了!哈哈哈——”

    美娘瞪他:“你做夢!我認塊石頭當爹也不認你!”

    霍青城笑著擺擺手:“我說的不是你,而是……”他指指俞如眉,“你娘肚子裡那個。”

    美娘眼前一黑:“你說什麼!”

    其實這也不難猜,俞如眉本來就是個溫柔甚至可以說軟弱的女人,並且常年缺少關懷,如今霍青城對她百依百順無微不至,自然漸漸打動了她。而且倆人十多年前就有那般的糾葛,其實當時也不算是霍青城趁人之危,兩個孤零零的人朝夕相處了那麼久,可能早就相互萌生了好感,但是礙於身份不能更進一步,而俗話說“酒是色媒人”,倆人彼時糊裡糊塗半推半就……這才有了美娘。只是霍青城酒醒後被嚇住了,身邊的女人可是別人的妻子啊!他當年也是初出茅廬的小伙子一個,自己尚且沒著沒落的,怎麼拖家帶口呢?霍青城腦子裡早亂成一堆麻了,想都沒想清楚便提起褲子走人,等事後生出悔意再來尋俞如眉,她已經搬走了,只得作罷。

    這次他故技重施,先是接觸了俞如眉一段時間,認錯態度良好並且任勞任怨,死皮賴臉的先賴著,然後再伺機跟她敘舊情,接著趁上次過重陽節的時候酒後吐真言,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烈女怕纏郎,俞如眉再次淪陷。

    美娘看著滿臉通紅又撫摸著肚子的俞如眉,狠狠剜了霍青城一眼:“土匪!我娘是上了你的賊船了!”

    “閨女你說對了,你爹我別的不多,但船有的是。”霍青城在俞如眉面前蹲下來,仰頭望著她說:“咱們孩子都有兩個了,你這下總該跟我走了吧?”

    “這……”俞如眉猶豫不決,把目光投向了美娘。

    美娘歎息一聲,本來她娘就是這軟弱好欺的性子,沒轍。於是美娘道:“您為我這未出世的弟弟或是妹妹想一想,沒爹的孩子會被人欺負得多慘?娘您就跟他去吧,諒他也不敢虧待你,否則我扒了他的皮!”

    霍青城忙不迭點頭:“就是就是,我會對你好的!”

    “哎,我都這麼大年紀了,居然還……真是沒臉見你們。”俞如眉羞愧極了,又問:“美娘你呢?跟不跟我們一起?”

    “當然一起了,正好那混蛋沒在府裡,我回去把該收拾的收拾了,很快就動身。”

    霍青城不屑道:“收拾個什麼,你跟爹回去,爹給你買更好的!”

    “不收拾了我心裡不踏實。要不你帶我娘先走,在碼頭給我留條船便是,我過幾天跟你們會合。”

    美娘瞇起勾魂眼,思忖她若不把那群人收拾一頓,心裡堵得慌!

    轉眼就是小年夜了,這可能是侯府有史以來最冷清的一個節日,謝靈玉出家了,商憐薇嫁人了,謝安平沒在京城,謝秀回外祖家探親,偌大侯府就只有謝瓊謝敏還有美娘,以及從鴻臚寺專門回來過節的駱安青。謝靈玉出了那檔子事,侯府與鴻臚寺卿的關系交惡,駱安青已經在考慮調入其他部府做事。而他的父親駱老爺,自從年初就去了渝州查糧,聽說那裡有些問題,所以大半年也不曾回京,這讓駱安青有些隱隱不安。

    長街上煙花爆竹彭彭作響,倒更襯得侯府花廳冷清寂寥。銀燭高燒婢女侍香,僅剩的四個主子圍坐在可容十數人就坐的寬敞圓桌旁邊,等待丫鬟布菜,等到滿桌菜色上齊,謝瓊開口:“用吧。”

    “慢著。”美娘忽然開口,含笑望向謝瓊,“今天過節,妾身還特意多准備了兩道菜。香槐。”

    香槐托著一個圓盤入內,上面蓋著銀蓋子。美娘等香槐把盤子放在駱安青的面前,在揭開的那一瞬笑道:“這道‘年年有余’是專程為駱少爺准備的,您多吃一點。”

    蓋子揭開駱安青臉色猛變,竟然一下從凳子上跳了起來。

    一條尺長的死魚躺在盤子中央,通體黝黑青面獠牙,魚眼死白好像在狠狠瞪著他。

    謝瓊謝敏驚訝地看著美娘,美娘無視他們詫異的目光,而是拾起筷子戳上魚身,叉起來走到駱安青面前:“駱少爺自己喂的魚兒,怎麼捨不得吃嗎?還是您覺得自己吃獨食不對,應該一家人共享之?”

    駱安青別過臉去,故作冷靜:“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美娘笑笑,回頭把魚甩到謝瓊面前:“二姑媽,那您知道嗎?”

    謝瓊目光鋒利而寒冷,很沉得住氣:“這裡是侯府,容不得你放肆。”

    “容不下我放肆,難道就容得下你們放肆?好一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美娘勾勾唇,一轉身就坐了下來,翹起腿不把旁人放在眼裡的表情,“我讓人往水榭的池子裡灑了石灰,煮好一鍋熱魚湯,現在你們去還能撈上兩條。養了這麼久的魚兒,不多吃一點劃不來呢,特別是駱少爺您,不吃的話——對不起你心心念念的月蓮。”

    駱安青一驚:“月蓮!月蓮在哪裡?!”

    美娘朝死魚努努嘴:“在那兒。原來你還不知道啊,你的月蓮早就葬身魚腹成為吃人的妖怪了,虧你還每天親手喂它們,也對,喂它們就等於是喂月蓮,您真是個癡情種子。”

    駱安青腹內翻騰,惡心的酸水陣陣上湧,他捂著嘴不肯相信:“你胡說!月蓮怎麼會、怎麼會……她是被安平……”

    “被侯爺霸占了然後殺人滅口嗎?”美娘嗤笑,“你太不了解他了,若是被他看上,不管是不是兄弟的女人,要搶直接便搶了,犯得著偷偷摸摸占了便宜還怕你發現?你跟他從小玩到大應該最清楚,天底下只有他不想要的東西,沒有他不敢搶的東西。所以這件事你最好去問問你的好娘親,她老人家一清二楚!”

    駱安青堅信凶手是謝安平:“如果他不是心虛,為什麼打傷了月蓮的家人?他分明就是惱羞成怒!”

    “你真好騙。”美娘揚眉反問,“如果侯爺不這樣攆走他們,你以為他們還有機會活命嗎?恐怕早就和月蓮一樣死無葬身之地了,您說對不對二姑媽?”

    謝瓊臉色微變,一拍桌子厲聲道:“來!把這個瘋婦塞住嘴給我拖下去!”

    “你敢!”美娘一下站起來,“你動我一下試試!你以為爺不知道小時候是誰算計他?他不過是看在老侯爺的面子上不跟你計較罷了!我若有個三長兩短,他新仇舊賬一起算,把你們都挫骨揚灰都算輕的!黃鶯,把藥端進來!”

    黃鶯端著藥湯還有藥渣進來,美娘拿起潑了謝瓊一身:“你的毒藥你自己喝個夠吧!識相的趕緊給我滾出侯府,不然侯爺回來喊審問張御醫,你以為他那把老骨頭扛得住幾道酷刑?我給你一條活路,有多遠、滾多遠。”

    褐色的藥汁順著謝瓊發鬢滴滴淌下,她渾身都在打顫,也不知是氣還是懼。而駱安青則一直失魂落魄地盯著那條魚,眼睛空洞就像一具行屍走肉。

    謝敏害怕地站起來,磕磕巴巴道:“美、美娘,我沒有害過你……”

    美娘抖抖袖子跨出門檻,對謝敏依然冷淡:“你是沒有明目張膽地害過我,但你也不想我過得好。不過無所謂,我不計較了,只要你以後老實本分,侯爺不介意替你養老送終的。”

    站在寒風凜冽的門口,美娘深深呼吸了一口迎面撲來的冰雪氣息,覺得已經隱約有了春天的暖意。

    黃鶯偷偷湊上來:“姑娘,櫻桃已經出府了,咱們多久……”

    “就在今晚,我會想法子把香槐支走。”

    小年夜的那晚,侯府起了一場大火,幸好火勢未及蔓延便被撲滅,獨獨燒毀了一座小院子。事後下人清理火場,發現了兩具焦屍,而美娘與黃鶯卻怎麼也尋不著了。從身形還有未被燒毀的衣著殘余來看,眾人認定被燒死的便是倆人,於是急忙寫信差人送去給謝安平。

    除夕傍晚謝安平風塵僕僕地趕回侯府,只見到府門高懸白色燈籠,走入之後縞素靈堂躍入眼簾,中央停著一具棺木,後面有一個大大的“奠”字。

    謝安平喉頭湧出一口腥甜,他咬緊牙含在口中,跌跌撞撞走上去想去推開棺木,看一眼美娘。

    “侯爺!”香槐擋住他的手,搖了搖頭,“姨娘不會希望您看見……她現在的樣子。”

    言畢,她把一個包袱遞給謝安平,露出裡面白絨絨的皮毛。

    “奴婢在院子外面撿到的,自從您走了,姨娘每晚睡覺都抱著它。也許當時她把這個東西扔出來,是想留給您做個念想……侯爺,請節哀。”

    打開包袱,是被縫補好的小皮襖。謝安平緊緊把襖子擁入懷中,埋頭下去深深嗅著美娘殘余的香味,口中腥甜一點點滲在了上面。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43 AM

58、久重逢破鏡難圓

    兩年之後,細雨霏霏的春日江南,慶州。

    慶州這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晉國的兩條運河在此交匯,來往貨貿船舟穿梭,便促成了一個極繁華的城池。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慶州九成以上的人家都有船,半數以上的百姓靠水運吃飯,於是這裡也就成了漕幫總舵所在。

    慶州城水道縱橫,清溪連綿拱橋無數,尋常人家一般是前門臨街後門挨水。一條普通的烏篷小船快速在河道上劃行,船身平平無奇,只是船頭掛著一面綠色底子黑色圖紋的旗幟,彰顯出些許與眾不同。

    與此同時,街上一家食肆剛剛開門,長條門板揭下,在外頭等了一個多時辰的食客便紛紛湧入巴掌大的店面,搶占了位置坐下。

    “兩碗炸餛飩!”

    “一盤銀絲卷兒!”

    “十個鮮肉包子!”

    守在櫃台後面的是個小姑娘,看樣子不過十六七歲,臉長得圓圓的。她懨懨打著哈欠,沖著滿屋子清一色的年輕小伙兒懶懶說道:“先別急,廚房還沒生火。”

    饒是這般,一屋子的年青男人卻沒說離開,一個個反而坐得更加端正了,雙目炯炯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連接客堂與後院的那道小門,仿佛在期盼簾子後面會出現什麼。

    “櫻桃!你昨晚上燒水是不是把引草弄濕了?今早上半天都點不燃火,現在灶還是冷的!”

    風風火火一道聲音,簾子呼啦掀開,從後面又走出一個年輕姑娘,比前面這個略微年長些,模樣也俏麗些。她恨鐵不成鋼地敲了敲櫃台:“又在打瞌睡!昨兒晚上你偷雞去了吧?燒個水也闖出禍,害得今天又做不成生意了!”

    “黃鶯姐,”叫櫻桃的圓臉姑娘咧嘴一笑,指著座無虛席的客堂說:“誰說做不成,你看客人都沒走哩。”

    黃鶯沒好氣瞪櫻桃一眼:“沒心沒肺的丫頭!”說罷她環視一周,發現一群男人虎視眈眈地望著自個兒,流露出一些祈盼。黃鶯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了,遂道:“灶上沒火做不了吃的,各位請回吧,明日請早。”

    眾位男子毫不掩飾失望的神情,其中一位膽子稍大的出言問道:“黃鶯姑娘,大小姐在嗎?”

    黃鶯白他一眼:“在不在和你有什麼關系!大小姐又不是廚子!”

    男子訕訕地笑:“我不是這個意思,嘿嘿……就是等了這麼久,想看一眼大小姐再回去,也算今天沒白來。”

    眾男附和:“對對對,我們就想看看大小姐是不是安好……”

    “好得很!”黃鶯拿起雞毛撣子開始趕人,“快走快走,今天小店不做生意。”

    正當眾人垂頭喪氣地准備離開,門簾後面傳來嬰兒的啼哭聲,而且越來越近。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道嬌軟得能滴出水的聲音隔著門簾問道:“黃鶯,謙謙好像餓了,你快去把米糊糊煨熱了端來。”

    美娘徐徐走了出來,懷裡抱著個一歲多還沒斷奶的小娃。只見兩年過去,她容貌嬌艷更甚從前,一雙會說話的勾魂眼飽含柔情,芙蓉嬌顏時常含著笑意,愈發討人喜歡。美娘一邊哄著懷中小娃一邊對黃鶯說:“哦哦,謙謙乖哦,不哭不哭……黃鶯,你說謙謙是不是病了?怎麼一大早就哭個不停?”

    “讓我摸摸,沒有發熱呀,應該不是病了,難道是想霍老爺了?”

    美娘一聽就來氣:“臭大胡子,再不回來謙謙都要不認識他了!謙謙別哭,咱們不理那個大胡子了好不好呀……”

    留在客堂的眾男看見美娘,齊聲問好:“大小姐好!”

    慶州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漕幫老大霍青城有個女兒,人稱霍大小姐,那長得叫一個花容月貌。據說大小姐十六歲前都住在京城,從沒在漕幫眾人面前露過臉,直到前兩年才隨著霍青城回了慶州。她一到漕幫就把好多人的眼珠子都看掉了,真是漂亮得沒法說啊!大伙兒也算明白霍老大為啥要把閨女藏起來,要是早領出來還不被一群餓狼搶了去?不過這霍大小姐卻是嫁過人的,但夫君死了,如今是個寡婦,於是漕幫裡好多年青小伙子心思都活絡起來,躍躍欲試的。

    大小姐不願倚仗霍青城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自己帶了兩個小丫鬟,再請上幾個打雜的,在慶州城的一條街上開了家食肆,賣些簡單的吃食湯飯。這下可把一群苦無機會接觸她的小伙子們樂壞了,隔三岔五沒事兒就往食肆跑,吃東西填飽肚子倒是其次,關鍵是能一睹大小姐芳容,就算喝涼水也是甜的。

    美娘抬眼看見熙熙攘攘的一群人,都是眼熟的幫眾,她微微一笑:“今兒對不住各位客官了,廚房出了點小岔子。不過還有些剩下的饅頭,你們要不要?”

    大小姐問話誰敢不答?眾人忙不迭高喊:“要要要!”

    就算是毒藥也甘之如飴呀,只要是大小姐給的。

    美娘低眉淺笑,吩咐道:“黃鶯你去把饅頭拿來,再沏壺熱茶讓大家喝。”

    黃鶯道:“可是灶上沒火呀,燒不了水。”

    美娘顯得很為難:“這……”

    眾人又說:“不礙事,我們喝涼水也一樣!”

    美娘笑得愈發溫柔:“真是怠慢諸位了,黃鶯,快去打水。”

    主僕倆相視一笑,傳遞了一個彼此心領神會的眼神:剩饅頭再賣不掉就要餿了,到時候只能扔掉喂狗,怪可惜呢。這群人要吃就給他們吃好了,還能賺兩個銅板,至少沒虧本兒!

    忽然後院養著的狗狂吠起來,有人從船上下來,經過後門穿到前院兒,說話聲如洪鍾:“去去!叫什麼叫,跟那妮子一樣,喂不熟的白眼狼,到現在還不叫老子一聲爹!”

    美娘一聽是霍青城的聲音,立即抱著謙謙離開客堂,走到院子裡劈頭蓋臉就罵:“臭大胡子,你說誰是白眼狼!”

    霍青城一見美娘立即嘻嘻地笑,抓耳撓腮裝傻:“哎呀呀閨女,可想死你爹我了!喲喲,還有小謙謙,來給爹抱抱。”

    “滾開,謙謙不認識你!”美娘把謙謙往懷裡一藏,沖霍青城陰陽怪氣地說:“您還知道回來呀,霍老爺,咱們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咱們都是一群白眼兒狼,您還搭理我們干什麼呀?所以您還是該上哪兒去上哪兒去吧!”

    霍青城拍腿無奈:“我說閨女你說話甭帶刺兒行不?老子好歹也是個總舵主,成天被你呼來喝去的,這張老臉往哪兒擱啊!給爹留幾分面子行不行?”

    美娘拿眼瞭他:“喲!您還有臉呀,您還要臉呀?要臉的人能做出以前那些壞事來麼……”

    “得得得,又來了!說好不許翻舊賬的!”霍青城無奈,對這十幾年不見的親閨女是又疼又愛又怕,“罷了罷了,都說兒女是來向父母討債的,就當老子上輩子欠你的。對了,你娘呢?”

    美娘懷抱謙謙指了指閣樓:“最近謙謙晚上總愛鬧,娘帶他都睡不好,現在正在房裡補眠,你別去吵她。”

    “行,那就等她醒了再說。謙謙來,到爹這裡來。”

    謙謙看見霍青城就不哭了,張開雙臂撲進他懷裡,然後拿胖乎乎的小爪子去扯他的胡子。疼得霍青城齜牙咧嘴,但也只能任由兒子玩耍。

    “嘶!哎唷——兒子勒你輕點啊,閨女,這是你教他的吧?專門跟老子作對!”

    美娘笑得咯咯的,拍手鼓勵謙謙:“再扯再扯,扯光了姐姐給你糖吃。”

    米糊糊煨好了,美娘便又把謙謙接過來,拿小銀勺喂給他吃。

    “呼呼……謙謙張嘴,啊——真乖,來,再吃一點,吃得飽飽的才能長高長大哦,啊——”

    霍青城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心裡一酸,試探道:“閨女,最近來吃飯的那些人,你有沒有覺得還不錯的?”

    美娘專心喂飯,眼皮都不抬一下:“沒注意。”

    霍青城搓著手,有些局促地說:“那你就注意一下嘛……我看有幾個後生還不錯,你去年就滿了十八了,你娘在你這年紀,兒子都滿地跑了。”

    美娘翻他個白眼:“我娘是我娘,我是我,我就樂意這樣,怎麼著?你有意見?”

    “沒意見沒意見。”霍青城小心翼翼地問:“下個月漕幫大會,各個分舵主都要過來,要不到時候你見見其中兩三位?就當交個朋友嘛,哈哈……”

    美娘一開始沒搭理他,等到喂謙謙吃完糊糊,又給他擦了嘴巴,才抱起小家伙對霍青城說:“我干嘛跟你的手下交朋友,我不見。”

    這兩年霍青城早就明裡暗裡勸過她多次了,可她就像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般,愣是沒有再嫁的心思。這可為難死了咱們的霍老大,上刀山下火海都難不倒的漕幫總舵主,唯獨在親閨女的終身大事上,都快把胡子愁掉了!

    “閨女你就……”霍青城還想再勸,但美娘已經轉身走人,抱起謙謙去客堂看饅頭賣的怎樣了。霍老大只好噤聲,訕訕跟了上去。

    黃鶯和櫻桃正在發放又冷又硬的干饅頭,一群年青小伙興高采烈地接過,有些嚼得不亦樂乎就像在吃山珍海味一樣,有些則如獲至寶地揣進懷裡,放在靠近心窩子的地方,甚至還慎重地摸了摸。

    與此同時,街角的槐樹後面藏著一個人,穿著玄色布衣,遠遠看去與深褐色的樹干幾乎融為一體。他悄悄伸出腦袋,一雙風流眼朝著門庭若市的食肆看去,眼睛裡充滿了祈盼和希望。

    看見櫻桃出來的時候,這唇紅齒白的斯文男人雙目一亮,隨即勾起唇笑了。

    美娘和黃鶯葬身火海,謝安平得訊深受打擊,喪事辦完之後大病三月,來年入夏才能下床走路。病重的時候他渾渾噩噩,腦子裡一團亂麻,只知道美娘死了,他也就生無可戀,干脆病死算了。後來是謝秀又打又罵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並照顧他康復。病漸漸痊愈的時候,他開始回想這場災難的一點一滴,從離家前美娘的表現,到失火當晚府裡的爭執,再到清理火場時發現的遺物……

    他越想越不對勁。那晚為什麼香槐睡在外院?院子有行雁帶人守衛,誰能神不知鬼不覺鑽進去放火?他把謝瓊身邊的人全部抓來挨個審訓過,金吾衛的酷刑之下,他們把能吐出來的東西都吐出來了,唯獨沒人承認縱火,這是為什麼?還有,火燒那麼大,為何沒有人聽到呼救聲?

    太蹊蹺了,裡面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會不會是……他想到一種可能性。

    當機立斷,謝安平下令掘墳開棺,喊了兩個京中有名的仵作共同驗屍。這一驗不打緊,竟然驗出棺裡兩具屍首都是死後才遭燒毀,而並非受濃煙窒息死亡。再驗過牙齒和骨骼,仵作又指出原本屬於美娘的那具屍首,年齡在二十五歲左右,並且從盆骨來看是生育過孩兒的。要知道體貌身形相似的死屍好找,但年齡也相符的卻萬中無一。

    謝安平一聽欣喜若狂,燒死的不是美娘!

    狂喜過後他又漸漸冷靜下來,開始想美娘既然沒死,那又去了哪裡?他首先想到的是被匪徒綁票,但半年過去既沒人上門索要贖金,也不見美娘被撕票的屍首,於是他排除了這個可能性。而剩下的另一種可能,便是她自己要走。

    謝安平首先去找俞如眉,發現早已人去樓空,甚至連宅子也早就轉手賣了。然後他又去了王家,卻是一無所獲,尤思仁說早就跟母女倆斷絕了關系,再無來往。還有尤文揚,遠去漠北杳無音訊,更是不可能從他身上知曉什麼。最後,謝安平又回到侯府開始追查,終於查出在失火當晚還沒了一個丫鬟,正是謝瓊院子裡新買來的櫻桃。

    想金吾衛裡的都是何等人物,謝安平一說要查櫻桃來歷,不出三日姜參事就把她的老底摸得清清楚楚,呈上文書給謝安平。謝安平看到記錄,氣得一把撕碎了文書。

    櫻桃在入侯府前是楊家的丫鬟,而在進楊家之前卻又是王家的婢女!她分明是尤美娘的人!

    他被那狠心的女人耍了!

    謝安平忽然又活過來了,五髒六腑都像燃起了大火。他摩拳擦掌,賭咒發誓要把美娘抓回來好好折磨!

    苦苦追查一年有余,金吾衛的人終於在慶州尋到了櫻桃的下落,並且還有兩名疑似美娘和黃鶯的女子。謝安平知曉後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不過他沒有貿然打草驚蛇,而是先躲起來偷偷觀察。

    他篤定就憑美娘一個人沒這麼大能耐瞞天過海,她一定還有同謀。哼,看他怎麼把她們一網打盡……

    “幫裡還有事,我先過去看看。晚上再過來跟你們吃飯。”

    霍青城從食肆裡跨出來,謝安平一見趕緊躲回樹干後面,依舊偷偷把頭探出來地看。

    只見美娘抱著謙謙出來,揮舞他胖胖的小手:“快給爹爹說慢走。”

    謙謙嘴裡咿咿嗚嗚地叫,霍青城見了哈哈大笑,湊上去拿胡子蹭了蹭他手心:“乖兒子!”他還親暱地摸了摸美娘頭頂,“你也別太辛苦了。”

    美娘雖然不怎麼喜歡他觸摸,卻也沒抗拒,只是努了努嘴。

    謝安平看見這一幕,剛剛生出來的重逢欣喜瞬間煙消雲散,站在原地都傻了眼,心髒就像碎成了琉璃渣子,稀裡嘩啦的。

    他的美娘,他的嬌嬌,竟然跟了個大胡子老頭子,還給他生了個兒子……

    咚——咚咚——

    謝安平握拳揮向槐樹干,直到把樹干打出一個大洞,雙手也鮮血淋漓才氣喘吁吁地停下。他抬起通紅的雙眼看向食肆,見美娘抱著那小娃兒巧笑倩兮,高興地跟其他男子寒暄講話,心裡更加難過失落。

    他幾乎是按捺不住就要沖上去,揪住她質問為什麼要這樣對他!可是才一邁腳他又停住了,說不清是膽怯還是害怕,他終是沒有上前。

    等到美娘轉身進了屋,謝安平還愣愣站在原地,手背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渾然不覺。

    良久,他吸了吸鼻子,憋回就快掉下來的眼淚,倏然轉身,大步走了。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47 AM

59、春雨夜後門救人

    半個月後,臨近清明。清明時節雨紛紛,慶州被雨霧暈染得朦朧濕潤,是文人墨客詩中最愛的江南風情,但美娘卻討厭極了這種天氣。

    “煩死了!謙謙的尿布洗了老是晾不干,小家伙屁股上都長濕疹了。”

    食肆又早早關了門,美娘在閣樓上,把謙謙剝得光溜溜放上床,給他身上擦一些干茉莉花磨成的粉末,祛除濕氣。

    謙謙揮著胖乎乎像藕節般的手臂在她眼前晃,咯咯地笑,逗得美娘忍不住撓他癢癢:“謙謙,謙謙,我是誰呀?叫姐姐,姐——姐——”

    一歲多的孩子已經會說幾個簡單的詞了,便跟著美娘的口型說:“雞……雞雞……”

    美娘樂得不行,俯下去親吻謙謙:“小謙謙真能干!”

    黃鶯“蹬蹬蹬”上樓,進門道:“姑娘,我裁了您一條舊裙子當尿布,喏。”

    美娘接過來摸了摸,還算滿意布的柔軟度,拿給謙謙墊在屁股底下,抱起他放在學步的小木車裡面,說道:“我看這雨恐怕還要下好幾天,你再去看看有沒有舊的床單被面兒,能裁都裁了,給謙謙准備著。娘說一定要棉布的才好,那些綢子緞子吸水不行。”

    黃鶯提議:“那干脆買新的吧。”

    “新的也不好,不夠軟和。”美娘搖著鈴鐺逗弄謙謙,“會磨破咱們小謙謙的屁股的,是不是呀?”

    黃鶯見她事事為謙謙著想,便笑:“謙謙以後肯定跟姑娘你是最親的,霍老爺和夫人反而要排到後面去了,親爹娘也比不上你這個姐姐操心。行,我這就再找些布出來。”說著就去翻牆角的箱子。

    美娘也笑:“娘親到底快四十了,生謙謙本來就有些虧損身子,反正我閒來無事,干脆幫忙帶帶小家伙好了,讓她跟大胡子兩個逍遙玩耍去。再說謙謙多可愛呀,你瞧咱們這日子過得多有趣兒。”

    “哎呀,長霉了!”

    只聽黃鶯大喊不妙,隨即她從箱子裡捧出一床白虎皮,攤開對美娘說:“姑娘你看,放太久受了潮,都長霉斑了。”

    美娘定睛一看她手上的東西,不覺一怔,頓了頓才說:“先放那兒罷,等天晴了拿出去曬曬。”

    黃鶯撫摸著白虎皮,頗為憐惜的口氣:“這麼好的皮褥壞了多可惜呀……”

    是夜,謙謙吃飽早早睡下了,美娘洗漱過後點燃一柄燭燈,取來針線簍子坐到桌旁。春夜乍暖還寒,她肩上披了件中衣,坐下後捧起白虎皮摸了摸。

    當年走的時候她什麼也沒要,那混蛋送的金銀首飾她壓根兒就不稀罕,她甚至還把他住過的地方都一把火燒了,燒毀了他身上的氣味,還有兩人在那裡的點點滴滴。好像毀了一切,過去的一切就從不曾發生過。

    可是她獨獨留下兩樣東西,一樣是小時候穿過的兔皮襖子,另一樣就是眼前的白虎皮。兔皮襖子她扔在了院子裡,但白虎皮的褥子她卻帶走了。

    “喜歡嗎?”

    他曾這般問過她,那一刻他的眼眸璀璨宛若星辰,甚至帶著一些孩童期許的天真。她當時違心地說了喜歡,到後來……大概假話說得多了就會變成真話,她發覺她似乎真的有些喜歡。

    美娘幽幽一歎,把虎皮褥子展開攤平,在略微昏暗的燭光撥開白色皮毛,把其中長了霉斑的長毛一點點剪掉。

    謙謙睡得很沉,偶爾會發出“吧嗒吧嗒”吮吸手指的聲音,除此而外,房內就只有一盞孤零零的燭火,照出一道纖細的影子投在雪牆上,伴隨著燈花爆開的聲音,剪子細碎卡嚓、卡擦。

    這樣細致的活兒美娘足足做了一個時辰,眼睛都酸痛了。當她徹底打理干淨白虎皮,便把剪下來的碎屑收集起來捧在掌心,推開閣樓的小窗戶,准備撒到水渠裡面去,讓它們隨水而逝。

    就在這時,後門看守的黑犬忽然狂吠起來,美娘在窗邊一望,忽然發現後門外面有團黑乎乎的影子。

    “誰在那兒!”

    美娘一驚,隔空問了一句,那影子沒有回應她。她舉起燭台照過去,微弱的光亮灑在地上,她瞥清仿佛是個人。

    於是美娘把中衣系好,下樓喊上黃鶯和櫻桃,打開後門一看究竟。說來也巧,清明臨近店裡的廚子伙計都要回家掃墓祭祀,昨兒告假走了,現在就只有她們三個弱女子留在這裡,美娘嫌麻煩沒有告訴霍青城這事兒,而且慶州是漕幫的地盤,料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也不敢上門滋事。

    小雨淅淅瀝瀝地下,美娘撐著傘留在院子裡,腳畔是看家護院的黑犬,她伸長脖子問黃鶯:“是什麼?”

    黃鶯提著油燈一照,見一人趴在後門那裡的石階上,而水渠裡空蕩蕩的不見船只,再低眉細看,這人背上的衣服似乎破了,還有些血腥味兒飄出來。她道:“姑娘,好像是個受了傷的人,不知怎的漂到這兒來了。我們該怎麼辦?”

    跟著霍青城這些事美娘也見多了,她松了口氣,問:“還有氣嗎?”

    黃鶯蹲下在這人口鼻前一探,點頭說:“有,他還活著。”

    “那就把他先弄進來放到柴房去。櫻桃你燒些熱水,我去拿套干衣服給他換,待會兒喊大胡子的人來把他弄走就是了。”

    美娘轉身上了閣樓,先看了一下謙謙依舊睡得很香,她給小家伙掖了掖被角,從俞如眉的櫃子裡翻出套大胡子的衣服,這才又關了門下樓。

    柴房門口,櫻桃端著一盆熱水,黃鶯拿著帕子,兩個丫頭面面相覷。

    美娘見狀納悶:“怎麼了你們?”

    “姑娘您看。”

    美娘順著黃鶯努嘴的方向望去,手裡的衣裳頓時掉在了地上。

    他渾身都濕透了,閉著眼靠在柴堆上,一張斯文俊秀的臉慘白,濕漉漉的頭發沿著鬢角垂下貼在臉頰上,雙唇沒有血色,呼吸也極為微弱,仿佛隨時都會消失。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一張臉……她怎麼可能忘記!

    他是謝安平,兩年不見的謝安平。

    黃鶯見美娘都被嚇呆了,拉了拉她衣角:“姑娘,要不咱們還是把他扔回去好了。”

    美娘猛然回神,沒有回答黃鶯的話,而是蹲下查看謝安平:“你說他受傷了?來幫我一把,我看下傷口在哪兒。”

    三人合力把謝安平翻了個身,美娘解開他的衣裳,看見他背上一道很長的刀傷,幾乎深可見骨,而且傷口周圍的皮肉泡過水都發白了,看樣子有潰爛發炎的趨勢。

    美娘倒吸一口冷氣,趕緊吩咐道:“快去拿金瘡藥!還有,我記得上次阿忠被鐮刀割傷了腿吃過幾幅治刀傷的藥,好像還剩了一包在他房裡,黃鶯你快去找來熬了!”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急如焚,其實也沒有時間掩飾,所有的話都是脫口而出。黃鶯卻有些遲疑:“姑娘……咱們真的要救他?”

    “救吧,都遇上了怎麼能不救?”美娘掏出手絹給謝安平擦額頭,語氣淡淡的,“等他醒了我會讓他走的。”

    美娘把謝安平濕透的衣裳脫下來,拿熱水給他擦洗過身子,又用燒酒和金瘡藥處理過後背的傷口,最後才給他換上干爽的衣服。櫻桃找來被褥,在柴房裡打了個地鋪,美娘把謝安平攙扶著睡下。他後背有傷不能平躺,於是美娘讓他趴著,給他蓋上被子。

    “藥熬好了姑娘。”

    美娘讓黃鶯和櫻桃扶起謝安平,她親自喂他吃藥。可是謝安平昏迷中仍把牙關咬得死緊,灌了幾次都被他把藥吐了出來,弄得美娘一身狼狽。

    黃鶯焦急:“瞧侯爺這樣子傷得不輕,不吃藥的話恐怕熬不過今晚了。”

    美娘一咬牙:“我有辦法,你們把他扶好。”

    只見她自己喝了一大口藥含在嘴裡,然後一手捏住謝安平的鼻子,等他呼吸困難微微張嘴之際,她趕緊掐住他的下巴把嘴湊上去,盡數把藥喂入他口中。一旦察覺到他有吐藥的趨勢,她就拿舌頭死死抵住他的牙關,強迫謝安平把藥吞下去。

    想當初他也這樣灌過她吃東西,世事真是難料,她竟要用這種法子救他。

    好不容易喂完藥,謝安平重新睡下,主僕三人都累得不輕。美娘看著疲憊不堪的櫻桃和黃鶯,便道:“你倆去睡吧,我在這兒守著他,有事再喊你們。黃鶯,你去陪謙謙。”

    倆丫頭回房休息,美娘關好了柴房的門,坐下來陪著謝安平。雨點依舊滴滴答答打在屋瓦上,美娘剛才慌亂不堪的心漸漸安定下來,她側首望向沉睡的謝安平,仔細聽聞他的呼吸聲,似乎平穩了不少。

    她這才驚覺自己的背脊已經濕透了,不知是雨還是汗。美娘擦了把額頭,長長吁了一口氣,搖頭自嘲:“真是……又被你這混蛋折磨。”她揚起手想擰他,但最終沒有落下去,而是拿指尖輕輕點著謝安平鼻子,埋怨道:“等你好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美娘挨著他躺下來,側著身子一手支頭,另一只手輕輕放在他的臉上,喃喃道:“我跟你上輩子不知道結了什麼冤孽,你就算要死都要死在我家門前是不是?你說你是不是陰魂不散……呸呸,你可別真死了!我費那麼大力氣救你,你死了對得起我嗎!不許死!聽見沒,你這混蛋不許死,你給我好好活著……”

    “謝安平,你要好起來,一定要好起來。”

    翌日雨停了,晨光從柴房小小的窗戶裡照進來,晃醒了美娘。

    “唔……”美娘揉揉眼坐起來,片刻後才回過神。她轉臉看向身旁的謝安平,發現他居然已經醒了,正睜著一雙風流眼仔細打量她,似乎想把她看出個什麼名堂來。

    美娘沒好氣道:“看什麼看!我沒死行了吧!你別一副見鬼的表情!”

    謝安平動了動唇,聲音還有些沙啞:“你……”

    “你什麼你!沒事了就趕緊給我爬起來滾蛋,快點。”

    美娘不知怎麼面對他,有些手忙腳亂,一股腦兒掀開被子,把衣裳都砸到他身上。

    就說禍害遺千年,這煞星肯定死不了!害她瞎擔心一晚上,臭混蛋!

    謝安平試著動了動,大概是牽扯了後背的傷口,他微微蹙眉,但沒有叫疼,而是狐疑地看著美娘,問道:

    “你是誰?”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49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22 12:31 AM 編輯

60、狐狸尾投其所好

    什麼叫她是誰?他難道不認識她是誰!

    美娘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扇上他腦袋:“你給我裝什麼蒜!你不認識我嗎?!”

    謝安平吃痛縮了縮脖子,眼眶一下蓄起了淚水:“頭好疼……”

    美娘皺著眉頭冷冷看他,把他從頭到腳看了個遍,狐疑道:“喂,你還有哪兒不舒服?”

    謝安平抱住膝頭蜷在一邊,像團刺蝟一般,搖了搖頭。他怯生生地看了眼美娘,很害怕的樣子:“我、我……是誰?”

    美娘眼前一黑。

    什麼!這廝居然把他自個兒也忘了?!

    黃鶯在食肆門口掛出了“東家有事,歇業三日”的牌子,然後去藥堂請來位大夫幫謝安平診脈。大夫看過以後說:“幸虧這位公子底子好,身子慢慢調理就無礙了,只是這失魂之症……”大夫拈著胡子搖了搖頭,“請恕老夫無能為力。”

    美娘瞟了眼裹住被子低頭玩手指的謝安平,見他動作跟三歲稚兒差不多,眉心皺得更緊了:“他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

    大夫道:“老夫摸到他後腦有個傷疤,也許是被撞過頭所以才不記事。小姐也無需擔憂,說不定哪天他忽然就想起來了。”

    送走了大夫,美娘打發黃鶯和櫻桃去做事,自己單獨跟謝安平待在房裡。只見謝安平一直低著頭,不敢看美娘,也不敢說話,活脫脫一副柔弱小兔的模樣。

    美娘觀察了他一會兒,站起來走過去,他眼角余光瞟見美娘走來,嚇得使勁往牆角退。

    “爺?侯爺?”

    美娘彎腰試著喚他,可他聽見這個稱呼並沒什麼特殊反應,於是美娘在他面前蹲了下來,盡量溫柔一些:“你仔細看看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

    謝安平眼珠動了動,飛快瞭起眼角掃了美娘一眼,又匆匆把眼簾垂下去,抿緊嘴唇搖了搖頭。美娘歎息一道,伸手想去摸摸他後腦勺的傷,卻又把他嚇得發抖了。

    美娘好氣又好笑:“怕什麼!我不打你了!”

    謝安平這才僵硬著身子讓她摸。她摸到後腦一塊寸長的硬疤,想起來這還是那次她用瓷枕打的呢!難不成當時打了看著沒事兒,實際上落下了病根?

    美娘也不敢肯定,輕輕摸了摸疤痕,問:“疼嗎?”

    “不、不……疼。”謝安平黑漆漆的眸子顯出幾許天真,盯著美娘問:“我是誰?你是什麼人,我怎麼會在這兒……”

    鬼才知道你怎麼死到這裡來的!

    若不是看在他重傷的份上,美娘一定撓花他的臉。不過靈光一現,她忽然微微一笑,把臉湊過去差一點點就擦到他的唇。

    她親暱摸了摸他的臉頰,徐徐啟唇:“你叫小安子,我是你姑奶奶。”

    叫你這混蛋裝神弄鬼,看本姑娘怎麼收拾你!

    美娘等著謝安平露出破綻,哪知他很快融入了“小安子”的身份,揚眉咧嘴一笑,爽朗喊道:“姑奶奶!”

    美娘:“……”

    昨晚就不該救這混蛋,讓他死在外面算了!

    美娘讓謝安平住到樓下阿忠的房間,看樣子是打算留下他。櫻桃是個沒心沒肺的,不會覺得這樣不妥,但黃鶯卻問過美娘好幾次了。

    “姑娘,咱們好不容易才離開京城,如今就這樣收留侯爺真的沒問題嗎?還有霍老爺那裡要怎麼交待啊……”

    “大胡子問起來就說咱們新招了個伙計,你以後也別侯爺來侯爺去地喊他了,跟我一樣,就叫他小安子!”

    黃鶯眼角抽了抽:“這個不太好吧……”

    萬一侯爺侯爺恢復記憶了呢?豈不是會捏死她這只小鳥!

    “怕什麼!你沒見他現在天天喊我姑奶奶?還喊得挺樂呵的。”美娘勾唇一笑,嫵媚的眸子裡充滿算計的光芒,“管他是真傻還是裝傻,他自己送上門來給咱們折騰,這麼好的機會干嘛浪費啊。你忘了以前他怎麼欺負咱倆的了?有仇不報非君子,等我把這筆賬討回來,一腳踢飛他滾蛋!”

    黃鶯無可奈何地下了樓,搖頭歎氣:“就怕到時候你踢也踢不走啊……”

    很快食客們都知道大小姐的店多了位新伙計小安子,人長得倒是挺斯文好看的,就是有些笨,端茶送水常常打破杯碗,經常惹得大小姐罵他。

    “小安子!”

    美娘抱著謙謙氣呼呼從簾子後面出來,沖著正在給客人倒茶的謝安平劈頭蓋臉就罵:“叫你把糖放面團裡揉了做甜饅頭,你怎麼放的鹽!”

    謝安平肩膀一抖,手裡的茶壺也提不穩了,一下落下來掉在這位食客的褲襠上,燙得別人雙手捂襠彎下了腰,一張臉都痛扭曲了。

    謝安平趕緊回頭向怒火沖天的美娘解釋,表情委屈極了:“我是放的糖啊,是姑奶奶你說要甜一點,所以我就把一罐子糖都放進去了……”

    “糖和鹽你都分不清楚!窩囊廢!”美娘氣得把謙謙往黃鶯懷裡一塞,拿起雞毛撣子就抽他,“臭混蛋!就會給我搗亂!混蛋……”

    謝安平不敢躲,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任由美娘抽他出氣:“姑奶奶我錯了,以後不敢了,我錯了。”

    美娘一見他受氣包的樣子就覺得煩,沒了打人的興致,於是把雞毛撣子一扔,指著後院道:“那麼鹹的饅頭賣給誰去?想齁死人嗎?你給我吃完!一個也不許剩!”

    “哦。”謝安平揉了揉發疼的胳膊,訕訕往後院去了,低眉順眼的。

    美娘重新接回謙謙,聽到有人喊她:“大……小……姐……”

    只見那位“受傷”的食客還捂著褲襠,撐著力氣喚她:“小的……要去醫館,不然怕是、怕是……廢了……”

    美娘沒好氣翻了個白眼,隨便指揮在座的幾個年輕小伙子:“你們抬他過去,給大夫說醫藥費記我賬上。”

    眾男抬著那倒霉鬼走遠了,美娘忽然捂嘴撲哧一笑,也覺得剛才的那一幕有些滑稽。笑過之後她又瞇起了眼,心想謝安平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呢?

    抱起謙謙回到後院准備上樓,美娘看見謝安平蹲在廚房外頭,守著一籠蒸好的鹹饅頭,正一個個往嘴裡塞。饅頭鹹得都發苦了,他吃的也很辛苦,不過還是謹遵美娘的吩咐,啃了一個又一個,看樣子確實打算吃完。

    不知為何美娘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她走過去踢了踢謝安平:“喂。”

    謝安平仰起頭看她,眼珠子黑漆漆的看起來很真誠,他費力咽下干燥粗糙的饅頭,一臉小心翼翼:“姑奶奶有什麼吩咐?”

    他這副模樣跟看門的大黑狗簡直如出一轍,美娘說話的口氣也不覺軟了下來:“先別吃了,跟我來。”

    謝安平把最後一點饅頭塞進嘴裡,站起來指著剩下的饅頭說:“你說必須吃完的,一個也不能剩……”

    “笨!”美娘為他好他還不領情,氣得一腳踹過去,“你不知道趁我沒看見的時候偷偷扔了啊?真是傻瓜!”

    謝安平撓撓頭:“我腦子撞到過嘛……”

    “你還有理了不是!跟我上樓,我有事要你做。”

    其實也沒正經事使喚謝安平,美娘就是看不慣他的可憐樣,找個借口支開他而已。美娘抱著謙謙坐在一邊,指揮謝安平把房間裡的桌椅板凳都挪了位置,然後看看覺得還是不如從前擺放的好看,又讓他挪回原位。

    “姑奶奶……”謝安平喘著粗氣,抹額道:“這樣、好像跟原來一樣啊。”

    美娘繃著臉一本正經地否認:“胡說,明明床腳往窗邊靠近了三寸,我就是嫌睡在床上吹不了風,所以要你把床移過去。來,坐下喝口水,也給我倒一杯。”

    謝安平趕緊屁顛屁顛斟茶奉上,謙謙看見美娘喝水,揮著小手來抓。美娘低眉笑道:“謙謙也渴了是不是?來張嘴,啊——”

    謝安平捧著杯子,小心翼翼地觀察美娘和謙謙,片刻後謹慎地問:“姑奶奶,謙謙的爹呢?”

    美娘抬起眼梢飛給他一記眼刀子:“這跟你有關嗎?少來我這裡打聽!”

    謝安平訕訕的:“我……我就是看姑奶奶一個人帶謙謙辛苦,問一問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你敢有別的意思我就滅了你。”美娘嘟嘴親了謙謙胖乎乎的臉頰一口,笑道:“咱們謙謙可厲害了,已經會喊爹娘了,而且昨天還走了幾步路呢!”

    謝安平也順著她誇:“謙謙看起來就很聰明,姑奶奶,謙謙是幾月生的?”

    “七月,他今年就兩歲了。”美娘隨口一說,然後指使謝安平,“你去廚房燒水,我要給謙謙洗澡。”

    謝安平“領旨”忙不迭下去了,在樓梯上跟黃鶯狹路相逢,竟然不慎撞翻了她端的米糊糊。美娘坐在屋子裡聽到黃鶯抱怨了幾句,隨後黃鶯進來說道:“這人也真是的,走路不長眼睛!若不是我眼疾手快,謙謙就要餓肚子了。姑娘,我懷疑他真的是傻了,不然干嘛一邊走一邊扳指頭數數呀?嘴裡還念叨著什麼七、八、九……”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美娘輕輕一笑:“他才不傻,他以為咱們是傻的還差不多。”

    這廝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他是在算謙謙的生辰吧?以為她會悶聲不吭就給他生兒子嗎?呸!臭混蛋美得你!

    美娘想了想,招來黃鶯耳語:“今晚你帶謙謙睡,我來對付那混蛋。”

    黃鶯一驚:“您想怎麼對付?”

    美娘笑得勾魂攝魄:“當然是——投其所好了。”

    晚上食肆關了門,謝安平打掃好客堂就去了廚房燒水,然後把水提到美娘房門口,敲了敲門:“姑奶奶,水來了。”

    “進來。”

    謝安平提著水進門,卻不見美娘人影,只是一道軟媚女聲從屏風後傳出來:“倒進浴桶裡面,桌子上有花瓣,你灑一些進去。”

    謝安平依照她的吩咐一一做完,正欲退下,這時美娘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把他眼睛都看直了。

    美娘拆了髻環,一頭青絲如瀑垂下,身上只穿了件薄得幾乎透明的紗衣,一下就能看見挺翹胸脯上兩點凸起的紅纓。只見她婷婷裊裊走向謝安平,舉手投足都誘惑極了。

    “小安子,”美娘把手搭上他胸口,眨了眨勾魂眼,抬眉嬌笑,“你伺候我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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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嬌嬌:此計名曰色誘~

    酒叔:勝算很大呀!鼓掌!!!

    猴兒:我也鼓掌,啪啪啪——啪啪啪——

    眾小妖精:你那是鼓掌嗎?你是想“啪啪啪”還差不多!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52 AM

61、為君洗手作羹湯

    謝安平只是愣了一下,連忙把眼睛垂下去,結結巴巴地說:“姑姑姑……姑奶奶、我我我……不會伺候……”

    他身子後仰,盡量避開美娘的觸碰。

    但他越躲美娘就靠得越近,最後直接整個人貼在他身上,她盈盈笑語似乎在撒嬌:“怎麼就不會了嘛,以前都是你伺候我洗的。”

    謝安平像被人掐住了喉嚨,聲音都變調了:“可是我不記得了……”

    “沒關系,一回生、二回熟嘛。”美娘用手指勾住他腰間的汗巾子,牽著他婀娜多姿地往浴桶邊兒走,回眸莞爾,“我就喜歡你給我洗。”

    裝啊裝啊,看你能裝多久!

    謝安平咬住唇,滿臉憋得通紅,他吞吞吐吐道:“姑奶奶……可我是男的呀,男、男女授受不親……”

    美娘瞇瞇眼。喲!還懂男女授受不親呀?傻子分得清這些麼!

    她笑得愈發嫵媚動人,把松江布的帕子往謝安平手裡一擱,道:“別人自然不行,但你是我的小安子,我是你的姑奶奶。咱倆誰跟誰呀,怕什麼!”

    美娘美目眄睨,歪頭看著謝安平,故意慢條斯理地解開紗衣,一點一點露出底下若隱若現的玉體。

    謝安平慌得不知道把眼睛放哪兒,幾乎捏爛手裡的帕子。

    薄如蟬翼的紗衣緩緩落地,美娘渾身赤-裸地站在那裡,落落大方,毫不扭捏。

    相比之下,謝安平才像是那個赤-身-裸-體被人打量的人,羞得手足無措。

    美娘抬手揉上他可愛的紅耳朵:“愣著干嘛,該動就動了呀。”

    這廝有長進啊,居然這會兒都沒撲上來?

    “哦、哦!”

    謝安平胡亂點頭,彎腰打橫抱起美娘,然後把她放進浴桶,自己站到她背後拿帕子給她擦洗。

    美娘拿簪子把頭發束起來,身子前傾趴到浴桶邊沿,道:“別光弄頸子呀,往下一點兒。”

    謝安平“嗯”了一聲。

    美娘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偷偷笑,隨後撈起茉莉花胰子往後遞去:“給我抹這個。”

    謝安平接過滑溜溜的胰子,沿著美娘背脊塗抹,掌心的觸感是肌膚竟比胰子還要光滑。他的手腕都在抖,一下沒抓穩便讓胰子落進了桶裡面。

    “姑奶奶……”謝安平小心翼翼喊美娘,“那個、掉進去了。”

    美娘闔眸懶得動彈,淡淡說:“什麼大不了的,撿起來。”

    謝安平把手伸進水中,漂浮的花瓣遮住了視線,他在水底一陣亂摸,忽然摸到一團疑似胰子的東西,於是握住往上提。

    “哎喲!”只聽美娘一聲驚呼,隨即瞪著眼轉過身來,“你摸哪兒呢!”

    臭混蛋!就知道他色心不死,叫他撿胰子非要摸她的腳!

    謝安平也察覺了抓著的東西不對,軟乎乎的,他馬上耷拉眼角認錯:“姑奶奶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當然不是故意!你是有心!

    美娘暗暗磨牙,干脆面向謝安平坐在桶中,水深剛好沒過胸前茱萸。她含笑指了指自己:“後面洗過了,現在洗前面。”她張開手臂,熱情邀請,“來吧,小安子。”

    謝安平顫巍巍把手掌伸過去,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美娘的胳膊和胸脯,眼睛只敢覷開一條縫兒。

    美娘“含情脈脈”地看著他,甚至屢送秋波,聲音軟軟糯糯:“小安子認真一點哦,不許糊弄人家……”

    謝安平憋著一口氣為她擦洗完,那模樣比砍了一天的柴還累,滿頭都是豆大的汗珠。他擦了把額頭:“姑奶奶,洗好了,我給您拿衣服。”

    美娘一直都在等著他原形畢露,乍聽他這麼說吃了一驚,心想這廝莫不是真的傻了?送到嘴邊了也不吃?混蛋你能耐了啊!

    就不信收拾不了你這妖孽!美娘不服氣,頓時“嘩啦”一下站了起來,光溜溜的暴露在謝安平眼前。

    “看什麼呢你?”美娘噙著笑,玩味道:“小安子給我穿衣服呀。”

    又白又嫩的女人身體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美娘發現謝安平下意識往前挪了挪腳步,不知為何卻又頓住了。他就像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小子,簡直是看傻了眼,嘴唇隱隱顫抖,都不曉得說了些什麼:“你、你……我……”

    美娘勾了勾手指:“什麼你你我我的,快過來。”就像深夜出沒誘人掉入陷阱然後吃掉他們的艷鬼。

    “唔!”哪知謝安平忽然捂住鼻子弓□去,隨即竟然跌跌撞撞地跑出門去,“姑奶奶我出去一下!”

    美娘怔了怔,回過神來看見地上幾滴鮮紅鼻血,頓時笑得花枝亂顫。

    管他真傻假傻呢,反正看他吃癟她就高興!

    折騰過謝安平美娘舒心多了,自己從浴桶出來擦干了身子,穿上衣服喊黃鶯來把水弄出去倒了,自己收拾妥當便吹燈上床睡覺。

    她做了一夜的……春-夢。

    夢裡就像回到了兩年前在侯府的日子,那廝嬉皮笑臉湊上來纏她,周圍景色如走馬觀花般變成了香艷床幃、書房、甚至馬廄,她腦子變得迷糊不清,似乎忘記了現在的境況,而是很快投入到從前的場景中去。

    “嬌嬌,嬌嬌。”

    沉呢低喃,好像在耳畔喊了整夜。

    翌日美娘醒來,只覺得夢境雜亂頭腦沉沉,身上似乎也有些酸軟。但她坐起來見衣衫完整,房內也無異樣,於是只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已,沒往心裡去。

    美娘下樓,只見院子裡晾滿了洗好的衣物,散發出皂角的味道。她喊道:“黃鶯,怎麼洗那麼多?”

    黃鶯抱著一堆尿布出來,道:“不是我洗的,是那位。我一早起來就看見他蹲在後門水渠邊搓洗褲子,他見我便問有沒有要洗的東西。於是我把姑娘你換的衣服給扔給他了,還有謙謙的尿布。反正我可沒逼他,是他自願的。”

    洗褲子啊……美娘掩嘴笑了笑,隨即說:“去,把床單被面兒還有帳子都拆了,拿給他洗。送上門來使喚的騾子,咱別浪費了。”

    謝安平在水渠邊洗了一上午,胳膊都揉酸了,大腿也蹲得發麻。他抬手不住擦汗,靛藍粗布褪下的顏色沾了一臉,黑黑藍藍像個花貓。快晌午的時候,一條掛了綠旗的烏篷船緩緩駛來,“匡當”靠上石階,等船夫用繩子拴住石墩,隨即霍青城和俞如眉從船上下來。

    霍青城牽著俞如眉:“你慢點。”

    俞如眉微笑點了點頭,下船後一眼看見蹲在旁邊的謝安平,不由得駐足:“你……”這伙計不是阿忠,但怎麼有些眼熟?

    謝安平抬眉看見二人,張嘴正要開口,美娘聽見動靜已經抱著謙謙迎了過來,見人笑道:“娘!”照舊還是翻了大胡子一個白眼。

    但她的冷淡絲毫阻撓不了大胡子的熱情,霍青城張開懷抱:“閨女兒子,來給老子抱抱!”

    美娘仍然凶聲惡氣:“滾!誰是你閨女!”

    謙謙倒是撲騰著要過去,然後小手揪住霍青城的胡子拼命扯。霍青城痛並快樂著,嘿嘿地笑:“乖兒子,想你爹了嗎?”

    “迭……迭……”謙謙口齒不清地喊人,可把霍青城高興壞了,在那裡手舞足蹈像個瘋子。美娘一副嫌棄的表情:“行了行了,別給我在這兒丟人現眼,謙謙已經會說好些話了,進去叫他慢慢兒說給你聽。”

    俞如眉拉著美娘道:“這段日子你帶謙謙辛苦了。”

    美娘笑:“哪兒啊,謙謙是我親弟弟,我照顧他是理所當然。”

    咕咚——

    謝安平把木盆落進了水裡,發出一聲動靜。俞如眉循聲望過去,看見謝安平抬起手背飛快抹了一下臉,然後急忙伸手把盆子撈回來。

    “美娘,他是……”

    “新請的伙計,笨手笨腳的不用管他。”美娘自然也看見了他的動作,趕緊扯著俞如眉往裡走,“娘您一路過來肯定累了,先進去歇歇,待會兒我還要聽你講這次出去玩兒都碰見了什麼新鮮事呢!”

    趁著眾人都進了院子,美娘如釋重負地拍了拍胸口,走到謝安平身邊戳了戳他腦門:“洗完衣裳就給我回房老實呆著!我不叫你不許出來,聽清楚了嗎!”

    她就想把他藏起來不讓人發現,就算是大胡子和俞如眉也不可以干涉。

    謝安平老實巴交地點頭:“聽清楚了。”

    臭混蛋假正經!美娘見他這副木訥憨厚的樣子心裡就堵得慌,她鼻腔一哼轉過身,走了兩步忽然又折返回來,跑到謝安平身邊彎下了腰,在他髒兮兮的臉頰親了一口。

    她像逗弄小狗小貓一般,摸著他頭頂笑瞇瞇道:“小安子真乖,昨天伺候得姑奶奶我很滿意,這是賞你的。”

    “……多謝、姑奶奶。”

    美娘拍拍他臉頰:“不用謝,以後你伺候的機會還多著呢。”

    她趾高氣揚地走了,扔下謝安平那裡繼續洗衣服,嘩嘩嘩的。

    這次霍青城和俞如眉過來是准備把謙謙接走,住到城裡的大宅子裡去,並且打算帶美娘一道走。美娘一聽就拒絕:“我哪兒也不去,我在這兒挺好的。”

    霍青城勸道:“閨女你就跟我回去嘛,家裡頭有丫鬟伺候你,什麼不比你一個人在這裡強?你想開店,老子給你一條街!行不?”

    俞如眉也跟著勸,美娘卻不為所動:“當初咱們就說好的,娘和謙謙跟著你,我不跟。你若有事出遠門,娘和謙謙就住到我這兒來,反正我不跟你們回去,我在這裡自在,我樂意。”

    美娘是個強脾氣,倆人輪番上陣也勸不住她,最後只得作罷。霍青城無奈地一拍大腿,攤手道:“好好好,都依你依你!但是過幾天老子做壽,在大宅裡請客,那時候閨女兒你總該露個臉吧?”

    這件事美娘倒是欣然應允:“行!到時候我會去的,就算人不到禮也到,你滿意了?”

    霍青城眉開眼笑:“人來了就行,重要是你人到。”

    當晚霍青城和俞如眉帶著謙謙就又坐船回大宅去了,臨走還不忘再三叮囑美娘:“閨女你到時候打扮漂亮點啊,給老子多長些臉面!到時候我會派船來接你的,一定要等著啊!”

    美娘不耐煩揮手:“知道了!你再囉裡囉嗦的我就不去了!”

    霍青城嚇得趕緊閉嘴,船夫撐桿離岸,烏篷船很快就漂遠了。

    美娘繃著臉跨進院門,差點跟謝安平迎面撞上,她瞪他:“不是叫你別出來嗎!你敢不聽我吩咐?”

    謝安平怯怯又手足無措的樣子:“我、我……我餓了……想看看廚房有沒有吃的……”

    美娘沒好氣瞥他一眼,招呼他往廚房走:“現成的飯食都沒有,我給你煮碗面片兒。”

    謝安平受寵若驚:“啊?不用了姑奶奶,不用麻煩了。”

    美娘懶得理他,徑自鑽進廚房,把炭爐子上燒水的銅壺端下來,放上小砂鍋,摻水以後擱進兩塊沒肉的筒子骨,還有兩片姜和一些蔥段,先熬上湯底再說。然後她打了兩個雞子在碗裡,攪散以後和上白面,揉成團醒在一邊,又洗了把嫩芹菜切碎。等湯熬得差不多了,面團兒取出來搓圓□平,再切成兩寸寬的長條,搭在手上一點點揪成小方塊扔進鍋裡面。煮的差不多就放進芹菜碎,櫥櫃裡的熟臘肉還剩半塊,美娘一並切了放在面片兒裡,端給謝安平。

    臘肉紅亮面片金黃芹菜白綠,謝安平怔怔看著碗,眼睛似乎被騰起的熱氣熏得濕潤了。美娘最不耐他發呆的樣子,喝道:“快吃!不吃我倒去喂狗了!”

    謝安平這才想回神一般,忙不迭接過狼吞虎咽起來,好像根本不覺得燙一般。

    美娘洗干淨手,端了凳子在門口坐下來,翹著腿看他吃得不亦樂乎,笑了笑又把目光挪開了。

    “我好像從來沒給你做過飯。”

    良久,美娘幽幽說了這樣一句話。謝安平嘴裡含著面片抬起頭,只見她略有悵惘地盯著院落牆角。

    “我不是不會,是不想。”美娘勾了勾嘴角,“為君洗手作羹湯。只有對著喜歡的人,才會心甘情願為他下廚,而對著憎恨的人,會恨不得毒死他。”

    謝安平頓時如鯁在喉,吞不下吐不出。

    美娘忽然又笑了,回眸道:“你放心,我沒有給你下毒。”她站起來,“吃完把廚房收拾干淨,不許打碎碗,我去睡了。”

    “你……”謝安平在她後面小聲問,“你是心甘情願的嗎?”

    美娘沒理他,上了閣樓關上門,燭火很快就熄了。

    過了幾天是霍青城做壽的日子,美娘按照約定在家等著船來接。別看她對霍青城凶巴巴的,實際上還是沒把他當外人對待,早早就備下了整套的福祿壽衣帽鞋襪,都是親手做的。而且為了體現喜慶隆重,她還特意穿了海棠紅的長裙胭脂色的比甲,讓十分的容貌顏色又多了兩分。

    “姑娘船來了。”

    黃鶯守在後門,遠遠看見一條掛著綠底旗的船由遠及近,便回去給美娘說。美娘知道就走了出來,站在石階准備登船。

    這船雖也不大,但卻像一條小畫舫,倒是比霍青城通常坐的烏篷船精致許多,船夫把船靠邊,黃鶯先登上去再回過頭來牽美娘。美娘剛剛站上甲板,便見船艙裡走出來個男子。

    他先開口喚道:“美娘。”

    這道男音既熟悉又陌生,美娘狐疑抬眸,差點驚得從船上跌下去。

    “二哥?!”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53 AM

62、落花有意水無情

    王文淵不是死了嗎?

    難道他現在是詐屍!

    美娘雙腿一軟,王文淵趕緊過來扶住她:“當心!”

    被他的手碰過就像滿是屍蟲在身上爬,美娘趕緊推開王文淵:“二……二哥,你沒、沒事兒?”

    王文淵反問:“你擔心我有事?”

    美娘不覺有他,點頭道:“爹和大娘以為你沒了,哭得不成樣子,全家都難過極了,只有老太爺還不知道……話說回來,二哥你沒事怎麼不回家?”

    王文淵輕描淡寫道:“現在還不到回去的時候。”

    美娘聽他口氣與從前大不相同,這才仔細抬眼打量,只見三年不見王文淵長高了也變黑了,褪去了以前吊兒郎當的紈褲樣子,而像個真正的男人、經歷過風浪的男人。

    “可你總該給家裡遞個信兒,一家人擔心你知道不?”美娘沒好氣數落了王文淵一番,趕忙喝了口壓驚茶。

    船夫來問是否可以動身,只見王文淵冷冷點頭,神情跟剛才與美娘說話時判若兩人,格外冷峻。

    小船在河道中緩緩行駛,船艙裡只有美娘和王文淵兩人,跟他共處一室,美娘不自覺有些緊張,拿手絹扇了扇風。

    “二哥你開下窗,艙裡悶得很。”

    王文淵站起來支開窗戶,之後卻沒坐下,而是踱步到美娘跟前。美娘見陰影襲來,倍感壓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揚眉故作鎮靜:“你有事?”

    “美娘,”王文淵忽然就蹲了下來,仰頭望著她,“你告訴我,當年我走了之後,你哭了嗎?”

    鬼才為你哭,笑都來不及!

    美娘尋思這話說出來似乎太得罪人了,便委婉道:“其實我一直都相信二哥你沒有死。”

    王文淵微微一笑:“美娘,那晚我說的話你還記得嗎?我說會一輩子對你好的,現在我們重逢,你難道不覺得這就是緣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美娘,你注定是我的。”

    ……又來了!都三年了這廝怎麼還是這樣犯渾!

    人家謝安平都變老實了,王文淵還不如謝安平呢!

    美娘扶額:“二哥,既然你大難不死,咱們之間的過節就一筆勾銷了,那些混話我也當沒聽過。咱倆一個屋簷底下長大,你是我哥,過去是現在是以後也是,我求你別老說這種嚇人的話行麼?”

    “你別想瞞我了,你我根本不是兄妹。”王文淵勾了勾唇,“三年前我就知道,你不是我妹妹。”

    俞如眉找尤思仁要休書那天,他剛好在書房的窗戶底下偷聽,意外之下聽到了那個驚天秘密。

    “美娘不是你女兒,她是我和其他男人生的。我婦德有污,你休了我罷!”

    俞如眉擲地有聲,字字鑽進王文淵的心裡,他當時如遭雷擊的感覺恐怕比尤思仁還要嚴重。那個從小搶了父親寵愛,從小就比他討喜的漂亮小女孩兒,竟然不是父親的女兒、也不是他的妹妹!

    王文淵雙手捂緊了嘴才沒有喊出來,直到俞如眉拿了休書離開,他還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久久發呆。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厭惡美娘的,可是自從那日他無意窺見了美娘洗澡,才赫然發現從小被他欺負的妹妹長大了,如此窈窕多姿、風情撩人,難怪能勾起其他男人的追逐。一想到她會被人娶走,王文淵就覺得胸口窒悶,他開始以為這種不悅是因為再也不能捉弄她、看她出丑、惹她哭……直到這一刻,他豁然開朗。因為心中除了驚駭,還有一種期盼已久的高興雀躍。

    他能留下她了!

    是夜,王文淵冒著雨去找美娘,興沖沖告訴她他的決定,豈料卻換來比瓢潑大雨更冷的冰水。

    “王文淵你發什麼瘋!我是你妹妹!親妹妹!”

    就在他要吐露真相之際,謝安平在外敲門,打斷了他准備出口的話。王文淵只能眼睜睜看美娘攆走自己去迎接那個男人,她的選擇很明確,誰有權有勢就跟誰。

    王文淵第一次感受到男人本身的強大會比金銀更容易吸引女人,從前窯子勾欄裡的女人見到王家少爺都會趨之若鶩,但倘若小侯爺同時出現,王文淵相信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妓-女們,會毫不猶豫拋棄自己投入謝安平的懷抱。

    當然,那群庸脂俗粉怎麼能和美娘相比,她是被迫的,她不得不屈服在強權之下。王文淵心中五味交加,他甚至為自己的無能感到羞愧自卑,所以他想變強,至少強大得足以保護美娘。

    下定決心,王文淵當夜收拾了包袱離開王家,他帶了一些衣物還有積蓄,並且拿走了以前喜愛的玩物。他需要用這些無用的東西警醒自己,再也不能玩物喪志,他將和過去的自己做一個訣別。

    也是王文淵命中該有這場變故,他所乘的渡船在大雨中傾翻,他仗著水性不錯死裡逃生,並且順手撈起一個離自己最近的老者。說來也巧,這人是漕幫一位分舵主,喚作韓宋,他得訊霍青城受困京城趕來相助,順利接應到霍老大上船先行,自己斷後,卻遭此一劫。

    韓宋感激王文淵的救命之恩,便留下他在身邊差遣,這三年王文淵把韓宋的地盤打理得很不錯,韓宋年紀漸長且膝下無子,已有了金盆洗手的之意,於是收了王文淵為義子,並且准備把分舵全權交給他。這次眾人借著賀壽之名齊聚慶州,就是向霍老大建議此事。

    霍大小姐美名在外,韓宋見王文淵獨身一人,心想若是他能與大小姐結親,這分舵主的位置便是十拿九穩,總舵主的交椅也是指日可待。於是韓宋積極把王文淵引薦給霍青城,霍青城並不認識王文淵,乍見這年輕人相貌堂堂年輕有為,跟美娘年紀又相配,不禁心生歡喜,便想方設法要介紹倆人認識。今天的接船就是故意安排的。

    美娘自是不知這些過往,她見王文淵舊事重提,愈發不耐:“不是兄妹又怎麼樣?王文淵我說句好聽的,我心裡一直把你當哥,除此而外再沒其他心思!若你想聽不好聽的,我也告訴你,我寧願這輩子都沒認識過你,咱倆是陌生人更好!”

    打死她也不會喜歡從小欺負自己的二哥,她又不是瘋了!

    但王文淵志在必得的樣子,道:“我會讓你改觀的,等我們成親了你就知道我是真心的。”

    ……怎麼還扯到成親了!

    美娘以前覺得謝安平不講理,現在卻覺得王文淵才是世上最不可理喻的人,她懶得跟他多費唇舌,只是說:“嫁豬嫁狗也不嫁你!我絞了頭發當姑子去!”

    王文淵淡淡把視線投向河面,沒有說話,嘴角卻浮起一絲略顯詭異的笑容。

    大宅是漕幫總舵所在,此時宅邸張燈結彩,前來賀壽的賓客絡繹不絕,下人端著待客美食魚貫進出,真真是熱鬧非凡。美娘從船上下來就再沒給過王文淵一個正眼,繃著臉到了大宅,徑直去找俞如眉。王文淵目送她進了內宅,自己不便進入,遂去大廳拜見霍青城了。

    “娘!娘!”等周圍沒了外人美娘才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撲進房間緊緊拽住俞如眉,“二哥沒死啊!沒死!”

    俞如眉也嚇了一跳:“你說什麼?!”

    於是美娘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又道:“嚇死我了,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見鬼了!王文淵比從前更難纏了,聽他的口氣似乎大胡子還想讓我嫁給他!您給大胡子說說,我才不嫁,否則我寧願去死!”

    “呸呸呸,大吉大利的日子怎麼說這些。”俞如眉安慰道:“你放心吧,老爺心疼你,不會勉強你的。只是我也不曾想到那人竟是文淵,先前老爺說有個手底下後生不錯,想讓你瞧瞧再說,這才讓他過去接你,真是沒想到啊……”

    美娘還是心有余悸,拍著胸脯自言自語:“最近一個兩個怎麼都陰魂不散,老來纏我……”

    “什麼一個兩個?還有誰纏你?”俞如眉不解。

    美娘連忙否認:“沒有沒有!就是隨口說說,娘,等會壽宴一結束我就回去,改天再來陪您和謙謙。”

    漕幫勢力遍布全國,霍青城是總舵主,手底下還有五個分舵主,其勢力分布在不同區域,通常以東南西北劃分,而最關鍵的通往京城的航線,則由單獨的一個分舵主掌管,此人便是韓宋。韓宋也是霍青城的心腹,倆人幾十年的交情也極為深厚。

    壽宴開始以後,韓宋喊過王文淵給霍青城念祝壽詞,霍青城滿意地摸了摸胡子,問他:“見過小女了?”

    王文淵恭謹有禮:“大小姐溫婉賢淑,晚生十分傾慕。”

    溫婉賢淑?霍青城想起美娘指著他鼻子罵的樣子,嘴角抽了抽,只得打哈哈道:“她被老子寵壞了,可能與一般女子不太相同,哈哈……”

    王文淵顯得很真誠:“若是能娶大小姐為妻,在下一定全心全意相待,絕不讓大小姐受委屈。”

    “這個再說。”

    霍青城不著急表態,雖說美娘是“寡婦”,寡婦再嫁也只能湊合,但他霍老大的女兒就是有資格挑三揀四,不是最好的不要。他還要考驗這個叫文淵的年輕人一番,各方面合格了才能做他漕幫的女婿。

    壽宴結束以後,美娘沒要任何人送,自己帶黃鶯坐了條小船回店鋪。她前腳剛走,王文淵後腳就追了出來,卻只看到水面上余留的漣漪。他有些失落地望向漸行漸遠的小船,忽然肩頭一沉。

    “年輕人,你是落花有意,可別人流水無情啊。”

    王文淵回頭,看清這人拱手見禮:“晚輩見過南舵主。”

    此人正是分舵主之一,喚作陳英傑,平素管著南方的漕運,故而人稱南舵主。陳英傑四十出頭體格精瘦,黑紅的臉龐掛起笑容,熱情邀請道:“剛才在席上沒喝夠,走,再跟我去畫舫喝幾盅!我做東!”

    王文淵遲疑了一下,還是允了:“南舵主請。”

    當看見熟悉的院門漸漸清晰,美娘心裡懸著的石頭終於落地,她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表情也不自覺生動活潑起來。

    “黃鶯,等會兒把帶回來的酒菜拿給那個人吃。”

    黃鶯低笑:“姑娘心疼他挨餓嗎?”

    美娘臉色有些不自然,口是心非道:“我是怕他餓得沒力氣,沒人幫咱們干粗活!反正小黑也吃不完,就當是分一口狗食給他,哼。”

    小船泊岸,美娘三兩步進了院子,一眼看見謝安平蹲在小黑面前摸狗兒腦袋。她正要開口,這時又見隔壁賣豆腐的巧妹從廚房裡出來,手裡還端著碗熱氣騰騰的湯飯。

    巧妹笑道:“小安哥飯好了,快過來吃罷。”

    謝安平聞聲回頭,笑著正要說“好”,乍見美娘沉著一張臉站在後門門口,恨恨瞪著他。

    臭混蛋你能耐了啊!當著你姑奶奶的面勾三搭四!

    小安哥?叫得真親熱!

    謝安平屁顛顛跑過來:“姑奶奶您回來啦。”

    美娘冷冷瞥了他一眼,鼻腔一哼提起裙擺就上樓了,還不忘吩咐黃鶯:“黃鶯你把剩飯倒給小黑,全部倒了!”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54 AM

63、吃豆腐鴛鴦共浴

    晚上謝安平燒好水提到美娘房門前,敲門喊道:“姑奶奶,熱水送來了。”一開始房裡沒聲兒,謝安平豎起耳朵等了一會兒,又重復喊道:“姑奶奶?”

    “滾!”

    美娘聽他說話就火大,惜字如金地只扔給他一個字,然後把頭埋進被窩裡生悶氣。

    臭混蛋吃豆腐吃爽快了吧?!

    謝安平訕訕站在門口,也不敢說話,直到水都涼了才提起桶下樓去,重新燒熱以後再提回來放在門前。

    “我把水放在門口了。”

    良久,等到外面都沒了動靜,美娘在被窩裡也憋得難受,於是鑽了出來下床開門。她尋思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謝安平撓上一頓再說,誰叫他那麼欠揍居然敢勾三搭四!

    可是拉開門,門口除了一桶冒著熱氣的水什麼也沒有,謝安平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美娘咬牙切齒,索性一腳踢翻水桶,“彭”的關上門甩手回去睡大覺,連在夢裡面都揪著謝安平又打又罵。

    美娘的食肆通常是向巧妹家的豆腐店買豆腐豆干豆漿,有時候巧妹也會送豆腐腦兒來,一來二去她和食肆裡的伙計都相熟起來,想必謝安平同她也是這樣認識的。巧妹是這條街上有名的“豆腐西施”,年紀才十六,模樣水靈靈的,一雙大眼睛似乎會說話,嘴巴也甜,見人就叔叔長嬸嬸短地喊,街坊們都挺喜歡她,年輕小伙子也愛往豆腐店跑,那熱絡程度絕不亞於霍大小姐。

    因為大小姐美則美矣,但脾氣難伺候身後又有漕幫撐腰,頂多看一下飽飽眼福就行了,但巧妹呢?卻是有可能娶到手的呀!

    美娘這幾天眼睜睜看巧妹過來送豆腐的時候笑著跟謝安平打招呼,有時候還給他端一碗熱氣騰騰的豆漿,或者是甜滋滋的豆腐腦。

    “小安哥,今天的豆腐腦是鹹的,我瞧上次你好像不喜歡吃甜的,所以專程做了鹹的給你,你嘗嘗看。”

    謝安平對她倒是沒有顯得特別親近,而是禮貌推辭道:“以後不要麻煩了。”

    他的不冷不熱並未讓巧妹打退堂鼓,巧妹笑道:“不麻煩啊!反正我也要過來送東西,只是順道嘛。小安哥,你老家是哪兒的?我們這裡的人都愛吃甜豆腐腦兒,只有京城那邊的人才喜歡吃鹹的呢。”

    謝安平搖頭,抬眼望了站在閣樓上的美娘,小聲道:“姑奶奶是哪裡人,我就是哪裡人。”

    頗有幾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味道。

    美娘微微勾起唇角,心想算他識相!

    但是巧妹好奇心一起來,便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小安哥你不覺得奇怪嗎?你看起來比大小姐還要年長,為什麼喊她姑奶奶?如果她是你奶奶輩兒的……哎呀好老啊。”

    謝安平嘴角隱隱發抖,很嚴肅地糾正巧妹:“她一點也不老,這只是輩分問題。”

    美娘氣得咬牙瞪眼,連手中絹扇都摳爛了。沒長大的黃毛丫頭,你懂什麼老不老的!

    “小安子!”美娘從閣樓下來,昂首挺胸眼睛似乎長到了額頭上,“你去柴房把炭搬出來曬曬。”

    “是,姑奶奶。”謝安平領命便扔下巧妹,忙不迭跑進柴房裡忙活去了。

    打發走了那只裝傻充愣的,現在就剩這個情竇初開的了。

    美娘含笑徐徐走近巧妹,巧妹見她靠近很伶俐地福了個身,聲音脆脆甜甜的:“見過大小姐。”

    美娘暗想她連侯府那群妖魔鬼怪都能收拾干淨,還會怕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丫頭片子?於是便親暱伸手牽住巧妹,笑盈盈道:“你跟咱們鋪子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麼客氣干嘛?我比你大兩歲,你叫我姐姐便是了。”

    巧妹聽說霍大小姐不易相處,從來都是敬而遠之,這會兒見她這麼和氣,便生出幾分好感,大方答應:“誒!霍姐姐。”

    美娘噙笑頷首,親熱地跟巧妹拉家常,一會兒問她家裡還有什麼人,一會兒又問做生意辛不辛苦,說著說著便問她有沒有定親。

    巧妹臉頰一紅:“還沒呢,媒婆倒是上門說過幾個人,但我家覺得不合適,所以就沒答應。”

    美娘笑問:“是你爹娘不答應還是你不答應呀?”

    巧妹的臉更紅了,低頭扯著衣角有些扭捏:“首先是二老覺得不般配,然後其實我……也不怎麼喜歡。”

    美娘趁機又問:“那咱們巧妹喜歡什麼樣的呢?”

    “那個……我……”

    正好謝安平搬了炭出來,巧妹含羞帶怯地看了他一眼。美娘捏緊了扇骨,眸光暗了暗很快恢復正常,她絹扇掩面,順著巧妹視線一指:“你瞧小安子怎麼樣?”

    巧妹點點頭:“小安哥人老實又勤快,一看就很靠得住。”

    他鬼才老實勤快!

    “哎呀巧妹,你沒聽過一句話麼?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美娘打擊起人來毫不留情,“小安子看起來憨厚,實際上賊心眼兒可多了!他又風流又好色,才十二三歲就逛窯子養粉-頭,十五六歲便討了七八房小妾,把一個好端端的家弄得烏煙瘴氣。不僅如此,他還有酗酒濫賭的臭毛病,吃醉了就要打女人,打完了以後就去賭坊,連褲衩都能輸得干干淨淨!所以呀,偌大一份家業都被小安子敗光了,他還被討債的追殺,這才撞傷了腦子。也就是我看他可憐,收留他給口飯吃,不然你瞧他細皮嫩肉哪兒像窮人家養出來的孩子?說穿了就是個落難的紈褲子弟!敗家子!”

    巧妹吃驚捂嘴:“真的?!”

    “我騙你干嘛呀,我可是小安子的姑奶奶!”美娘話鋒一轉忽然湊到巧妹面前,笑容帶上幾分算計,“巧妹你喜歡小安子吧?哎呀呀太好了,讓他去你家入贅當上門女婿好不好?”

    “不不、不了……”巧妹連連擺手,站起來匆忙告辭,“我該走了,家裡的豆子還沒磨呢,大小姐再見!”

    美娘看著巧妹慌慌忙忙的模樣,忍笑喊道:“巧妹你再陪我說會兒話嘛!哎呀你別走那麼急,當心腳下!”

    美娘就不信還收拾不了一個小妮子了,也不想想她是誰,那是千年萬年的道行!

    謝安平把柴房裡的炭全部抱出來,撒開擺在地上曬。他滿臉弄得黑□□的,盯著一張黑臉對美娘說:“姑奶奶,您還有什麼吩咐?”

    “小安子過來,我給你擦擦臉。”美娘勾勾手指,謝安平就聽話地把頭低下。誰知美娘哪兒是給他擦臉,而是掐住他腮邊不放,狠勁兒擰。

    “豆腐好吃麼小安子?嗯?”

    謝安平清晰聽見她磨牙的聲音,臉上再痛但不能表現出來,他說:“不好吃,沒有姑奶奶做的面片好吃。”

    美娘刁鑽問道:“不好吃你還吃,你是在怪我沒有喂飽你?”

    謝安平眼淚都快飆出來了,從牙縫擠出兩個字:“……不敢。”

    “亂吃外面的東西,小心毒不死你。你給我記著,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你跟小黑拴一塊兒,餓上七天七夜。”

    美娘拍著謝安平臉龐惡狠狠地威脅了兩句,隨後推開他站起來,雲淡風輕地理了理袖口,一瞬間又笑著吩咐:“我看好像快下雨了,小安子你把炭搬回柴房罷。”

    “啊……好的。”謝安平一聽都苦了臉,垂頭喪氣的。

    美娘搖著扇子婀娜裊裊地上了樓,忽然回眸莞爾一笑:“小安子,晚上記得燒水送來。”

    鋪子關門以後,謝安平照舊在廚房燒好水送到美娘房裡,把浴桶裝滿,然後准備好香胰子和汗巾子,這才請美娘沐浴。

    美娘從屏風後面出來,還是拆了發髻,只披件薄紗衣,不同的是她手裡拿著根雞毛撣子。美娘走到謝安平面前,湊到他胸口聞了聞,一臉嫌惡:“臭死了,一股豆腥味兒!”

    謝安平抬手自己聞了一番,納悶道:“沒有啊,我中午搬完炭才沖了涼的。”

    “那就是沒沖干淨唄。”美娘一副“你大驚小怪”的樣子,舉起雞毛撣子在他身上戳了戳,“喂,把衣服脫了。”

    謝安平雙臂環起,被嚇住了:“為什麼!”

    “哪兒來那麼多廢話!我叫你脫你就脫!”

    美娘揚起雞毛撣子作勢要抽他,謝安平忙不迭點頭:“好好好,我脫我脫。”

    謝安平脫了衣裳只留下一條褲衩,美娘見他停住,便指著道:“這個也脫了。”

    謝安平雙手護住襠部,扭扭捏捏:“不要了吧姑奶奶……”

    “不要嗎?”

    美娘含笑斜眉,拿撣子上的羽毛隔著褲衩在他那話處來回撥弄,弄得謝安平呼吸都急促起來,他別過身子哀求:“別、別這樣……”

    美娘弄得越發起勁兒,嬌笑問道:“那你是脫還是不脫啊?”

    謝安平除了點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褪下褲衩扔到一旁,美娘微微垂眸發現那話居然已經抬起了頭。

    色性不改!

    美娘一想起從前受了這玩意兒多少折磨就來氣,曲起手指朝著那鴨蛋大的圓頭彈了一下,恨恨道:“不許起來!”

    “嗷——”

    謝安平捂住小兄弟彎下腰去,眉眼皺成一團:“你輕點兒,會壞的!”

    美娘嫵媚地撩了一下耳畔長發:“壞了怕什麼,反正你也沒機會用。行了,進桶裡邊兒去,好好洗洗你身上的臭味。”

    謝安平敢怒不敢言,嘟著嘴跨進了浴桶,舒服地喟歎一聲。美娘瞧他享受的模樣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隨即解開了紗衣。

    謝安平見狀一驚:“你干什麼!”

    “當然是陪你啊。”話音一落,美娘人已經入了水,她俯身貼近緊靠浴桶邊沿的謝安平,雙手掛住他脖子,嬌聲甜軟:“小安子,我美嗎?”

    謝安平喉頭滾動一下,木訥地點了點頭。

    美娘輕笑,嫩蔥一般的手指在他胸膛畫圈打轉,撩起點點水珠:“那你覺得是我美,還是隔壁的巧妹美?”

    謝安平舌頭都大了:“當當當……當然是姑奶奶、美。”

    “哦是嗎?如果是我比較美,那你為什麼沖著巧妹笑的那麼開心?嗯!”

    美娘擰住他凸起的紅點狠狠扯,一邊扯一邊質問:“你是不是喜歡她?!”

    謝安平吃痛嗷嗷直叫:“放手放手!”

    “不放!你快說,是不是喜歡那個賣豆腐的!”

    謝安平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不是!我不喜歡她!真的不喜歡!嘶嘶,求你了快放手……”

    美娘終於松開了手,謝安平胸口已經被掐得又紅又腫,他委屈地揉了揉傷處,埋怨道:“疼。”

    美娘終於露出滿意的表情,含笑低下頭去:“哎呀都腫了呢,小安子真可憐,我給你吹吹。”

    她伸出舌頭舔舐他胸前的紅櫻,水底下她的長腿伸過去勾住他的腰,整個人幾乎坐到了他身上,讓自己嬌軟的密地緊緊挨著謝安平隱隱蓬勃的欲望。

    美娘柳腰款擺,柔嫩的蓮瓣摩擦著那條戰獸,很快便徹底喚醒了它,直挺挺頂著香徑入口,氣勢洶洶。

    謝安平大口喘氣:“不、不疼了……你離我遠、唔!”

    美娘用雙手環住了那話,輕輕來回套-弄,水波的柔軟讓謝安平格外舒坦,不禁呻-吟出聲。

    這大家伙……美娘拿手比了比尺寸,暗歎真不知自己從前是怎麼容納下這根玩意兒的。到底是他天賦異稟還是自己天賦異稟?居然沒被撐壞!

    她握緊了那話,仰頭在謝安平唇角吻了一口:“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答得好的話就有甜頭吃。小安子,你喜歡誰?”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56 AM

64露本性帳底幽歡

    熱氣氤氳,美娘如同吃醉了酒一般,雙頰酡紅眼淺流媚,望著謝安平抿笑:“傻了不成?我問你話呢!”

    謝安平窘迫不堪:“我、我……”他“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而且還羞得滿臉通紅,垂下眸子不敢看美娘。

    美娘等了半晌也不見他有動靜,火氣一上來搡開謝安平,罵道:“我看你的腦子是真壞了!”

    這廝以前張口閉口就是喜歡,她不耐聽了他還要說,真是比亂飛的蒼蠅還要煩人。現在你給他機會說了吧,他又忽然了啞巴似的,敲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字來!

    怎麼會有這樣專門跟她對著干的混蛋!

    “你就是喜歡那個黃毛丫頭!”美娘生氣地站起來,扯過袍子把自個兒裹了起來,“去吧,去豆腐店當姑爺去!我不阻礙你的好前程!”說著她就跨出了浴桶。

    謝安平在她離開的一剎那抓住了她的手腕。

    美娘轉身跌入了濕漉漉的炙熱懷抱,謝安平箍住她,黑漆的眼眸俯看下來,宛如瀚海漩渦,吸引著她落進去。

    他凝視著她:“那你又喜歡誰?”

    美娘怔怔看著他,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好像已經有很久沒有想過“喜歡”這兩個字了。喜歡吃什麼、穿什麼、干什麼……她統統沒有在乎過,仿佛日子本來就應該是這般,在狹小的食肆忙碌生計,賺兩個糊口的錢,晚上關門早上開門,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把自己忙得沒有精力沒有時間,就不會去想放不下的過去。不堪回首的往事已然漸漸淡去,美娘不肯再回想,是因為她知道在不知不覺當中,謝安平早已不是那個讓她恨之入骨的臭混蛋,而是……成為了一個不敢想的人。

    “我先問你的!”很快,美娘回過神來給了謝安平一巴掌,“你怎麼反倒問起我來了?找抽是不是!”

    謝安平挨了打卻微微一笑,俯首貼到她耳畔:“你明明知道還要問。”

    他的唇擦過她的耳垂,癢酥酥的,美娘趕緊伸手捂住耳朵,抬眸怒道:“我不知道!”

    謝安平彎起了眼,捧起她的臉龐,鄭重其事一字一句地說:“我喜歡你啊,一直都是你,從前、當下、將來,永遠是你。”

    美娘自覺臉頰燙得都要燒起來了,心跳噗通幾乎要沖出胸膛,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故作鎮定:“你是個撞壞頭的傻子,我瘋了才信傻瓜的話!”

    “瘋瘋傻傻不正好是一對?天生絕配。”謝安平嬉皮笑臉,絲毫沒有被打擊到的模樣,反而纏著美娘問,“我都說了,該你了,你是喜歡我的對吧?”

    瞧瞧,給點顏色就開染坊,這廝還真是會蹬鼻子上臉!剛才還委婉地問喜歡誰,現在居然就肯定是他了!

    美娘道:“我喜歡的人……反正不會是你這種混蛋!”

    她報復似的在他唇上重重一咬,謝安平反舌一卷,張口吞下她的檀口,拼命絞纏。美娘不甘示弱,率先突破他的牙關,然後咬破了他的舌尖。謝安平吃痛卻不松口,血腥味很快在倆人的口腔內彌漫散開。

    兩人好比戰場廝殺一般你來我往,誰也不肯先認輸,謝安平半摟半抱著美娘,幾乎是把她扔到了床上。

    水珠滴滴答答落到地板上,形成一團團水漬。美娘被吻得透不過氣,腦海也熱烘烘亂成一團,等到謝安平終於放開她,才有新鮮空氣灌入她的口鼻。她大口地喘氣,低眉看去謝安平正在扯她的袍子。

    她搖搖頭,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死色鬼!

    “慢著!”

    謝安平正要疊起美娘的腿攻城略地,手卻忽然被她按住了。他抬起頭來眼睛了全是熾熱燃燒的欲望,憋住性子舔著唇問:“怎麼了?”

    美娘笑著坐起來,拿汗巾子繞住他的脖頸一勒,把他拽到跟前:“在我這裡,要依我的玩兒法……躺下。”

    謝安平躺下之後被美娘綁住四肢拴在床頭和床腳,只見他全身肌肉結實緊密,如一只矯健的獵豹,不算魁梧的軀體蘊含著驚人的爆發力。而兩條強健大腿中間,那話高高豎起。

    美娘跨坐上他的腰,把頭發都撥到後背,露出兩團豐盈雪峰。她手拈一根長羽毛,調戲地劃過謝安平鼻子,弄得他癢酥酥的。

    “現在我問你答,只可以說是或者不是,不准說多余的話。明白嗎?”

    謝安平立即問:“為什麼?”

    美娘馬上笑了:“小安子不乖哦,剛剛說過就不記得了,犯錯是要受罰的。”她把自己的肚兜揉成一團,塞住謝安平的嘴,“現在明白了麼?你可以點頭或者搖頭。”

    謝安平吃一塹長一智,趕緊點點頭。

    “這就對了。”美娘手裡的羽毛掃過他的唇一直向下,停留在喉結那裡,左右來回拂動一番,“你想要我嗎?”

    謝安平喉頭吞咽一下,又點了點頭。

    “可是你想怎麼要呢?”

    美娘蹙眉自言自語,媚眼如絲。她手裡輕飄飄的細羽又在謝安平胸口打轉,故意挑逗他:“是讓我躺在你身下,張開雙腿任君采擷?還是要我趴著,等你從後面進入我身體裡……又或者,你喜歡把我抵在牆角,抱著我的腰狠狠地、狠狠地要我?”

    她描述的場景光是想一想都讓人血脈賁張,謝安平嘴裡“嗚嗚”,點頭點得像啄木鳥一樣。

    哪一種都行!全部來上一遍更好!

    看他急得面紅耳赤,美娘掩嘴咯咯直笑,歪著頭問:“到底要哪一種?你表達清楚些呀!”

    謝安平都要急瘋了,無奈之下只好挺挺腰,示意她別鬧了,趕緊辦正事要緊。

    美娘往下坐了坐,讓那話在桃源外摩擦:“小安子感覺到了嗎?我都好濕了呢……”

    謝安平狠狠點頭,睜大眼努力地看著她,用眼神哀求她快一點。

    可是美娘就是不讓他進入,而是俯□用柔軟的胸脯壓住他的胸腹,撐起下巴眨眨眼:“但是人家怕痛呢。”

    謝安平都要氣昏了,手腕掙了掙,揚起頭發出一聲低壓壓的嘶吼。

    美娘忍俊不禁,笑夠了直起腰來,揪了揪他的耳朵:“先說好,我玩兒夠了就結束,你別想卯足勁兒折騰我。”

    她扶著昂揚膨脹的那話,對准桃源入口,輕輕緩緩坐了下去。

    “嗯……”美娘仿佛吃不消,檀口微微喘息,手指都抓緊了,“你能不能、別、長這麼大。”

    終於有一次,謝安平是搖頭了。

    美娘沒好氣白他一眼,咬牙一狠心,“滋溜”一下就坐到了底,但是差點被頂得一魂出竅二魂升天。謝安平被久違的緊-致濕滑包裹,狹小的香徑擠得他渾身毛孔都在綻放,如開花一般炸開。他咬著肚兜“咿咿嗚嗚”亂叫,搖頭擺腦的模樣就像受刑一樣。

    “臭混蛋,給我老實點。”

    美娘威脅他,在他胳膊狠狠掐了一把,看他不敢再亂動,這才調整坐姿,撐著他小腹,身軀微微前傾,慢慢扭動腰肢。

    謝安平充滿了她,跟他緊密貼合不留一絲縫隙,而且又正好頂著蕊心,所以只要稍微動作感覺都很強烈。美娘兩年多沒有與人有肌膚之親,身體又極為敏感,所以沒一會兒就到了高-潮,意亂情迷地亂哼哼。

    “討厭——討厭——謝安平你討厭!”

    其實她只是羞恥自己居然貪戀男歡女愛的愉快感覺,為自己這種放縱而羞赧。謝安平也是素了兩年多的人,看見兩只誘人仙桃在眼前晃悠,偏偏還不能伸手去摘,而身下的感覺如此強烈真實,兼之耳畔還有嬌啼婉轉,於是一個不忍也盡數洩了。

    美娘忽然內裡一股熱流,然後在看謝安平大汗淋漓直喘粗氣的樣子,便曉得他也完事了。她剛剛起身離開,大團乳白黏稠之物就滑落出來,沾滿兩人的腿根。美娘嫌惡地瞪著謝安平:“你真髒!”

    謝安平眼神空洞地望著頭頂,仿佛還沒回過神來。美娘見狀忍不住又笑,湊上去拍拍他的臉:“小安子你是不是不行了呀?以前可比這厲害多了嘛,你那玩意兒已經不復當年之勇,現在就是條軟噠噠的鼻涕蟲!”

    “操!你說誰不行!”

    卡擦一聲,床頭床尾的木頭同時斷了,謝安平掙脫捆綁騰身翻起,撲過去把美娘死死壓在身下。

    他推開美娘的雙腿,強勢攻入桃源,一邊大力抽-送一邊咬牙切齒:“看爺今天不干死你!”

    美娘被頂得吟哦亂叫,想逃又被按住動彈不得,把幔帳都拽了下來。兩個人就裹在帳子裡面交-歡,只聽聞撞擊時發出的響聲,像拍巴掌一樣。

    美娘都不知今夕何夕了,顫著聲兒說:“謝安平你這下不裝了?嗯……唔!”

    “爺才沒有裝!爺是真捨得為你丟□段做牛做馬,但你這狠心的女人不僅拋棄爺戲弄爺折騰爺,還把爺當騾子使喚!”謝安平提起這茬既委屈又生氣,入的時候愈發用力,“你沒良心,沒良心!”

    美娘努力拉回潰散的理智,反手摟住謝安平的頭,轉頭過去與他唇齒相依:“如果我真的狠心,在你重傷昏迷在後門的時候,我就會一腳把你踢回水裡去!我救了你收留你直到今時今日,你還要罵我沒良心?謝安平,到底是誰沒良心!”

    謝安平聞言動作輕緩下來,吻著她說:“是我是我……嬌嬌你別生氣,都是我不好,我以前不該用強,我曉得錯了,你原諒我,我真的愛你。”

    美娘回應著他的熱吻,低低笑道:“傻子,我要是還恨你的話,又怎麼會把你留下?”

    “謝安平,我早就原諒你了。”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58 AM

65、癩蛤蟆吃天鵝肉

    “如果你以後都對我好,聽我的話,我叫你干嘛你就干嘛,不騙我不哄我,我就留下你。”

    事畢,美娘趴在床上托著香腮,歪頭看向謝安平:“你答應嗎?”

    “這個……”謝安平撓撓頭:“嬌嬌你不跟爺回去啊?”

    “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去?”美娘翻他一個白眼,“我在這兒自己賺錢不缺吃穿,而且廚房和客堂的事又不用我做,頂多就是算算賬,還樂得不用伺候你那一家姑奶奶好姐姐,上門吃飯的客人可比她們好應付多了。我現在自在又快活,跟你回去干嘛?找罪受啊!”

    “二姑媽一家早就搬出侯府去了,現在家裡就只有三姑和小姑,比以前清靜了不少。而且三姑自從四姐走了,便一心向佛不問家事,小姑媽也快嫁人了,夫君是西北的鎮遠將軍,等她嫁過去府裡還不是你說了算。爺又不找其他的女人,你就是侯府的女主人……嬌嬌,回去多好啊,跟爺回家嘛。”謝安平拉著美娘軟磨硬泡。

    美娘一副不屑神情:“我稀罕勞什子的女主人!你不找別的女人,別的女人就不曉得來找你?府裡想爬上你的床的丫鬟扳著手指頭都數不清,更別說外頭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我用什麼身份回去?你的小妾還是外室?別人不踩死我算好的了,還聽我吩咐把我當菩薩供起來呢?什麼笑話!反正我不跟你回去,你想和我一起就留下,不想的話就拉倒!”

    謝安平碰了一鼻子灰,撅嘴道:“你是爺的女人,你憑什麼不跟爺回去。”

    美娘哼道:“跟你睡過就是你女人了?我還說你是我包的小白臉兒呢!我待會兒給你幾兩銀子當賞,就算是上窯子嫖了一回,哼。”

    “嬌嬌你怎麼跟著霍老大說話越來越粗魯了……”

    美娘沖他腦門一巴掌扇過去:“霍老大也是你叫的?不分尊卑的混蛋,我就粗魯了怎麼著?總比你下流好!”

    謝安平吃痛揉揉額頭:“可是爺一時半會兒改不過口來啊,再說你不也天天喊他大胡子……難不成爺還要稱一個江湖悍匪為岳父大人?嬌嬌,爺好歹也是個朝廷命官,傳出去豈不是要笑掉人大牙。”

    美娘頓時陰陽怪氣地說:“嫌棄我是水匪的女兒是吧?得!我是地下的泥您是天上的雲,是我低賤卑微,配不上侯爺您這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又來了又來了!就怕她這麼殺人不見血地說話!

    謝安平舉手投降,抱住美娘認錯,死皮賴臉:“哪兒啊哪兒啊,是爺配不上嬌嬌才對。你是白天鵝爺是癩蛤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追你捧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敢嫌棄你嘛,嘿嘿。”

    “算你識相。”美娘伸出嫩蔥般的纖長指頭,點了他眉心一下,“那說定了,侯爺咱們不做了,你留下來陪我。”

    謝安平眉心微蹙似乎還有些踟躕不決,美娘見狀伸腿勾住他的腰,把他的手牽起覆上自己胸口,吻上他的唇:“江山美人只能選一樣……”

    被她一親,謝安平腦子就熱了,他點頭回吻,含糊不清:“我選你。”

    美娘心滿意足地笑,暗想古人誠不欺我,果然是色令智昏!

    謝安平卻在享受她嬌軟柔嫩身軀的同時,心想不如先占美人後奪江山,如此兩不相誤真乃兩全其美也。不過他來慶州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清剿與京官勾結的漕幫匪首,捉拿與那樁貪糧案相關的人物,霍老大便是最大的那條魚。謝安平想這件事干脆還是緩緩再告訴美娘好了,她應該……不會太生氣的哦?就算生氣,那也會看在他是孩子爹的份上不計較的對吧?當務之急,必然是要把她肚子搞大!

    思及此處,謝安平渾身充滿干勁,越發賣力了,美娘在沉沉浮浮中不由得懷疑這廝是不是從來沒吃過肉?

    “姑娘!姑娘!那個人不見了!”

    天光大亮,美娘和謝安平被黃鶯吵醒,她從亂糟糟的床鋪裡探出頭來,迷迷糊糊問:“誰不見了?”

    黃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住樓下的那人!今早上我起來發現沒人燒水,便去敲他的門,可是房門沒關,我進去一瞧連個人影都沒有!姑娘,他會不會是逃了?咱們讓霍老爺把他抓回來吧,以後您得給他脖子上拴條鏈子!”

    謝安平一聽氣得砸床板:真把他當看門狗了不成!

    “爺拔了你的鳥……”

    黃鶯聽見動靜納悶:“姑娘什麼聲音?”

    美娘捂住謝安平的嘴,沖外面說道:“沒什麼,他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先去忙罷。”

    “哦。”

    黃鶯滿臉不解地下樓煮粥蒸饅頭去了。謝安平掰開美娘的手,怒道:“你欺負爺就算了,連你養的小鳥兒都敢把爺當狗看!還有那個叫櫻桃的懶丫頭,什麼髒活累活都讓爺干,就差讓爺倒夜香了!更過分的是每天來吃飯的那群色鬼,望著你的模樣哈喇子都流到地上去了,爺恨不得挖了他們眼睛!爺不管,爺受不了這樣,你不許再拋頭露面!”

    他甩手賭氣的樣子還是跟從前一樣,美娘順毛道:“我不開鋪子怎麼賺錢呀?咱們吃什麼?”

    謝安平拍拍胸脯:“回侯府,爺養你!”

    “可我就是喜歡這裡自由自在,不想回去。”美娘拍拍他的臉,“起來穿衣服下樓,不然待會兒黃鶯真去找大胡子了。”

    謝安平抱著被褥還在生悶氣:“爺都可以為你變成現在的樣子,你為什麼不願意遷就我一點點。”

    美娘一怔,頓了頓才說:“大概……我喜歡你沒有你喜歡我多。”

    愛情中誰喜歡得多一點,愛得深一點,也就辛苦一點。謝安平注定會是那個付出得更多的人。

    謝安平聽見這話心裡還是有些失落的,他吸吸鼻子,努力擠出一個笑臉:“算了,反正爺也習慣了。至少你現在喜歡我,比以前強多了!”

    兩人起床以後,謝安平偷偷摸摸溜回了樓下,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院井那裡打水、劈柴。

    後門外面水聲嘩啦,有船來了,謝安平耳力過人聽見響聲,便丟下斧頭鑽進廚房避開來人。黃鶯乍見他嚇了一跳:“你從哪裡冒出來的!”

    謝安平瞪了她一眼,從牙縫裡迸出兩個字來:“茅、房。”

    找死的小雀兒!給爺等著!

    “我說怎麼找不著你呢。喏,你先看著火,我去給姑娘送水。”黃鶯把廚房的事扔給謝安平,自己便端著銅盆跨出門去,正好聽見有人敲後門。

    “來了!”黃鶯應了一聲,把銅盆擱在井欄上,抽開門閂拉開兩扇門,驚道:“二少爺?!”

    來的是王文淵,身後還跟著四個漕幫打扮的大漢。他問:“美娘起來了嗎?我有事找她。”

    美娘正好從閣樓的窗戶看見王文淵進來,她沒好氣喊道:“你有什麼事!”

    王文淵抬頭一看她坐在窗邊,惺忪還沒散去,有幾分慵懶的媚態,便露出笑容:“總舵主讓我來接你過去。”

    大胡子?大清早的接她去宅子干嘛?他又不是不知道她起床氣大!

    美娘有些狐疑,皺著眉又問:“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王文淵很肯定地點頭:“是的,有人病了。”

    難道是謙謙不好?美娘站起來脫口就問:“是不是謙謙?!”

    王文淵幾乎沒有遲疑,立即說:“謙謙哭鬧得很厲害,誰也哄不住,美娘你快跟我走。”

    “馬上就來。”

    美娘匆匆關了窗戶,在房裡收拾了一些謙謙的玩具,還有上回大夫開的治療小兒夜啼的藥丸還剩半瓶,也一並帶上。臨要下樓,她忽然心裡閃過異樣。

    很奇怪。

    王文淵來得很奇怪,謙謙病得也很奇怪,大胡子專程讓王文淵來接自己更奇怪,而且她不認識跟他一同來的那四人,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慶州是大胡子的地盤,他又有意保護美娘,所以她很熟悉他的親隨。至於“相親”那次,是誤打誤撞讓王文淵和她碰一塊兒了,事後既然已經給俞如眉說過了,大胡子應該不會再讓王文淵接近她才對。如今奇了,謙謙生病竟要讓一個不相干的外人來送信!

    美娘眼珠轉了轉,又推開了窗戶,很焦急地問王文淵:“二哥,是不是乳娘亂吃了東西才害得謙謙生病?你們可別把乳娘放走啊,要讓大夫查一查她的奶水。”

    王文淵很肯定地說:“你放心,乳娘沒有放走,只是現在還不曉得謙謙是什麼病。你快下來了,船在外面等著的。”

    “嗯,就來就來。”窗戶重新闔上,美娘心底都涼了。

    這根本是個幌子!

    謙謙這孩子打出娘胎就認人,除了爹娘和姐姐誰也不要,別人喂的東西一概不吃。俞如眉本身奶水不是很足,於是便說請乳母幫著喂,哪曉得謙謙一看不是娘親,誰的奶都不吃,就算餓得哇哇大哭,乳母把奶送到嘴邊他也閉緊了嘴不肯張開。後來沒轍只能喂米湯和米糊糊,到現在他也不吃別人的奶。美娘剛才故意試探王文淵,王文淵雖然小心卻還是露了破綻,大宅哪裡會有什麼乳母!他根本就是哄她的!

    美娘急得在房裡踱步,而王文淵等得不耐煩已經上樓來了,拍門喊她:“美娘你怎麼還沒好?要我幫你嗎?”

    “不用……我梳個頭。”

    美娘從妝台下抽出把匕首放在袖子裡,挎著包袱打開門,神色如常:“二哥你早上也沒吃東西吧?我去廚房拿幾個饅頭,咱們船上吃。”

    她把包袱塞給王文淵,朝黃鶯使了個眼色:“今天鋪子就你和櫻桃照看了,我回娘那裡看謙謙。”

    黃鶯絞了洗臉的帕子遞上來,湊近小聲問:“姑娘要不要我陪你去。”

    美娘裝模作樣擦著臉:“不,我出門了你們就快走,先找地方躲起來。姓王的不懷好意,我怕大胡子那裡已經出事了。”

    黃鶯緊張得臉色蒼白,美娘故意笑著撩水灑她:“別想偷懶!快去喊櫻桃起來開門做生意!”

    王文淵帶來的四個人,兩人守住後門兩人守住通往客堂的通道,美娘自知此時逃跑是雞蛋碰石頭自不量力,討不了好。於是先拖住了王文淵,自個兒鑽進了廚房。

    “二哥我再拿些鹹菜,娘喜歡吃。”

    謝安平正蹲在灶台後面,擋住了外人的視線,他一直靜觀其變沒有說話。美娘裝作撈壇子裡的鹹菜,彎下腰低聲說:“王文淵想綁走我,雖然我不曉得他在打什麼主意,但總之不會是好事。”

    謝安平一聽就作勢要蹭起來,美娘趕緊按住他肩頭,輕輕搖了搖頭:“他們五個你只一個,我們仨個女人又不能幫忙只會礙事,你別輕舉妄動,也別說話。不如我先跟他走,你再想法子救我。”

    謝安平緊緊盯住她,眼神擔憂。美娘安慰道:“王文淵不會拿我怎麼樣的,你們男人常說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你必須給我忍住。我得出去了,太久他會生疑,不能讓他看見你在這兒。”

    “我會等著你。”

    美娘飛快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然後拿起饅頭鹹菜走出廚房。

    “二哥我們走吧。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2:59 AM

66、囚孤島改邪歸正

    煙籠輕舟。

    美娘故作鎮定地坐在船艙裡,直到劃離了食肆很久,她才驚覺後背已經濕透了。不露痕跡地往船尾一看,霧蒙蒙的水面上除了他們所乘的小舟,並無其他船只,謝安平沒有追上來。

    美娘剛剛松了一口氣,轉眼又愁緒滿心頭。謝安平和黃鶯倒是暫時安全了,可大胡子那裡尚是未知之數,況且她如今陷囹圄,興許會成為王文淵要挾大胡子的人質。

    “美娘,給。”

    王文淵不知從哪裡端來一杯茶遞給美娘,美娘從恍惚中回神,揚眉接過淡淡道謝,隨即把茶放下,不敢入口。

    “謝謝二哥。”

    王文淵見她不吃也不勉強,反而挨著她坐下來,開門見山道:“美娘,上次我提議的事你考慮得如何了?”

    美娘裝傻:“什麼事?”

    王文淵一本正經地說:“我們的婚事,你只要點一點頭,我便八抬大轎娶你當王夫人。”

    這廝果然沒死心。美娘惱怒王文淵糾纏不休,可現在不能得罪他,於是她沒有發火,問:“如果我不答應呢?”

    王文淵瞥了她一眼,胸有成竹:“你會答應的。”

    這變態是跟她玩兒威逼利誘嗎?想謝安平那種活閻王她都降伏得了,還怕王文淵這不夠格的混蛋麼!

    是故美娘長歎一聲:“唉——二哥,不是我不想答應,實在是我不能答應……我配不上你啊。”

    王文淵起先以為又會遭到美娘的冷嘲熱諷和拼死反抗,誰知卻聽到她這樣說,愣了愣才道:“不會,你別胡說。”

    “我說真的,二哥,我配不上你。”美娘努力睜大眼盡量顯得楚楚可憐,“首先從身份上咱倆就不相配,你是王家名正言順的富貴公子,而我卻是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女,還被錯養在別人膝下十幾年,身世如此不堪,是斷斷不配嫁給好人家的公子當妻子的。”

    王文淵安慰道:“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情分自然深厚,你若嫁給我,我的爹娘就依舊是你的爹娘,什麼事都和原來一樣,這不是挺好的嗎?”

    美娘無奈道:“好,就算爹和大娘那一關能過,但你就不怕別人的流言蜚語嗎?我以前是謝安平那混蛋的小妾,他怎樣把我強搶回府的你也知道,你難道不介意嗎?傳出去別人也會看不起你的,二哥,你值得更好的良家女子,真的,我配不上你。”

    王文淵握住美娘的手,深情款款:“你怕別人說閒話咱們就不回京城,就住在慶州,我現在跟以前不同了,我能保護你。美娘,你在我心裡永遠都是純潔的。”

    ……

    純潔個屁!你在老娘心裡永遠都是那麼混賬!

    雖然美娘很想罵髒話,但她忍住了,虛情假意地笑著說:“二哥你對我真好,但我還是不能那麼快答應,因為我從小就把你當哥哥看,突然間要說嫁給你……我感覺怪怪的,你給我一點時間適應好不好?”

    她不著痕跡地抽了抽手,眼看就快滑出王文淵的掌控,不料他突然把她抓得更緊了,鄭重其事地點頭:“好,等成婚以後你再慢慢適應。”

    美娘:“……”

    她上輩子是王文淵的殺父仇人吧?是吧!

    在跟謝安平長年累月的戰斗中美娘學會一件事:當混蛋犯渾的時候,別跟他一般見識,先笑著把他敷衍了,再找機會從背後捅他丫的一刀!從前她最想捅死的絕對是謝安平,但眼下她更想捅死王文淵。不,就算捅死了也不痛快,非要再狠狠補上幾刀才解恨!

    當初翻船怎麼就沒淹死這混蛋!

    看美娘不說話了,王文淵以為她是在思慮,自覺不便開口打擾,只是陪著美娘坐著,直到小船在某處停靠下來。

    美娘跟隨王文淵下船,發現這裡是河□匯處的一座孤島,四面環水出入只能靠船,目測此島長寬不過十來丈,乃是由匯集的泥沙堆積而成的,上面只有座矮木屋,一看就知道是絕佳的藏匿關押之地。

    美娘故作驚訝:“二哥你不是要帶我回大宅嗎?這是哪裡?!”

    王文淵抓緊美娘胳膊,拽著她往屋子裡走:“美娘,我是為你好,你在這裡等我。”

    美娘向來很識時務,裝模作樣地掙扎了幾下就放棄了反抗,跌跌撞撞跟在王文淵身後,來到矮木屋門前。屋外已有兩名大漢看守,門上一把鐵將軍,王文淵沉聲道:“打開。”

    門開以後,美娘隱約瞧見裡面似乎還有一個人,只是光線暗淡看不清是誰。她有些發楚,遂抓緊了王文淵的手:“二哥你別把我留在這兒,我害怕。”

    王文淵安慰道:“別怕,慶州要變天了,你待在這兒不會有事。”

    什麼叫慶州要變天了?漕幫有難!

    美娘大驚:“我娘和謙謙在哪裡?還有大胡子,他們有危險是不是?!”

    王文淵冷著臉說:“我只關心你的安危,其他人與我無關。”說罷他扔開美娘的手,命令下屬,“看緊一點,別讓人跑了。”

    美娘被搡進屋子裡,然後房門“砰”一下關上,隨即“卡擦”落鎖,把她囚禁在屋子裡。

    “二哥!二哥!我什麼都答應你,你幫我救謙謙還有娘!”美娘拍著門哀求王文淵,可是外頭無人回應,她又趕緊扒住巴掌大的窗口往外看,只見王文淵已經登船離開,把她徹底扔在了這裡。

    “王文淵你這王八蛋!”

    美娘啐了一口,洩氣極了。這時屋子裡忽然有人說話:“大小姐?”

    美娘嚇了一跳:“誰?!”

    “大小姐,老夫是韓宋。”

    美娘循聲走過去,等眼睛適應了屋裡的黑暗,這才依稀辨認出牆角的人是分舵主韓宋。韓宋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雙手被反綁在身後,無法站起來。

    “韓伯伯?”美娘認出是他更吃驚了,趕緊摸索著去解繩子,“您怎麼也在這兒?”

    韓宋老淚縱橫:“沒想到老夫引狼入室,總舵主,大小姐,老夫對不住你們啊——”

    麻繩又粗又結實,繩結也打得很緊,美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扯松了一點,她喘氣說道:“韓伯伯,到底是怎麼回事?王文淵他想干嘛?”

    韓宋道:“他被南舵主陳英傑收買,要謀害總舵主奪取幫主之位。當年陳英傑那廝勾結貪官私吞了官糧,還鑿沉了運糧食的船,騙幫裡是出了沉船事故,但此事引起朝廷的懷疑,於是派了欽差來查,還被欽差找到了證人,由此給漕幫惹下大禍。最後陳英傑和串謀的官吏收買獄卒毒殺了證人,卻連累了總舵主險些在京城丟了性命。原本念在是同門兄弟的份上,總舵主只讓陳英傑把官糧還回去便既往不咎,但他不僅不知悔改,甚至還變本加厲,這幾年愈發猖狂!所以總舵主與我商議此次要將陳英傑從漕幫除名,並將他交由官府處置。陳英傑大概是聽到了風聲,於是搶先一步動手,老夫萬萬沒想到文淵居然跟他串通一氣!大小姐,總舵主現在危在旦夕,都怪怪老夫養了只白眼狼!”

    “這不怪你,白眼狼就是白眼狼,誰也喂不熟。”美娘從袖子裡摸出匕首割斷麻繩,抹汗問:“我們現在怎麼辦?我爹現在在哪兒?”

    韓宋揣測道:“陳英傑不會在慶州城內動手,他最有可能找借口把總舵主約出來伺機謀害。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其余三個舵主相助,但老夫也不能肯定他們是否也被收買了……哎!可恨你我身陷於此,不能回城報信!”

    韓宋惱恨地捏拳捶牆,美娘也心急如焚,但外面有五六個大漢看守,他們倆一個瘦老頭一個弱女子,想逃出去談何容易?

    就在此時,門外一陣異動,看守的大漢紛紛摔倒在地,發出幾道噗噗悶響。鎖鏈嘩啦,矮木屋的門被打開了,熟悉的聲音喊道:“嬌嬌!”

    美娘驚喜地一下跳起來,撲過去抱住他:“侯爺!”

    謝安平渾身濕透,不斷有水珠從發間滲出來,他手裡的刀還在往下滴血,只見那幾個大漢都已經被他抹了脖子,躺在地上死透了。他用力抱住美娘:“你沒事吧?害怕就不要看了。”他說著伸手去捂她的眼。

    美娘搖搖頭,在他懷裡揚起頭:“你怎麼來的?”

    “爺是扒著船底跟著你們一路游過來的。”謝安平吐吐舌頭,“害怕被發現中途只換了幾次氣,差點憋死爺。”

    美娘掉淚直罵他:“這麼危險!你不想要命了!”

    謝安平笑笑:“你就是爺的命。”

    韓宋被綁久了腿腳發麻,走路也一瘸一拐的,他慢慢挪動走出來:“大小姐,這裡沒有船。”

    沒有船他們就還是無法脫身,更別提回城報信了。

    謝安平打量韓宋:“你是……”

    美娘趕緊介紹:“爺,這是分舵主韓伯伯,他是我爹的人。”

    謝安平拱拱手:“原來是韓舵主,失敬!在下謝安平。”

    韓宋驚駭:“金吾衛的謝小侯?你就是當年查案的欽差,也是你在京城傷了總舵主?!”

    美娘不解:“什麼欽差……你在京城傷了誰?”

    謝安平沒料到韓宋當著美娘一下就揭了他的老底,他只好訕訕地抓了抓頭:“嬌嬌,爺說出來你可別生氣。那年在國子監門口,爺被漕幫的人追殺,幸好遇見你才脫險,事後爺讓人查了你的身份,發現你就是小時候馬圈裡的那個小女娃,所以……嘿嘿。還有後來霍老大入京,爺派出金吾衛抓他,不小心就讓他受了點皮外傷,還好不怎麼嚴重,不算太……嚴重。”

    美娘:“……”

    是這混蛋割破她的衣裳讓她出丑,還陷害她哥,更差點弄死她親爹!

    謝安平你混蛋!

    美娘強撐著穩住心緒,不斷告訴自己沒事沒事,這些都過去了,謝安平已經改邪歸正了。她故作大度道:“沒關系,都是小事,最重要是咱們一家人現在平安。”

    謝安平一見她竟然不追究,趕緊“再接再厲”:“還有還有,爺這次來慶州其實是奉命捉拿貪污案的一干人犯,金吾衛的人已經在城外埋伏好一陣日子了……”!!!

    美娘這下再也繃不住了,頓時暴跳如雷:“敢情你裝傻充愣是為了抓我爹?!”

    這廝哪裡改邪歸正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混賬!

    美娘氣得直撓他,謝安平一邊躲一邊叫屈:“是你要求爺不能騙你的,爺說實話你怎麼還生氣啊?”

    美娘差點一口氣上不來,這混蛋氣死她了!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3:00 AM

   67、夙世緣順流而下

    “謝安平你這個死混蛋!混蛋混蛋!”

    美娘對謝安平又罵又打,把他臉都撓花了,謝安平吃痛叫苦不迭,捂著臉頰抓痕委屈極了:“不說實話你要埋怨爺,說了實話你也不滿意,你到底要怎麼樣嘛?”

    美娘氣得胸脯起伏不定,指著他鼻子罵道:“我要你沒這麼多壞心眼兒!我哪裡得罪你了?你非要跟我和我家裡人過不去!折騰得我死去活來你就高興了是不是?是不是!”

    說著又是兩巴掌招呼上去。

    謝安平身子後仰才沒被打到臉,美娘軟綿綿的手掌落在手臂上也不疼,他嬉皮笑臉賠罪:“嘿嘿,嬌嬌這就叫緣分啊!無論爺干什麼總能跟你家扯上關系,這剛好證明咱倆是月老牽的紅線,有夙世因緣!”

    美娘跺腳:“呸!是孽緣還差不多!”

    韓宋見二人吵個不休,上前勸架:“大小姐,其實有金吾衛的人在此也並非壞事,興許可以救總舵主。”

    美娘聽見才饒了謝安平,回頭問韓宋:“怎麼說?”

    “陳英傑沒有十全的把握不會輕舉妄動,我們現在不清楚有多少幫眾被他收買,貿然求助其他分舵主實在冒險。”韓宋分析後一一道來,“但既然謝大人的兵馬就在城外,不如請他助總舵主一臂之力。屆時我們裡應外合,殺陳英傑一個措手不及!捉到一干叛徒之後,把他們交給朝廷處置,謝大人不負皇命拿了人犯回去交差,漕幫內亂也可平息,豈不是兩全其美。”

    美娘不懂這些男人間的“大事”,但她聽韓宋說得頭頭是道,便思忖此計可行。一來能保大胡子平安,二來她也能擺脫王文淵的糾纏,第三謝安平還可以立功,從哪方面看都是好事。故而美娘捋了捋胸口,指著謝安平命令道:“聽見沒?!帶上你的人去漕幫救大胡子,他們毫發無傷我就饒了你,否則你就等著我跟你算賬罷!”

    謝安平一聽有戲,又腆著臉湊上來:“沒問題,嬌嬌說什麼就是什麼,爺這就去救岳父岳母還有小舅子。但是嬌嬌,爺辦好了這事兒有賞嗎?”

    美娘瞭他一眼:“少給我得寸進尺,賞你兩個耳刮子要不要?!”

    “要要要,嬌嬌給的都要。”謝安平徹底豁出去不要臉皮了,“不過你要是能再送給爺一男半女就好了……”

    美娘腮邊一熱,伸手推開他:“是啦是啦!我會給你生兒子的,別磨蹭,快去救人!”

    謝安平聽了頓時充滿斗志,把美娘托付給韓宋照顧,自己轉身跑到河灘,一個猛子扎進水裡就游遠了。美娘站在岸邊看他,有些擔心,只見他游出一截又從水裡鑽出來,回頭沖她大喊:“等著爺回來接你——”

    美娘朝他揮揮手:“萬事小心!我就在這裡等你——”

    謝安平得到她的回應心花怒放,重新轉身揮臂,很快就消失在滔滔江水當中。

    謝安平走了之後,美娘和韓宋合力把灘塗上的屍體拖進小木屋當中藏起來,韓宋還扒下他們的衣裳讓美娘換。

    “萬一待會兒有人劃船過來,咱們這樣就露餡兒了,大小姐快換上罷。”

    美娘也知現在不是講究的時候,她拆了發髻把頭發挽起來塞進帽子裡,又用匕首割爛中衣,拿布條把胸束緊,這才套上男人的衣裳,還在臉上抹了兩把泥。韓宋一看她的打扮,笑道:“這樣看起來倒像誰家的小書童。”

    美娘學著書童的樣子朝韓宋鞠躬作揖,擠著嗓子粗聲說話:“小的見過老爺。”

    韓宋直笑:“好好好,這樣更像了。大小姐來幫老夫一把,咱們把門板拆下來做個木筏,以備不時之需。”

    漕幫裡的人個個會游水劃船扎木筏,韓宋拆下木板和窗稜,將就幾根麻繩把木料捆綁好,做了個五尺見方的木筏,堪堪能載一人。他把木筏推到岸邊,暫且用石塊壓住,看了看渾濁的江水然後說:“看樣子晚上有場大雨,這處矮屋也許會被淹沒,到時候大小姐你坐上木筏,老夫游水推著你走。”

    果然,還未等到天黑,厚厚的烏雲就從天邊壓過來,攜著閃電雷鳴,不一會兒江上下起了大雨,辟裡啪啦濺起水花。同時從對岸駛來三四艘船,船頭站著穿雨蓑的艄公,手裡還提著馬燈,遠遠發出幽弱的暗黃光芒。

    “大小姐——大小姐——總舵主來接你了——”

    船上的人扯著嗓子呼喊,美娘聽見露出笑容:“我爹來找我們了!”說著她就奔出門口要回話,這時韓宋一把拉住她,凝眉慎重:“看看再說。”

    隨著船只漸漸靠近,韓宋借著劃過天幕的閃電瞥見船頭綠底旗,立即大叫不好:“不是總舵主!快走!”

    美娘尚在愣怔便被韓宋拽出了門,瓢潑大雨打在身上,她問:“你怎麼知道不是我爹?”

    韓宋到岸邊搬開木筏上的大石:“總舵主曾與我約定,若是漕幫有變,我們就更換旗幟以便區分敵我。來的船還懸掛著舊旗,可見是陳英傑的人!”

    美娘心驚膽戰:“我險些中計!他誘我現身是為了拿我要挾爹爹罷?”

    “文淵把你藏起來,陳英傑定是不甘心的。大小姐坐穩了,咱們渡江!”

    美娘坐上木筏,韓宋猛力一推木筏入水,然後一手扶著木筏一手劃水,護著美娘往對岸漂去。船上下來的人走到木屋裡看見幫眾屍體,方知美娘和韓宋已經逃了,他們在附近搜尋了一番,很快就看見江心的倆人。

    “在那裡!”

    他們登船追趕,韓宋推著木筏游得很慢,眼看追兵逼近眼前,他一咬牙道:“大小姐坐穩了,無論如何千萬抓緊、別放手!”

    言畢他用盡全力推送木筏順流而下,雨勢猛烈,江中洪水滔滔,木筏順著水勢一下就沖出老遠。美娘見韓宋返身朝追兵游過去,急得大喊:“韓伯伯——”

    閃電和暴雨吞噬了她的聲音,也吞噬了韓宋的身影。

    美娘順流漂下一截,就到了這條江水位最深的地方,而且此時雨勢最大山洪崩塌,兩岸湧來渾濁的泥水灌入江中,甚至還有滾落的巨石。美娘伏在木筏上,雙手摳緊了邊沿,承受著水浪的顛簸,心中恐懼交加。

    不斷有浪打過來,好幾次木筏險些翻了。美娘吐掉嘴裡的髒水,眼睛被大雨淋得幾乎睜不開,她費力覷開一條縫,驚見前方橫著幾塊巨石。水勢凶猛她無法調整木筏前進的方向,而且被水沖下去的速度太快,撞上石頭必定粉身碎骨,而且露出水面的石頭稜角尖銳無比,就像食人怪獸的獠牙。眼看離巨石越來越近,木筏的顛簸也愈發厲害,美娘當機立斷,搖搖晃晃站起來,用力蹬腿往旁邊縱身一躍。

    啪——

    木筏被撞得粉碎,美娘憋了口氣在水底潛了一會兒,浮出水面之後好運地抓住一塊漂浮的木板。她雙臂抓住木板不讓自己沉底,浮在水中隨波逐流,口鼻不斷灌入泥沙江水,嗆得她咳嗽不止。

    這次能不能活下來她心裡也沒底,但她求生的欲望是如此強烈,在意識模糊的邊緣還抓著木板,直到精疲力盡昏過去的那一刻,她還念念有詞地罵謝安平。

    “姓謝的混蛋……你怎麼還不來找我……”

    當夜慶州漕幫內亂,南舵主陳英傑聯合幫眾強奪幫主之位,與總舵主霍青城在城內大宅好一場血戰,死傷無數。正值兩敗俱傷之際,金吾衛的人馬包圍了漕幫的老巢,收拾殘局並把一干人等擒拿歸案。謝安平這一招“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讓人拍手叫絕,他幾乎不費一兵一卒就清理了漕幫的絕大多數頭目,其中就包括陳英傑和王文淵,而且連同霍青城也被抓捕,連夜讓官兵押送上京交由刑部審訊。

    天亮的時候,謝安平帶人去江河交匯的沙島找美娘,卻只見一片廢墟,矮木屋已被大雨沖垮,裡面幾具大漢的屍體暴露在荒野之上,而美娘和韓宋不知所蹤。

    謝安平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這時手下匆匆跑來:“侯爺,那邊發現一具死屍。”

    謝安平慌不迭地跑去看,只見岸邊一具屍首橫躺,身上搭著白布。他伸手想掀開看一看死者面容,可手指就差一點碰到的時候,他又膽怯地縮回了手去,把臉轉到一邊聲音顫抖:“你們來。”

    手下揭開了白布:“侯爺……”

    謝安平閉眼片刻,一狠心回眸低頭,看清死屍以後忽然哈哈大笑:“原來是男的!不是爺的嬌嬌!”不過笑了兩聲他又笑不出來了,因為死的是韓宋。

    連熟識水性的韓宋都身亡了,那麼柔弱的美娘呢?

    謝安平後背陣陣發寒,眼眶也又酸又脹,他深深呼吸一口,自己給自己打氣:“沒事沒事,你上次不也以為她死了,那回還有屍首作證呢,可她不是照樣安然無恙嗎?這次也一樣,她不會死的,她說過會等爺。”

    揉了揉鼻頭,謝安平喊來所有手下:“沿著江岸往下游搜,凡是遇見二十歲左右長得漂亮的女人,統統都留著,爺要親自去看!”

    話說完,有個下屬湊上來問:“侯爺,咱們要找的是活人還是……死人啊?”

    謝安平垂眸,猛然抬腿踹了家伙一腳:“當然是活的!烏鴉嘴!”

    這人齜牙咧嘴地揉了揉屁股,連連點頭:“是是是,小的知道了。”

    看著他顛著腿走開,謝安平又忽然喊道:“給爺滾回來!”

    手下小跑回來:“侯爺還有什麼吩咐?”

    “那個……死活不計,反正要給爺把人找到。”謝安平很艱難地吐出一句話,這才垂頭喪氣地揮揮手把人趕走了。

    正當謝安平在慶州附近的水域廣派人手搜尋美娘蹤跡的時候,一艘官船正在往距離慶州三百裡之遠的並州駛去。

    “大人,藥又吐出來了。”

    美娘就在這艘船上,她兩日前被他們救起,但因水裡泡久了兼受了皮外傷,現在正病得昏昏沉沉,渾身燒得滾燙,神智意識也有些混亂不清。

    “你下去重新熬一碗,我來喂她。”

    這道聲音很好聽,像炎夏竹林間微微吹過的清風,而且還有些耳熟。美娘眼珠子動了動,可眼皮就像被大山壓住,怎麼也睜不開。隨即,剛才說話的那人走過來坐到她身旁,然後覆手搭上她的額頭。

    “怎麼還是這樣熱?再不散熱可怎麼了得……”

    他自言自語,聽得出語氣中很擔憂,美娘想和他說話卻發不出聲音,只能感受到他在身邊的氣息,還有感受到他擰了濕帕子敷上她發燙的臉龐。

    好涼好舒服……

    美娘貪戀這般清涼的感覺,動動唇呢喃了兩句,很快又再次昏睡過去。

    她不知道在她失去知覺的時候,身邊的人小心翼翼地撫著她的臉,連指尖都在顫抖。

    “美娘,美娘……沒想到我還能再遇見你。”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3:00 AM

68、失復得美娘有喜

    三年前溫澄海經由國子監祭酒推薦,進入戶部做事,後機緣巧合得到皇帝賞識才學,從此平步青雲飛黃騰達,今年初便升為並州刺史,離京赴任。就在他一路南下路過慶州的時候,因為著急趕路盡快上任,日夜行船,恰逢那場暴雨從天而降,船夫恐有危險,於是眾人暫且尋了個人煙稀少的江岸泊靠躲避風浪。

    也就是這時,美娘被水沖下來被他們撞見,於是把她救了起來。

    一開始大伙兒以為救的是個年輕男子,溫澄海也沒看清傷者容貌,只是趕緊吩咐家僕把人送入艙內救治。誰知溫家小廝給美娘換衣服的時候看見束胸,驚得跑出來喊:“大人!是個姑娘!”

    抹去臉上的泥污,溫澄海在一盞搖曳的紅燭下看清她的臉龐,頓時摔了手裡的燭台。

    兩年了……他以為她死去兩年了。

    那年侯府失火之後,溫澄海曾想去吊唁美娘,可臨到侯府門口遠遠看見縞素靈堂,還有失魂落魄坐在棺木前的謝安平,他最終還是沒有進去。他不知道以什麼身份出現在美娘靈前,也不知道流淚難過是否恰當,似乎只有謝安平才能展現出失去她的悲哀,而溫澄海不過是個不相干的外人罷了。

    失去。他連這倆個字也沒有資格說出口,他曾經得到過最多的東西,不過是在竹林裡牽過她的手,很暖、很軟。如今他已經過了年少惆悵的時光,當初轉瞬即逝的美妙初戀已經消逝了,至少他以為消逝了,心緒不會再為此波動。但此時此刻當他認出美娘,他只覺得心潮澎湃甚至猛過窗外的滔天巨浪。

    失而復得。是的,他曾經沒有抓住的那些,兜兜轉轉又回來了。

    “大人。”小廝撿起燭台重新點亮,照出溫澄海一雙閃爍著火光的眼。他輕柔拂開美娘額前的細發,道:“等雨小一點你去請個大夫過來。”

    溫澄海依舊是孑然一身,而且他素來潔身自好,所以船上連個伺候的丫鬟也沒有。大夫還沒請來,美娘濕衣裹體開始發燒,嘴唇蒼白渾身打顫,但額頭又燙得嚇人。溫澄海一直給她擦汗還是不管用,甚至還能聽見她冷得牙關打架的聲音。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最後溫澄海一咬牙,替她脫掉了濕衣裳。

    “冒犯了!”

    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刻,溫澄海根本沒有心思生出邪念,只是礙於禮教感到難為情。他鼓起勇氣替美娘除去男式外衣,裹胸的布條露出來,他目睹著曲線玲瓏的身軀,鼻尖冒出豆大的汗珠,眼睛不知往哪裡放才好。

    擦了把汗,溫澄海小心翼翼解開布條,雙手顫顫巍巍。他閉上了眼不敢看,只憑感覺把累贅衣物褪下來,然後扶著美娘躺下,為她搭上被褥。美娘依然昏睡著,只是偶爾發出幾聲夢囈呢喃,眉頭緊蹙似是難受。

    江面風雨交加,船身也顛簸搖晃,溫澄海默默坐在床頭,守了她一夜。

    翌日風雨停了,小廝從十多裡外的村子裡找來個鄉下郎中,郎中一看是官府的船,又見溫澄海氣質不俗,嚇得跪地磕頭:“草民拜見青天大老爺!”

    溫澄海虛扶一把,讓他趕緊進艙內給美娘看病。鄉下郎中哪裡瞧過這麼金貴的病人,隔著帕子診了脈,卻診得並不是很清楚,而且生怕開錯藥惹出麻煩,便對溫澄海說:“草民啟稟大人,尊夫人患得乃是風……熱,得先吃散熱的藥,而且肺上有寒,需要用玉竹、川貝、南杏入藥,這些藥材鄉下地方都沒有,如果想盡快治好夫人的病,大人您得去城裡抓藥。如果延誤治療時機,恐怕夫人她……凶多吉少。”

    說完話郎中後背衣裳都濕了,溫澄海也憂心忡忡,道:“散熱的藥你有罷?先抓幾副應付著,我們立即啟程。”

    就這樣,美娘吃了鄉下郎中的藥,然後溫澄海帶著她順江而下,終於趕到了並州,這才請了城中有名的大夫來看。可是大夫看過之後直說庸醫誤人,美娘本是溺水受寒,等寒氣散去自然退燒,但偏偏那鄉下郎中瞻前顧後不敢下藥,是故把美娘的病拖成了大病,想完全治愈須得花一番功夫,而且治好也很可能落下病根。

    溫澄海無法,事到如今也只能求大夫盡力一試。美娘被他安置在自己官衙後面的住所裡,方便他隨時照顧,然後還另外買了一個丫鬟一個婆子回來貼身照料,為了避免別人說閒話,他對外宣稱美娘是他的結發妻子,因為趕路染恙,所以要一直休養。

    兩個月後,美娘漸漸好了起來,開始能下床走路,吃飯穿衣也慢慢不需要別人伺候,自己可以動手了,說話行事也很正常,衙門上下的人都很歡喜,都說夫人痊愈了。

    唯獨溫澄海知道並非如此。

    “相公!”

    這日溫澄海從衙門辦完公事回到後宅,美娘在前廳花園就興高采烈地撲上來拉住他的手,嘟嘴撒嬌:“相公今天晚回來了半個時辰呢。”

    溫澄海握住她的手:“但昨天我是提前回家的呀。”

    美娘甩手嗔怪:“不管!你今天就是晚了,晚了要受罰!”

    溫澄海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從袖子裡摸出一包糖餅,遞給美娘:“你昨天不是說想吃糖餅嗎?其實我是去買這個才耽誤了回家的時辰。”

    美娘趕緊打開紙包拿出糖餅美滋滋地咬了一口,一下又心花怒放地抱住溫澄海:“相公對我真好。啊!飯菜都要涼了,我們快去吃飯。”

    她拉著溫澄海一陣小跑,溫澄海跟在後面亦步亦趨,連眼角都帶著甜蜜滿足的笑容。

    就這樣罷,也許這樣是最好的了。

    吃飯的時候,美娘看見溫澄海面前有一盤琥珀核桃,頓時站起來端走盤子。溫澄海舉箸一怔,不解地問:“美娘你做什麼?”

    美娘反而用一種更不解的神態看他:“相公你不是最討厭吃核桃了嗎?”

    溫澄海臉色一僵,須臾才含糊道:“……嗯。”

    美娘又笑了:“所以我把核桃拿開不礙你的眼,我對你好吧相公?”

    溫澄海點點頭,埋頭刨著白飯,味同嚼蠟。

    她又把他當作那個人了。

    因為當初延誤了治病,美娘又一直高燒不退,導致蘇醒過後神智模糊,以前的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就算記得的也零零碎碎。比如問她是誰叫什麼住在哪兒,她都能答上來:尤美娘,住在京城王家,家裡有爹爹、娘親和大娘,還有大哥尤文揚二哥王文淵。又問她認不認識溫澄海,她點頭說認識,她甚至還記得他和尤文揚是國子監同窗。

    但若問她知不知道為什麼身在並州,她便搖頭:“不知道……相公你帶我來這裡的?你做官了?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醒來後丫鬟們都喊她溫夫人,她也就相信自己嫁給了溫澄海,而且她記得自己上過花轎,跟著一個騎高頭大馬的男人走了。

    溫澄海還問她:“文揚現在在哪裡,你知道嗎?”

    美娘皺眉:“哥哥應該在國子監啊。咦?不對,你都做官了,哥哥也該做官了才是,我怎麼會想不起來,怎麼不知道呢?嘶……”有時候冥思苦想多了就會頭疼,美娘難受地揉著太陽穴。

    “沒事沒事,記不起來就算了。”溫澄海不忍見她痛苦的模樣,不再追著問其他事情,只是小心翼翼試探著最後一個關鍵問題。

    “美娘,你記不記得一個人?金吾衛的小侯爺?”

    美娘很干脆地搖頭:“我不認識什麼小侯爺,他是誰?”

    說不清是驚訝還是慶幸,總之溫澄海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他溫柔地說:“我只是隨口問問,你不認識就算了。”

    原諒他並沒有看起來那麼高尚,他也是有著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他也想偶爾自私一次,為了失而復得的美娘,徹底自私一次。

    晚上安寢,美娘鋪好床,走過來問看書的溫澄海:“相公你又要晚睡嗎?”

    美娘好像只記得跟謝安平相遇之前的事情了,她的一切仿佛停留在了三年前。她是那個情竇初開的閨秀小姐,她邂逅了令自己怦然心動的謙謙君子,她如願以償地嫁給了他,夫妻二人相敬如賓……就像一場夢,一場她青春年少常做的夢。

    溫澄海避開她的目光,淡淡道:“嗯,我還有些公文要批,你先睡罷。”

    “哦。”美娘好像有些不開心,但她還是聽話地先去睡了,“你別看太晚了,早些休息。”

    等到她放下帳子良久,溫澄海估計她已經睡熟了,這才放下一個字也沒看進去的書本,打開櫃子抱出被褥,在榻上鋪好睡下。

    寂月皎皎,溫澄海躺在榻上看著幔帳低垂的牙床,輕輕吐出一口氣。

    又是相安無事的一夜。

    這樣的靜謐,不知還能維持多久。

    過了幾天,美娘忽然不舒服起來,早晨起床就說胸口發堵,吃飯的時候聞到油腥更加難受,干嘔了好幾次。溫澄海擔心她是舊病復發,著急遣人請大夫來看。

    大夫診脈之後並不急於下結論,而是問美娘:“敢問夫人,這個月月信來了沒有?”

    美娘糊裡糊塗搖頭:“好像沒有……我生病了,好多事不記得了。”

    大夫又重新把了脈,捻著胡子慎重思忖,最後很肯定地說:“恭喜大人與夫人,夫人這是有喜了,將近三個月的身孕。”

    溫澄海怔怔愣愣半晌回不過神來,但是美娘卻雀躍歡喜不已,捂著嘴差點哭出來。

    “相公你聽見了嗎?我有身孕了!”

    溫澄海自覺臉上的表情肯定很難看:“我聽見了……三個月。”

    他救起她也只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

    美娘看他反應如斯,有些失望地問:“相公你不高興嗎?你怎麼都不笑?”

    “沒有,我很高興,我是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溫澄海輕輕抱住美娘,避開她打量的視線,忍著難過的情緒說道:“生下來吧美娘,我做孩子的父親。”

    美娘嗔笑著拍了他背脊一巴掌:“說什麼胡話呢,你是我相公,當然是孩子的父親啊。”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3:03 AM

69、召回京奉命接人

    自從知曉了身孕,美娘整個人容光煥發,經常撫著肚子自言自語,早早就准備起嬰孩兒出世要穿的衣裳來。溫澄海又請了一名有生產經驗的婆子來照顧她飲食起居,婆子除了教她孕婦須得注意的忌諱而外,還嘴碎愛打聽,仗著年紀大是過來人經常問些不害臊的話。

    “夫人,懷孕頭三月最緊要,千萬不能有房事。”婆子陪著美娘做針線,一邊說話一邊好奇地湊上來問:“但大人這麼年輕,恐怕很難纏吧?”

    美娘臉一紅:“沒有,相公跟我是分床睡的。”

    她眉宇間隱隱有些憂愁,自打她醒過來,從來就沒有和溫澄海同床共枕過。他們之間其他地方都相處得很好,唯獨在這事上不像親密的夫妻,可若不是夫妻,她肚子裡的孩子又是從哪裡來的?

    美娘總覺得在這完美的表象之下,似乎缺少了點什麼東西。

    婆子直笑:“溫大人真體貼夫人,不過這男人太體貼又不纏人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好比我年輕的時候,生完老大才三個月,又被那死鬼纏著懷上了老二,生完老二又有了老三老四……我足足生了八個!”婆子神秘兮兮地說:“只要是男人就缺不了那檔子事,如果他不纏你了,要麼是年老體衰力不從心,要麼就是外頭有人。夫人您別怪老身多嘴,您雖然年輕漂亮、肚子又懷著大人的長子,但還是得防著那些小妖精,不能讓她們趁虛而入!”

    婆子極力給美娘營造危機感,美娘聽了訕訕的:“相公他不是那種人。”

    “溫大人的品性自然是好的,但這種事多個心眼總沒錯。”婆子拍著溫澄海馬屁,看美娘略微木訥的模樣一時不忍,拉過她說:“雖然不能有房事,但也不是徹底沒法,老身教你些管用的招數。”

    傍晚溫澄海從衙門回來,照例先問過美娘身子如何,飲食是否正常。

    照顧吃食的婆子答道:“夫人今天胃口好多了,中午吃了小半碗飯,燉的魚也吃了半條,還用了些燒茄子和一碟酸蘿卜,午睡起來又喝了一碗紅棗山雞湯。”

    美娘也很得意地說:“而且沒有吐,全部吃下去了。你摸摸,我肚子現在還是圓滾滾的。”

    她拉起溫澄海的手覆在小腹上,溫澄海笑道:“確實是圓滾滾的。”

    下人們布菜,婆子打趣道:“現在還不顯懷,等到七八個月的時候那才叫個圓,就像摟著個大西瓜!”

    美娘聞言臉上洋溢著初為人母的欣喜笑容,溫澄海見之心中一動,遂俯□去把耳朵貼在她腹上:“我聽聽是不是會動了。”

    妻子,有妻有子,他會真心對待美娘,也會對這個孩子視如己出,好好撫育他長大,教他讀書識字、孝敬父母……其實他失而復得的人生已經算是十全十美。

    美娘垂眸看見他聽得認真,覺得有些好笑,伸手推他的腦袋:“三個月連形狀都沒有,哪裡還會動了,爺這樣子會惹人笑話的,快起來。”

    還是和原來一樣孩子氣……美娘這般想,但忽然又覺得納悶:溫澄海似乎不是孩子氣的人……

    溫澄海聽見這個稱呼揚起頭,帶著一絲訝異:“爺?”

    “是啊,我以前不就喊你爺。”

    可美娘細想之下也覺得蹊蹺,她怎麼會用這種有些奉承的稱呼喊溫澄海?但是這個稱呼從嘴裡說出來是這麼自然而然,就像她曾經叫過了千萬次一般。不需要刻意,烙刻在骨子裡東西不經意間就流淌了出來。

    溫澄海眸中似有盈盈淚光,他匆匆垂下眼簾,勾起唇自嘲失落:“是啊,爺……”

    小侯爺,侯爺,爺……原來她一直認錯了人。

    美娘不察他的異樣,很快笑道:“我沒喊錯啊,相公你是官老爺,但我不喜歡把年紀輕輕的你喊老了,所以就扔了那個‘老’字,你說對不對?”

    “對。”溫澄海掩下心痛,揚眉溫柔如故,“我們吃飯。”

    他默默地望著毫不知情的美娘,目光中含著絕望。所謂兩情相悅不過是自欺欺人、得過且過罷了,如果有一天她什麼都想起來……

    不敢想象。

    又是掌燈,溫澄海依舊要看書,美娘卻在鋪好床以後走過來,抽掉他手裡的書本。

    燭光下她嬌艷動人,笑盈盈撒嬌:“我才是相公娶的娘子,晚上你該陪我。”

    溫澄海推脫:“可我還有公文沒看……”

    “反正天天看也看不完,干脆都留到明天再說。”美娘拉起他往床邊推搡,“我床都鋪好了,相公快睡覺。”

    看見床頭一對鴛鴦枕,溫澄海緊張得嗓子都啞了:“我、我……我們還是分開睡,我怕晚上踢著你……你肚子……”

    “哪兒踢得到啊,你又不是橫著睡的!”美娘把他按著坐下,彎腰替他脫鞋,有些委屈地說:“你原來不是這樣的,你再忙都要回家陪我,有次打雷下雨你還……”

    明明是記得的事,臨到要說出口又想不起來了,美娘歪著頭冥思片刻,但實在覺得腦子裡亂得厲害。她謹記現在懷孕多慮傷身,索性搖搖頭不想了:“反正你要陪我,必須陪。”

    兩個人並排平躺在床上,溫澄海不著痕跡地往床邊挪,盡量避開與美娘靠得太近。他屏住呼吸全身都繃緊了,仿佛一根隨時要斷掉的弦。

    美娘往他懷裡靠攏,腦袋倚著他的臂膀,把手搭上他的胸膛,這才微微歎道:“相公,我覺得我病好了以後,好像有很多事都不一樣了。”

    溫澄海心頭“咯登”一下:“……為什麼這麼說?”

    “真的,很多事都怪怪的。”美娘把疑惑一一道來,“我們住在這兒這麼久,爹娘都沒有送一封信來問問情況,哥哥也是一樣,我甚至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還有黃鶯,她是被府裡打發出去嫁人了嗎?除了你,現在身邊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也不熟悉。”

    溫澄海極力掩飾住心虛,安慰道:“美娘你別多心,我們離京倉促,所以只帶了兩個家僕隨行,而且你又生了病,這才不記得他們了。你若想念二老,等誕下孩兒我便請人把他們接過來……現在你有身孕,就別惦記那麼多了,嗯?”

    美娘有些懊惱:“但我總是不知不覺要去想,想不起來又覺得很煩,我總覺得缺了什麼似的。還有相公,你為什麼不喊我小名了?”

    “這個……”溫澄海被難住了,想了想才說:“我比較喜歡喊你娘子。”

    “但我喜歡聽你叫我的小名,”美娘抱住他蹭了蹭,閉上眼睛說:“嬌嬌、嬌嬌……這樣喊多親熱呀,從你嘴裡說出來特別好聽。相公,快叫我一聲嘛,快點。”

    溫澄海臉都憋紅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嬌……嬌……”

    “誒。”美娘脆生生地答應,隨後帶著心滿意足的歡喜睡著了。

    溫澄海一夜無眠。

    就在溫澄海為美娘記憶漸漸復蘇而心憂的時候,另一個說好卻壞的消息傳來。

    聖上要召他回京,出任吏部侍郎。

    溫澄海原先就得皇帝賞識,此次外放也只是為以後回京擔任要職作鋪墊,他是寒門子弟,若是升得太快必要引起世族的不滿,所以聖上打算借歷練之名讓他在並州待兩年,只待有合適的時機便重召回京,委以重任。

    偏偏就是那麼巧,本來要等幾年才有的機會一下從天而降,謝安平捉拿貪糧案的一干人等,從漕幫頭目口中得到線索,順籐摸瓜揪出幾位重臣要員,此案涉及貪污皇糧數目之大,牽連之廣震駭朝野。聖上一怒之下判處所有涉案官員砍頭示眾,其家眷或變賣為奴,或流放邊疆。而前吏部侍郎就在其中。

    誰都知道吏部乃六部之首,掌管著全國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而吏部侍郎僅在尚書之下,手握眾位官吏的命脈,是一個得罪不起的職位。有貪污案做前車之鑒,當今天子不想再讓世族子弟占據這個重要位置,於是寒門出身沒有幫派的溫澄海就成為了絕佳人選,於是皇上一道聖旨南下,即刻召溫澄海回京。

    溫澄海手握聖旨郁郁寡歡,神思恍惚。傳旨官見狀小心翼翼問:“溫大人是否有什麼難處?”

    溫澄海回神,搖頭:“沒有。有勞諸位大人了,請在捨下稍作休息,待本官收拾好啟程回京。”

    傳旨官拱手道:“請溫大人盡快,聖上希望您速速回京。”

    “……是,臣謹遵陛下旨意。”

    美娘得知要回京了,有些吃驚也有些興奮:“相公,咱們不是才來了三個月嗎?這麼快又要回去了?”

    溫澄海問她:“你不願意回去嗎?你若是想留在這兒,我可以上書請辭……”

    “回去就回去吧,我無所謂。”美娘對並州沒有太多眷戀,但對家鄉卻有幾分思念,“其實回去也挺好的,爹娘不還在那兒嘛。還有皇上器重你是好事,你可千萬不能自毀前程,你要是推辭多掃一國之君的面子呀,這種事不能做的,聽見了嗎?”

    溫澄海憂心忡忡:“但你現在有孕,實在不宜舟車勞頓。”

    美娘摸摸肚子,笑道:“怕什麼呀,小家伙厲害著呢,我生那麼大場病他都沒事兒,豈會經不住小小路途顛簸?”

    眼看左右推辭不過,溫澄海只得違心答允回京,他握住美娘的手,緊緊抓著:“但願罷……美娘,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美娘微笑:“那當然。”

    當暑夏剛剛告別京城,迎來金色秋日的時候,溫澄海順利回到京城。此行因為要照顧有孕的美娘,原本半月的行程硬是被他拖到一月有余,其中皇上還又發了一道催他回京的旨意,溫澄海只得送上奏折請罪兼說明原委,請求皇上再寬限一些時日。這時美娘已經是五個月的身子了,肚子裡的小家伙也剛剛會動,倆人都沉浸在歡喜當中,並不知道碼頭上已經等待了一隊前來迎接的人馬。

    話說皇上看了溫澄海的奏折之後,不覺笑道:“這溫澄海離京時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回來時卻帶了個夫人,竟然還要生了?真可謂人不可貌相。安平你多學學別人,別成天在外面晃,還是先成個家要緊。對了,你要找的人找到了沒?”

    美娘已經失蹤了半年,謝安平率領人馬打撈數次未果,但他認為只要沒有屍體就不能證明美娘死了,所以依然還在找,從沒放棄。只見他比從前瘦了一些,但仍舊精神奕奕,他嗤道:“還沒有,繼續找著呢,臣就不信找不到。哼,溫澄海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陛下您從前常誇獎他敦厚老實,可您現在看他老實麼?誰知道他是不是把別人肚子弄大了沒法才娶回家當媳婦兒的!”

    皇上沒好氣瞪了謝安平一眼:“你先看看你自己是什麼德性再說,也虧你好意思罵別人!”

    謝安平挺著脖子不服氣:“臣曉得自己是什麼德性,反正臣就是這種人,才不像他裝模作樣。”

    皇上這人一沒事就喜歡挑撥臣子吵吵嘴打打架,自己樂得在一旁看熱鬧。他知道謝安平同溫澄海不和,眼珠一轉計上心來,道:“安平,據說溫澄海明天就到京,你去接一下他。”

    謝安平吃驚:“為什麼要我接他?不去!”

    “吏部侍郎的位置不知多少人盯著,朕也是怕他遭人暗算,所以要你幫朕保護他。還有你跟他同為朕的臣子,難道不該和睦相處一同為朝廷效力?嗯?”皇上似笑非笑地說。

    謝安平一臉不悅:“陛下,臣子私交過密那可不行,您就不怕我跟他勾結起來胡作非為?狼狽為奸什麼的……”

    反正言下之意就是小爺不去!你愛找誰找誰!

    狼狽為奸你都說得出口!皇上一拍桌子,怒吼:“你想抗旨不成?去還是不去!”

    “那……去吧。”

    謝安平不情不願答應,撇嘴跪安告退,滿臉不爽地接溫澄海去了。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3:04 AM

70、守株待兔喜相逢

    金吾衛的人一路去碼頭,謝安平慢悠悠跟在隊伍最後,看著滿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婦老婆婆跟自己往同一個方向走,不覺納悶地摸了摸下巴。

    “今天有龍舟賽?”

    小跟班元力一聽就笑了:“哪兒能啊侯爺,端午早過了馬上就該吃月餅了,您怎麼還惦記著粽子啊?”

    謝安平凝眉不解:“那他們怎麼都往碼頭走,趕著去跳河投胎?”

    元力:“……”您就不能說兩句中聽的話麼!

    姜參事解釋:“大概是為了一睹溫大人的風采吧。”

    謝安平嗤鼻:“嘁!臭書生有什麼好看的?姓溫的還被爺收拾過呢!”

    “他們想看的不僅僅是溫大人,更是一種信仰。”姜參事視線遠方,神情變得有些不大一樣。

    謝安平更不屑了:“鬼的信仰,他又不是神!”

    姜參事微微含笑,道:“可在寒門子弟看來,溫大人就是神。侯爺可知在朝堂之中,三品以上官員有多少是出自官宦世家?又有多少是出自平民百姓之家?”

    “這個……”謝安平思忖片刻,不確定道:“一半一半?”

    姜參事搖搖頭:“朝野上下,七成以上皆是公侯官宦之後,而三品以上大員更無一人出身民間。”

    謝安平斷然否決:“不可能!那誰誰誰,就是十五年前頭中了狀元的樵夫兒子,現在不是進了中書省麼?他就是個三品大員!當年放榜好大的陣仗,老侯爺還抱著我去看狀元郎呢,爺光記得他穿一身紅衣服騎在馬上,怪扎眼的。”

    “但是侯爺別忘了,此人後來做了先皇太傅的女婿。他的平步青雲,並不是偶然。”姜參事的語氣似乎充滿了辛酸,但又帶著希望,“侯爺您出身公侯世家,可謂天之驕子,想入朝為官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願意閒散就尋個輕松的職位,願意建功立業也有的是門路,無論您的理想是什麼,都有人早早為您鋪好了路,您唯一要做的,就是自己邁出腳步。但這些對於尋常百姓來說,卻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們的路,要自己鋪,更要自己走。”

    姜參事是軍營裡出來的,正兒八經在邊關打過仗。謝安平依稀記得他似乎出身不高,沒有公子哥兒好吃懶做的壞德性,而是品性端直治軍嚴厲,所以謝安平當時才點名要他進金吾衛效力,好好矯正一下皇家親兵的不良歪風。

    謝安平被他一說有些發窘,沒錯,他是出身侯門,從小仗著身份也沒少干壞事……但他現在的上將軍之位也不是白撿來的!那是真刀真槍流血流汗拼來的,憑什麼他們都覺得姓溫的書生了不起!會讀書讀死書有什麼了不起!

    謝安平不服氣:“他不就是會賣弄筆桿子耍耍嘴皮子,有本事叫他跟爺一樣騎馬打仗抓犯人,哼!”

    姜參事並不跟謝安平孩子氣的模樣計較,只是說:“溫大人最令人佩服的地方,並非是他的才華有多麼驚艷絕倫,而是他既不攀附權貴也不結黨鑽營,他只靠他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地走路,從鄉下私塾來到京城讀書,從國子監學生到衙門的無名小卒……直到並州刺史,最後是吏部侍郎。他帶給無數寒門學子希望,不需要阿諛奉承,不需要溜須拍馬,只要像他一樣就有機會出人頭地,他維持了讀書人的骨氣和尊嚴,甚至是整個國家的氣節。所以,他是很多人的信仰,也是他們心中的神。”

    姜參事說得謝安平一愣一愣的,而元力聽完撓撓頭:“聽老姜你這麼一說,我也開始佩服起溫大人來了……”

    謝安平狠狠瞪他一眼——死家伙胳膊肘往外拐!

    姜參事後知後覺地發現謝安平臉色不好,遂拱手道:“無意冒犯侯爺,其實卑職也很敬佩您。”

    天下既需要愛民如子的好官,也需要謝安平這種亦正亦邪的酷吏,他身份高後台硬,脾氣壞手段辣,誰的賬也不買,也不怕得罪所謂的權臣,所以從某方面來說他能夠真正做到大公無私,抓貪官殺奸佞毫不手軟。至於他心中什麼是公道公義,那又自有他的計較。也許在他看來,世人只分兩種——看得順眼和看不順眼的。

    到處作奸犯科害得他不能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人,自然是看不順眼的,所以要抓來狠狠收拾,但溫澄海這種風頭居然蓋過了他,並且還跟他有些小過節的文質書生,自然也不可能是看得順眼那一類的。

    於是謝安平決定不吃姜參事誰也不得罪的這一套,沉著臉冷哼問道:“老姜你說,是爺帥還是姓溫的帥?”

    姜參事沒料到他連這也要比,愣住了。

    倒是元力機靈,立馬接嘴:“當然是爺帥!爺最英俊最瀟灑最風度翩翩!”

    “這個……”姜參事實在詞窮,只好說:“侯爺和溫大人各有千秋,不好相提並論。”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麼,貓和狗能比嗎?!

    謝安平黑著一張臉,把頭一扭:“錯了!你們都說錯了!”

    姜參事自覺嘴笨認栽,元力卻不甘心地皺起眉頭,心想拍馬屁也會錯?

    “爺比他帥十萬八千裡!”

    眼看就要到碼頭了,謝安平扔下這麼句話賭氣往回走:“隨便派兩個嘍囉去接那條弱雞,爺回衛府找嬌嬌!”

    姜參事只好跟上去:“侯爺要找人的話應該去慶州,怎麼回衛府?”

    謝安平摸摸鼻子:“皇上不讓爺三天兩頭就出京,慶州那邊的人會送畫像來讓爺過目,再說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上次她不就是自己跑掉的?萬一這回又是她使壞想逃,爺得把岳父岳母小舅子看牢了,干脆來個守株待兔。”

    說來真奇怪,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金吾衛都快把慶州那條河翻兩次了,還是尋不到美娘。謝安平越想越來氣,這女人明明答應給他生兒子的,現在兒子還沒生她怎麼又不見了?氣人!

    必須把她抓回來生兒子!而且要生一窩!

    溫澄海和美娘到碼頭的時候就剛好和謝安平錯過,而且早有轎子等在那裡,美娘下船就被扶上了轎,快得好多人連她的臉都沒看清。

    “看見了嗎?溫夫人長什麼樣?”

    “一晃就過去了,沒看清。”

    “應該很漂亮吧?”

    “誰知道呢,反正我就光顧著看溫大人了!”

    美娘坐了船有些暈,轎子裡坐著也被顛得暈乎乎的,正撐著頭休息,聽到轎子外頭的人說話覺得好笑,便撩起簾子看了一眼,只見密密麻麻的姑娘小姐,眼神帶著傾慕,估計都是來一睹溫澄海風采的。

    “相公還挺招人喜歡的……”美娘笑著自言自語,放下了簾子。

    “黃鶯姐,我好像看到姑娘了。”

    人群之中,櫻桃拉著黃鶯袖子如是說道。黃鶯一驚:“哪裡?!”

    櫻桃樣子呆呆的:“剛剛過去了,你沒看見嗎?”

    黃鶯踮起腳伸長脖子望了望,只見圍觀人群散開,街上擠滿了行人,哪兒還能分得出誰是誰。她問櫻桃:“真的是姑娘?你沒看錯?”

    櫻桃不敢確定,迷迷糊糊地說:“大概可能應該……是吧?反正我覺得像。”

    “只是像嗎?”黃鶯一聽很失望,搖頭歎氣,“八成是你看花眼了,小笨蛋。走吧,咱們該回府了。”

    “哦。”櫻桃撅嘴跟上黃鶯,還依依不捨地看了眼漸行漸遠的轎子,心想真的是很像啊。

    話說謝安平回了衛府以後,徑直去了後園的一個小院子,只見這裡石牆高豎,牆頭還裝了鐵柵欄,四周圍了一圈衛兵,看守得嚴嚴實實,連只蚊子也飛不進去更飛不出來。門衛見到謝安平,開鎖放他進去,然後又把門拉來關嚴實。

    謝安平剛剛跨進院門,迎面飛來一團東西,他趕緊側過身子,“暗器”就擦著鼻尖飛過,“砰”一下砸到身後的牆壁上,摔得粉碎。

    “龜兒子!!!”

    裡面的人咆哮聲巨大,謝安平揉揉耳朵,深吸一口氣擠出笑容走進去:“您老今天胃口不好?怎麼又把飯菜扔了?”

    霍青城被關在這裡好幾個月都要瘋了,只見他一只腳腕上被套了鐵環,行走只能拖著一條長鐵鏈,長度剛好夠他在屋子裡活動,而且這鐵不知道是什麼鐵,砸不爛掰不開,硬是把叱吒江湖的霍老大困在此地,真真應了那句話——龍游淺灘遭蝦戲。

    霍青城見到謝安平就一肚子火,指著他鼻子罵:“老子被你擒住算認栽!你要殺就殺,把老子關在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干什麼!”

    謝安平斟杯茶遞給氣得手抖腳抖的霍老大,討好道:“岳父大人消消氣。”

    霍青城把手一揮打翻茶盞:“滾!誰是你岳父!王八羔子!”

    謝安平把碎片一點一點踢遠,免得傷著暴躁的霍老大,笑道:“岳父大人您不能罵我龜兒子王八羔子什麼的,都說女婿是半個兒子,您罵我不就是罵自個兒烏龜王八蛋?”

    “……”

    霍青城一聽氣得直拔胡子,滿臉大胡子都快拔光了。

    謝安平又屁顛顛湊過去:“小婿今天去看望岳母了。”

    霍青城本來還氣得肝疼,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她和謙謙好嗎?”

    “好著呢,謙謙又長高了。”謝安平無比純良地點頭,“小舅子說想爹爹。”

    “哎喲喂乖兒子!”霍青城又喜悅又難過地揉了揉胸口,歎道:“老子都快半年沒見他了,也不知道還認得出老子不。”

    謝安平道:“只要一見您老這把大胡子,鐵定認識!”

    霍青城瞭他一眼,陰陽怪氣道:“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倒是放老子出去見他啊!”

    謝安平嘴角抽抽,他算是知道美娘說話陰陽怪氣是從哪兒學來的了,敢情有其父必有其女嘛!

    “其實啊岳父大人,不是小婿不想放你出去,實在是不能。”謝安平忽然正經起來,“您也知道您犯的是什麼罪,雖說不怎麼關您的事,但您沒管好手下總是事實,聖上正琢磨砍你的頭呢。”

    “那就讓他砍!總好過老子被你關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遲早瘋掉!”

    “別暴躁別暴躁,您不能死,您還要抱孫子不是?”謝安平幾個月來算是摸清楚了霍老大的脾氣,吃軟不吃硬,他給岳父大人捋胸口,“其實這事也不是沒轉寰的余地,只要您再告訴我幾個漕幫據點,我隨便抄家伙去搜搜,抓兩個人回來交差不就得了嘛。”

    霍青城瞇眼:“真的隨便說幾個就成?”

    謝安平無比真誠點頭:“嗯,您是江湖梟雄,漕幫生意又做那麼大,通吃黑白兩道,咱們好歹是官府,不能被你落了面子不是?我就去砸個場子做做樣子,為咱們皇上找點顏面回來,皆大歡喜。”

    其實砸場子是假,他就是怕霍老大派人把美娘藏起來了,想去那些狡兔窟裡搜一搜,把媳婦兒找回來!

    哪知霍老大不中計,慢條斯理地說:“成,你先把我閨女找回來,老子馬上就給你說。”

    謝安平臉色一下就變了,凶神惡煞的。

    霍青城得意洋洋,沒聽過姜還是老的辣麼!

    “哼!”謝安平生氣拂袖而去,“反正爺捏著你,就不信她不回來!”

    霍青城讓謝安平吃了癟心情大好,哼著小曲兒:“老子的閨女哪兒能便宜了你這混帳東西……啷哩個啷……”

    不過大胡子其實也很擔心:美娘到底去哪兒了?

    溫澄海回京之後才發現宅子已經搬了,皇上賞了他一棟新的府邸,是以前宅院的五六倍大,十分氣派。他與美娘直接去了新宅邸,安頓一番就住下了。美娘原本還想著回到家能想起一些事情,可住進連溫澄海都陌生的新府邸,她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一門心思安胎要緊。而溫澄海新官上任非常忙碌,早出晚歸的,美娘有時候連他面也見不到,想問什麼也問不到,總覺得有些寂寞。

    這日,丫鬟小珍問美娘:“夫人,中秋節要到了,廚房的大娘托奴婢問您月餅要做什麼口味?大人有沒有什麼忌口?”

    中秋節?她好像操辦過一回。美娘覺得腦海裡有些事情在往外冒,便問小珍:“以前是怎麼辦的?”

    小珍搖頭:“奴婢不知。奴婢是新進府的。”

    “那下人裡有知道的嗎?”美娘又問。

    小珍道:“好像沒有,大伙兒都是這處宅子修好,才被宮裡的人分配來伺候溫大人的。夫人,不如您問問以前的家僕?”

    美娘凝眉:“怎麼都是新來的,好奇怪……算了,待會兒我寫些東西你去買吧,家裡人不多,相公也不喜歡鋪張,簡單一些好了。”

    中秋可算是僅次過年的重要節日了,美娘雖然說要從簡,但很多東西都是必不可少的。而且美娘還打算把俞如眉接來過節,如果尤思仁要來的話也行,但最好不帶王氏母子。不過話說回來她也讓溫澄海往家裡傳過話了,她有身子不方便回去,想請娘親哥哥過來看她,但傳去的訊兒就像石沉大海了一樣,居然沒動靜?是不是大娘又在刁難作怪了?

    美娘是這般猜的,心想如果實在不行,她就親自回家一趟好了。而且她看見溫澄海青色的披風很舊了還在用,便尋思著去買塊好一點的料子給他做套新衣裳。摸著披風後領的那個米粒大小的刺字,是她當初繡上去的,美娘輕輕地笑:“這麼久了還留著呢。”

    說走就走,美娘給管家吩咐了兩句,便坐上轎子離開了溫府,小珍隨行。

    “夫人,咱們去哪兒賣料子?”

    走出去後小珍問美娘,美娘反問:“哪裡的料子比較好?”

    小珍答:“錦繡莊。”

    錦繡莊?美娘一聽覺得很耳熟,便說:“我好像以前就愛在那裡買布,就去那裡罷。”

    這廂美娘往錦繡莊去,那邊謝安平鬼使神差的在街上游蕩,心事重重。美娘就像一根針落進了茫茫人海之中,要怎麼才能找到?他一點頭緒也沒有。

    “唉——不管了!爺就算找到死也要找!”

    謝安平捏緊拳頭,一副壯志雄心的樣子。他決定先去暗哨收消息,而這個專門負責搜集情報傳遞消息的地方,就是錦繡莊,一個賣綾羅綢緞的鋪子。錦繡莊不是侯府的產業,而是金吾衛的,所以沒幾個人知道底細,京城達官貴人家的女眷們愛上這裡買東西,女人最大的特點是嘴碎愛八卦,於是金吾衛也借著這裡能聽到很多官員家裡的秘密。比如哪個大人又去哪個大人家吃酒了啊,誰又給小妾買了新的首飾啊,價值幾何……等等等等。

    “小珍,這個花色怎麼樣?配不配相公?”

    謝安平剛進錦繡莊的門,就看見在那裡選布的美娘,她手裡展開一匹淺絳色的緞子,正歪頭問旁邊丫鬟的意見,表情溫柔極了。

    出現幻覺了?謝安平使勁揉揉眼,再看,人還在那兒!還是那麼漂亮!他激動地差點跳起來,張開雙臂就撲過去。

    “嬌嬌!”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3:04 AM

71、紅杏出牆聽胎動

    美娘眼角瞥見一道影子襲來,驚得扔了手裡的緞匹,縮到小珍身後。

    謝安平撲了個空,撞上櫃台,他揉揉被磕疼的胳膊,努嘴道:“嬌嬌你躲什麼躲啊?”

    美娘嚇得不輕,從小珍後面露出一雙眼:“小珍他什麼人?”

    小珍看此人玉面丹唇穿著富貴,像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估計是那種好色之徒。她心想有溫大人撐腰干嘛怕這種人,便上前一步挺起胸脯,質問道:“哪裡來的登徒子!竟敢對溫夫人如此無禮,還不快快賠禮道歉!”

    “嘿——你才是哪裡來的黃毛丫頭,爺跟嬌嬌說話有你的份兒插嘴嗎!”謝安平擼起袖子差點想揍人,但又懷疑自己聽岔了,問小珍,“你剛才叫她什麼……溫夫人?”

    小珍強撐著氣勢:“怕了吧!咱們夫人是吏部侍郎溫大人之妻,識相的話你給夫人陪個不是,咱們既往不咎,不然告到官府去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謝安平掏掏耳朵,呆愣呆愣的:“溫……溫澄海?”

    小珍以為成功嚇住了他,得意笑道:“正是。”

    “操!才幾個月你他媽的就改嫁了?!”

    謝安平火冒三丈,伸手從小珍身後拽出美娘,鉗著她手腕劈頭蓋臉一通大吼:“爺還沒死呢!你居然敢改嫁?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爺告訴你,就算爺死了你也不准改嫁!你是爺的人,你要為爺守節!”

    美娘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謝安平就發楚,聽他大吼小叫的,她眼淚嘩嘩就冒出來了,心想這誰啊?看著斯斯文文的樣子,其實凶死了!

    “你放開我!我不認識你!”美娘雙目含淚又驚又怕,回頭喊小珍,“小珍快救我——”

    小珍撲上來對謝安平又拉又扯:“放開我們夫人!你這壞蛋!救命啊——光天化日有人欺負孕婦啊——”

    小珍還算機靈,拉不開謝安平就大喊救命,她這一嚎成功把眾人都引了過來,大伙兒圍在錦繡莊門口對著謝安平指指點點。

    “沒想到現在的年輕人看著人模狗樣的,居然對著孕婦動手動腳,真是世風日下!”

    “人不可貌相,衣冠禽獸!”

    “噓——你們認識他是誰嗎?金吾衛的小侯爺!說他壞話你幾個不想活了!”

    “……”

    錦繡莊的掌櫃實則是金吾衛的眼線,見勢不妙趕緊招呼下人關鋪子,順道趕走圍觀的人:“走吧走吧,今天小店有事不做生意了,諸位明天再來啊。”

    百姓們的竊竊私語鑽進謝安平耳朵裡,多數是在罵他。他別的都沒在意,只是垂下眼簾往底下一看,頓時心裡涼颼涼颼的。

    瞧這凸出來的肚子,應該是懷孕了吧?

    總不可能是吃撐了脹圓的麼!

    謝安平顫巍巍把手伸過去想摸一摸:“你……”

    美娘趕緊護住肚子,後退兩步猶如避開蛇蠍猛獸:“你別過來!”

    瞧她緊張保護腹中孩子的模樣,謝安平差點就哭出來了,他一抬頭雙眼通紅,指著美娘鼻尖難以置信:“你不僅改嫁,居然還給別人生兒子!”

    難怪他找不到她,敢情是躲起來跟別人卿卿我我去了!

    “尤美娘!你紅杏出牆!”

    謝安平氣得嘴唇囁嚅 ,自覺頭頂上的綠帽子這輩子也摘不掉了。他恨不得掐死美娘算了,可見她怯怯站在對面又怎麼也挪不動腳步,只能像個娘們一樣痛斥負心人的無情無義。

    這樣做很不爺們,但謝安平能怎麼樣呢?他又捨不得動美娘一根手指頭!

    美娘聽他喊出自己的名字一怔:“你怎麼曉得我名字?我好像不認識你……”

    謝安平抬起手背揉揉眼眶,抬眉冷笑:“少跟爺玩這一套,這都是爺玩兒剩下的!你裝什麼蒜,你不認識爺?哼!你跟爺都不知睡過多少回了!爺不僅曉得你名字,連你身上哪裡有痣都一清二楚……”

    啪!

    美娘聽他越說越不像話,干脆揚手給了他一耳光,怒叱道:“滿嘴污言穢語,下流!本來我剛才還有遲疑,但現在我確信不認識你這種人!”

    謝安平臉頰赤痛,他抬起黑沉沉的眼瞪著美娘,咬牙啟齒道:“行,你不認識爺沒關系,爺會讓你慢慢、想、起、來!”

    美娘拉著小珍正想逃,卻不料謝安平搶先堵住門口,招呼布莊裡的伙計——其實都是侍衛,關上門。他順手從櫃台底下摸出一把刀,打橫抱起美娘就去了後院。小珍被反綁雙手塞住了嘴,伙計讓她坐在櫃台背後。

    伙計膽戰心驚地問掌櫃:“侯爺該不會鬧出人命吧?他把刀都拿進去了……”

    謝安平有個諢名叫“出刀見血一封侯”,說的就是小侯爺平時不輕易拔刀,可一旦動了兵器,那就是來真的,非得見了血光才罷手。

    掌櫃也怕,這明顯是小兩口吵嘴鬧架,動什麼刀嘛!他道:“你去衛府把老姜叫來,也只有他能勸侯爺兩句,我去後頭瞅瞅。”

    美娘在謝安平懷裡一路掙扎,對他又捶又打。謝安平紋絲不動,抱著她大步往前走,沉眉威脅:“你再鬧爺就把你扔下去,讓你肚子裡那貨摔出來!”

    這種狠話果然有效,美娘害怕這煞星來真的,立即安分下來,雙手緊緊捂住肚子。她死死咬住唇,憤怒抬頭看見這廝的下頷,只見陰影交錯之下,他的輪廓竟然透著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美娘微怔,眨眼功夫,謝安平已經走進閣樓把她放下。美娘回過神來,驚恐道:“你想干什麼?!”

    謝安平緩緩抽出刀,刀尖指著她:“爺要挖你的心出來看是不是黑的!”

    美娘聞言嚇得轉身就跑,但不等她跑到門邊,謝安平已經抓住了她拖到床上,按住她手腳脫她衣裳。美娘使勁掙扎,謝安平沒耐性跟她好好說,干脆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夠了!再動割斷你喉嚨!”

    冷冰冰的刀鋒挨著脖頸,美娘僵著身子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眼睜睜看這廝扯開她的衣襟,然後拉下肚兜。

    美娘羞憤交加,磨牙道:“對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這般行事,你到底是不是人!”

    “你都不認爺,爺不做人也罷。”

    謝安平低頭朝美娘右乳旁邊看去,在她腋下兩三寸的地方有塊很小的胎記,粉紅色的梅花形狀,他相信除了俞如眉就他知道,人的相貌可以相似性格可以模仿,但隱秘胎記總不能也一樣吧?她剛才就說不認識他,那表情真切得可不像裝的,謝安平是氣瘋了不假,但還沒失去腦子,他就想驗一驗這個美娘是不是真的。

    看見一模一樣的胎記,謝安平還拿手去摸了摸,確信沒有掉色,他頓時怒捶床板:“你還跟爺裝瘋賣傻!你敢說你不是尤美娘!”

    美娘被他看了又摸都要羞死了:“我什麼時候說自己不是尤美娘了?!我是尤美娘不假,但我就是不認識你!”

    “你當爺三歲小孩兒呢?你騙誰啊,你記得自己卻不記得爺?哪兒有這麼巧的事!我說你聰明點兒行不?被爺用爛的招數還撿來再用,你要報復爺也換個新招!”

    謝安平覺得美娘可能是在氣當初自己裝傻騙她,所以要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她那小心眼的記仇性子,肯定不會輕易原諒他的,她就喜歡折磨他!

    想到此處他仿佛覺得好受一些了,她跟他鬧別扭就證明她還是喜歡他的對不對?所以她才會專門上布莊來“偶遇”他,應該是為了試一試他的真心,還有啊,她的肚子說不定也是假的!為的就是氣他!

    “嬌嬌,”轉瞬謝安平嬉皮笑臉,低下頭去親吻美娘胸口,哀求道:“別跟爺慪氣了行嗎?爺什麼都依你,你既然回來了就跟爺好好過日子,嗯?”

    說著說著,他准備伸手把假肚子拿出來,好好跟美娘親熱一下,哪知一剝開衣裳完全傻眼了。

    她隆起的小腹光滑圓潤,不是布包袱,她確實懷孕了,貨真價實。

    美娘自覺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赤身露體太荒謬了,她慌亂摟起衣服要遮擋,卻被謝安平一把甩開手。

    他是徹底絕望了,眼含淚花從牙縫裡迸出一句話:“你真的跟了別的男人……”

    美娘覺得他完全是個瘋子,不可理喻:“早說了我有相公的!”

    溫澄海。謝安平心裡把這個名字碾碎了千萬遍,他頓時失去了理智,拿過刀嘶吼:“不准喊他相公!”

    謝安平忽然把刀對准美娘的肚子,眼底赤紅表情猙獰:“不准你給其他男人生兒子……”

    美娘看他的樣子似乎打算要剖開她的肚子,她咬住唇一手捂緊肚子,一手胡亂打他,罵人都帶上了哭腔:“你這個瘋子!瘋子!”

    謝安平果然是瘋魔了一般,低著頭死死瞪住她肚子,執拗地伸手去拉扯她的手腕,眼睛都快滴出血來了。

    就在這時,美娘肚子裡的小家伙忽然動了,剛好讓謝安平摸到。

    他一下愣住了。

    小家伙又動了動,仿佛還很有勁,在裡面活動筋骨似的。美娘還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捂著胸大口喘氣,而謝安平兀自摸得起勁。

    “他他他……他會動?”

    半晌,謝安平把刀扔了,驚詫地問美娘。美娘驚魂未定地點頭,連話都說不出來。

    謝安平越摸越好奇:“他每天都踢你嗎?疼不疼?”

    美娘搖搖頭,吞咽一下:“才剛會動……不疼的……”

    謝安平的模樣就像小孩子發現了什麼新奇玩意兒似的,摸著美娘肚子問東問西,甚至還彎腰把耳朵貼在她肚皮上聽動靜。

    美娘哭笑不得,倒是沒剛才那麼怕了,她穩下心神,小手摸到身邊的瓷枕,頓時計上心來。趁謝安平不注意,美娘抓起來就狠狠往他頭上砸去,直把他打得捂住頭摔下床去。美娘立刻跳下床就跑,打開門鑽出去正好撞上一人,她連是誰也沒看清,搡開來人忙不迭奔遠了。

    姜參事一來就遇見美娘逃跑,正在納悶又聽謝安平在房裡發出呻-吟,他急急忙忙進門一看,驚見他手捂額頭慢悠悠爬起來,腳步趔趄。

    “侯爺您怎樣了?”

    姜參事要扶謝安平,謝安平擺擺手,抬眼朝著美娘逃走的方向一看,咬牙道:“還說不記得爺,連砸人的方法都一模一樣……嘶!怎麼下手還是那麼重……”

    姜參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爺,卑職剛才看見的人應該是……”

    “就是她!”謝安平點點頭,目光中帶著些許不甘,“她回來了,還把爺的心肝脾肺都要氣炸了!”

    姜參事終於松了一口氣:“回來了就好,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侯爺這下可以安心了。”

    “哼,安心個屁!她就是專門來折騰爺的!”謝安平彎腰撿起刀,搖搖晃晃地往外走,“老姜,回衛府給爺調五百精衛。”

    “侯爺是准備做什麼?”

    謝安平收刀入鞘,冷哼道:“爺要去掀了溫澄海的窩,把媳婦兒搶回來!”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3:07 AM

72、明搶暗奪抓逃妾

    美娘逃出來之後,在櫃台後面發現小珍,解開小丫鬟身上的繩子,拉著她就往外跑。店裡的伙計不敢阻攔,眼巴巴地看她們跑遠。沒一會兒謝安平就從後面一撩簾子走了出來,手掌捂頭滿臉陰沉。

    “往哪兒跑了?”

    伙計指了方向,謝安平不慌不忙把刀別在腰間,優哉游哉走出去:“看你跑不跑得出爺的手掌心。”

    美娘和小珍回到府中,溫澄海剛剛到家不久,美娘見到他就撲過去。

    “相公!”

    溫澄海一見她驚魂未定鬢髻散亂的模樣,大驚失色:“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美娘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有個瘋子……追、追我!”

    她嚇得不輕,還是小珍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溫澄海一聽明了,這是遇上謝安平了。他凝眉須臾,忽然低頭問美娘:“你認識這人嗎?”

    美娘矢口否認:“我怎麼會認識這種瘋子!他會不會追到家裡來?相公你幫我趕走他!”

    溫澄海把她的鬢發撥到耳朵,輕聲問:“不跟他回去嗎?”

    美娘沒聽懂似的:“跟誰回去?相公你要讓我去哪兒?”

    溫澄海沒有回答,而是微微一笑:“你先回房休息,這裡交給我罷。”

    其實他自從回京就有心理准備,他曾無數次設想過美娘若是和謝安平重逢,他倆會怎麼樣?自己又會怎麼樣?也許是時候放手了……不過親耳聽見她選擇了自己,他心滿意足,也堅定地選擇了捍衛到底。

    金吾衛的五百精衛很快就包圍了溫府,把偌大宅子圍得水洩不通,然後謝安平徐徐從隊伍中間穿過,來到溫府大門口,站定佇足。

    只見溫府大門緊閉,裡頭也靜悄悄的,就像沒人住的荒宅。姜參事道:“侯爺,卑職去叫門。”

    謝安平一掌攔住他:“你敲門他也不會開,擺明了不待見爺麼。”

    “那……”姜參事不知如何是好了,心想小侯爺要干嘛?

    謝安平眼睨前方,帶著一股子蔑視:“打仗之前要叫叫陣,元力你出來。”

    小跟班元力從後面湊上來,點頭哈腰:“侯爺有何吩咐?”

    謝安平一指兩扇緊關的大門:“把姓溫的給爺罵出來,罵難聽點,最好把他家祖墳都氣得冒煙。”

    元力從小在菜市場長大,市場裡賣菜的婆婆和殺魚的大媽都是他的榜樣,那牙尖嘴利恐怕長街上的王潑婦都要甘拜下風。

    元力得了命令清清嗓子,站在門前雙手叉腰,鼓氣大喊:“溫大人!快出來迎接咱們侯爺!”

    謝安平上前踹了元力屁股一腳:“你他媽的請客吃飯呢!跟這弱雞客氣干嘛?給爺狠狠罵,罵不好爺抽你!”

    元力委屈地揉揉屁股:“侯爺,溫大人好歹也是個朝廷命官,小的有幾個腦袋得罪他?”

    “爺給你撐腰怕什麼!”謝安平狠狠剜了元力一眼,“窩囊廢!這種小事還要爺親自出馬!”說罷他上前一步昂起頭,扯開嗓子就嚎了。

    “姓溫的弱雞,你他媽給爺滾出來!男人大丈夫躲著算個鳥,有本事出來跟爺大戰三百回合!烏龜王八蛋才縮在殼裡不敢出來,爺看你比龜孫子還不如,干脆滾回家吃奶去吧——”

    謝安平罵著罵著,回頭小聲問元力:“是這麼罵沒錯吧?”

    元力只曉得傻傻點頭。侯爺您才是賣菜大媽的關門弟子對吧?對吧!

    姜參事神情窘迫地咳了咳,望天哀歎。這貨不是小侯爺,是混混流氓啊……

    罵了一會兒溫府沒動靜,謝安平卻罵得口干舌燥,他招手讓元力遞了杯茶來潤喉,然後沖著宅子喊道:“姓溫的你有本事當一輩子縮頭烏龜!爺放火燒死你!”

    他扔了杯子招招手,馬上就有衛府的弓箭手拉弓對准溫宅,箭頭綁了浸了火油的布條,旁邊的人手舉火把隨時准備點火。

    就在這時,溫府的大門緩緩開了,隨後眾多的僕人丫鬟從裡面跑出來,溫澄海一身竹青長衫站在門檻裡,冷冷看著謝安平。

    等到下人都安全撤離,溫澄海才開口,聲音不疾不徐:“侯爺光臨寒捨有何貴干?”

    雖是文質書生可氣魄竟然不輸給煞星謝安平。

    謝安平的手握緊了刀柄:“把人交出來!”

    溫澄海面無波瀾,眉梢似乎帶著一絲輕蔑:“我府中的人為什麼要交給你?”

    “操!還跟爺打官腔!”謝安平暴躁了就要講粗話,“你把爺的媳婦兒藏起來了!姓溫的你什麼居心,爺的女人是你能覬覦的嗎!快把美娘還來,不然爺把你大卸八塊!”

    溫澄海勾勾唇:“侯爺說笑了,本官這裡並沒有侯府的人,裡面住的是在下內子。”他刻意咬重了“內子”兩個字。

    謝安平一聽果然炸毛:“放你的狗屁!她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內子外子了,她是爺的女人!”

    “口說無憑,拿出證據來。”溫澄海冷靜自若的模樣跟謝安平大相徑庭,他揚眉含著志在必得的笑意,“侯爺何時娶過妻,本官怎麼不知?”

    謝安平咬牙:“就算不是正妻又怎麼樣,爺八抬大轎迎她過門的!”

    溫澄海嗤道:“眾所周知,侯爺愛妾在兩年前已經不幸亡故,敢問侯爺什麼時候又娶一人?”

    “這……”這種文縐縐的交鋒謝安平明顯不是溫澄海的對手,他一時語噎,不過頓了頓又反過來質問,“你又憑什麼說她是你家的?爺也不知道你娶過媳婦兒!”

    溫澄海早想好了說辭:“本官與內子是在並州成的親,不及邀請侯爺飲一杯薄酒,請見諒。”

    謝安平臉都氣歪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沖進去:“去你媽的!等爺找到嬌嬌再出來揍你!”

    溫澄海並不著急攔他,而是從袖子裡拿出一方玉印,擺到大門中央。

    姜參事一見臉色大變,趕緊拽住謝安平:“侯爺去不得!”

    原來這方玉印是當今天子賞賜給溫澄海的,上刻“晉之錚骨”四個字,一來贊他有鐵骨錚錚有氣節,二來喻他為國家的肱骨之臣,是國之棟梁。要知道這方印的意義跟尚方寶劍差不多,見印如見聖上,眾人這時是該跪下磕頭大呼萬歲的。

    謝安平若此時視而不見沖上去,那罪名可就大了,這不是簡單地毆打朝廷命官,而是藐視皇上沒把一國之君放在眼裡!

    “別拉著爺!爺今天非滅了這弱雞不可!”

    謝安平又蹦又跳,姜參事和元力死命把他按住,苦口婆心勸道:“爺您就這樣去不是落人話柄麼?他就專門下了個套等您鑽進去!侯爺忍住忍住,咱們下來再想辦法……”

    “老子不忍!爺的媳婦兒都被他搶了,再忍就是孬種!”

    溫澄海在門檻裡面看見謝安平跳腳猴急的樣子,輕輕勾起嘴唇:“侯爺是查案的,想必知道凡事講個證據,不能輕易定人的罪。你說本官私藏了什麼人,就請拿出真憑實據來,不然本官恕不奉陪!內子身懷六甲,實在經不起侯爺這麼大陣仗的鬧騰,您請回,慢走不送。”

    他說完瀟灑揮袖轉身,背影磊落,走了幾步卻又回過頭來,沖謝安平微微一笑:“你要硬闖也可以,踏著我的屍首進來!”

    “姓溫的你當爺不敢?大不了爺跟你同歸於盡!”

    謝安平在背後暴跳如雷,四五個強壯的侍衛一齊撲上來才把按住,但他在人堆底下還罵罵咧咧的,那口氣就像吃了炮仗一樣。

    姜參事沒轍,干脆讓人拿繩子來把謝安平先五花大綁塞住嘴,然後沖著侍衛們一招手:“先回衛府。”

    都說一堆混蛋裡面一定要有個靠譜的人,才不至於讓這個隊伍出岔子。好在姜參事就是這麼個靠譜的人,他看著被兩名侍衛扛起來的謝安平,無視小侯爺殺人的眼刀子,而是平靜說道:“武將殺人用刀,文臣殺人用筆,侯爺,您今天差點就中了溫大人的計。”

    謝安平“嗚嗚嗚”地叫,嘴巴被塞住了說不出話來。

    元力遲疑地拿開塞嘴的帕子,謝安平辟裡啪啦的髒話就飆了出來:“我-操-你們一群兔崽子都反了不是!放爺下來,爺要去宰了姓溫的!”

    姜參事搖搖頭,又動手把嘴給他塞上:“侯爺你聽我說,你今天要是踩著玉印進了溫府,無論傷沒傷著溫大人,他都可以參你一本,告你藐視聖恩。對於皇上來說此事其實微不足道,但若是涉及皇家的威嚴和面子,恐怕聖上想息事寧人也不容易了。皇上之所以器重溫大人,一方面是為了瓜分世族大家的權力,一方面也是要籠絡寒門子弟,所以溫大人就成了一棵招風的樹,很多人可能都看他不順眼,但誰也不敢動他,因為動他就是跟皇上過不去。侯爺你以前揍誰都沒關系,大不了被罰俸祿,但你今天要是動了溫大人,恐怕就真的不妙了,更甚,你要是殺了他,皇上一定會讓你償命。”

    謝安平滿臉不在乎,嘴裡嗷嗷仿佛在說“償命就償命”,姜參事無奈道:“但是侯爺你想一想,你若死了尤姑娘怎麼辦呢?誰來照顧她?”

    果然美娘是謝安平的軟肋,一提到她他的理智就回來了,眼睛裡的火氣也漸漸小了下來。姜參事見狀再接再厲:“侯爺,對付文臣不能用武將的法子,明搶吃虧,不如……暗奪。”

    謝安平雙目一亮。

    這夜三更,在小妾床上睡得正香的京兆尹大人忽然被人提著領子抓起來,這胖老頭子頓時嚇得屁滾尿流,雙手抱頭不敢睜眼。

    “好漢饒命!我的錢全部在床底下的匣子裡!您要多少盡管拿,饒命啊英雄——”

    “爺要你的錢干什麼,把眼睛睜開!”

    京兆尹大人覷開一條眼縫,看清來人先是松了一口氣,立刻又打起十二分精神:“哎呀原來是小侯爺,稀客稀客……您這會兒來是?”

    跟他一起夢周公麼?

    謝安平扔開他,冷冷吐出兩個字:“報官。”

    “啊?”京兆尹吃驚望天,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哎喲喂痛死了!居然不是做夢!

    胖老頭小心翼翼問道:“小侯爺您說……報官?哈哈您真會說笑,下官的案子都還要拜托您拿主意呢……”

    “少廢話!爺就是來你這兒報官,你受不受理?!”謝安平沒耐心,狠狠一砸牆壁,牆上頓時出現一個拳頭大小的凹窩。

    京兆尹擦擦腦門的冷汗:“可是天還沒亮,師爺也不在……”

    謝安平瞇眼:“不在?是不是在你床底下?嗯?”死胖子大貪官,竟敢推三阻四!

    京兆尹趕緊改口:“不在也沒關系!下官可以受理!”

    “那你聽好了,”謝安平終於滿意了,慢悠悠道:“爺的小妾跑了,爺要你想法子把逃妾抓回來,悄悄地抓回來。”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3:10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22 12:47 AM 編輯

73、綁美娘母女相見

    謝安平出京了。

    據說是北邊出了什麼大案,皇上派小侯爺捉拿要犯去了。金吾衛離京的時候好大陣仗,百姓們都見到這位混世魔王穿著那身繡獬豸的官服招搖過市,領著侍衛騎著駿馬橫穿長街,噠噠馬蹄踏起一陣旋風。

    美娘在家躲了小半月,一直提心吊膽害怕謝安平找上門來,那日她躲在後院都聽見了激烈的動靜,似乎差點打起來。雖然最後溫澄海擺平了此事,但美娘心神恍惚半晌緩不過勁來,連著做了好幾夜的噩夢。

    夢裡面的景色走馬觀花地變幻,無論她到哪裡都能遇見謝安平猙獰著一張笑臉。一會兒在尼姑庵裡上香,他從佛龕背後走出來;一會兒在閣樓繡花,他又從窗戶外翻進來;甚至她躲進馬廄,他都能從料草堆裡鑽出來嚇她一跳。

    美娘在夢中光顧著逃了,醒來之後滿頭大汗,心跳飛快差點從喉嚨眼兒迸出來,就像大病過後虛脫了一樣。她總是半夜驚醒,而溫澄海又在隔壁房睡,害怕也找不到人傾訴,只得睜眼等到天亮。

    這樣心神恍惚地過了幾天以後,美娘忽然從小珍口中曉得謝安平出京了,她好似心裡面懸著的巨石頓時落了地,不知不覺松了口氣。美娘一直想回家探望父母,就是礙於謝安平的騷擾才不敢出門,這時知道他不在立即有了種可以趁機行事的感覺,於是打算回王家一趟。

    其實她打算給溫澄海知會一聲的,但一來溫澄海上朝還未歸家,二來他新入吏部公務繁忙,美娘也不是很願意打擾他。於是她只是給管家打了個招呼,便坐上轎子走了,小珍隨行。

    溫府離王家不算很近,美娘又歸心似箭,只吩咐轎夫尋最快的路走。於是轎夫們抄小路進了一條偏僻小巷,前後都沒有行人。

    在巷子裡,美娘被人劫走了。

    歹徒們穿著清一色的靛藍衣服,臉上蒙著布,單獨走在街上並不引人注目,但聚到一起就令人生疑了。他們堵住轎子,三兩下收拾了轎夫——用很快的招式把轎夫綁起來塞住嘴扔到一旁,動作倒是很嫻熟,然後又用同樣的方法擒住了小珍,不過顯得比較溫柔一些。

    美娘還沒有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人從轎子裡拉了下來,不過說是拉更像是扶,這群綁匪看她是個孕婦似乎也很小心,害怕弄出一屍兩命。之後她被蒙上眼拴住手腕,送進了另一頂轎子,抬起來就朝另外的方向走了。

    坐了轎子又換馬車,美娘看不見外面的天色也不知道所去何方,只能暗暗在心裡計算著時間。馬車緩緩走了大概有半天的時間,終於停了下來,美娘猜測此處是郊野,因為她聞到雨後泥土散發出來的新鮮味道,還夾雜了青草雜樹的氣息。

    她沒來由忽然緊張起來。

    其實剛才一路過來她也是害怕的,可她猜測綁匪們應該不會傷害她。因為他們對她還算客氣有禮,並沒有很粗蠻地拉扯咒罵,他們總是默默地做該做的事,鮮少開口。不,應該說是基本不開口,就像訓練有素的士兵一樣。而且美娘也留心到馬車走得很慢,城裡坐轎子出城坐馬車,既然走的是城外山路,那按理說是十分顛簸的,可她坐在車上卻幾乎感覺不到路上有磕絆,也許是前面的人提前清理過了。從這幾方面看出綁匪的本意只是綁走她,沒有要她性命的意思,至於綁她來做甚麼,只有見到幕後主使才知道了。

    美娘下了車被攙扶著走了一截,然後進屋坐下。椅子上放了軟墊,她坐下後手腕上一送,繩子解下來了,然後她趕緊伸手把蒙眼布拽了下來。

    “又是你。”

    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眶,美娘抬眸看了對面那個斯文俊秀的男人一眼,沒好氣吐出一句不驚不喜的話。

    謝安平沉著臉沒說話,一雙風流眼又盯著她隆起的肚子看。

    美娘嚇得雙手捂腹:“你想干什麼?!”

    謝安平抿抿嘴,很不情願地說:“生下來,送人。”

    “什麼?”

    美娘鬧不明白了。這瘋子到底是什麼意思?

    謝安平帶著半分氣憤半分拈酸吃醋的口氣:“爺最多讓你把肚子裡那貨生出來,但你要是想養他,哼,沒門!生下來就送走,不許留著礙爺的眼,要是以後敢出現在爺的面前,爺可就沒現在這麼好心留他一命了。”

    美娘覺得他不可理喻:“你憑什麼不讓我養孩子?!”

    謝安平理直氣壯:“不是爺的孩兒就不許你養!你只能跟爺生孩兒,給爺養兒子!”

    ……

    這廝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不講理國嗎!

    美娘扶額,根本沒耐心跟他好好說話,怒道:“你算什麼東西!你一不是我相公二不是我父兄,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任你擺布?你說生就生說養就養?做夢吧你!”

    謝安平一聽她否認倆人的關系,氣得握拳砸桌子:“爺才是你男人!不許你叫別人相公!”

    美娘豁出去了也不怕他,昂著頭故意跟他作對:“我就要喊他相公!相公相公相公——”

    謝安平咬牙瞪眼,面紅耳赤呼呼喘氣,明顯被氣得不行。

    美娘得意洋洋,瞇眼瞅他,心想干脆氣死這瘋子一了百了。

    就在二人吵得不可開交之際,只見從這宅子後堂走出來一個人,急迫喊道:“美娘!”

    美娘循聲望去,驚喜地站了起來:“娘!”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3:14 AM

74、賊捉賊死性不改

    美娘聞言一驚,想跑卻已經晚了,謝安平撲上來壓住她,只是轉眼功夫就把她手腳箍得嚴嚴實實,攏入懷中。

    美娘背倚在他的懷裡,掙扎無果:“你放開!”

    謝安平在她粉頸深深聞了一口:“就不放,爺要跟你睡覺。”

    說完他把嘴湊上來在美娘頸窩處親吻。美娘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邊掙扎一邊威脅:“你要是敢硬來,信不信我一頭撞死在這裡?!”

    “有本事你就撞,在爺手底下撞死了也能把你從閻王那裡撈回來。”

    謝安平滿不在乎,把手伸進她衣襟裡摸住軟雪,捏了捏問:“你肚子大了這裡也大,這是什麼道理?”

    ……

    美娘低頭想去咬他手背,可惜咬不到,氣得滿臉通紅:“你管我什麼道理!把手拿開!”

    “不,爺以前都是摸著這兒睡覺的。”謝安平摸來摸去過足了癮,挨著她蹭了蹭,愜意地說道:“嬌嬌睡吧。”

    咦?就只是這樣?

    美娘微怔,幾乎是脫口而出:“你不干別的?”

    謝安平眼睛也不睜地哼哼:“爺說睡覺就是睡覺,爺要想干別的才不會拐彎抹角,你怎麼連這也忘了。”他委屈地癟癟嘴,輕輕把手搭在美娘肚子上,“你肚子裡這貨要是沒了肯定會恨死爺的,爺等他出來再收拾你,你就等著半個月不下床罷,哼。”

    他說前半句話的時候美娘還覺得這廝良心未泯,但等他說完後半句,美娘徹底覺得這瘋子沒救了!

    只是激怒他是萬萬沒有好處,美娘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她很識時務地沉默下來,等待謝安平睡著,確保他不會傷害自己。眼下什麼都不重要,保護腹中孩兒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這個姿勢實在讓人難受,美娘嘗試著翻身,卻被他強健的大腿壓住翻不過去,無奈下她只好推推謝安平:“喂,你醒醒,我不舒服。”

    謝安平揉了揉眼睛,半撐起身子:“哪裡不舒服?”

    “這個姿勢不行,腰酸。”

    美娘換了個睡姿,又把被褥拉來墊在腰的兩側,謝安平幫著她,一邊伺候一邊抱怨:“懷孕怎麼那麼麻煩……”

    美娘噙著冷笑:“嫌麻煩你可以把我攆走,求之不得。”

    謝安平厚臉皮地嘿嘿笑道:“爺才捨不得呢。”他任勞任怨地安頓好她,小心翼翼地問,“這樣舒服了嗎?”

    這廝就是個欺軟怕硬的瘋子!

    美娘努努嘴,翻了個白眼不搭理他,自個兒閉眼睡了。謝安平蜷縮在一旁,只要看著她在身邊就心滿意足了。

    這廂謝安平用盡手段搶得美人歸,那廂溫澄海回家得知美娘被人劫走,驚出一身冷汗,他想都不想便上衛府要人,卻被告知謝安平已然離京數日,要三五個月才回來。溫澄海明知其中有貓膩也無可奈何,衛府和侯府定是搜不出人來的,他又苦無證據狀告謝安平,只好去京兆府報官請府尹大人幫忙。京兆府尹那胖老頭倒是一本正經受理了案子,也派出了衙役全城搜尋,不過肯定勞而無果就是了。

    見過賊喊捉賊的麼?人是京兆府的衙役綁的,除非胖老頭不想活了才會把自己供出來!

    尋尋覓覓半月有余,溫澄海急得滿嘴起泡,依然沒有美娘的半分消息,眼看著形容迅速消瘦下去。與此同時,美娘也想逃出謝安平的控制,可一來她有孕在身行動不便,二來此處看守比大牢還嚴,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三來俞如眉與她同住,她斷不可能拋下親娘獨自逃跑,是故美娘只好暫時委身在此,走一步看一步了。

    這天莊子裡的大夫給美娘問過平安脈以後,謝安平和他出去說了幾句話,不一會兒便興沖沖跑回來,抱著她要回房。

    美娘皺著眉頭:“你干什麼?”

    謝安平眉開眼笑,故意賣關子:“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等回到房間他反腳帶上門,把美娘放在床上就去解她衣裳,看樣子打算跟她親熱。

    美娘慌亂地捂住自己:“你瘋了嗎?我有身孕不能這樣!”

    謝安平拿牙齒咬開羅帶,頭也不抬地說:“你少騙爺,剛才大夫說了你胎氣穩固可以行房,只要爺輕一點就成。”

    美娘騰出手扇他:“不行!萬一傷著孩子怎麼辦!”

    “都說了爺會輕一點的嘛。”謝安平厚顏無恥地笑,“就算真的傷了他,爺再賠你一個就是了。”

    美娘被他氣得半死。這些日子他規規矩矩的還以為不會有事,哪知才幾天他就暴露本性了,衣冠禽獸!

    美娘力氣拼不過他就只好咬,但謝安平的反應就仿佛是被蚊子叮似的,連眉頭也不皺一下。他把美娘剝干淨,從頭到腳摸了個遍,就像得到了一件心愛的玩具,他還在她耳畔欠揍地吹氣。

    “你跑啊跑啊,看你跑不跑得出爺的手掌心。”

    房裡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像寺廟裡常用的香料,是舒神安心的。美娘見他雙臂撐在自己頭頂上方,雖然沒有壓著她肚子,但臉上的笑容十分淫-邪,忽然就想起了一點不愉快的往事。

    啪——

    美娘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揚起手一巴掌狠狠扇在謝安平臉頰:“你在尼姑庵迷-奸我!”

    終於記起來了,那次她躲進尼姑庵裡避開這廝,不料卻鑽進了他設好的圈套。她吃了一杯摻了迷-藥的香茶,然後就被他強占了身子……事後她也想過尋死,可是這霸王就拿她娘她哥來威脅她!

    “死混蛋!你怎麼還是死性不改!”

    美娘氣得發瘋,連跟他同歸於盡的心思都有了,誰知謝安平挨了打不怒反笑。

    “哎呀嬌嬌你想起來啦!”

    美娘美目怒瞪,謝安平趕緊哄她:“別氣別氣,這樣對身子不好,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肚子裡這貨著想啊。”

    美娘咬牙:“誰氣我的?誰氣我的!你還要不要臉了!”

    謝安平趕緊給她捋胸口順氣,解釋道:“嬌嬌你聽爺說,是大夫要爺這樣做的。他說你生病了氣血阻塞,以至於忘記了很多事,要爺想法子刺激你回想以前的事兒,最好就是把曾經記憶最深的再重演一回,這樣沒准兒你就能想起來。其實爺心裡也沒底,只是覺著你一直想不起來也不是個事兒,況且爺琢磨尼姑庵那次你應該印象深刻,所以……”

    他越解釋美娘越來氣,兩把撓上去:“你讓我記起這些惡心事干什麼!我寧願一輩子想不起來!”

    謝安平委屈地揉揉臉頰:“爺還特意燃了廟裡用的檀香……你為什麼不願意想起來?”

    美娘覺得在對牛彈琴:“本來不開心的事你硬要我想起來,這就等於是我再被你迷-奸了一次,換你你願意嗎?!”

    謝安平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願意啊,你奸爺多少次都願意。”

    ……

    死了算了!

    美娘抓起枕頭打他腦袋:“滾出去滾出去——臭混蛋!我不想看見你!”

    謝安平被打下床,擺著手連連安撫:“好好好,這就出去,你別氣嘛,激動了對身體不好,小心孩子保不住啊。”

    美娘扶著肚子大罵:“閉上你的烏鴉嘴!我兒子好著呢,不許你咒他!快滾!”

    “噗通”一塊瓷枕砸來,謝安平趕緊跳出房門,訕訕地跺腳,腳背差點就被打腫了。美娘隨後下床把房門“砰”一聲關緊,門板差點打在他臉上。

    謝安平撅著嘴摸了摸鼻子,咕噥道:“其實也有很多開心的事……”

    也不知是不是被謝安平嚇狠了,或者以毒攻毒的療法確實有效,美娘自打那日開始便逐漸想起以前的些許事情,偶爾詢問黃鶯,大多也能對的上號。不過只是她能想起來的,多數都是謝安平“作奸犯科”的事罷了。所以謝安平經常莫名其妙就被她撓破了臉,頂著一張抓痕遍布的俊顏進宮面聖,被皇上好一陣嘲笑。

    俞如眉經常寬慰美娘:“你懷著身子就別跟小侯爺置氣了,否則當心臨盆的時候不好生,現在你就多吃東西多睡覺,少想亂七八糟的。”

    美娘跟誰過不去也不會跟肚子裡的小家伙過不去,所以還算聽俞如眉的勸,全心全意地養胎,也漸漸不再尋思要逃出去了,連對溫澄海也不如從前那般掛念。畢竟想起了過去,她也就明白了溫澄海不過是令自己情竇初開的那個男人而已,僅此而已。

    其實此時此刻她已經猜到腹中孩兒是誰的骨血,只是還不想說出來。

    就喜歡看那混蛋吃醋憋屈的樣子,明明氣得想殺人還要裝大度裝不在乎,看他強顏歡笑隱忍不發,暗地裡卻撓牆抓狂的樣子就痛快。

    “喂,來給我捶捶腿。”

    這日謝安平才從京城回到莊子,已經是黃昏了,美娘坐在花廳裡把腳翹在矮凳上,看他進門就招招手:“回來得正好,腿酸。”

    謝安平解下佩刀,蹲在她身邊捏起拳頭輕輕捶打:“重不重?”

    “還行。”美娘瞇起眼覷他,見他鼻尖還掛著汗珠,不禁心裡一暖,拿出手絹給他擦汗,“今兒挺晚的,你沒走崇陽門?”

    “走了,但後來蹄掌壞了,馬跑不快。”謝安平起先沒在意,說出口才發現露了餡兒,他欲蓋彌彰,“誰說咱們在崇陽山!”

    離開京城可以走東南西北四道城門,這處莊子在崇陽山,上山的話必走東邊的崇陽門。謝安平自覺這裡十分隱蔽,為了避開外人搜尋他特意把美娘藏在此處,連帶俞如眉和黃鶯也是蒙了眼送來的,就怕她們知曉了這裡引人來救。沒想到還是被美娘套出話來。

    美娘拿指尖戳他眉心:“少唬我了,你每天四更才出門,若不是住在崇陽山,你怎麼趕得及上朝?就算驚雷日行千裡也不可能,除非用飛的。”

    謝安平有些挫敗,搓著袖子自言自語:“糟糕,此地不宜久留……”

    美娘有些小得意,抿笑著擰他手背一把,故意板起臉:“你想把我挪過去挪過來的折騰死嗎?!快扶我回房休息,等會兒我要吃宵夜!”

    “哦。”謝安平悶悶不樂地送美娘回房,然後自個兒去花園裡蹲著生悶氣。

    美娘等他離開,坐下捧著小腹對孩子說話:“你說他傻不傻?你可千萬別像他那麼笨!咱們就不告訴他實話,我就喜歡看他急得抓耳撓腮的丑樣……”

    這夜下雨了,秋夜驚雷響徹天地,很快辟裡啪啦的雨滴就落在了金黃的梧桐葉上。

    美娘忽然醒了,因為窗戶被風吹開,兩扇木窗搖曳咯吱,吵得人睡不著。

    “黃鶯你關下窗,黃鶯?”

    自從上回被謝安平嚇到,她就不許他陪睡,所以都是黃鶯睡在榻上,可是喊了幾聲沒人答應。美娘以為黃鶯睡熟了,於是自己起身穿鞋去關門。

    與此同時莊子外來了一列衛府精兵,為首的是姜參事,他敲開門直接跨進屋子,正好見到謝安平披著衣裳走出來。

    不等謝安平開口詢問,姜參事便道:“王文淵逃獄了!”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3:15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22 12:49 AM 編輯

75、合計謀天衣無縫

    王文淵平素在大牢沉默寡言,從不滋事吵鬧,這種表現讓獄卒對他沒有太過在意,所以他才能在蟄伏了這麼長的時間之後,尋到破綻殺死獄卒,逃出生天。

    而金吾衛之所以只是羈押王文淵,一是等待刑部給他定罪,看是處死還是流放,二是當時的南舵主陳英傑在混戰當中身亡,而被他侵吞的官糧銀錢卻沒有找到,朝廷中和他勾結之人也藏匿極深,未曾露面。聖上下旨要謝安平追回糧款並清剿同謀案犯,所以謝安平才留下一干人等的性命,等待從他們身上找到突破口。霍青城也是如此,關著他總比放出去好,否則大胡子一旦離開衛府,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惹來殺身之禍。

    可現在王文淵逃了,誰也不知道他的打算是什麼。他有可能是回了慶州等待東山再起,有可能是拿了贓銀銷聲匿跡,混入茫茫人海之中……

    姜參事覺得很棘手,犯人跑了是小,但若案子因此出了差錯,聖上怪罪下來可是連謝安平也擔不起的。

    謝安平片刻功夫已經穿戴齊整拿了佩刀:“四個城門堵了,碼頭渡口派人守住,其他人全城搜捕人犯!”

    說著他們就要動身回京,謝安平走到莊子門口忽然一頓,抬頭望了望天色,轉身又往裡走:“爺給嬌嬌說一聲。”

    與此同時,房間裡黃鶯趴在地上失去了知覺,而美娘站在窗戶邊,冰涼涼的雨吹進來打在臉上,有些冷有些痛。她的身後站著一個男人,穿著金吾衛的衣裳,並不太合身。他的胳膊從後面環上來扼住了美娘的咽喉,不許她開口呼救。

    “美娘,好久不見了。”

    王文淵殺死獄卒換上侍衛衣服,混入姜參事的隊伍中來到山莊,頂著風雨行走一路,他渾身濕透,濕漉漉的鬢發落下幾綹貼在臉頰,看起來正如喪家之犬一般狼狽。

    美娘雙手扶著肚子,膽戰心驚地從唇齒之間擠出兩個字:“二哥……”

    “看來你過得很好。”王文淵另一只手緩緩摸上她的腰身,目光一寒,“懷孕了?”

    美娘緊攥了手掌,幾乎是用哀求的口氣說:“二哥你放過我吧,求你了。”

    王文淵低頭與她腮邊相偎,低低道:“我捨棄所有為你做了這些事……你要我放過你?”

    他扔下父母至親,他拋去錦衣玉食,他臥薪嘗膽他步步為營,他甚至鋌而走險!他為的只是擁有她,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憑什麼要求他放過?!

    美娘被他箍得喘不過氣來:“我、沒有……要求你……做。”

    王文淵聞言一下收緊了五指,掐得美娘幾乎窒息:“你是我的,從小就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放——放……”

    美娘費力抓扯橫在頸部的手臂,手腳並用的踢他打他,但王文淵眉頭都不皺一下,只顧拖著她往窗邊走。

    就在此時謝安平過來敲門:“嬌嬌,嬌嬌你醒了嗎?”

    美娘察覺王文淵渾身都僵了,她趕緊扒拉下他的胳膊想呼救,王文淵很快反應過來捂住她的嘴,咬著她耳朵威脅:“要麼你和我走,要麼我們一起死。”

    他緩緩松開手掌,然後往下按住她隆起的腹部。

    美娘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腦子裡仿佛繃起一根弦,幾乎都要斷了。

    謝安平敲了一會兒門沒得到回應,自言自語納悶:“沒聽到?睡的這麼死?”他在走之前不見到美娘是不會甘心的,於是使勁拍門大喊,“嬌嬌醒醒!黃鶯!”

    王文淵抽出了別在腰後的刀,美娘瞥見寒光閃過,急忙出口說話:“爺您有什麼事?”

    外面謝安平頓了頓,方才道:“哦,你醒啦。爺有事要出去一趟,特意來跟你打個招呼。”

    王文淵的刀都抵在了美娘肚子上,美娘故作鎮定地說:“曉得了,侯爺您路上小心,早點回來。請恕妾身身子不便,不能送您出門了。”

    “沒事,你養胎要緊,那我走了。”謝安平也沒有過多糾纏,匆匆交待了兩句便離開了,美娘聽見他腳步踏著水花嘩啦啦的。

    王文淵豎起耳朵聽了一陣,四周靜悄悄的,除了美娘恐懼的呼吸聲。他收起了刀抱住美娘,准備把她推出窗戶,然後一起逃離山莊。

    可是倆人才跨出窗外,忽然從牆角下面鑽出一人,刀光掠過就朝王文淵砍去。王文淵眼角余光剛好瞥見,趕緊偏頭躲開,刀鋒不偏不倚剛好擦過他肩頭,削掉一塊衣角,還留下了一道深口。

    王文淵迅速抓住美娘轉身,把她抵在前面做遮擋,回眸看見謝安平站在那裡,略有驚訝:“是你?”

    謝安平舉刀相向:“放了她,爺饒你不死。”

    王文淵冷笑著退後兩步,重新抽刀架在美娘脖子上:“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刀快?”

    王文淵現在就是個理智盡失的瘋子,美娘很清楚這一點,她察覺到他的手捏緊了刀往自己脖頸送,細嫩的皮膚隱隱作痛,想必已經見紅了。她忍痛咬牙道:“二哥你走吧,我保證他不會追上來的。”

    王文淵不屑:“要走也是帶你一起走,如果實在走不了,我就殺了你。美娘,我們下到黃泉也會在一起。”

    ……鬼才跟你去黃泉!

    美娘還想苦口婆心地勸他:“二哥你這是何必呢?我們自幼一塊兒長大,我自認為跟你沒那麼親近,你不過是因為我嫁人了不能再陪你玩鬧,你也沒了可以欺負的人,你又不是真的喜歡我,你只是覺得喜歡的玩具被人搶走了,所以不甘心而已……”

    “美娘你說錯了,我就是喜歡你,我不要讓其他人得到你。”王文淵這會兒什麼也聽不進去,他沖謝安平昂起下巴,“扔掉你的刀,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謝安平冷著一張臉,目光在驚恐和美娘和瘋魔的王文淵臉上來回打轉,忽然勾唇一笑:“你讓爺扔爺就扔?你算老幾!”

    王文淵出乎意料,怔了怔把刀尖抵在美娘肚子上:“看在這個孩子也有美娘一半的份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扔掉!”

    “你剖開她的肚子好了,反正又不是爺的種,要殺要剮隨便你。”謝安平抱臂輕笑,“爺本來是等著她生下孩子再溺死這小野種,出一口惡氣,你願意代勞就再好不過了,爺在這兒謝過你了。快動手啊,爺等著看呢。”

    美娘聽他這麼說眼淚都飆出來了,哭著罵道:“謝安平你混蛋!誰說孩子不是你……”

    謝安平不耐煩打斷美娘的話:“你有什麼資格罵爺?你這半年給爺戴了那麼大一頂綠帽子你還好意思了!你以為爺願意養著你這種紅杏出牆的婦人呢,爺那是覺得殺了你不解氣,專門留下你慢慢折磨,等過個十年八年你老了丑了,爺再把你賣到窯子裡去,哼。”

    王文淵都被他倆的對話搞糊塗了,詫異看著美娘:“孩子是誰的?”

    美娘壓根不理王文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哇,原來你是這麼打算的,我算是看明白了,謝安平你狼心狗肺……孩子我不生了!傻子才給你們謝家留種!”

    謝安平收刀入鞘,一手摸著腰間,銀牙緊咬笑容如常,故意激她:“那你就不留啊。”

    美娘怎麼也沒想到謝安平說變臉就變臉了,她剛才是害怕,現在卻是氣得要瘋了,腦子一熱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著王文淵的手就往自己肚子刺,心想干脆帶著孩子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王文淵卻是沒想真的要殺她,對這番變故始料不及,只是稍微遲疑了一瞬。

    就是此刻!

    謝安平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揚手彈出一枚梅花鏢,正好釘在王文淵的手腕上。

    “呃!”

    王文淵吃痛松手,立馬從四面八方湧出一群侍衛,撲上去把他按倒在地。王文淵做夢也沒想到頃刻間就敗了,幾乎還沒有正式交手,他就被謝安平再次擒住。臉頰貼著骯髒污泥的地面,王文淵費力揚起頭,從嗓子裡艱澀擠出幾個字:“你怎麼會……”

    謝安平在王文淵受創的那一刻就沖上去抱住了美娘,他聞言先是沉默了片刻,之後才說:“你口口聲聲說喜歡她,卻根本不了解她。我才是最懂她的人。”

    王文淵被侍衛們架著拉出去,很快就會被重新關入大牢,這次等待他的將是更加嚴密的看管和暗無天日的未來。

    美娘還伏在謝安平懷裡抽噎,肩膀一聳一聳的:“死混蛋!你救我干什麼……讓我和兒子死了算了!嗚嗚嗚……”

    “爺不這樣說他能自亂陣腳嗎?此計名曰聲東擊西,你看咱們配合的多好啊,天衣無縫。”謝安平抱著她哄了又哄:“好了好了,不哭了啊,你哭狠了孩子會變丑的!”

    美娘捏起拳頭捶他胸口:“丑就丑!反正不是你的種!”

    謝安平被打了甜蜜得心都要化了,嘿嘿地笑:“剛才是誰說要給我謝家留種的?爺耳朵不好使沒聽清楚,嬌嬌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呸!”美娘啐他,“你不是要等他生下來就要扔去溺死嗎?!”

    謝安平死不認賬,裝瘋賣傻左右張望:“誰說的?誰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爺弄死他!”

    ……

    美娘終於破涕為笑,“撲哧”道:“……真不要臉。”

    眼看終於把美娘哄好了,謝安平也開心,摸著她圓滾滾的肚子笑,還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真的是爺的兒子?”

    他就像做夢成仙了,踩在雲朵上頭重腳輕的。

    美娘抿緊唇搖了搖頭。

    謝安平立即垮下一張苦臉,難過道:“不是爺的?”

    美娘忍俊不禁戳了他腦門一下:“笨!我意思是不一定是兒子,女兒也說不定呢。”

    謝安平瞬間雀躍:“女兒也好啊!只要是爺的種,是男是女都好!哈哈哈,爺有後了有後了……”

    美娘見他神神叨叨像個瘋子,扶額道:“行了別鬧了,成天又驚又嚇的,我真怕孩子生出來不正常。快扶我回房休息。”

    謝安平這才停下手舞足蹈,小心翼翼攙扶美娘回房。

    “爺,你是怎麼曉得我房裡有人的?”

    剛才他說他最懂她,這話聽起來還怪順耳的。美娘這般想。

    “了解你唄!你起床氣那麼大,爺這麼吵你不把我劈了才怪,居然還那麼溫柔地說話,叮囑什麼路上小心早點回來……肯定有貓膩啊!”

    “……”算這廝識相

    “嬌嬌,孩子真的是爺的?”

    “是啊。”

    “真的真的是?”

    “……嗯。”

    “真的真的真的是?”

    “……”

    “不是!我騙你的,孩子是我跟山上的石頭生的!行了吧!”

    腦子有病!問那麼多次作死啊!

    “匡”一下兩扇房門又重重關上了,謝安平被撞到鼻子,鼻血立馬冒了出來。他抬手一抹,低頭看見鮮紅的血漬,嘿嘿直笑。

    “挺疼的,原來不是做夢啊。”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3:18 AM

76、相逢未嫁是前緣

    雷雨過後天清氣朗,適宜睡覺。美娘睡了個飽才慢慢起床,打開門看見謝安平像只看門狗一樣坐在門口台階上,他聽見動靜趕緊回頭,見到她立即兩眼放光,搖著大尾巴迎上來。

    美娘蹙眉:“你大清早坐在這兒干嘛?”

    謝安平打了個哈欠:“不想睡。”

    其實是不敢睡,驚喜來得太突然,害怕這一切都是夢,萬一夢醒了就是空歡喜了!

    他說著就要去摸美娘的肚子,美娘一巴掌扇開他的手:“少給我動手動腳!”

    謝安平委屈地摸了摸泛紅的手背:“憑什麼不讓爺摸兒子……”

    美娘瞇起眼:“您不是罵他小野種麼?”

    謝安平:“……”他又不是故意的!

    “嘿嘿,”謝安平撓著後腦勺傻笑,聰明地轉移話題,“嬌嬌你不是不記得爺了嗎?怎麼又想起來了?你一開始就是騙爺的對吧?”

    美娘努嘴,她只是生過病一時糊塗而已,又不是腦子壞掉了,哪兒能忘記一輩子。再說這廝強搶良家婦女的臭毛病一點兒也沒改,她想不起來才怪!還有昨兒晚上王文淵像鬼影子般突然冒出來,跟那回在王家的情形一模一樣,一驚一嚇之下她什麼都記起來了。

    不過美娘不打算讓謝安平寬心,於是裝出滿臉迷茫的樣子:“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謝安平:“……”

    女人啊,真是這世界上最難以捉摸的生物!

    “喂,二哥會不會被殺頭?”美娘揪著謝安平耳朵問。

    謝安平撅嘴:“你捨不得他啊?”

    美娘認真地想想,點頭道:“他雖然可惡,但我還真不能讓他死。你想個法子保住他的命罷。”

    謝安平氣呼呼地蹲下去,雙手捧腮生悶氣:“不干!”

    美娘踹他一腳:“反了你了!我的話也不聽?!”

    謝安平哀怨地抬眼瞅她:“……案子由刑部定奪,爺做不了主。”

    “騙誰呢你?真當我無知婦孺了。”美娘嗤道:“欽差謝大人,案子是你破的犯人是你抓的,刑部尚要看你三分臉色,你還做不了主了?二哥那事兒好辦,你只要給刑部說他戴罪立功,從輕發落便是了,留他一命罷,算是給你兒子積德。好歹我和他也做了十幾年兄妹,實在不忍見他是個人頭落地的下場,哎。”

    謝安平不情不願:“不行,他哪裡戴罪立功了,他還逃獄呢!”

    “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去王家把他爹娘還有老爺子一塊兒請進大牢探監,保證他招供。二哥那人我知道,良心還沒爛透,他會顧及家人的。”

    謝安平聽了沒搭話,低頭拿樹枝在地上畫畫兒,鬧脾氣了。

    ……他是在跟她肚子裡的小家伙比誰更幼稚麼?!

    美娘又好氣又好笑,推了他肩膀一下,威脅道:“快答應我啦,不然我回去找溫澄海了!”

    “你敢!”謝安平“噌”一下跳起來,眉毛倒豎,“不准找他!”

    “你答應我我就不找。”美娘跟他講條件,“而且我可以告訴你,數月來我跟他都是假夫妻,我們分開睡的。”她笑瞇瞇地摸著肚子,“孩子是我在慶州懷上的,我跟你在一起的那晚,是極易受孕的日子。”

    謝安平瞪著眼微微張口,狂喜過頭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看起來又傻又愣,他過了好一陣才緩過勁兒來,心花怒放地捧起美娘的臉,狠狠嘬了一口。

    “成交!”

    王文淵招供之後,謝安平找到了失蹤的官銀,原來銀子全部被沉入了慶州一條河道底下,金吾衛潛水盡數打撈起來,上交給朝廷。漕幫大案終於了結,所有人都被定了罪。王文淵被判流放北疆,他離京的時候,尤思仁和王金桂收拾行李一路跟著囚車,反正兒子到哪裡,他們就到哪裡。

    美娘沒有露面,她和王文淵的種種糾葛,就此一刀兩斷。王家的養育恩情,也就此償還了清。

    至於霍青城,也在謝安平的授意下也被判了流放,不過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霍老大在半途“暴病身亡”,官差把他就地掩埋,隨即回京復命。不日俞如眉帶著謙謙離開了京城,彼時美娘已經是八個月身子了,沒有辦法同去,只得相約等生了孩子再一家團聚。

    既然答應了謝安平不再和溫澄海見面,美娘便謹遵諾言。但她還是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溫府,算是和他做個告別。本來她想寫“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可寫了這句話又覺得矯情,而且她現在已經沒有當初怦然心動的感覺,於是提筆一改,變作“相逢未嫁是前緣,還君明珠終不悔”。

    她不後悔認識了溫澄海,卻更不後悔認識了謝安平。若說當初和溫澄海錯過她覺得惋惜,可如今想來已經心無波瀾。和他近半年的朝夕相處,就像圓了一個少女時期的夢,謙謙君子固然好,卻不是她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也不是她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原來她已經愛謝安平那麼深了。

    思及住在京城對生孩子更好,美娘從山莊搬回了侯府,府裡早就請了有名的千金聖手還有數個穩婆乳母待命。不知不覺當中,已經到了臘月,馬上就過年了,美娘離分娩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姑娘,你要的牛乳羹。”外頭下著大雪,黃鶯端著煨熱的牛乳進屋,肩頭落了一層厚厚的雪花。她把湯盞交給香槐,站在門口拍掉雪渣子,走到火堆旁烘手,愜意道:“外頭好冷,還是屋裡暖和。”

    香槐說:“當然啦,這些瑞炭是貢品,點一塊可以燒一整天,把滿屋子都熏得熱熱的,而且不會有難聞的煙氣兒。侯爺心疼咱們姨娘,皇上賜了那麼十來斤,全給姨娘用了,聽說宮裡的娘娘們都沒得用呢。”

    黃鶯倒不是覺得謝安平對美娘不好,可就是覺得他還不夠好。她聽香槐處處誇獎謝安平就不樂意了,道:“既然侯爺是聖上跟前的大紅人,那就該給咱們姑娘要個名分,光是送幾塊炭算什麼,哼。”說著偷偷瞄了美娘一眼。

    美娘意興闌珊吃了兩口羹,放下勺子往門外望:“爺還沒回來?”

    香槐搖頭:“沒呢,行雁守一直在宮門口,有信兒便會傳回來。說起來這幾日街上出奇地冷清,好像宮裡出了大事……”

    自從幾日前謝安平在侯府被皇上傳召,進宮已經五六日都沒消息了,美娘不免有些擔心。男人的事業她不懂,可是官場上腥風血雨的事也聽說過,所以她一直惴惴不安的,這兩日也茶飯不思。

    “我什麼也不要,但願他平平安安罷……”美娘微歎惆悵,心想等謝安平回來還是勸他不做官了,成日打打殺殺的委實太危險了。

    美娘肚子大了本來睡覺就不是很舒服,加上心裡有事,美娘晚上輾轉反側好不容易才淺淺入眠,到了半夜有人悄悄摸上床來,身子溫溫熱。

    美娘一下驚醒,聞到熟悉的味道喚他:“爺回來了?”

    “吵醒你了啊?”謝安平微微喘氣,拉攏被子蓋住美娘的肩,“你快睡,我去旁邊榻上湊合。”

    美娘拉住他,轉過身來:“就在這裡睡罷,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謝安平張開胳膊讓她睡進臂彎:“冷不冷?”

    他冒雪回來害怕凍到美娘,刻意在門外蹦躂了一刻鍾等身子暖和了才進房的。

    美娘依偎著他:“不冷。你這一去就是五六天,大夫說我還有三天就生了,真怕你趕不及回來,聽說很多女人頭一胎會難產,孩子生不下來不說,自個兒也會沒命……”她的聲音顯露出隱隱害怕的情緒。

    謝安平摟著她腦袋安慰:“不怕不怕,你一定會順順利利把孩子生出來的,不要胡思亂想了。”

    “萬一真的生不下來呢?又或者大夫說只能保一個,爺到時候是要我還是要兒子?”

    謝安平笑了:“這還消問,當然是要你啊。”

    美娘捶他一下,罵道:“好狠心的人!你憑什麼不要咱們的孩兒!”

    “……”這也要生氣?難道正確答案不是要她?

    謝安平只好換了個說法:“那爺要兒子好了。”

    美娘“哇”地就哭了:“你居然不要我——我就知道你只是把我當生兒子的工具,你根本不是真心愛我!等我死了你就會娶其他女人進門了,嗚嗚嗚……”

    這也不對那也不對,懷孕的女人要不要這麼難伺候?!

    謝安平暗自哀歎,耐著性子哄:“不哭了,爺說錯了,爺當然兩個都要,大小平安嘛。你放心,府裡那麼多人看著,你和孩子不會有事的啊。”

    好說歹說美娘總算平靜下來,抹了淚緊緊抱住他:“嗯,那爺要一直陪著我。”

    謝安平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當然。”

    這幾天宮裡確實出了大事,深受皇寵的賢妃被害小產了,聖上雷霆暴怒勢要追查凶手,可是就算揪出真凶又怎麼樣呢?孩子回不來了,賢妃與皇上嫌隙已生,恐怕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美娘漸漸睡著了,謝安平輕輕親吻她的額頭:“我會保護好你們,絕不讓你們受到一絲傷害。”

    京城裡有名的千金聖手給美娘把過脈,估算出了臨盆的日子,在臘月十九,到了這一天,侯府上下嚴陣以待,灶上熱水都燒了幾大鍋,就等著美娘開始陣痛。

    可是,從日出等到日落,美娘一點反應也沒有。謝安平還特意告了假等在家裡迎接孩子出世,哪知道撲了個空,急得他上躥下跳,趕緊讓人請大夫來看。

    千金聖手有些不以為然,把脈後說:“估算的臨盆之期偶爾也有幾天的出入,侯爺不必擔憂,且再等幾日罷。”說完就收拾藥箱准備走人。

    謝安平感覺被他耍了,不依不饒得揪住他領子,凶神惡煞地吼:“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說就在今日臨盆嗎?為什麼沒有動靜?!你這個招搖撞騙的神棍,竟敢唬弄爺!”

    他提起拳頭就要揍人,嚇得人家大夫抱頭鼠竄,急忙討饒:“侯爺息怒!這孕婦何時分娩真的沒有准確時辰啊!別打別打——哎喲!嘶……在下告訴您催產的法子……”

    謝安平這才放下了手,聞所未聞的表情:“嗯?什麼催產?”

    千金聖手擦了擦額頭冷汗,顫巍巍道:“若是過了應當臨盆的日子太久還沒有生,那孕婦就有危險了,所以要進行催產,催產可以用藥也可以用其他方法……侯爺請附耳過來。”

    ……

    過了一天美娘還是沒有要生的跡象,謝安平有些心急了,決定試一試大夫說的法子。他早早沐浴過後,站在房門口摩拳擦掌,有些怯然有些竊喜,最後把心一橫走了進去。

    美娘正挺著肚子扶著腰在房裡來回走動,見他道:“穩婆說要多走一走才好生,爺您累了就先睡。”

    謝安平沒開口,站在那裡細細打量她,發現美娘愈發珠圓玉潤了,興許是因為運動了的緣故雙腮泛紅,她的皮膚本來就白淨細膩,如此更加水靈,讓人禁不住想咬上一口。還有胸脯那裡的兩團軟雪,比從前更大更圓,在衣裳底下高高挺起,屋裡燒有地龍熱烘烘的,於是她只穿了紗裙薄衫,走動的時候胸口那裡都一顫一顫的,甚至還能隱約窺見紗衣底下的紅櫻。

    謝安平吞咽了一下,喉嚨裡火燒火燎的,他故作鎮定走過去扶住美娘的腰:“累不累?休息一會兒吧。”

    哎喲喂!他媳婦兒軟嫩嫩的腰肢真是好摸得不得了!

    正好美娘也有些累了,順勢就坐了下來,把鞋脫掉:“最近腿腳有些發腫,你給我揉一揉。”

    謝安平聽話地蹲下來給她按摩,按著按著就摸上了小腿,然後又徐徐往大腿和更深處摸。

    美娘一開始還享受他的伺候,後來漸漸覺得不對的時候,他的手已經到大腿根兒了。美娘趕緊喝止:“你干嘛!”

    “嬌嬌……”謝安平嘟著嘴抬起頭來,一副渴求的神情,“爺餓了。”

    美娘瞪他:“餓了就去吃東西,亂摸什麼。”

    謝安平站起來,指著褲襠底下翹起的小兄弟說:“是他餓了,想吃肉。”

    美娘臉頰一紅:“你自己解決好了……”

    自打懷孕了就沒讓他碰過,偶爾有幾次他實在忍不住,她也用手和嘴幫過他,只是他精力太強,她服侍起來實在辛苦得很。所以後來她索性不管了,讓他自個兒想法子解決,弄得他成天都板著張欲求不滿的臉。

    謝安平當然不肯,他笑嘻嘻抱起美娘:“大夫給爺說房-事可以催產,要不咱們就還是試試?”

    美娘紅著臉沒反駁,其實有經驗的穩婆也跟她說了同樣的話,只是她暫時還沒打算付諸行動罷了。

    謝安平見美娘默許了很是開心,輕輕把她放上軟綿綿的床,背後墊了幾個軟枕,讓她半倚半靠地躺著,腰背都不出力。

    “舒服嗎?”

    美娘點點頭,謝安平得到肯定的答復眉開眼笑,開始動手解她的衣裳,美娘略微害羞地遮擋了一下:“我現在這麼胖,肯定丑死了。”

    謝安平俯身在她圓鼓鼓的肚皮上親吻:“才沒有,爺覺得很漂亮。”

    美娘抿唇笑了一下,伸手摟過他親吻,謝安平雙臂撐在兩側避免壓到她的肚子。兩人唇齒交纏須臾,他又去舔舐她的耳垂還有脖頸,親密地吮吸她豐滿的乳-房,拿舌尖撥弄紅櫻。

    他很清楚美娘身體的敏感部位,所以美娘很快就被他弄得軟成了水兒,氣喘吁吁貼著他耳畔說:“爺,濕了……”她主動打開了雙腿邀請。

    謝安平聞言大喜,直起身扶著硬挺的那話往泛著水潤的桃源裡去:“早就硬的不行了……唔!”

    才剛剛進去一個頭部,他就爽得背脊一顫,差點洩出來。太久沒有做了,她又緊緊的,險些夾得他繳械投降。

    美娘怕他忘乎所以,趕緊叮囑:“你輕一點兒,別傷著孩子了。”

    謝安平停止動作忍了一會兒,這才徐徐開始抽-送:“嗯,爺曉得,你要是不舒服就說出來,爺會停下的。”

    伴著他的進出,美娘咬著唇輕輕哼:“很舒服……嗯……”

    以往做事兒謝安平都如狂風暴雨一般,動作狂猛劇烈,這次卻如三月春雨又輕又柔,像一汪清泓滋潤了大地,美娘也細細地呻-吟,瞇著眸子享受久違的魚水交-歡,很快就徹底沉溺其中。

    謝安平繃緊了背不敢狂放,徐徐入進去緩緩退出來,或者實在爽快極了便停留在緊狹的香徑裡片刻,享受濕暖徑壁的擠壓。美娘抓著他胳膊的手忽然收緊了,牢牢掐著他,他緊張地問:“怎麼了?疼嗎?”

    美娘拿腿勾著他的腰,喘息道:“到了!到了!”

    謝安平見狀又匆匆頂了幾下,美娘嬌聲婉轉,聽得他神魂激蕩,也忍不住低吼一聲噴了出來。

    事畢他收拾了兩人弄髒的衣物,整理床鋪了床鋪便一同睡下了。這一覺入睡得倒格外的快,謝安平直到半夜才被耳畔的喊聲叫醒。

    “爺?爺你快起來……”

    美娘的聲音有些發抖,謝安平蹭地坐起來,緊張道:“怎麼了?”

    美娘緊緊拽住他的手:“我、我可能是要生了。”

    謝安平把手放進被褥裡一摸,濕漉漉的,吃驚道:“這這……這是什麼?”

    生孩子之前難道要尿床?!

    美娘努力鎮定:“應該是羊水破了,你快去喊人。”

    謝安平猛地跳下床,打開門跑了出去,急得美娘一手扶著肚子,還要在後面喊:“喂你先回來……穿褲子!”

    她忽然覺得孩子遲遲不肯出來是有原因的,任誰碰上這麼個雪天裸-奔的爹,恐怕都羞於見人吧?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1 03:19 AM

77、大結局

    侯府半夜兵荒馬亂的,接生婆衣衫不整地趕來,一見美娘的情況便急忙把謝安平攆出房去,只留下黃鶯和香槐倆個得力的丫頭幫忙。

    謝安平提著褲腰踢門:“讓爺進去!爺要看嬌嬌生兒子!”

    房門都差點被他揣出個洞,接生婆挽著袖子出來,苦口婆心勸道:“哎喲喂我的侯爺,婦人生孩子不吉利,您這麼金貴怎麼能看?您還是到旁邊屋裡等等,一會兒生出來自然就能見到了啊。”

    外頭窸窸窣窣落著雪,謝安平只穿了一件單衣也不覺得冷,他不高興地推搡接生婆:“去!爺才不信神神鬼鬼那一套,爺就是要看!”

    眾人沒轍,被他硬闖進房裡,美娘躺在床上正疼得滿頭大汗,見他出現氣不打一處來:“你來給我添什麼亂,出去出去。”

    “嬌嬌。”謝安平單膝跪在床邊,鬢邊還殘余了沒化的雪片,他緊緊捉住美娘的手放在唇邊,“你別怕,爺陪著你呢。”

    他的聲音有些發顫,眼波流動閃爍著擔憂的淚光。美娘忽然想起他的母親就是難產死的,也許他比她更害怕——害怕歷史重演。

    美娘忽然心頭一熱,沖他笑道:“嗯,我不怕。你在這兒我會分心,你去屏風後面,我可以和你說話。”

    再三勸說之下謝安平才依依不捨退到屏風後面,隔著朦朧的白紗,他倆能相互望見對方的輪廓身影。

    一開始的疼痛尚且能夠忍受,但隨著疼痛的加劇和次數的頻繁,美娘終是忍不住喊叫起來,接生婆彎腰去看,道:“已經六指寬了,您留些力氣,待會兒隨著老奴說的辦法用力,很快就能生出來。”

    謝安平在屏風那邊聽到美娘痛苦的呻-吟,心髒就像被狠狠揪住,他好不容易按捺住過去的沖動,沙啞著嗓子問:“還要多久?”

    接生婆說:“快了,開到十指就行了。”

    謝安平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雙手,比劃了一下,心頭酸澀不已。

    “嬌嬌……”

    美娘正咬牙忍著疼,突然聽見謝安平低低喚自己,心想這廝還真是不會挑時間!她又想起自己拼死拼活給他生孩子,他一副磨皮擦癢找不到事兒干的悠閒樣,頓時氣得不行,吃了炮仗般說話:“干嘛!”

    接生婆默默地想聽聲音勁兒力氣還是很足的。

    謝安平撓頭,不知道自己又哪裡惹著她了,剛才滿腔准備傾訴的肉麻話頓時消失了大半,他愣了愣才說:“我……我會對你好的。”

    什麼跟什麼啊?美娘覺得他吃錯藥了,反問:“你意思是現在對我不好?”

    ……

    謝安平連忙解釋:“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以後會更好的。你以前罵我罵得對,我脾氣不好又霸道、不會遷就別人……但我都會改的,我一定對你和孩子更加好。”

    這瘋子,傻乎乎的。美娘抿嘴偷笑,疼痛仿佛也沒那麼明顯了,她心中竊喜但嘴上仍冷冰冰地說:“好不好不是你說了算,呃……”

    謝安平鄭重其事點頭:“你說了算,我全聽你的。”

    美娘覺得這次陣痛來得更猛烈了,她咬著唇說:“那你從現在開始一句話也別說,給我安靜點!我要專心生孩子!”

    謝安平趕緊捂住嘴。

    “用力——用力——”

    “頭出來了!”

    “吸一口氣,再用力——”

    美娘嘴裡含著參片,聽從接生婆的指揮呼吸用力,終於在天快亮了的時候誕下孩兒,黃鶯和香槐爆發出雀躍的呼喊。

    “生出來了生出來了!”

    美娘松了一口氣,連看孩子一眼的力氣也沒有,眼皮一闔就沉沉睡去。

    接生婆剪了臍帶,把孩子裹在襁褓裡,抱著過去給謝安平看:“恭喜侯爺賀喜侯爺,是個小公子。”

    謝安平看著那小小的一團手足無措,在袍子上擦了擦手心才小心翼翼地接過襁褓,低頭一看只見小家伙皮膚又紅又皺,不禁驚呼:“嬌嬌這麼漂亮,為什麼他這麼丑?!”

    黃鶯“撲哧”就笑了:“兒子隨爹嘛。”

    謝安平的眉頭皺得都可以夾死蚊子了,接生婆見狀連忙道:“侯爺別聽丫鬟們胡說,才生出來的小娃娃都是這樣的,等過一陣長開了就好看了。”

    “哦哦。”謝安平恍然大悟,抱著孩子笑得合不攏嘴。可是這時襁褓裡的小家伙卻突然爆發出洪亮的哭聲,把謝安平嚇得手抖腳抖。

    “你們快來看!他怎麼了?!”

    黃鶯難得見他一驚一乍的樣子,又笑著挖苦:“誰叫您說他丑,他生氣了唄!”

    謝安平都要哭了:“這麼小也聽得懂?還這麼記仇?”

    黃鶯慢悠悠吐出一句話:“錙銖必較,也不知道像誰啊。”

    謝安平:“……”

    他最討厭伶牙俐齒的黃毛小鳥了!

    接生婆及時過來抱走孩兒讓奶娘喂奶,吃到第一口母乳,這孩子就不哭了,吮-砸得津津有味。

    謝安平如釋重負,抹了把汗過去看美娘。黃鶯她們已經給美娘擦洗干淨換上了干爽衣服,連被褥也重新置了一套,此時她睡得正香,呼吸悠長而綿柔。

    見到她安然無恙,謝安平抿嘴笑得滿眼甜蜜,他埋下頭靠在她頸窩上:“真好啊。”

    過一會兒香槐來看,發現他也已經睡著了。

    整個臘月美娘都在坐月子,連除夕夜她也只能待在房間裡,抱著兒子聽外面辟裡啪啦的炮仗聲。謝安平進宮值守,好多下人也都回家過年了,偌大宅邸只剩美娘和黃鶯香槐她們幾個,顯得冷清清的。

    廚房照例做了一桌年夜飯,但謝安平沒回來不能開席,於是酒菜都放在籠屜裡蒸著,廚娘煮了幾碗餃子送來。美娘隨便吃了兩個餃子,覺得沒什麼胃口,剛巧孩子又哭了,她就抱過來喂奶。

    小家伙抓著母親的乳-房吃得開心,黑溜溜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動不動盯著美娘。黃鶯端著餃子邊吃邊感慨:“小公子吃奶的樣子真像侯爺啊。”

    美娘臉頰一紅,嗔道:“胡說什麼呢!”

    肯定是謝安平那天纏著她要嘗奶水的味道被黃鶯看見了,黃鶯才有此一言。臭混蛋不要臉死了!

    “我說真的!”黃鶯一副認真表情,“小公子的眼睛長得跟侯爺一模一樣,而且也是看見喜歡的東西就霸占著不放,你瞧他吃奶的勁兒,誰敢跟他搶他就要和人拼命似的。”

    美娘暗暗松了口氣,笑著吩咐:“你們快去門口看看爺回來了沒?”

    臨近子時的時候,謝安平風塵僕僕回府了,他進屋脫掉披氅,洗了把臉朝美娘走去:“乖兒子,來讓爹抱抱。”

    小家伙一到他懷裡就又哭了,謝安平懊惱:“怎麼爺一抱就哭啊?”

    美娘理好衣襟,瞪他一眼:“你成天凶神惡煞的,他不怕你才怪。”

    謝安平委屈:“爺以前是老虎現在是乖貓,哪兒凶了,說話都輕聲細氣兒的。”他哄了小家伙半天也哄不住,最後只能訕訕把孩兒還給美娘。孩子一到美娘懷中就止了啼哭,甚至還笑咯咯地伸手去抓娘親胸脯。

    謝安平看小家伙霸占了屬於自己的地方,有些吃味,哼哼唧唧咕噥:“就知道吃吃吃……”

    “爺說什麼?”美娘沒聽清,揚眉問話,謝安平連忙否認:“沒什麼,我剛在宮裡只是空腹吃了幾杯酒,肚子早餓了。”

    美娘吩咐香槐:“那快上菜吧,再煮碗甜酒釀給爺暖暖胃。”

    子時還沒到,外頭的爆竹聲轟隆震天,美娘見黃鶯和香槐臉上流露出憧憬,便道:“把哥兒給我,你倆出去放煙花。”

    黃鶯香槐興沖沖告了安跑出去了,美娘懷抱睡著的孩子,看謝安平津津有味地吃餃子。掐指一算,她認識他都四年了,當年那個不著調又混蛋的謝安平好像不見了,現在坐在旁邊的這個男人,沉穩剛毅又顧家,真的算得上一位好丈夫。

    許是美娘的目光太熱切,謝安平察覺了轉過頭來,問:“你老盯著爺看什麼?臉上有髒東西?”

    美娘低眉含笑:“就是想多看看你,你比原來黑了。”

    “黑了好呀,省得出去別人說你找了個小白臉。”謝安平大大方方跟她開玩笑,然後從懷裡摸出個細長的匣子,“送你的,打開瞧瞧。”

    “是什麼?”

    謝安平但笑不語,但是雙眼緊緊盯著她,一副等著討賞的傻樣兒。

    美娘把小家伙放進搖籃裡,打開了匣子。只見裡面是張紙,紙上似乎寫了幾個字,還用的是朱筆,取出疊好的紙展開,美娘一看上面的內容,頓時怔了。

    謝安平嘿嘿笑著抱住她,得瑟道:“全天下也就只有爺能求著皇上寫張條兒,把你抬成侯爺夫人。雖然不是正兒八經的聖旨,但卻是皇上親筆所寫,爺給磨的墨,這份恩寵是獨一無二的。怎麼樣?嬌嬌你喜歡嗎?”

    美娘眼眶一熱,嗔道:“你何必花那麼大功夫去求這個,也不怕皇上笑話你。我連兒子都給你生了,你還怕我跑了不成?名分那些我又不在乎,再說你要抬我當正妻在府裡說一聲就是了,弄這麼大聲勢干嘛……真是的!你就是閒著沒事自找麻煩!”

    她裝模作樣捶了謝安平胸口幾下,趁機掩住眼裡的淚珠。

    “爺就想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天子親口許給我的正妻,保證誰也不敢輕看了你。”謝安平捉住粉拳,抱在掌心裡搓了又揉,“惦記了你十幾年,如今終於真真正正把你弄到手了,嘿嘿。”

    美娘破涕為笑,生氣打他:“流氓!土匪!”

    謝安平皮糙肉厚不怕打,反撲過去抱住她狠狠親吻。美娘輕輕閉上眼,品嘗他口腔中甜蜜的氣息,還有一泓真情。

    她曾以為他們不過是虛情假意,貌合神離而已。

    但是此時、此刻,她如夢初醒。

    原來他和她,早已是情根深種,終成眷屬。

    (正文完)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3 03:19 AM

本帖最後由 a6360650 於 2016-1-23 03:22 AM 編輯

78、起名字

    謝安平最近很頭疼。

    又是年關將近,兒子也快滿周歲了,應該取個正兒八經的大名,最好是一出口就能震住人的那種。他的小崽子,必須有個驚天動地威風凜凜的好名字,比如霸天、梟世、傲雄……

    謝安平自認為想的名字很好,但在這件事上,一家人的看法迥然不同。

    美娘翻他個白眼:“什麼霸不霸的,我不喜歡兒子以後像你一樣是個霸王!”

    謝安平敢怒不敢言,小聲嘀咕:“爺什麼時候是霸王了……”

    美娘斜睨他:“您不是,您沒有橫行霸道,您也沒有強搶良家婦女。”

    ……怕了你了還不行麼?!別翻舊賬啊!

    “嘿嘿,”謝安平搓著手諂笑討好,“那你替兒子取個名,爺都聽你的。”

    美娘凝眉沉思須臾,忽然莞爾一笑:“都說賤名好養活,乾脆叫狗蛋。”

    ……

    狗蛋……

    謝安平頓時咆哮:“爺的兒子怎麼能叫狗蛋!傳出去笑死人啊!”

    美娘眯起眼:“不是你說都聽我的?嗯?”

    謝安平像只被霜打懨的茄子,一瞬間耷拉下眉梢眼角,諾諾道:“是聽你的……但這名字也太難聽了,換一個成不?”

    “那就大牛、水生,隨便你挑一個。”美娘不耐煩吐出幾個鄉下名字,抱起睡著的兒子走向搖籃,看樣子不打算再睬謝安平。

    謝安平尚且沉浸在“爺的一世英名都要被兒子大名毀掉”的悲痛當中,但見美娘寬衣解帶上了床,登時兩眼放光跟了上去。

    他張開雙臂擁住她:“嬌嬌,起名字的事不急,咱們慢慢商量——”

    慢慢在床上商量。

    “誰說不急?”美娘擺出一張冷若冰霜的臉,伸手推開他,“下個月大鬍子要來吃兒子的周歲酒,如果讓他知道了小傢伙還沒取名,你猜他會不會樂意代勞?”

    謝安平一想到霍青城那個土匪岳父就寒毛直豎,冷不禁背脊抖了抖。

    千萬不能讓兒子叫什麼謝漕幫謝土匪謝大王啊!

    “所以,”美娘趁著他嚇呆了把他推下床,噙笑道:“爺還是先把兒子的名字取好了再睡吧,圖個安心嘛。”

    倏。幔帳拉下,美娘兀自歇了。

    謝安平唉聲歎氣去了書房,翻出古集找名字,咬著筆桿子愁眉不展。

    美娘一夜好夢。

    謝安平想不出好名字,美娘就不許他上床睡覺,這都快把小侯爺熬死了。反觀美娘卻一副“無人打擾睡飽吃好容光煥發”的模樣,甚至還有閒暇寫詩畫畫。

    黃鶯穿著件桃紅色的小襖子,端著盤盞進房,拍了拍身上的雪:“小姐的手冷不冷?來吃碗甜酒釀暖暖吧。”

    美娘擱筆往手心裡呵了口氣,捧起熱乎乎的碗,連眉心也徐徐舒展開來。黃鶯幫她收拾桌子上的字畫,便問:“您還沒想好給小少爺取什麼名兒嗎?”

    美娘小口吸著酒釀搖頭:“還沒定。”

    “哎,要是大少爺在就好了,他讀那麼多書,取個好名字還不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黃鶯歎息一聲,隨即出去了。

    美娘突然沒了胃口,放下碗推開窗戶,望著外面洋洋灑灑落下的雪花,心想尤文揚如今到底身在何方?

    闊別四年,她連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偌大的京城,只有謝安平跟她相依為命。他們的親人,都在哪兒啊?

    雖然謝安平還是沒能想出令美娘心滿意足的名字,但美娘破例恩准他回房睡覺,喜得他手舞足蹈活蹦亂跳。

    好不容易才得到娘子大人招幸的謝安平不敢得意忘形,所以只是在房外蹦躂了一會兒便沉眉斂目地走進屋,端正坐下。目不斜視如正人君子。

    只有他知道胸腔裡那顆心臟跳動得多麼厲害,噗通噗通就快飛出嗓子眼兒了!

    小傢伙被黃鶯抱去隔壁挨著睡了,美娘卸了頭面走過來,看見謝安平規規矩矩坐在那裡,自然而然就抱住他胳膊:“問你個事兒。”

    謝安平眼角一跳:“說。”

    現在動手動腳會不會被嬌嬌撓死啊?畢竟無功不受祿,他連名字都還沒想好呢!

    “你名字是誰取的?”

    謝安平沒料到她是問這個,有些愕然:“唔……應該是爺爺取的。你問這個幹嘛?”

    美娘歪頭靠上他肩膀:“安平、安青,你們這輩兒是安字輩吧?那下一輩的字是什麼?想來想去也懶得想,不如就按字輩給兒子隨便取一個得了。”

    “那怎麼行!”謝安平努努嘴,“取名是一輩子的大事,哪兒能敷衍了事,名字取得好運道就好,你看爺,安平平安,就是有化險為夷永保平安的本事。你再看王文淵,聽著有點學識淵博的意思,卻是自己挖了個大坑跳下去,萬丈深淵永不翻身了。所以啊,取名不怕麻煩,必須精挑細選,大不了就先喊狗蛋兒唄,等開蒙了再說,還有好幾年時間呢。”

    “呵!你還當真了!”美娘被他逗樂了,嗔笑著捶他一下,“我說你成心的吧?把自己往天上誇,逮著王文淵就使勁兒往腳底踩,他的名字是尤老爺取的,我的也是,你瞧不起王文淵也就是看不上我!”

    謝安平捉住她的手揉啊揉:“怎麼可能呀,尤美娘這三個字太厲害了,天生尤物美嬌娘,一聽就很漂亮的是不是?好名字!”

    美娘不吃他嘴上糊蜜這一套:“你弄錯了,我好像應該姓霍……”

    “那更了不得了!”謝安平咂舌,“美得禍國殃民啊!爺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美娘瞪眼要打他:“你敢說我是禍水?!”

    謝安平耳朵都要被擰掉了也不怕,嬉皮笑臉抱住她,嘴巴湊過去親吻:“爺心甘情願讓你禍害一輩子。”

    越是逢年過節,掌管著金吾衛的謝安平也就越忙,宮裡大小筵席聚會頗多,京城來往的人口也絡繹不絕,他作為一支皇家衛隊的負責人,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這兩年朝堂局勢看起來趨於穩定,晉國國力也蒸蒸日上,似乎有再創太平盛世的跡象。但身處漩渦中的謝安平卻敏銳嗅到不同尋常的氣息——皇上無嗣,江山不穩。

    雖然他自幼是皇上的伴讀,倆人年紀都未到三十,說起來立儲確實也不急於一時。但如今京城裡不著調的小侯爺都有了兒子,皇上守著偌大後宮卻沒有子嗣,實在是說不過去。以往還有太后耳提面命要抱孫子,使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式,但自從去年太后薨逝,便再也沒人有膽子敢“提點”皇帝,更沒有人敢往皇帝心窩子戳刀子。

    謝安平明白著呢,皇上那是心裡有人,想等著那人回來。

    思及此處他很慶倖,慶倖自己不管是用搶的還是騙的,總算把老婆兒子都弄到手了。

    但想到未來,謝安平又有些迷惘,他的靠山是皇上,若是有一天皇上怎麼樣了……他該何去何從?他該怎麼保護妻兒?

    身為酷吏的謝小侯,得罪過的人恐怕數都數不過來,樹倒猢猻散,一旦他失勢,後果不堪設想。但如果要他想功成身退……恐怕早就有人懸著刀子等在家門口了。

    既然退無可退,只好硬披著頭皮繼續往前沖了。

    在臘月初八正是大雪紛飛的時候,謝安平卻又要帶著金吾衛出京了。前幾天北陲獻上的新年貢品剛剛到京,一併送來的還有睿王的請安摺子,皇上沒有看摺子,只是失神地盯著外頭雪花,許久才說:“難為他那麼小年紀了還在苦寒之地待得住,賞他些東西罷。”

    謝安平心念一動,主動請旨願意親自把賞賜送到北陲,皇上也允了。於是謝安平集齊人馬不日動身,希望可以在年前趕個來回。

    美娘得悉悶悶不樂,但還是悉數備好了他出門要用的東西,把他最喜歡的狐狸皮裘親自給他穿上:“路上照顧好自己,別受涼生病了,雪天路滑不好走,不用著急趕回來,安全最要緊。”

    謝安平親昵蹭了蹭她臉頰,安慰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這回爺是非去不可,因為……總之有備無患,以後咱們就能高枕無憂了。”他咬著她耳朵小聲說:“明年你再給爺添個女兒,兒女雙全湊成個好字,多好啊。”

    美娘害羞紅了臉,抿笑道:“等你回來才生得了!”

    謝安平走了沒多久,美娘正要讓人闔上侯府大門,打算自己清清靜靜在府裡待上十天半月,可是還沒進屋行雁就跑來了。

    “夫人,外頭來了個老道士,向咱們討臘八粥。”

    行雁不說這話美娘還真忘了今兒是臘八,她道:“廚房沒有煮嗎?給他一碗就是了,再給些舊衣服吧,天冷別凍壞了人。”

    行雁領命就去打發人了,倒是香槐此刻問道:“夫人,以往二姑奶奶掌家的時候,每逢臘八都要在大門口搭棚子布粥,京城裡有名望的大戶都這樣,今年廚房肯定也是備下了東西的,要不咱們還是照舊?”

    說來美娘真正掌家也沒多久,從前是懷孕了沒工夫管,現在生了兒子帶孩子更是沒有多餘精力,幸虧處處有香槐幫襯。所以她一聽就同意了:“行,以後遇上這種事兒你們照侯府的老規矩辦便是了。”

    行雁領著人很快在侯府門口搭設草棚搭起鍋灶,不一會兒七寶五味粥的香味就飄滿了整條大街的上方,若是想吃誰都可以來討一碗。聽黃鶯說外頭很熱鬧,美娘便抱著孩子出門看看,看見很多人排著隊挨個領取粥飯,多數是無家可歸的乞兒,以及一些外出化緣的僧侶。

    “起名字了沒?”

    耳邊突然跳出陌生的聲音,把美娘嚇了一跳。她回頭一看,只見一位中年男人一手端著粥碗,一手挎著拂塵,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懷裡的小傢伙。他穿了身半舊的黃褐道袍,很樸素也很乾淨,面容清瘦倒還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氣質。

    美娘稍微後退,略略福身:“不知道長怎麼稱呼?”

    中年道士視線還放在孩子身上,淡淡道:“你叫我岳公道長便是,孩子多大了?”

    “快一歲了。”美娘直覺這個道長不是一般人,怎麼看怎麼像就快得道成仙的高人,跟街市上混飯吃的騙子根本不是一茬。

    中年道士撚著鬍子:“額瑩無瑕,一世榮華,目如鸞鳳,貴居人上。是個有出息的小子。”他先誇了小傢伙兩句,接著話鋒急轉直下,“但眉骨棱高運途多舛,耳薄如紙命易夭折,這孩子長大怕是要經歷一番磨難啊。”

    他三兩句話把美娘唬得心驚肉跳:“不……不會的,你是不是看錯了?!”

    中年道士淡然地望了美娘一眼:“人命天定。雖然凡人不可逆天,但可以改命,給孩子起個好名字能夠擋災消禍。”

    美娘算是明白了,這廝恐怕就是來訛錢的,先說一通好的讓你高興,再說一通壞的讓你擔心,最後他說有辦法解決,她也只能拿錢消災了事。

    美娘倒不是心痛那幾個銀子,就是覺得一大早被神棍找上門晦氣,遂把臉一沉正要攆他走,卻聽這道士氣定神閑地吩咐:“拿紙筆來,送你個名字。”

    等一會兒黃鶯端來筆墨,中年道長挽起袖子,提筆蘸墨唰唰幾筆下去,頗有點筆走龍蛇的非凡氣勢,一氣呵成。

    他扔了筆,理了理袖袍:“去者餘不及,來者吾不留。莫留下呵……”

    道士留下了兩個字,什麼也沒要,只是吃了碗粥便瀟灑遠去了。美娘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納悶喃喃自語:“不留,不留……謝不留?”

    雖然覺得古怪,但因為算命這種東西玄乎得很,美娘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所以還是“不留不留”的喊開了。多喊幾次,倒也覺得十分順口。

    除夕夜,謝安平真的沒能趕回來,美娘早在意料之中卻也不免失落。照舊擺上年夜飯準備了紅包,她和黃鶯香槐一齊守歲,卻在臨近子時的時候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擾。

    “定是爺回來了,快去開門!”美娘喜滋滋地出門準備迎接謝安平。

    眾人始料未及,來人居然是溫澄海。

    他表情沉肅,開門見山:“金吾衛在北陲雪山遇襲,謝大人傷重掉下山崖,同行的睿王也不知所蹤。皇上派我和羅將軍過去處理,我先來跟你報個信,你……要有準備。”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3 03:22 AM

79、生死未卜勸改嫁

    準備什麼?

    謝安平他……死了嗎?

    除夕的煙花劈裡啪啦,彰顯了闔家團圓的歡喜,美娘回想起去年此時她和謝安平懷揣著初為人父母的欣喜,期盼著天長地久的幸福未來,歷歷在目。

    “呵……”

    美娘發出一聲辨不清情緒的笑歎,雙腿明明軟得快跌下去,可下一瞬又挺直了背脊。

    “多謝溫大人特來相告,我知道了。”

    溫澄海見美娘似乎沒有特別哀慟,怔了怔安慰道:“節哀順變。”

    哪知美娘搖了搖頭,咬牙說出的話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堅定:“未見屍骨,我不信他死了。溫大人此去請幫我做一件事,把他帶回來……無論是生是死,帶他回來。”

    隨行的官兵催促了,溫澄海神色複雜,默了默才說:“我儘量。美娘,保重。”

    送走了溫澄海,美娘木然走回屋裡,黃鶯見她如行屍走肉般的神態,好言勸道:“姑娘別難過,目前都是溫大人的一面之詞,侯爺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您別急壞了身子,不然小少爺怎麼辦呢……”

    “我知道。”

    美娘抱起兒子,小傢伙尚不知道父親生死未卜,聽見外面熱鬧的炮竹聲笑咯咯,撲在美娘肩頭揮手歡笑。美娘緊緊擁著他,心酸呢喃:“不留……也許從今往後就只剩我們娘倆了。”

    眼睛一閉,熱淚滾下來。

    元宵節一過,緊接著就開春了,關於北陲之地的那場突襲也有了眉目。去年年底,與晉國相鄰的胡越部族內生變故,老汗王去世,大王子與三王子爭奪汗王之位,剛好晉皇與三王子有些過節,自然不想看敵人登上王位,於是公然支援大王子。此番謝安平前去北陲,一是給睿王送封賞,二是掩人耳目與胡越聯繫,暗中給予大王子支持。睿王親自迎接了謝安平,一行人在回城的途中,遭到胡越三王子兵馬的伏擊,護送隊伍被騎兵沖散,還好一支金吾衛的精兵掩護睿王和謝安平躲進雪山,卻就此消失了蹤跡。

    以上事情都出自姜參事之口。金吾衛在北陲遭遇了慘烈伏擊,他是為數不多的倖存者之一,在邊陲養傷幾日就回了京城,美娘得訊急忙趕到衛府向他打探消息。

    姜參事的腿傷還沒有痊癒,不能下床走路,只能在榻上欠了欠身:“屬下見過夫人。”

    “你別起來,坐著就好。”美娘拉了根凳子坐下,焦急詢問,“姜大人,你告訴我實話,侯爺還有可能活著嗎?”

    姜參事神色一黯,沒有正面回答:“我親眼看見侯爺與睿王掉下了雪崖,我來不及救他們,隔得太遠了。”

    來時充滿了希望,此刻卻猶如當頭棒喝,美娘唇齒生寒:“可是並沒有找到屍首啊……”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沒有看見屍體,她不信他死了。

    姜參事抿緊了嘴,不忍打擊她卻還是選擇如實相告:“山上積雪深厚,有什麼也會被埋起來,那地方四月才會化雪,那時屬下會親自帶人再去搜尋一趟。”

    也許他已經死了,陳屍在茫茫凍原荒野,幕天席地身覆白雪,等著被人找到。

    美娘不敢再問下去,她蒼涼垂下眼簾:“我跟你們一起去。”

    謝安平,你冷不冷?

    謝安平,我會找到你。

    謝安平,我帶你回家。

    府裡的人雖然沒說,但黃鶯和香槐都暗中備下了喪葬用品,全套的壽衣鞋襪放在箱底準備帶到北陲去,行雁還悄悄去棺材鋪訂了一副上好棺木,謝氏墓園也打好了招呼,讓人打理出一塊風水寶地來。所有人都在準備喪事,只是這一切都瞞著美娘罷了。

    京城已經是暮春了,北陲來消息說積雪漸漸融化,雪山腳下露出了原本地貌,姜參事的腿傷也養得差不多了,於是眾人商量不日動身。

    “姑娘,小少爺也帶著一起去嗎?這山長水遠的,萬一孩子禁不得顛簸生病了怎麼辦?”黃鶯擔心美娘到了北陲受到打擊,又拖著孩子實在累贅,於是提議,“要不把小少爺送到霍老爺那裡吧,夫人會幫著照看的。”

    美娘執意要帶上不留:“不了,我想帶不留去。”

    黃鶯不再勸阻,默默收拾好小少爺的衣裳。

    是啊,不留應該去見父親最後一面的,如果還能見到的話。

    就在美娘準備啟程的那日,侯府來了位不速之客。行雁開門,聽了來人自報姓名,趕緊把人迎進花廳坐著奉上好茶,又讓香槐去請美娘出來。

    美娘聞訊連髮髻都沒梳好,披著衣裳匆匆出來,看見花廳裡的清俊男人,脫口喊道:“哥?!”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沒睡醒,眼前這人是尤文揚嗎?

    尤文揚已經褪去了從前的書呆氣,取而代之是一股風霜磨礪的滄桑感。他看見美娘露出笑容,親昵招手:“美娘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哥!”美娘一頭紮進尤文揚的懷抱,緊緊勒住他,熱淚盈眶,“哥你終於回來了……這都多少年了?你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我擔心死你了……”

    尤文揚也反手擁緊她,憐愛地撫摸她的後腦:“一別五年,我家小妹已經長這麼大了,美娘你還好嗎?”

    美娘這段日子孤苦無助,想哭都只能忍著,這一切在看見尤文揚的時候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洩口,她伏在兄長懷裡失聲痛哭:“不好,一點也不好……哥,安平在北陲出事了,雖然官府還在尋找,但一直沒有消息,偌大的侯府就我一個人守著,我誰也不敢說,連娘都瞞著……哥,我害怕,真的害怕。”

    尤文揚動了動唇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長歎一聲,扶著美娘坐下:“難為你了,如今你有什麼打算?”

    美娘哭了一會兒擦乾眼淚:“我想親自去北陲一趟,不親眼看見的話我是不會死心的。倒是你,當初說是和楊家哥兒一同去漠北做生意,一走卻幾年都沒信兒,現在回來了就不許再走了,我禁不起你們這樣折騰。”

    尤文揚沒有拒絕,兄妹倆聊了許久,相互告知這幾年的狀況。原來尤文揚和楊家哥兒去了漠北以後是做販茶的生意,剛開始經營的有點起色,誰知碰上貨船在河裡翻了,滿船的茶都打了水漂,血本無歸。後來倆人又輾轉往北,想到深山裡收購獸皮出來販賣,但又跟帶路的獵戶走散迷了路,倆人在老林子裡亂竄碰到了猛獸,一路追趕被迫跳河,被水沖下一百多裡的路程才被人救起。兩人醒來後方知已經出了晉國的地界,流落到了一個不知名的部落,這裡靠近胡越部族的勢力範圍。尤文揚打算回晉國,但部落的首領擔心他們是細作,軟禁了他們不讓走,這一住就是三年……兜兜轉轉,直到最近他才有機會返回晉國,然後直奔京城。

    直到黃鶯抱著小少爺過來找娘親,美娘才驚覺日落西山了,今日肯定是無法動身離京,她只好通知行雁改期。接著美娘讓人準備飯菜,對尤文揚說:“哥你就先安心住下來,過兩天我把娘也接回來,咱們一家團聚。”

    尤文揚點頭答允:“好。美娘,明天我去拜訪幾個老朋友,等事情處理妥當了我和你一起去北陲。”

    美娘覺得尤文揚回來後有些不一樣了,但具體是哪裡不同她又說不出來,只是覺得他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他對她們娘倆自然是十分好的,見到不留的第二天就出去買了副金鑲玉的項圈送給小傢伙,對她也依舊噓寒問暖,但有時候言語間似乎話裡有話。

    “美娘,以後你有什麼打算?”這日尤文揚從外面回來,劈頭蓋臉就問了美娘這樣一句話。

    美娘一怔,目光落在騎木馬的不留身上,神情溫柔又辛酸:“自然是好好撫養不留長大成人。”

    尤文揚道:“我問的是你,不是不留。你今年才二十二歲,還這麼年輕,難道能守著兒子過一輩子?孩子長大了自然會娶妻生子,有自己的世界,那你呢?就守著這座空蕩蕩的大宅子老死?”

    美娘被他說得心頭一顫,咬唇道:“那能怎麼辦……安平回不來了,我只剩不留,我不能扔下他。”

    “不是叫你扔下孩子,只是你也要為自己想。”尤文揚低低歎息,勸道,“重新找個好男人過日子罷,澄海他也沒有娶妻,你們還是有機會的。”

    美娘一驚:“怎麼可能!哥,且不說我願不願意,單憑我如今是個寡婦,又頂著侯府夫人的頭銜,如何再嫁?溫大哥是個好人,年輕有為前途無量,他應該娶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這樣才般配。”

    尤文揚在這件事上很執著,道:“你是侯爺夫人又怎麼樣?大晉哪條律法不准寡婦再嫁了?再說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你兄長,長兄如父,我說能嫁就能嫁!美娘你不要有後顧之憂,姓謝的是怎麼強佔良家婦女的眾人都知曉,你擺脫了他找到自己的幸福,這樣不是很好嗎?”

    美娘連連搖頭:“不好!這樣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哥你別管我的事了,我準備後天就動身去北陲,安平屍骨未寒……我……”說著她又忍不住掉淚。

    尤文揚瞟了眼傷心欲絕的美娘,淡淡說道:“澄海說了他不介意等你,美娘,明天你跟澄海見個面罷。也許你見了他就會回心轉意了。”說完他不給美娘否決的機會,轉身就走了。

    “誒……哥!”

    尤文揚一意孤行,請來了溫澄海,美娘也不好把客人攆出門去,心想遲早都要做個徹底了斷,便邀請他去涼亭一敘。

    “溫大人。”美娘親手給溫澄海倒了一杯茶,“請用。”

    溫澄海見她這番動作,想起多年前國子監門口的初見,恍如隔世。他不著痕跡垂下了眼簾,略有尷尬:“是文揚做東請我來喝茶,我不知道他是……打擾了你的話,我這就告辭。”

    “溫大人留步!”美娘喊住他,連微笑都是那麼堅定,“如果我們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哥是不會甘休的。”緊接著她問:“上次送去的書信你收到了嗎?”

    溫澄海有些苦澀:“收到了……也看了。”

    相逢未嫁是前緣,還君明珠終不悔。

    美娘不看他,低眉道:“我不後悔,真的,所有的一切都不後悔,也不覺得遺憾。你們不要覺得我跟了謝安平是委屈不甘,其實我這幾年過得很好,也許當初我確實怨恨他,畢竟他輕易改變了我的一生,毀掉了我對後半輩子的期望。但我也很慶倖認識了他,因為無論我做怎樣的自己,在他眼裡都是好的,他都會喜歡,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包容我包容得這樣徹底。我在他面前不需要裝作賢良淑德的模樣,我脾氣壞就壞,善妒就善妒,小氣就小氣……他不介意,他愛全部的我,僅僅就是我。”

    “我從來沒想過可以活得這麼恣意,是謝安平給了我一切,就算他現在不在了……”美娘略微哽咽一下,抬眼卻依舊在幸福地笑,“我會靠著他留給我的東西過完下半輩子,不是因為我有多愛他,而是因為我不想讓任何人分享我跟他之間的回憶,或好或壞,酸甜苦辣,千滋百味,我都要一個人慢慢回味。”

    就算謝安平死了,她心裡也沒有辦法再容納另一個人。

    溫澄海默默聽完她的話,輕扯嘴角笑得卻有幾分苦澀:“你不用說我也知道,那天你請我一定要帶他回來,我便明白你永遠只會等著他了。”

    言畢他站了起來,不知是因為難過還是失落,袖子拂落了茶杯,水滴滴答答留下來。只聽他用很低的聲音說:“你說你不後悔不遺憾,我卻……其實有時候我在想,我到底是因為真的喜歡你,還是因為謝安平是士族子弟而不甘心。千年以來寒門都飽受世家壓迫,也許正是如此,我才那麼急迫得想要勝過他,也許換一個人,我不會這麼執著。甚至,每個男人心中都有一個俠客夢吧,救弱女子於水深火熱之中,大概是天底下最能夠滿足男人英雄情懷的故事了……”

    美娘很高興他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她放得下的東西,他也放下了。她一如初見時那般稱呼道:“溫大哥,你已經是英雄了,天下所有寒門子弟的英雄。”

    目送溫澄海落落大方離開,美娘一回頭看見尤文揚站在廊下,唇角笑容似有似無。

    她走過去喚他一道:“哥。”還想說些什麼,又無從開口。

    尤文揚卻若無其事問她:“明天啟程?”

    不責怪她嗎?美娘微怔,點頭:“嗯,一早就走,你要是不想去的話,就在這裡等……”

    “我跟你一起去,說好了的。”尤文揚始終掛著一絲莫名笑意,他在美娘肩頭一摁,帶著幾分唏噓感慨,“女大不中留啊……”

    美娘納悶:“唔?”

    尤文揚收回手:“沒什麼,我去準備些東西,明天走的時候叫我一聲。”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3 03:27 AM

80、遇角鹿誤入部落

    從京城到達睿王的封地,美娘他們足足走了十天。儘管已經是春天了,這裡依舊荒涼,茫茫莽原上都是黃沙碎石,偶爾才有生命力頑強的小草從石縫中鑽出頭來,貪婪汲取這來之不易的陽光雨露。

    一行人漸漸向雪山靠攏,姜參事此時打算讓女眷進城安置,找人這種話還是適合男人來做,哪知美娘卻執意要跟他們同去,一時間讓金吾衛眾人十分為難。

    飛山走石,亂木荊棘,叢林猛獸。他們的搜尋可不是兒戲,誰還有精力照顧她?女人在這種時候只能成為累贅。

    尤文揚知道眾人的為難,道:“你們在前面,她跟我押後,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其他人進城安頓,不留交給黃鶯。”

    姜參事同意了這個提議,於是美娘換上女子騎裝,跟著搜尋隊伍浩浩蕩蕩往雪山方向行進。

    金吾衛將士的腳程很快,不消片刻就把尤文揚和美娘遠遠甩在身後。美娘遠遠望著半個山頭都聳入雲端的山峰,山頂積雪終年不化,她無力地吸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跌下去的……”

    看著腳邊尖銳的礫石,還帶著冰雪剛剛消融的寒冷,如果謝安平摔下來的地方沒那麼高,是不是能少受一些傷害?

    偏偏尤文揚不合時宜地指著山腰上一處凸起:“聽說是那裡,當地人叫它回頭崖。因為前面無路可走,必須回頭。”

    儘管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美娘聞言還是忍不住心裡的難過,埋頭往前頭:“哥快一點,我們掉隊了。”

    尤文揚不慌不忙地跟上來,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妹妹低落的情緒,而是說道:“山裡常有野熊出沒,那些傢伙連死屍都吃,我們小心點。”

    連死屍都吃……美娘更想哭了,謝安平是不是連屍首也找不到了?

    尤文揚看她臉色蒼白卻還拼命硬撐的模樣,低眉隱隱一笑。

    美娘自幼就是養在深閨的,從來沒走過這麼長的路,就算穿上了防滑好走的氈底麂皮靴,還在鞋裡塞了厚厚的鞋墊,卻仍舊磨破了腳,沒一會兒就疼得邁不動步子。

    不僅如此,他們還跟金吾衛走散了。真是漏屋偏逢連夜雨。

    尤文揚脫了她的鞋檢查,歎道:“叫你別跟來偏不信,現在好了,你傷了腳不說,咱們還待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

    美娘拿手絹把流血的地方包好:“這裡我是一定要來的,他在哪裡,我就要去哪裡。”她重新穿上鞋,“我還能走,我們走吧。”

    “想走也得想好往哪兒走,先坐下。”尤文揚拉住她,嘴上念叨著“迷路了怎麼辦萬一晚上被野獸襲擊”之類的話,可瞧他的神情卻一點也不擔憂。

    叮鈴——叮鈴——

    密林深處傳來一陣搖鈴聲,猶如佩環相撞清脆悅耳,伴隨著鈴聲的還有女人的吆喝,仿佛在驅趕什麼動物。

    “喲喝——喲喝——”

    美娘好奇地望向草叢背後隱隱挪動的巨大影子,有些害怕。尤文揚聞聲卻雙眼一亮,笑道:“這下有救了。”

    等到那些龐然大物現出真身,美娘才看清並是一種形似梅花鹿的動物,只不過體型比梅花鹿要大上許多,頭上還有一對非常威武的鹿角,皮毛也是深棕色的。

    傳說中的四不像?

    “別怕,這是角鹿,有人養的。”尤文揚安撫地拍了拍美娘的手,過去跟趕鹿的婦女說話,用的卻是美娘聽不懂的方言。

    趕鹿的婦人身材微胖,臉龐黑紅圓潤,帶著部落民族特有的爽朗,笑呵呵跟尤文揚說了幾句話,便牽來一頭公鹿,給它套上嚼子,還在它背上放置了鞍墊。

    尤文揚過來攙扶美娘:“他們的部落就在不遠處,我們借宿一晚,等明天你的腳好些了再繼續上山。”

    美娘戰戰兢兢地坐上去,雙肩緊繃嘴唇緊抿,生怕被這頭跟牛一般大的角鹿甩下去。婦人一拉咬繩,公鹿就站了起來,顛得美娘驚呼一聲,趕緊俯身緊緊扒著角鹿的背脊。

    “搭上這個。”

    尤文揚不知從哪裡遞過來一條彩色的紗巾,要美娘蓋在頭上。美娘不解:“為什麼?”

    尤文揚面不改色:“擋風。”

    考慮到尤文揚在北疆邊陲住了幾年,對這裡應當是很有經驗的,美娘便聽話地把頭罩住,在叮叮鐺鐺的鹿鈴聲當中,騎著角鹿搖搖晃晃進入了密林深處。

    養鹿的這個部族叫雅庫特,他們生活在晉國的邊疆地段,卻並不隸屬于胡越部族,而是單獨的一支族系。雅庫特人也是採取遊牧的生活方式,不同於其他部族,他們很少養牛馬,而是專門馴養角鹿。每年雅庫特人都要趕著角鹿群進行遷徙,秋天進山,來年春天才會回到部落。角鹿似鹿非鹿,頭似馬而非馬,蹄似牛而非牛,身似驢而非驢,的的確確就是中原人口裡的“四不像”。角鹿因為是家養的,脾氣非常溫順,一路上除了會埋頭啃兩口苔蘚而外,一直都是任勞任怨的樣子。有時候這位雅庫特婦女會攤開手讓角鹿舔,美娘一開始還不明白,經過尤文揚解釋才知道這是在給角鹿喂鹽。

    雅庫特人一向是擇水而居的,他們走了整整一天終於走出森林,來到一條河流邊,那些有亮光的地方就是雅庫特人的家了。此刻已經天黑,但部落裡燃著熊熊篝火,好像在慶祝什麼。

    幾人一跨進部落的木柵欄,旁邊就有人抓撒東西扔過來,似乎是鹽。

    尤文揚解釋:“這是歡迎的意思。”說完他似乎覺得解釋得還不夠,又加了一句:“趕鹿人回家,都要用這種儀式表示喜慶。”

    “哦。”入鄉隨俗,美娘也沒多想,只是伸手去扯頭上的紗巾。

    可是尤文揚按住她的手:“這裡都是些外族男人,你身為中原女子還是不要拋頭露面了。”

    美娘一想也有道理,便依舊蓋著紗巾,只不過暗暗腹誹尤文揚也變得迂腐起來了。

    好心帶他們回來的雅庫特大嬸牽著美娘下地,很快有人把一群長途跋涉的角鹿都關進了圈裡,接著鋪天蓋地湧來一群人把幾人圍住,說著美娘聽不懂的話,然後開始唱歌跳舞。

    “哥,他們說什麼?”美娘一臉懵懂,反觀尤文揚卻是禮貌地跟每個人頷首打招呼,似乎很相熟的樣子。

    旁邊的人還在起哄,特別是姑娘們喊得很起勁:“布如魯!布如魯!”

    “沒事,”尤文揚對美娘說,“她們是在跟你打招呼。”

    這時,幾個姑娘拉著美娘往一個大帳篷走,帳篷門口鋪了地毯,還有很多野花。美娘渾渾噩噩被人潮推搡著,回頭喊:“哥!”

    尤文揚站在人群當中,含笑朝她揮揮手,意思是讓她放心過去。於是美娘糊裡糊塗被人推進了帳篷,然後一群姑娘大嬸七手八腳扒了她身上的衣裳,給她換上雅庫特女人的服飾,還把她髮髻拆了,編了一條辮子盤在腦後。

    美娘看著身上奇怪的衣裳,摸了摸更奇怪的頭髮,終於忍耐不住這群人過分熱情的招待,拉住一個人問:“你們這是做什麼?”

    可惜這個人聽不懂中原話,只會笑著重複幾個字:“布如魯!”

    美娘皺緊了眉頭,決定還是去找尤文揚,頓時站起來往帳外走。一群姑娘又拉住她,搖頭擺手的是不要她出去的意思,美娘讀懂她們眼神裡的意思,吃驚道:“你們為什麼不讓我走?你們想幹什麼!”

    她一下驚慌失措,卻還是被許多人圍堵在帳子裡,直到門簾一飛又進來個年輕姑娘,這些人才自動避讓開來。

    姑娘也穿著雅庫特人的長袍,長得像草原上豔麗的野花,很明媚漂亮。她腰間系了一條別致的腰帶,佩戴的發飾項鍊也很精細,估摸是部落裡比較有地位的人。

    令美娘意外的是她會說中原話,指著美娘就冷冷開口,頗有些敵意:“你,不能走。”

    鼻音有些重,說得還不是很順暢。

    美娘駭然:“為什麼不能走?我哥在哪裡?”

    “尤是你哥哥?”姑娘顯然沒找到美娘說話的重點,剛才有些兇狠的眼神忽然淡下來。

    美娘越來越摸不清這些古怪的人想幹嘛,警惕地說:“我與兄長迷路了,很抱歉打擾了你們。如果有什麼不方便,我跟哥哥現在就離開。”

    年輕姑娘忽然咧嘴一笑,歡快地問:“真的是你哥哥?真的?”

    這……美娘忽然有種對牛彈琴的無力感,只好點頭:“嗯。”

    “啊!你真是最漂亮的布如魯!”年輕姑娘突然興高采烈地撲過來擁抱了美娘一下,放開她以後眉梢眼角都是甜蜜笑意,“我現在就去找尤,他竟然敢戲弄我!”

    說風就是雨,美娘眼睜睜看她飛快跑到帳篷門口,忽然又轉身說:“布如魯用中原話說就是新娘子,新娘子你等在這裡,你的情郎很快就來了。”

    美娘大驚失色。什麼新娘子?尤文揚千里迢迢把她弄到這兒,是要讓她嫁人?!

    正當她還不能接受被親哥賣掉這件事的時候,帳外一陣嬉鬧,緊跟著一個什麼東西被搡了進來,滾到她腳邊。

    是個人。

    美娘嚇得跳上床縮在床腳。

    只見這人爬起來,若無其事地抖了抖身上的衣裳,然後抬眼看向美娘。美娘被他一張塗滿了鍋灰的黝黑臉龐弄得心慌慌,順手抓起了枕頭高高舉起,惡狠狠地威脅:“你別過來!否則我砸死你!”

    “噗——”

    這人一下就笑了,裂開嘴露出一口白牙。

    他摸了摸後腦勺:“你頭兩回砸的傷口都還在呢,還想砸第三次?你是要謀殺親夫啊嬌嬌。”


作者: a6360650    時間: 2016-1-23 03:34 AM

  81、終章

    撲一聲悶響,美娘手裡的軟枕頭掉了下來,她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一臉黑灰的男人,眼睛裡慢慢蓄起淚水。

    謝安平瞟了眼軟噠噠的枕頭,得意洋洋:“幸好爺早有先見之明,不然這腦袋又要破一回了,嘿嘿。”

    說完一抬頭,美娘臉頰已經掛了兩行淚。

    “你哭什麼呀!”謝安平心疼地給她擦淚,笑著說:“看見爺不高興嗎?”

    美娘不說話,吸了一下鼻子,拿手去擦他臉上的鍋灰,一點一點揩掉那些遮擋。

    俊秀白皙的臉旁露出來,配上那對似笑非笑的風流眼,確是謝安平無誤。

    美娘一下就哭了出來:“嗚……”

    謝安平見她喜極而泣正欲埋頭親吻安撫,冷不丁美娘一抬手,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很好玩兒是不是?看我傷心你就高興是不是?!你以為你死了!謝安平你這混蛋!我以為你死了!”

    美娘邊嚎邊打,哭得一點形象也沒有,蓬頭亂髮地像只花貓。

    謝安平的臉又被她撓出幾條抓痕,但他甘之如飴,依舊笑呵呵望著美娘,一副逆來順受的受氣包模樣。

    這段日子以來的心碎、無助、絕望全部湧上心頭,卻又在摸著真實的謝安平的時候煙消雲散了。等美娘打累了罵累了發完了氣,再次呼吸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重生了一般。

    她活過來了。謝安平活過來,她就活過來了。

    “幸好你以為爺死了。”謝安平等她氣消了才有重新抱住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感動,“如果不是這樣,我又怎麼知道你對我的心意呢?”

    美娘最恨他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伸手掐他:“屁的心意!我是來看看能不能撿回你兩根骨頭,撿不到就算了,到時候我把你的破東西全埋了然後改嫁去!”

    奈何言語再兇狠,謝安平這廝的臉皮早已經刀槍不入,他眉毛都高高挑起了:“你就口是心非吧你,早八百年前你就對爺一見鍾情了,嬌嬌你真長情。”

    ……冤家!不折不扣的冤家!

    發過了火理智漸漸回歸,美娘抹了把淚,狐疑地看著謝安平:“你跟我哥串通好的吧?故意拿我涮開心?”

    “這兒什麼民俗啊,成親還要抹鍋灰,髒死了……”謝安平掬了水把臉洗乾淨,輕描淡寫地說:“爺倒是想來回京城,無奈是有心無力啊,肋骨都斷了三根,在床上足足躺了兩個月。”

    一番話說得美娘心驚肉跳,她撲上去就掀開謝安平的衣裳檢查傷勢:“骨頭都斷了你怎麼還到處蹦躂!快給我躺下!”

    “沒事沒事,已經長好了。”謝安平反手捉住她的掌,笑得極不正經,“嬌嬌你真熱情,一來就寬衣解帶的,不急不急啊,來先親一個。”

    ……

    “別給我嬉皮笑臉!我說真的!”美娘擋住他的嘴,想撓他幾下又捨不得,“給我瞧瞧。”

    好半天,謝安平才扭扭捏捏解開衣襟,半遮半掩地解釋:“真沒什麼大不了的……”

    渾身都是大小不一的疤痕,好在已經結痂脫落,長出粉紅色的新肉,但肋骨處的傷口尤為明顯,看樣子當時撞在了什麼堅硬的東西上。

    美娘撇著嘴,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謝安平手忙腳亂地系好衣裳:“你別哭啊!爺現在不是好端端的在這兒嘛,等死了你再哭不遲啊。”

    “混蛋!有你這麼咒自己的嗎?!”美娘實在不忍心打他,只好提著他耳朵罵:“有了老婆兒子你還這麼胡鬧,不拿自個兒當回事兒!你想我守寡嗎?你想看兒子認別人當爹嗎?!”

    謝安平齜牙咧嘴求饒:“放手放手!耳朵要掉了……我這麼拼命就是為了你和兒子,嬌嬌,咱們這次因禍得福,爺斷的這三根肋骨,全記在睿王賬上了。”

    美娘嚇唬嚇唬他也就松了手,一邊給他揉耳朵一邊問:“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記著,睿王那小傢伙欠爺一條命就對了。”

    作為常年混跡於朝堂深宮的老手,又是當今天子手下的悍將,謝安平縱觀大局,發現改邪歸正這條退路太不適合他了,辣手酷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誰信啊?要是他沒了金吾衛撐腰,早有人上門尋仇了,所以謝安平覺得唯有繼續保住他的爵位與權勢才是萬全之策。當今天子雖是他最大的靠山,但不見得就是一輩子的靠山,於是他決心培養一個稍微小一點的靠山,以備不時之需。睿王這小傢伙雖不受皇上待見,但因為皇上無嗣啊,所以他成為了不折不扣的皇位第一繼承人。

    不管皇上將來有沒有兒子,多久生兒子,是哪個兒子繼承大統……謝安平覺得那些都是後話,現在先跟睿王搞好關係總是沒錯的。十歲的少年,沒爹沒娘皇兄不疼的,像只沒人要的小貓小狗被遺棄在了北陲苦寒之地,而且沒有詔令不能回京,大臣們也忌諱著他的身世不敢深交示好。這種時候,謝安平只需要稍微雪中送炭,睿王領了這份情,以後不說多個朋友,至少能少個敵人不是麼?哪曉得人算不如天算,金吾衛意外遇襲,謝安平看睿王一個小孩兒總不能扔下他不管,於是帶著他逃命,跳下雪崖的時候也下意識護住他。最後睿王只受了點皮外傷,他卻傷筋斷骨差點沒命。

    沒想到睿王少年老成,在他醒了說的第一句話是:“本王一直覺得你不是什麼好人,如今你雖救了本王,但並不代表就能改變本王對你的印象。”

    謝安平氣得破口大駡:“小爺剛才救了你!忘恩負義的小王八蛋!”

    “你救本王不過是看中本王還有些用處罷了。”睿王冷著一張小臉,撿來樹枝把謝安平的斷骨綁好,道:“本王不喜歡你,但本王不會忘記欠你一個人情。還能走嗎?”

    “能!”謝安平氣呼呼的,被小傢伙攙扶起來,倚著他一瘸一拐地走路,看他老氣橫秋的表情不禁一笑,“年紀不大,心思卻不小。行!明人不說暗話,你我相互都有可以利用的地方,而且咱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所以當盟友,不做敵人?”

    睿王抿著唇,老氣橫秋地點了點頭。謝安平哈哈大笑,忍不住擰了他臉蛋一把:“但願爺的兒子長大了不是你這樣兒,又沉又悶。”

    睿王冷冷瞅他一眼:“但願也別像你。”

    “嘿!爺的兒子不像爺像誰?!”

    也虧得謝安平好意思跟個半大孩子鬥嘴,倆人在崖底走了兩天一夜,就在快要支援不住的時候碰見了在林子裡養角鹿的雅庫特人,被他們救起送回了部落醫治。

    恰巧,部落裡懂醫藥的中原人竟是尤文揚。

    謝安平本以為是“他鄉遇故知”,哪曉得尤文揚卻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恨不得趁他傷重把他拉進雪地裡挖坑埋了。

    “大舅子,”謝安平還親熱地跟尤文揚套近乎,“你幫我送封信到京城,我怕太久不回去,美娘擔心。”

    尤文揚在傷口重重一摁,痛得謝安平大喊大叫,尤文揚冷笑:“讓她以為你死了不是更好?”

    謝安平皺著眉頭說:“好什麼好!嬌嬌指不定哭成什麼樣呢,喂我說你是不是嬌嬌的親哥啊?看她傷心難過你很高興?”

    哪知尤文揚無動於衷,而是淡淡問道:“你敢不敢跟我打一個賭?”

    “什麼?”

    尤文揚道:“就賭美娘對你是虛情假意還是真心實意,我的妹妹我最清楚,你搶她為妾,她心裡一定是記恨你的,勉強陪在你身邊也不過是敷衍而已。一旦知曉你死了,她就會像沒了束縛的鳥兒,一舉飛向外面的世界。謝安平,你敢不敢和我賭?”

    “你胡說八道!嬌嬌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謝安平正要大罵,可突然又沒了底氣。細細想來,從始到終,他都是主動的那個,追著她纏著她搶走她……畢竟當初他太強勢了,實在沒有信心說美娘是心甘情願跟他在一起。

    謝安平捏緊了拳頭又放開,把臉一別:“她連兒子都給爺生了,不會背叛爺的,哼。”

    尤文揚嗤笑:“你不敢賭?”

    “縮頭烏龜才不敢!賭就賭!”謝安平經不得激,一怒之下拍案答應,“說!要怎麼賭?賭注是什麼?”

    “賭注是美娘後半輩子的幸福,你若輸了,不得再糾纏於她。”尤文揚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至於要怎麼賭?這由我安排,看你現在的樣子,先站起來再說罷。”

    ……

    “難怪我哥勸我改嫁!”

    美娘聽了來龍去脈恍然大悟,氣得跺腳:“你們兩個大男人吃飽了撐的?拿這種事情來當賭注!你們問過我的意思嗎?!”

    謝安平及時撇清:“不關我的事!是大舅哥非要跟爺打賭,而且爺看他那表情,好像我不答應他就會把我大卸八塊似的。”

    謝小侯趁機告黑狀可是一把好手,他心裡直樂呵:大舅子你就等著被貓爪子撓個頭破血流吧!

    “我哥真是的,非要來給我添堵。”美娘揉揉心窩子,忽然狐疑地瞅著謝安平,“我說,你真的不怕輸給我哥?”

    謝安平得意洋洋:“怕個鳥!爺那是緩兵之計,先穩住大舅哥,再慢慢把傷養好,其他都可以從長計議嘛。”

    “萬一我真的改嫁了怎麼辦?”

    “爺就再把你搶回來!”謝安平信誓旦旦,“抄起傢伙帶上兵馬,殺到那個誰誰誰家,破了他家大門,擄起你就走。嬌嬌,你是爺的,只能是爺的。”

    “真是的……”美娘對他的霸道感動又無奈,“好啊,謝安平,不管以後怎樣,我都會等你,等你來搶我。”

    她仰頭吻上他的下巴,決定給他一點甜頭。

    “哎呀對了,”不料一向急色的謝安平忽然站起來,牽起她的手往外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靜靜流淌的河流邊上,豐茂的草地中央,謝安平和美娘攜手穿行。

    “你要帶我去哪兒?我腳疼。”

    美娘踏著河灘上的鵝卵石,腳底磨破的地方又鑽心得疼,謝安平聽了索性打橫抱起她,踩水穿過小河,來到對岸一處柔軟的草地上。

    “嬌嬌你看。”

    謝安平放下美娘,抬手指向剛才他們身後的雪山。月色皎潔,落在終年不化的雪峰頂上,照出一輪聖潔的光芒。

    “那是雅庫特人信仰的聖山,按照他們的習俗,新婚夫婦要向聖山朝拜,發誓終生都忠於彼此,如果謹遵誓言,在聖山神明的庇佑下,他們一輩子都會幸福。一旦違背誓言,那個人將得到人世間最嚴厲的處罰。”謝安平把從部落裡聽來的傳說講給美娘聽,“雅庫特的男人只能娶一位妻子,同樣,女人也只能有一個丈夫。他們是一夫一妻的。”他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毛。

    美娘哪兒能不懂他的小心思,故意將他一軍:“我又不是這裡的人,大晉律法說夫妻不睦可以和離,女子也可以再嫁。”

    “入鄉隨俗啊!入鄉隨俗懂不懂!”謝安平磨牙,乾脆拉著她就朝聖山跪下來,絲毫不給她反悔的機會,“我謝安平,娶尤美娘為此生唯一的妻子,愛她護她疼她寵她,心裡只有她,絕不再有其他的女人。若違此誓,不得好死!”

    美娘還沒回神他已經發過誓了,隨即沖她努努嘴:“我說了,該你了。”

    儘管覺得對著一座山發誓怪矯情的,美娘還是挺直背脊,豎起三根手指:“信女尤美娘,嫁與謝安平為妻,視他為我此生唯一的夫君,惟願夫妻恩愛,情意長存。”說完見謝安平還是一副不滿足的樣子,她歎了口氣繼續道:“他生我生,他死我死,黃泉碧落,誓死相隨。行了?”

    謝安平終於聽到了想聽的話,笑著把她抱進懷中,低頭吻上去。

    ……

    (草地小劇場請看作者有話說!)

    過了幾天謝安平和美娘離開雅庫特部落,啟程回京。尤文揚選擇留在了那裡,臨行美娘問他:“你寒窗苦讀那麼多年,不想回去一展抱負嗎?”

    尤文揚回頭望了身後的部落群,釋然地搖頭:“比起晉國,這裡更需要我。美娘,如果某天你厭倦了那種生活,這裡隨時歡迎你來。”

    謝安平一聽抓緊了美娘的手:“不可能!”

    “尤——”那個年輕的雅庫特姑娘大聲喊道:“我們去打獵!”

    尤文揚微微一笑,轉身走了。

    謝安平牽起馱著美娘的角鹿,告別了這個純樸的世外桃源。他們出了森林打算先進城,接到不留和黃鶯以後再走。

    謝安平問:“不留?誰取的名兒?”

    美娘說:“是個道士,他說他叫岳公道長。他來吃了碗臘八粥,便送了不留這麼個名字,說是能趨吉避凶。”

    “岳公……岳公……”謝安平暗暗咀嚼了這個名字一番,忽然嗤笑了一聲,“呵,是他啊。”

    “爺認識他?”

    “何止認識,還有很深的淵源。”謝安平望著前方略有悵惘,“岳公,他是在暗示你他的輩分,這老道士應該是我爹。老頭子從來不回家看我,卻要上趕著給我的兒子取名字……哼!偏不叫這個名!”

    “爺,”美娘看謝安平有些興奮又有些失落的表情,握住他的手,“老侯爺給你取了名,你父親又給咱們的兒子取了名,也許這就是祖孫間的傳承和血脈相連罷。”

    除了擁有彼此,他們還有血緣息息相關的親人,在遙遠的地方牽掛著他們。

    三年之後。天子駕崩,先帝膝下無嗣,於是睿王繼位。

    又是大雪紛飛的冬季,美娘懷抱兩歲的女兒,身後跟著已經五歲的不留,站在侯府門口遙望長街盡頭。日暮時分,街頭雪片被馬蹄踏得紛飛亂舞,隨著亂雪飄到眼前,馬停人至。

    “哎喲,來給爹抱抱。”謝安平下馬從美娘懷裡接過女兒,狠狠在小傢伙臉蛋上嘬了一口,“麼!想爹爹了嗎?”

    小女娃被他冒出的胡茬紮紅了臉,捂著腮幫子奶聲奶氣說:“紮我,不喜歡爹爹了。”

    “哈哈——這嬌氣的樣子跟你娘一模一樣。”謝安平大笑,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牽著兒子,大步朗朗往家裡走去,走了兩步發現美娘沒跟上,於是回頭騰出一隻手遞過去:“嬌嬌來啊。”

    美娘看他平安歸來,懸著的心終於是落了地,笑著跑過去緊緊拉住他寬厚的手掌。

    謝安平對她會心一笑:“人生美滿,不過如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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