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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green 發表於 2016-5-7 12:50 AM

饕餮居士 -【仙武道紀】《連載中》

【書名】:仙武道紀

【作者】:饕餮居士

【內容簡介】:

      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春秋、戰國、百家說;正邪、佛道、妖魔傳;江湖、廟堂、風滿天;仙宗、武門、狠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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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green 發表於 2016-5-7 12:54 AM

楔子


      白崖緩緩醒來,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朦朧。

      光線柔和而不刺眼,他慢慢發現自己是一團幽藍色的火炎,像是某些西幻小說中的靈魂之火。而他周圍的環境根本就是一片混沌,被無邊無際的迷霧所籠罩著。

      白崖隱約能感受到這種迷霧並非是由氣體組成,而是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物質。迷霧中閃爍著無窮無盡微小但璀璨的星光,但又不像是宇宙星空。

      “我這是怎麼了?”白崖的思緒斷斷續續,有些不太清晰。

      突然間,白崖的靈魂之火猛然一沉,迷霧當中的某一點星光發出無可抗拒的吸力,拉扯著他的靈魂之火飛速前進。靈魂之火在與迷霧摩擦時,他甚至能夠看見其中剝落消散的部分。

      這些剝落消散的部分像彗尾一樣拖在後面,慢慢凝結成一團小光點。

      白崖的意識莫名其妙地產生了一陣陣疲憊感,仿佛已經數天數夜沒有過睡眠。不知過去了多久,他終於來到那點吸引靈魂之火的星光前方。

      星光從原本渺小的點滴,變成了一團被橘黃色光暈籠罩著的星雲。

      當白崖的靈魂之火接觸到星雲表面的橘黃色光暈之後,意識深處的疲憊感立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爽快淋漓的舒暢。而那團靈魂之火剝落的小光點則像是得到了大補之物,迅速凝結成實體。

      白崖能體會到靈魂之火在急速下沉,很快就穿過了那層橘黃色的光暈。

      穿透星雲的光暈層之後,白崖發現光暈當中全是層層疊疊的氣泡,就像簇擁在一起的透明魚卵,又像是無數在陽光下映照出絢麗色彩的肥皂泡。

      這些泡泡有大有小,大的無邊無際,小的宛如縹緲如煙的塵埃。

      隨著白崖的靠近,他感受到這些氣泡有的十分排斥他,而有些則帶著一點吸引之力。

      這其中最大的一股吸力來自於星雲中央的一個巨大氣泡,它的旁邊依附著許許多多的小氣泡,像一個帶著眾多小弟的大佬在星雲當中浮浮沉沉。

      吸引白崖的力量越來越大,讓他覺得自己仿佛在萬米高空跳傘,直直地朝著氣泡墜落。氣泡在白崖的意識中越來越大,迅速占滿了整個視野。

      靈魂之火悄無聲息地滲透進了氣泡表面的薄膜,他定神看去,發現氣泡內部似乎裝著漫無邊際的大陸和海洋。就好像有人將一個世界裝進水晶球,做成了濃縮型的世界盆景。

      隨著靈魂之火的墜落,眼前的所有一切都急劇擴大。

      山脈、河流、城郭,無邊無垠宛如格子狀的綠色原野,整個大地都像是翻轉了過來,帶著無與倫比的氣勢撲向白崖。

      白崖只覺天旋地轉一陣眩暈,很快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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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green 發表於 2016-5-7 01:02 AM

第一章 顧臨客棧

      秦,涼州,武威郡。

      歷經數千年,秦國與西域各國的貿易往來已經十分發達,形成了著名的商路——“絲綢之路”。

      為了躲避武威郡以西的郡城關稅,很多小商隊會選擇直接在涼州城以北三十裡的一個關隘出關。

      因為這些小商隊的存在,此關隘西北百裡處的戈壁灘,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集鎮,叫做石羊集。這只是一個商旅歇腳補給的小地方,完全依靠來往商隊的支撐,沒有商旅就沒有石羊集。

      因此,戈壁灘上的盜匪馬賊形成了一個潛規則,任何商隊只要從涼州城北關隘順利西行百里,進入石羊集,他們便不會在接下來的旅途中繼續騷擾和洗劫。

      石羊集所在的戈壁灘是騰格裡沙漠的邊緣,自然環境太過艱苦,中原的大商戶都不願在這裡開店,所以這裡只有一家客棧,叫做顧臨客棧。

      此時,客棧剛開門,店面的門檻上坐著一個面容木訥的小廝。

      小廝大約十三四歲,髻角散亂,亂蓬蓬的如同鳥窩,上面滿是塵土,似乎很長時間沒有梳理過。

      他身上還算乾凈,只是無袖的棉布短褂下擺留有少量污漬,而且顯得有些短,下面露出了一截肚皮和窮褲的麻繩結,窮褲的褲筒塞進了腳上粗布縫制,還露出一根大拇指的軟底布靴,用綁腿扎緊了靴口。

      小廝的眼神原本空洞麻木,現在卻慢慢聚焦,混濁的瞳孔居然開始清澈起來,木訥的臉孔微微抽搐,露出似笑非笑的怪異表情。

      盡管只是初秋,但石羊集的清晨依舊寒冷,北風夾雜著沙塵在街道上打著旋,天地間灰蒙蒙的一片陰沉。

      白崖蘇醒了過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形象,舉起手捏了捏曬成古銅色肌膚的手臂,又摸索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眼中露出震驚之色。

      “這不是我!”

      或許是重新得到了身體的關系,白崖的記憶開始復蘇,點點滴滴涌入腦海,但其中有一部分卻顯得十分陌生,好像並不屬於自己。

      “我是白崖……還是楞棒?”

      白崖面帶茫然,記憶裡兩段截然不同的人生畫面,讓他有些無所適應。

      “我是白崖,楞棒應該是這具身體的名字吧!”不過,白崖很快就理清了思路,將兩份記憶區分了開來。

      他心中泛起一絲苦澀,現在回想起那團靈魂之火穿過的星雲和世界氣泡,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靈魂穿越到了一個新世界。

      “原來的我怎麼了?我還能回去嗎?”白崖發現原本的記憶缺失了一部分,頓時聯想起穿越過程中靈魂之火剝落的碎片,頓時腦中一片混亂,愣愣地呆坐著。

      “小愣棒,又犯傻呢,還不去後廚幫忙!三爺等會找不到人,又該拿燒火棍抽你了。”正在白崖呆坐著思考人生的時候,背後冷不丁傳來的河東獅吼嚇了他一跳。

      白崖從門檻上站起來,轉身看去,只見一個穿著青色襦裙,梳著束髮垂胸女真髻的俏麗少婦,正雙手叉腰,張大了美目瞪著他。

      臨七姑,年齡不詳,顧臨客棧的老板娘……

      看見俏麗少婦的同時,白崖腦海中立刻出現了相關記憶。顧臨客棧沒有男主人,所以這位主就是客棧的Boss。

      老板娘的塞北口音有些獨特,白崖本來是聽不懂的,但這具身體的記憶讓他自動明白了語義。

      白崖怕被人發現真實身份,垂頭朝客棧的後堂走去。

      他走到半途感覺自己這樣似乎也會惹人懷疑,便抬頭想答應一聲,結果發現臨七姑已經轉身拿一塊抹布擦櫃臺了,根本沒再留意他。

      白崖眼珠一轉明白過來,他奪舍的這具身體因為有點弱智,平時在客棧就沉默寡言,跟啞巴沒區別。

      “這……倒是挺方便的,否則被發現真實身份,客棧裡的人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白崖一邊想著,一邊走向客棧後院。

      隨著他冷靜下來,這具身體的更多記憶出現在腦海中。

      白崖附身的這個少年也姓白,無名,身世不詳,這裡的人都只叫他愣棒或者傻兒。因為白姓少年是個弱智,另外還有嚴重的面癱,所以總帶著一副木訥的表情。

      白崖甩了甩頭,仿佛要將腦中繁雜的記憶都給甩掉。他檢查了一下身上,從懷裡找到了一塊紅繩系著的玉佩和一顆龍眼大小的紫檀色丹藥。

      這塊玉佩好像是少年自小帶在身上的東西,正面雕刻著一匹小馬,馬身刻著一個“白”字。反面是一行小字,好像是少年的生辰和八字:“神州歷4686年十一月廿二,甲午癸酉丙申庚午”。

      這種文字有點像小篆,但筆畫似乎簡單許多,跟真正的小篆相比,就像是簡繁體字的差別。跟白崖認識的簡體漢字區別很大,但他卻感到了熟悉,似乎以前有人教過這個白姓少年識字,只是他不太記得了。

      除了玉佩,白姓少年沒有那顆紫檀色丹藥的記憶,反倒是白崖隱隱記得這顆丹藥是哪裡來的。

      這顆丹藥就是他在穿越時,靈魂之火剝落的碎片光點。它在穿過星雲時,產生了某種神秘變化,結果就變成了丹藥的模樣。

      “這東西能吃嗎?”白崖的臉皮忍不住抽了抽,因為面癱的關系,又露出了剛清醒時似笑非笑的怪異表情。

      顧臨客棧是那種老式的前後弄宅院,前面是客棧大堂,後面是廚房和眾人的住所,中間隔著一個小庭院。

      回想著這具身體留下的記憶,白崖走進廚房。

      此時,廚房彌漫著燒煮的蒸汽,裡面只有兩個人。

      那個站在灶臺前,走路有點瘸的老人叫瘸腿三,是客棧的主廚。另一個滿臉爐灰的燒火丫頭叫小馨,年紀大概只有十來歲,平時只做一些燒水涮洗的工作。

      瘸腿三年紀很大了,真實姓名沒人知道,客棧眾人包括臨七姑在內,都叫他三爺。

      三爺其實並不瘸腿,只是他每次右腳落地都不踩實,只用腳尖杵著。這樣走路自然是一個肩膀低一個肩膀高,看上去跟瘸了一樣。

      “去後院拿點臘肉出來,材料不夠了。”瘸腿三只是看了他一眼,一揮手又將他趕了出去。

      顧臨客棧只有六個人,除了白崖奪舍的白姓傻兒、老板娘臨七姑,主廚瘸腿三,燒火丫頭小馨,還有兩個跑堂的親兄弟——蘇大和蘇二。

      蘇大性格沉穩,蘇二個性跳脫,兩人都只比白姓少年大五六歲,算是剛剛成年。

      石羊集太小,客棧又只有一家,所以往來石羊集的小商隊一般都會駐扎在集鎮外面的石羊崖下。石羊崖顧名思義是一座很像四蹄伏地山羊的石崖,它就坐落在集鎮東面不遠,石羊集也是由此得名。

      即便如此,顧臨客棧每到午間和傍晚,依舊食客滿堂,六個人都忙得腳不點地。

      白崖這一天下來,基本就是在眾人的使喚中,渾渾噩噩地混了過去

      “這日子沒法過了,想辦法早點離開這裡!”白崖等到客棧打烊,滿腦子就只剩下了這個念頭。

      趁著晚上打烊,他偷偷地溜出客棧,在石羊集邊緣逛了逛。頓時發現周圍荒無人煙,到處都是黃沙和戈壁,讓他感到有些絕望。

      如果以後真的無法回歸自己的世界,他也不想在石羊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待一輩子。只是以他的宅男屬性,現在要是一個人離開客棧,絕對會餓死在外面。

      在白姓少年的記憶裡,石羊集百裡之外就是涼州城。作為雙料的郡治和州城,涼州城再怎麼樣也比石羊集更適合生活。

      “必須想辦法搞點錢,然後讓人帶我去涼州城。”

      白崖靜下心想了想賺錢的法子,居然只想到了偷……而且還是偷自家客棧!

      記憶裡客棧眾人好像對他都很不錯的樣子,可他現在不是白姓少年,對於監守自盜,那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懷著這種心思,白崖晚上準備第二天的熟食時,顯得漫不經心,就等著天黑。可就在這種注意力不太集中的情況下,發生了一件讓他目瞪口呆的事情。

      那是廚房裡多得煩人的綠頭蒼蠅,白崖在心情煩躁之下,無意識地拿起了灶頭的剁肉刀……

      等白崖回過神的時候,一道凌厲的刀光一閃而過,然後他就看著湯鍋裡那只被一分為二的蒼蠅張大了嘴巴。

      “不是吧!!!我什麼時候有了這種本事???”白崖差點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不過,他顯然吃驚得太早了。

      等他想要再次用出劈蒼蠅刀法的時候,他又變回了原本的宅男。幾次沒劈中蒼蠅,差點把旁邊的燒火丫頭小馨給劈了。

      對著小丫頭噴火的眼神,白崖只好悻悻然地放棄了實驗,但是偷錢離開的想法也被他暫時放棄。畢竟換一個環境以後,他也需要防身和工作的技藝。

      經過每天晚上的一次次實驗,他終於發現了刀法的秘密,同時也從記憶裡找到了這門刀法的名稱——剔骨刀法。

      剔骨刀法發動時,右手臂的麻筋會突然一跳,然後握刀的右手就會自動揚起揮下,將某個位置的物體一分為二。

      這個刀法根本沒有想像中那麼復雜,倒更像是這具身體的本能。當他注意力不集中的時候,更容易發動。要是刻意去做,反而阻礙了本能的發揮。

      這個發現讓白崖稍稍減弱了穿越後的郁悶,感覺穿越到這個古代世界也不是毫無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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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green 發表於 2016-5-7 01:11 AM

第二章 神州世界

      今天,來到石羊集的商隊有些多,大堂裡除了原本的堂倌蘇氏兄弟,老板娘臨七姑還親自上陣,甚至把後廚負責切菜的白崖也給拎了出來。

      “給那桌送去。”七姑埋著頭算賬,看也不看剛從後廚端著豬頭出來的白崖,翹著蘭花指朝牆角指了指。

      白崖的嘴角抽了抽,用臉上唯一能動的肌肉表達完反對,就無奈地端著這籮豬頭朝牆角過去。

      算上今天,白崖在這個世界已經待了整整一周。

      按照他的個人看法,顧臨客棧的待客之道絕對是惡劣之極。哪有用筐籮裝著整顆豬頭,就這麼端上餐桌的!

      可惜這裡是塞北戈壁灘,白崖的觀念不合時宜。這裡的酒客大部分都自帶刀具,一頓酒肉下來,有時候連筷子都用不上。

      不過,今天有些特殊,牆角這桌的兩位客人應該是首次出塞,還不太適應塞外客棧的待客之道。

      這兩人一個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另一個是四十多的中年人,看兩人有些相似的面容,應該是親戚。

      他們的打扮跟客棧裡的其他人不同,即便在這個風沙漫天的戈壁灘,依然穿著青邊白底的漢服長衫,頭戴冠帽,腳蹬厚底布帛靴。

      這那像是塞北行商,倒更像是出外踏青!

      白崖剛放下盛著豬頭的筐籮,身邊就傳來了一個充滿怨氣的聲音。

      “小二,你們店裡的蒼蠅可真多,這樣讓人怎麼吃東西啊!”坐在桌子左側,面容白皙的年輕人一邊用絲帕捂著口鼻,一邊用筷子點了點豬頭上面飛舞的幾隻綠頭蒼蠅。

      白崖木然地轉頭看了看他,右手從桌上的筷筒裡抽出一根筷子。

      “唰唰唰!”筷子在豬頭上空揮舞了一陣後,七只蒼蠅像是腦袋被敲暈了的小朋友,圍著豬頭趴了一圈。

      看著肚破腸流,還在微微抽搐的幾只小東西,臉皮白凈的年輕人就是臉色一白,差點嘔出來,估計這下子徹底沒食欲了。

      他那個長輩模樣的同伴,也盯著桌上的蒼蠅有些愣神。

      白崖停在桌邊,沒有說話,等著他們回神。

      “小二,這豬頭……能不能麻煩你端回去切一切?”四十多的中年人先回過神來,苦著臉客氣地問道。

      白崖點點頭,左手抓起豬頭,發力扔在空中,右手閃電般從腰間抽出自己切菜用的剁骨刀。一片亮眼的白光之後,大豬頭悄無聲息地分成不規則的十幾塊,重新掉回筐籮。

      兩個客人微一皺眉,卻沒有再表現出剛才的驚訝。

      白崖心中一動,想到白姓少年的記憶裡,這種裝扮的中原人很少會出現在石羊集,或許會是一個了解本世界的很好機會。

      他頓時對這兩人留上了心,趁著在大堂幫忙,時不時便靠近這桌,偷聽兩人的談話。

      “……二叔,以本家的商隊實力,何須走這條沙漠商道,一路從武威、張掖、酒泉、敦煌過去不好嗎?這條商路馬賊眾多,要是萬一出個好歹……”年輕人有些疑惑地問道。

      “你小小年紀懂個什麼,家主曾請一位大相師算過……騰格裡沙漠的空間界膜是涼州區域最為薄弱之處……”中年人撫了撫長髯,輕聲說道。

    “二叔是說仙魔位鏡……”年輕人頓時瞪大了眼睛。

      “慎言!”中年人舉手一攔,看了看四周只有一個背對著他們的白崖,這才輕聲答道,“那種地方……豈是家族可以窺視的!”

      中年人豎起一根食指指了指上面,“我等只是為人耳目,替上面那些……收集信息!”

      “仙門嗎……”年輕人眼中泛起一絲興奮。

      “孺子可教也!”中年人笑著點了點頭,閉上眼睛,輕晃著腦袋說道,“自從天地裂變以來,神州開天闢地、化一為萬……”

      白崖在大堂裡看似跑來跑去,忙碌異常,實際上注意力都在這對叔侄身上。兩人的對話,語句清晰的不多,但就這點寥寥無幾的內容卻讓他越聽越是心驚。

      原來,這個世界與他以前的世界有很大關聯,但又有所不同。

      於今數千年前,這個世界曾經也有春秋戰國,但就在戰國末期,秦國滅周的那一年,歷史產生了巨大轉折。

      秦國沒有統一列國,漢朝也沒有出現,這個世界出現了被稱為天地裂變的巨大災難,嚴重程度相當於神話中才有的開天闢地。

      神州大地裂變不斷,各大列國疆域竟在悄無聲息地迅速拓張。原本的地貌在數年間,就會變得面目全非。天地間充滿了生命靈氣,所有生命都開始逐步演化。

      現今的華夏神州幾乎無邊無際,普通人窮其一生也無法橫渡神州大地。生命物種數不勝數,除人類外,居然還誕生了其他智慧種族,甚至是蠻荒神獸和妖魔鬼怪。

      整個神州被分為冀、並、兗、豫、青、揚、荊、幽、徐、司、益、涼,交等十三州。

      每一州疆域都比原本的州域要大無數倍,形成了以原本戰國七雄為主,上百個諸侯國為次,甚至囊括了東、南、西、北,除華夏以外的各大蠻夷部族。

      即便如此,人類的居住地和城池也只占據了神州很小的一部分地域,城與城之間以空中航線、眾多驛道和傳送符陣相連接,星羅棋布如漫天星辰般鑲嵌在神州大地各處。

      而在人類居住地和城池之外,則是荒野蠻域,那些地方是各種強大的蠻荒兇獸和妖魔鬼怪的地盤。

      白崖的腦子裡一片混亂,連那兩叔侄結賬離去都沒有注意到。

      “浮空樓船、傳送符陣、空間界膜、仙魔位鏡、仙武宗門”等等諸多謎團,在腦海裡揮之不去,讓他首次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白崖此時已經明白這裡絕對不是想像中的古代世界,按照那兩叔侄話語裡的意思,現今距離天地大裂變時期,已經過去了五六千年,算上春秋戰國以前的年月,歷史比他以前的世界還要悠久數千年。

      “小楞棒,又在發什麼呆呢?七姑又在瞄著你了,趕緊去端菜!”就在白崖胡思亂想之際,蘇大悄悄捅了捅他,眼神朝櫃臺那邊示意了一下。

      白崖回過神,表情木然地朝後院走去。

      臨七姑沒找到兇他的機會,很不爽地瞪了一眼蘇大,讓旁邊的蘇二偷笑不已,調戲小楞棒也算是客棧眾人平時不多的娛樂了。

      回到廚房,他發現灶臺上已經堆積了不少下酒菜,趕緊裝出一副傻樣,在瘸腿三的怒視下端菜去大堂。

      這一周待下來,白崖已經發現原本被他忽略的客棧諸人,似乎一個個都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因為剔骨刀法的關系,顧臨客棧第一個讓白崖注意到的人,就是記憶裡將剔骨刀法教給傻兒的主廚瘸腿三。

      在白姓少年有限的記憶裡,似乎是以前把他撿回來的莫老頭跟瘸腿三關系很好,在辭世前請瘸腿三照顧傻兒一二,所以瘸腿三就把剔骨刀法教給了他。

      剔骨刀法初練時,瘸腿三就是讓傻兒拿剁骨刀砍蒼蠅。每天不砍下一只蒼蠅,就會用燒火棍狠狠抽他,後來蒼蠅就換成了各種肉排。剔骨刀法在燒火棍的督促下,也徹底變成了傻兒的身體本能。

      客棧第二個讓白崖記憶深刻的人,是老板娘臨七姑。

      臨七姑和顧臨客棧在石羊集很久了,她的年齡和來歷一直是個謎。

      白崖注意到臨七姑的時候,是他穿越的第五個夜晚。

      他發現老板娘深夜不睡覺,滿臉憂鬱地坐在客棧的屋頂,一個人抱著壇子喝酒。

      白崖那時候突然腦抽了,無端端產生了文藝青年的浪漫情懷,很想學盜聖一樣飛到俏麗的老板娘身邊,陪她聊聊人生,侃侃大山。

      結果他在客棧內外繞了一圈,都沒發現能爬上屋頂的竹梯。就在他一不留神的當口,老板娘就跟幽靈一樣從他的身後冒了出來,陰著臉狠狠地給了他一個爆栗。

      經過這次爆頭教訓之後,白崖終於明白顧臨客棧的水很深,很深……

      疑似刀客的三爺,疑似會飛檐走壁的輕功娘……這個世界似乎真的存在很高深的武功!

      哪怕是蘇氏兄弟,他同樣發現了武功的痕跡。那種偶爾腳尖踮一下的熟悉感,讓白崖想起了並不瘸腿的瘸腿三。

      難道三爺除了刀法,還會高深的腿法?

      偶爾冒出來的靈感,讓白崖經常不由自主地用詭異的眼神,偷看三爺的右腳,然後就結結實實地挨了好幾次燒火棍。在廚房裡被打得抱頭鼠竄,最後只能縮在燒火丫頭小馨的背後。

      每當這種時候,小馨都會很勇敢地仰著小臉,張開雙臂成為白崖的擋箭牌,讓三爺只能無奈地放下燒火棍。

      這丫頭在客棧裡最討喜了,誰都不舍得罵她打她。

      小馨是客棧六人中唯一一個沒有武功的人,她的年紀最小,在客棧只做燒水涮洗的事情。

      因為每天對著灶臺,所以一張小臉從早到晚都是烏漆墨黑,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著一股子靈性。

      在傻兒的記憶裡,過年過節他還是見過小丫頭真面目的。白崖曾經見過不少明星嫩模,但也不得不承認露出真容的小丫頭是個美人胚子,私下感覺這小丫頭長大了,肯定是一鍋禍國殃民的湯水。

      此外,小馨居然還真跟白姓少年有點關系,她是傻兒三年前從戈壁灘撿回來的。

      那時候小丫頭昏倒在戈壁灘上,身上還滿是別人的鮮血。

      傻兒把她背回來以後,臨七姑和瘸腿三都再三警告過他,不許他在外人面前提起小丫頭的事情。

      白崖現在想來,那兩人可能知道點小馨的身世。或許小丫頭身上帶著大麻煩,所以才會被常年安排在廚房,而且還給她弄得滿臉爐灰,估計就是不想別人看清她的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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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green 發表於 2016-5-7 01:19 AM

第三章 屠狗

      “難道真要在這個世界生活一輩子嗎?”幹完一天的活,白崖終於有時間躺在床上想心事了。

      這些天來,他想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的過程。

      “既然我知道是怎麼穿越過來的,那就能穿越回去!”

      白崖習慣了現代生活,他實在不願意在一個沒有電視,沒有網絡、沒有各種娛樂消遣的世界生活。

      “不過,為什麼會沒有穿越前的記憶呢?是碰到了時空傳送門,還是其他什麼東西?”想到這裡,白崖苦惱地抓了抓頭髮。

      “那對中原來的叔侄提到過空間界膜和仙魔位鏡,莫非那就是一種異界傳送門?既然連商人都知道這種信息,我應該也能找到!只是看他們小心謹慎的模樣,那東西可能只有權貴能使用……”

      白崖覺得有必要在這個世界得到一定的權勢地位,那樣才能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去找到反向穿越的時空門。

      可他以前讀的是二流大學,而且是營銷專業。既不會吟詩作對,也不會造槍造炮。這個世界的歷史又跟地球世界不同,他成不了先知。

      細想下來,好像除了一門剔骨刀法,小說裡穿越者的優勢,他一樣都沒有。

      這樣的情況下再想當官……可真難倒他了!

      “如果不能當官做皇帝……那我就修煉一身好武功,方便天南地北的闖蕩,哪怕找不到時空門,也能逍遙自在。”白崖自嘲地苦笑道,“那兩叔侄不是還提到過什麼仙武宗門嗎?學好武功,說不定還能當神仙呢!”

      做出決定後,白崖心裡少了些許煩躁,這幾天來頭一次睡了個安穩覺。

      只是第二天剛一睜開眼睛,他就嚇了一跳,一張瞪大了美目的俏臉正在眼前俯視著他。

      “砰!哎喲!”下意識蹦起來的白崖,跟床前的臨七姑撞了個正著,兩人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腦門。

      白崖前幾天就已經發現一點,可能是靈魂附體的關系,他的身體幾無痛覺,率先反應過來後,頓時撒開腳丫子就跑。

      “你個小楞棒,找死啊!一覺睡到大中午不說,還敢撞老娘!你給我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這母老虎急了,真會吃人!

      在客棧被臨七姑和瘸腿三教育了好多次,白崖發現犯錯的時候,最好就是跑到廚房,躲燒火丫頭小馨的背後。那樣隔著討喜的小丫頭,那兩人最後都不得不放棄教他做人。

      不過,今天有些不一樣。

      白崖一溜煙跑進廚房,居然沒發現小丫頭的身影,反而看到瘸腿三陰著一張老臉,正斜眼瞄著他,這是三爺表示自己現在很不爽的典型神情。

      顧臨客棧本來就只有六個人,現在大中午時間正忙活。既然白崖早上沒起來幫忙,他的活就只能由瘸腿三和小馨分擔了,老東西的心情能爽快就奇怪了。

      “不好,這回是前有老狼後有雌虎!”看到三爺的手摸向熟悉的燒火棍,白崖唯一能動的嘴角抽了抽,扭頭就朝客棧大堂跑去。

      “哈哈哈,看啊,小楞棒又要跑路了!”

      大堂的蘇氏兄弟,包括一大半熟客在內,看到白崖火燒屁股似的跑出客棧大門,熟練地在後面吹口哨拍大腿,笑得前仰後翻。

      這種場景他們已經司空見慣,都快成為客棧不用付費的日常表演節目了。

      “你個死楞棒,你帶種就別回來,敢回來,老娘就給你收屍!”臨七姑提著一根都快掉光毛的雞毛撣子沖到門口,抬手就朝遠處的白崖丟出一個香囊一樣的東西。

      遠處飛奔著的白崖耳朵一抖,本能地回身一抓,便將香囊抓到了手裡。

      扯開囊口,他發現裡面果然有一大把的銅錢。

      別看顧臨客棧的眾人總叫他楞棒,時不時又打又罵。其實白崖通過白姓少年的記憶,知道包括臨七姑和瘸腿三在內,大家都對傻兒很好。

      客棧缺人手幫忙,卻依然任由他睡到大中午,臨七姑剛才肯定是放不下心來探望他了。

      何況,這具身體能長成現在這麼壯實,也可見平時沒有虧待他。客棧每天剩下來的肉食,就差不多都進了他的肚子。

      臨七姑嘴上罵得兇,剛剛卻又給他丟來錢囊,這是讓他回來時,帶一點店裡缺少的油鹽醬醋,找借口放過他。

      這些事情都是白崖在七天裡搞明白的,自從知道客棧眾人都有些小秘密以後,他就徹底檢查過傻兒的記憶。

      因為這個,他總是處於發呆狀態,很符合傻兒平時的形象,讓他直到現在都沒有露餡。

      白崖胡思亂想地在集裡閒逛,忽然間聽到遠處傳來了一陣喧嘩。

      秉著熱鬧不看王八蛋的優良作風,白崖籠起手,縮著脖子加快了腳步。在南面的街口,一幫頭皮刮得發青的混混正圍成半圈嬉笑唾罵。

      這幫穿著破襖,腰間大多插著剔骨尖刀和手斧的混混,白崖多多少少都在客棧的大堂裡見過。

      他聽酒客們說過,這些混混跟普通混混不同,其實都是馬賊放在石羊集的探子,屬於地位很低的外圍份子。

      石羊集經常有馬賊出沒,他們也是除商隊外,在石羊集消費最大的群體。

      在傻兒的記憶裡,塞北馬匪成分復雜,他們有些是積年老匪,世代以馬賊為職業。還有部分游牧民,以及犯了事的罪犯,他們沒辦法再回秦地,只好落草為寇。

      此外,有些實力比較強的馬賊,還合股在石羊集開了些鋪子。

      比如:石羊集所有的騾馬鋪、當鋪、賭檔、磚窯就是他們開的。一些遭劫的商隊走進石羊集,有時候甚至能在騾馬鋪、當鋪看見自己剛剛被搶走的大牲口和財物。

      這些混混不如真正的馬賊厲害,但也比常規意義上的混混兇殘多了,誰要惹惱了他們就必定見血。

      不過,石羊集的人大多不會去招惹他們,而他們也不會對熟面孔動手,省得遭到眾人排斥。像這樣圍著圈子,肯定是在玩弄某個孤身進入石羊集的生面孔。

      這些人當中有一個領頭的真馬賊,混混們平時受頭領指使,對外來者進行試探勒索。除非外來者有瘸腿三、臨七姑這樣的本事或者人數眾多,否則,就是不反抗也會被胖揍一頓,取走身上的財物。

      白崖靠近一些就看到了混混圍成的圈子中央,露出了一顆嶄亮的大光頭。跟混混們刮得發青的頭皮不一樣,這顆光頭簡直亮得跟大燈泡似的,上面還帶著六個小白點。

      “戒疤……是和尚!那些混混現在連和尚都不肯放過了嗎?”

      石羊集這種地方基本看不見和尚,這讓白崖好奇心大起,繞開混混們堵著的路口,朝圈子裡面看去。

      他幾乎只看了一眼,瞳孔就是一縮,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朝那邊走去。

      混混圍成弧形的圈子裡,一個身材高大結實的中年和尚,正垂首順目,單手豎掌擋在混混和另一個小身影之間。

      大和尚面色紫檀,方頭大耳,穿著一襲糞掃衣,背著一個小包袱,右手提著一根長棍,腳上打著綁腿,是一位游方僧人。

      只是白崖此時的視線全然不在混混,還有游方僧身上,反而死死地盯住了那個摔倒在地的小身影。那是今天一直都沒看見的燒火丫頭小馨,在她身前還有一個傾倒了一地的食盒。

       剎那間,白崖突然醒悟到小丫頭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作為石羊集唯一的客棧,再加上人手不足,顧臨客棧一般不會送菜上門。但有一個地方例外,那就是一個叫花樓的妓院。

      花樓的姑娘很少走出妓院,飯菜都是樓裡自己做。但也有些時候,姑娘們會因為各種原因錯過用餐,於是就只好叫小廝去外面買,或者讓顧臨客棧直接送去。

      平時這種事情,一般都是傻兒來做。但白崖今天起床晚了,小丫頭可能是為了讓他多睡一會,所以就以身相代。

      然而,小馨從進店開始,一直就被客棧眾人藏在廚房,毫無存在感。整個石羊集都沒幾個人見過她,這幫經常換人的馬賊探子同樣也不認識她,半途撞上了,自然就會拿她找樂子。

      不知為何,平日裡小丫頭張開雙臂,倔強地仰著臉,用小身板替白崖擋下臨七姑和瘸腿三的情景,再次一幕幕浮現在白崖眼前。

      “死丫頭,你的運氣總是這麼差!憑什麼我一犯錯,你就要來背鍋!你的命是那個傻兒救的,跟我沒關系啊!”

      突然之間,白崖只覺得嗓子仿佛被一塊大石頭給噎住了,渾身充斥著一股麻癢到難以忍受的熱流。

      或許是燒火丫頭對傻兒的腳步聲太熟悉了,她若有所感地抬起頭,朝旁邊正在走來的白崖看去。見到熟悉的身影,小丫頭一直冷漠而平靜的表情終於變了變,大眼睛裡露出了一絲焦急,撥浪鼓似的朝他晃著小腦袋。

      “搖個屁頭,我是楞棒,看不懂好不好!”

      白崖忽然做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感覺詫異的動作,他學著記憶裡的傻兒那樣歪著頭,唯一能動的嘴角大大地咧起,朝小馨露出了一個外人看似全然癡呆的傻笑。

      小丑一樣的笑容,搭配上兩顆烈日下閃閃發亮的門牙,讓他看起來傻氣極了,完全讓人忽略了瞳孔中慢慢燃起的兩點熾烈火星。

      白崖需要極大努力才能露出的傻笑,不僅沒有像平時那樣逗笑小丫頭,她反而扁扁了嘴,明亮的眼眸蒙上了一層水霧。不知何時滾下臉頰的淚水,將滿是爐灰的小臉沖刷出了兩道雪白痕跡。

      “嘿,這不是顧臨客棧的小楞棒嗎?”小丫頭的奇怪反應引起了混混們的注意,離白崖最近的一個混混皮笑肉不笑地朝他晃來。

      “兄弟們,你們瞧啊!今天可真有意思,一個吃齋念佛的大和尚,一個腦子燒壞了的楞棒,居然都對一個瘦不拉幾的黑丫頭動了春心!”

      “哈哈哈!”放浪不羈的話語引得周圍的混混們發出各種怪叫,互相擠眉弄眼。

      “得,小楞棒,今天爺心情好,要不待會帶你一起去花樓聽個小曲,玩……”

      “嚓”站在白崖面前的混混話未說完,就看見眼前閃過一道刺目的白光,然後感覺自己輕飄飄地升上了半空,周圍的景物像是走馬換燈一般在眼前旋轉。

      “噗”沖天而起的鮮血如同暴雨般澆了白崖滿頭滿臉,無頭的屍身手舞足蹈地轉了一圈,撲倒在他腳下。

      混混們放肆的笑聲戛然而止,好像一群聒噪的鴨子被人突然捏住了脖頸,愣愣地看著血泊中的無頭屍首。

      剁骨刀垂在白崖身側,緊貼著褲腿,血珠沿著刀鋒緩緩滴下,滲進了土路上的黃沙。

      他依然偏頭看著小丫頭,濃稠而滾燙的污血將臉上的傻笑,襯托得格外詭異,只有瞳孔中那兩點火星卻燃燒得越發熾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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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green 發表於 2016-5-7 01:27 AM

第四章 哥不是楞棒

      白崖在原本的世界是一個大宅男,中等個子,人長得也很普通,但偏偏人緣很好。公司領導欣賞他,死黨們樂意找他玩,連單位一些女孩也經常給他拋媚眼。

      這也是他穿越之後,沒有半點在這個世界找穿越者的優越感,反而一直都想回去的原因。

      他的人緣能這麼好,主要是因為白崖責任心強,且平時樂於助人、古道熱腸、好抱不平。用他那些死黨的話來說,就是他這個人很有點古人的任俠之氣。

      盡管是生平第一次殺人,但白崖卻奇怪地沒有一絲不適,心裡也沒有任何罪惡感。他的心臟或者說傻兒的心臟,一陣陣猛烈地跳動著,身體裡反而涌出一股股無法抑制的熱流和興奮。

      “難道說我天生就該是個殺人犯?”白崖低頭盯著手裡的剁骨刀,盡管身體燥熱異常,他卻感覺此時此刻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和冷靜。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驚醒了場中的眾人,原本立於小丫頭面前的大和尚上前了兩步,放下長棍,雙手捧起地上那顆依然雙眼圓睜、滿臉茫然的頭顱,放到無頭屍身上面。又從糞掃衣下擺撕下一塊碎布蓋住頭顱,盤腿在地輕誦起經文。

      終於回過神來的混混們,眼睛齊刷刷地從屍身轉移到了白崖身上。他們慢慢散開,默契地從各自腰間抽出尖刀和手斧,帶著冰冷而兇厲的眼神圍了上來。

      石羊集的混混欺凌弱小的時候,跟其他地方的混混都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他們認真起來的時候,不會撒潑耍賴,不會誣告栽贓,跳著腳罵“等著瞧,爺要把你怎麼樣,怎麼樣,把你全家怎麼樣,怎麼樣……”。

      他們只相信自己手裡的尖刀,喜歡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講究睚眥必報,以血還血!

      “死了或許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吧,這樣也不錯!”白崖手裡的剁骨刀微微一抖,心中首次涌上了一絲對這個世界的留戀。

      “反正身體也沒有痛覺,殺個爽快好了!”白崖笑得有點猙獰,提著剁骨刀的手,攥得骨節發白。

      瘸腿三教給傻兒的剔骨刀法,還算不上殺人刀法,因為它沒有步法的配合。剁骨刀所及之處只有身前一米,而這個距離並不能擋住四面八方的尖刀和手斧,他只能以命換命!

      “楞棒哥,你快跑!”白崖忽然感到有雙小手在用力扯著自己的褲腳,低頭一看,原來是哭得小臉跟花貓似的小丫頭。

      這時候,他終於看清小丫頭的右腳踝腫起了一個大包,難怪一直癱在地上不起來。

      望著臉上一道黑一道白,漸漸露出真容的小丫頭,白崖心中忽然冒出一個頑皮的念頭。

      “不管死後能不能回去,反正也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他收起傻笑,蹲下身將剁骨刀放進懷裡,面無表情地雙手捧住小馨的臉用力揉動,穿越後第一次開口。

      “記住,哥不是楞棒,哥叫白崖,黑白的白,懸崖的崖。從今天起,你就是哥的人了!”

      小丫頭仿佛瞬間被雷劈中,身體僵在了那裡,大眼睛直愣愣地瞪著白崖,小嘴張得能塞進去一整個雞蛋。

      白崖笑得嘴角直抽抽,要不是面癱的關系,估計這會兒臉都要扭曲了。在客棧被大家叫楞棒叫了這麼久,這是第一次感覺到這個稱呼帶給他的快樂。

      “可惜臨七姑和瘸腿三不在這裡,不然表情一定也很精彩!”白崖在心裡嘆了口氣,大感遺憾。

      他重新站起身,臉上再度浮起傻笑,提刀看著逼上來的混混們。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幫混混此時似乎想起了什麼,所有人都遲疑著頓住了腳步,回頭朝後方看去。順著他們的視線,白崖馬上就看到了一個坐在街口,手裡拿著一根豬筒骨在啃的家伙。

      這個混混跟其他人不太一樣,即便此時死了一個同伴,他也好像完全沒看到,自顧自地啃著骨頭。

      他看上去三十來歲模樣,長得五短身材,滿臉橫肉,沾滿油腥的手掌骨節粗大,身上沒有帶著其他混混的尖刀或者手斧。

      白崖在看到他的同時,馬上就知道這個人一定是真正的馬賊,也是這幫混混的頭領。傻兒以前應該見過這個人,但是記憶很模糊,似乎這個馬賊不常來石羊集。

      不過,隨著此人手上“哢吧”一聲脆響,白崖的瞳孔就不由一縮,連心跳都感覺漏了一拍。

      原來,這人此時快要吃乾凈了,想要吸骨髓。於是就五指一掐,硬實的筒骨居然就這樣被他的指尖給戳出了五個小孔,關鍵是骨頭整體還沒碎!

      這下子白崖知道他為什麼不帶刀了,這個矮矬子的爪子比金剛鑽還厲害。

      他仰頭吸掉骨髓,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然後隨手扔掉骨頭,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拍拍屁股就轉身走了。

      整個過程看都沒看白崖和那幫混混一眼,仿佛當自己就是個路人。

      見到那個矮矬子走了,那幫混混似乎也長出了口氣。他們互相看了幾眼,終於有兩個家伙一邊警惕地盯著白崖,磨磨蹭蹭地上前兩步,抓住屍體的腳拖遠了一點,然後抬起來就走了。

      望著連句狠話都沒有的混混們,白崖心裡卻是一沉。石羊集確實有逆來順受,處於底層的可憐人,但絕不是這些拿命出來混的馬賊。

      不過,白崖很快就高興起來,沒心沒肺地將這個問題丟到一旁。不用死也是一件好事,至於可能會捲土重來的馬賊,天塌下來有臨七姑和瘸腿三頂著。

      “兩位施主,貧僧就送你們到此,有緣再會!”

      遠遠望見顧臨客棧門前的掛幡,一路跟隨白崖和小馨的大和尚微笑著合什,不再前行。

      背著小丫頭的白崖回頭看了一眼,朝和尚微微點頭。他忽然有一種感覺,之前那個馬賊頭領沒讓混混們動手,可能是在顧忌這個大和尚,而不是自己手裡的剁骨刀。

      “大師,不進客棧喝碗茶水嗎?”趴在白崖背上的小丫頭抬起頭,明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眨著。

      小馨蕙質蘭心,這時候邀請和尚進顧臨客棧,自然是怕那幫混混不敢來客棧,卻去找和尚麻煩。

      “小施主有心,只是貧僧正在苦行途中,回寺之前不可進片瓦之屋!”大和尚溫和地一笑,揮揮手轉身離去。

      “楞棒?小馨?”白崖背著小丫頭剛到店門口,客棧裡面就傳出了蘇大驚疑不定的輕呼。

      “他們倆怎麼了?”下一刻,白崖便看見臨七姑拿著抹布,急匆匆地從櫃臺後面跑了出來,心中不由微微一暖。

      與此同時,白崖剛才殺人後的不適終於涌了上來。現在再回想起那具無頭屍首,他的胃裡就翻騰不止,這也讓他鬆了口氣,起碼證明他不是天生的冷血殺手。

      今天傍晚,顧臨客棧比平時早了一個時辰打烊,大堂裡只剩下了臨七姑,以及磕著花生喝酒的瘸腿三。兩人湊著腦袋,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白天的時候,小馨已經將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客棧兩個boss。而讓原本以為要挨一頓燒火棍的白崖驚訝地是,臨七姑和瘸腿三不僅沒有揍他,而且還沒罵他。

      連旁邊偷聽的蘇氏兄弟都用驚訝的表情看著他,甚至鼓勵般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讓白崖暗中直翻白眼,心說這幫人有毛病。再怎麼樣,他也殺人了好不好!

      有心想聽聽臨七姑和瘸腿三說些什麼,白崖裝著跟平時一樣,從廚房端了一碗刀削面,坐到大堂後門的門檻上,豎著耳朵留心兩個boss的談話。

      那兩個家伙見到有人進來,馬上停下了談話。不過,看到是白崖這個楞棒,頓時又說開了,只是聲音小的根本聽不見,讓白崖心裡難受得想吐血。

      就在他抓耳撓腮的檔口,身後沒聲音了。白崖回頭一看,差點把手裡端著的麵碗給扔掉。

      臨七姑不知道什麼時候無聲無息地站在他背後,一臉古怪地看著他。

      “咳咳,小馨下午說,你好像開竅了,不再是楞棒了?!”母老虎轉了轉眼珠子,裝模作樣地捂著嘴,咳嗽了一下。

      “咕嚕”白崖一臉茫然地砸吧砸吧嘴,咽下滿腮幫的麵團,歪了歪頭,將偌大的麵碗遞到臨七姑嘴邊。

      “我不吃!”臨七姑一臉晦氣地推開麵碗,轉過身抽了抽臉皮,低聲嘀咕了一句,“哈慫,還不是楞棒嗎?那丫頭一定是看錯了!”

      等母老虎走遠,白崖趕緊端著麵碗撤退,走到院子的昏暗處,才心有余悸地抹了抹滿頭冷汗。

      深夜,或許是被今天的事情給刺激到了,白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不行,不能拖到明天,我得找個理由接觸一下那個大和尚。既然是游方僧,他一定游歷過很多地方,說不定能從他嘴裡多了解一些這個世界的信息,至少給他送點吃的!”

      他從床上爬起來,摸進廚房拿了兩張麵餅,用油紙包好揣進懷裡,偷偷摸摸地從客棧後門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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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green 發表於 2016-5-7 03:01 PM

第五章 神仙倒

      白崖想去找那個游方僧,不僅僅是為了了解這個世界的信息,他感覺白天一定忽略了什麼。

      結合這幾天來的所見所聞,白天的時候,那些作風兇悍的混混應該不是顧忌他手裡的剁骨刀。

      這幫人平時就靠搏命吃飯,面子比命更重要。要是石羊集的人知道他們在傻兒的剁骨刀面前變成了軟蛋,那他們就不用再在石羊集混了。

      這件事情肯定沒完,不然臨七姑和瘸腿三就不會商談那麼多。

      白崖回想事件的經過,越來越肯定自己和小馨是被那個游方僧人給救了。這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大和尚,能孤身一人游歷到石羊集,肯定是個有本事的人。

      “要真是個武林高手,說不定能求他教我兩招!”白崖想起以前看過的小說,頓時眼睛一亮,“雖然機會不大,但要是錯過,可就沒有後悔藥可吃了。”

      學不到武功也不要緊,起碼能從游方僧嘴裡多了解一些石羊集外面的情況,至少要能弄明白現在處於什麼年代。因為傻兒的身份關系,他平時可不敢拿這些問題問石羊集的其他人。

      溜出客棧之後,白崖朝著游方僧白天離開的方向走去。

      盡管游方僧說過自己在苦行途中,不會進片瓦之屋,但窯洞無磚無瓦不在此列。而和尚離開的那方向,窯洞群就那麼幾片,花點時間肯定能找到。

      石羊集今夜明月清冷,凌厲的寒風在街道上呼嘯而過,四周連一聲雞鳴狗吠都沒有,一切都顯得那麼幽靜寂涼。

      白崖縮了縮脖子,將短襖裹緊了一些,貓著腰沿著背風處前行。

      突然,一道黑影在街道的盡頭橫空閃過,沒進黑暗之中。

      “豺狗,還是狼?”白崖謹慎地停下腳步,將身影藏在街道的陰暗處。

      石羊集所在的戈壁灘時而會有豺狗和狼出沒,或許因為這個世界生命靈氣活躍,這些動物比地球上的豺狼體型更大,也更加兇殘。

      它們經常在夜裡潛入石羊集偷食物,有時候還會襲擊窯洞裡的老弱婦孺。這些動物盡管不是傳說中的蠻荒兇獸,但人數少點肯定對付不了。

      只是剛才見到的那道黑影形狀有些奇怪,又非常突然,幾乎一閃而逝,他也只看到了一點大概輪廓。等了一會,見那道黑影沒再出現,白崖便繞開那邊繼續前行。

      “大師,大師!”白崖在一處空窯洞口輕聲叫喚了幾句,聽不到任何回應,只好轉身離去。

      他微感詫異,這已經是他找過的第三片窯洞群了。最後一個窯洞群在集鎮北邊,離得有些遠,那裡是石羊集的邊緣地帶,住得人更少,和尚看來是不想跟石羊集的人產生過多交集。

      “真是的,那個大和尚難道不知道人多的地方,更容易化緣嗎?”白崖咕噥了一句,無奈地繼續前行,“這都走了半夜了還沒找到,難不成那和尚真的連夜走了?”

      再次走了十來分鐘,白崖接近了最後一片窯洞群所在的區域,但他很快就看著遠處搖曳的火光停住了腳步。

      盡管石羊集的夜裡很冷,但依然很少會有人燒火取暖。原因很簡單,這裡周圍是戈壁灘,燒火用的柴薪和木炭很少,價格也很貴,都要從其他地方運過來。

      白崖朝發出火光的地方跑了過去,只是剛接近那地方,他就吃了一驚,立馬將身體藏到了最近的一個小土坡後面,他又看見了白天的那些個混混。

      混混只有三四人,人數沒有白天那麼多,他們手上拿著火把,似乎在周圍搜尋什麼。

      “他們在找那個和尚!”

      白崖眼中露出一絲凝重,他知道這些混混白天落了那麼大面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可沒想到他們沒來顧臨客棧找麻煩,居然真的先對付起了那個游方僧人。

      “咦,不對,這些混混是地頭蛇,怎麼可能到這個時辰,還沒找到那個和尚。”

      隱在暗處看了一會,白崖就感覺到了不和諧的地方,細細地思考著,“莫非混混們跟那個和尚已經沖突過了,但是卻被和尚給逃掉了?”

      想到自己得出的結論,白崖感覺有些詫異。那些混混白天要是能打贏那個和尚,幹嘛還非要等到晚上動手,難道真是顧忌他背後的顧臨客棧?

      “應該不是!”白崖想著搖了搖頭,混混的靠山是馬賊,馬賊人多勢眾,而且悍不畏死。可不會因為顧臨客棧有兩個高手,就忍氣吞聲。

      白崖放輕了腳步,繞開那幾個打著火把的混混,朝他們來時的方向走去。

      隨著他深入這片窯洞區,頓時看到了沿途很多的打鬥痕跡,混混們果然已經跟那個大和尚做過一場了。

      順著打鬥痕跡,白崖找到了一個破敗的窯洞。

      這個窯洞口的地面留下了很多腳印和血跡,其中有幾個大腳印在地上留下了深達半寸的印跡,讓白崖看得觸目驚心,眼前仿佛出現了大和尚跺腳怒吼的身影。

      白崖蹲下身,摸著這幾個猶如刀削斧鑿般的腳印,心中大為驚嘆。

      盡管這裡的地面都是土路,但能留下這樣的腳印,可見他對游方僧的猜測是對的,那個和尚絕對是個武林高手。

      想到這裡,白崖有點興奮起來,探頭探腦地摸進了眼前的窯洞。

      窯洞裡面空無一人,地面扔著一個破碗,以及一個摔成了幾瓣的瓦罐。

      “這是……羊奶?”白崖撿起破碗看了一眼,發現裡面居然殘留著一點點白色的液體,聞上去確實有點羊奶的腥臊味。

      白崖心裡奇怪,他以前在網上看過一個辯論,說得是和尚能不能喝牲畜的奶!

      中原顯教佛法,出家人戒葷與腥。葷是草屬,指五辛,蔥、蒜、韭、洋蔥、小蒜;腥為肉屬,指一切動物肉和卵。出家人並不是只吃植物和菌類,但凡無油無肉,無骨無血基本都可以吃。

      羊奶不屬腥,因其不害性命。佛門戒律沒有具體規定羊奶不能喝,釋迦牟尼就曾被牧羊女喂過羊奶。但喝羊奶等若與羊羔奪食,留下怨果。

      因此,持大戒比丘一般不飲羊奶,就是普通出家人如若不是沒有其他食物,也不會喝。

      “和尚是從誰那裡化緣得到的羊奶?”白崖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石羊集雖然地處塞北,但這個地方的人基本都是華夏族,沒有喝羊奶的習慣。

      何況,戈壁灘無草無樹,根本沒辦法放牧。就連顧臨客棧的羊肉基本都是窮苦的游牧民送貨上門,或者定時從涼州來的商隊那裡收購,可不像游牧民那樣經常能弄到羊奶。

      那個初來乍到的游方僧或許不知道這一點,但白崖可是清清楚楚的,所以才感覺份外奇怪。

      “難道……”他忽然想到了什麼,急忙用手指一蘸碗裡殘餘的白色液體,放到嘴裡嘗了嘗。

      “不是羊奶,這是……仙人奶?!”感受著舌尖上淡淡的酸澀和麻感,白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既然有仙人奶,那麼……”意識到了碗裡的液體是什麼東西,白崖有點緊張地看了看窯洞地面,注意力最後集中到了那個摔成了幾瓣的瓦罐上面。

      他小心翼翼地用腳一踢瓦罐的碎片,然後急忙跳遠了一些。

      “啪”一塊比較大的瓦罐碎片被他踢到墻上,裡面居然掉出來兩只半指長的小蠍子。

      這兩只蠍子個頭不大,整體呈淺褐色,只是背上有一些細小的斑點,就好像是墨水滴上去一樣漆黑如墨。

      “仙人奶、黑斑蠍……果然是騰格里四兇,那些該死的馬賊!”望著兩只爬向墻角的小蠍子,白崖忍不住滿腔怒火,現在他知道那個馬賊頭領為什麼要等晚上再動手了。

      石羊集所在的戈壁灘處於騰格里沙漠邊緣,這片沙漠裡有四樣東西合稱騰格里四兇。

      第一樣稱為毒日,就是這片地域六至七月間的太陽。

      這兩個月份的太陽,日照時間太長了,走這條商路的商隊就算準備完善也頂不住幾天。如果非要在這兩個月裡趕路,商隊減員會非常嚴重,有時候一隊人都會死在沙漠裡。

      第二兇叫紅湖,離著石羊集北面大約六百裡的地方,有一片很小的綠洲,裡面有一個水質呈淺褐色的小湖。

      紅湖的水沒有毒,但是卻比毒藥還厲害,它是一種鹼性水。

      不知內情的人假如飲用了湖水,初時毫無異狀,但不知不覺就會腸胃潰爛,內臟出血。接下來別說是吃東西,就是喝點水也會立刻吐出來。而在沙漠裡生了這種病,基本撐不了幾天。

      與前兩種自然環境的兇物相比,騰格里沙漠的後兩種兇物,一種是植物,一種是動物。

      植物就是仙人奶,它本身是一種仙人掌的汁液,色澤乳白,味道和氣味都跟羊奶差不多。

      只是仙人奶帶有能夠讓人產生幻覺的神經毒素,而且毒性很大。一點點劑量就能讓人致幻,如處仙境,所以叫仙人奶,再多喝一點就會不自覺地發狂發癲。

      如果那個和尚真的喝光了一碗仙人奶,白崖很擔心他還能不能再清醒過來。

      騰格里沙漠的最後一種兇物就是黑斑蠍,這種小蠍子的毒液不算劇毒,卻是一種很優秀的麻醉劑。

      白姓少年的臉蛋以前就被這種蠍子蟄過,他懷疑傻兒的面癱癥就是因為臉上被蠍子蟄了太多下,又沒有及時治療,導致面部神經萎縮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仙人奶加上黑斑蠍,能提煉出馬賊們最常用的蒙汗藥——神仙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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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green 發表於 2016-5-7 03:08 PM

第六章 慧空

      從“神仙倒”的名稱就能知道這種蒙汗藥有多厲害,不過,藥效依然比不上兩種東西的現採現用。

      這幫混混居然花了大半天功夫,去附近找齊了這兩種東西用在那個和尚身上。

      白崖現在心中滿是怒火,他隱約想明白了那個馬賊為什麼會做這麼麻煩的事情;同時對自己也很生氣。

      仙人奶和黑斑蠍不會讓人直接死亡,那個馬賊是要活捉和羞辱那個和尚,甚至有可能故意當眾做給顧臨客棧的眾人看。

      “都是我的錯”白崖對自己生氣是因為游方僧現在的遭遇,他負有很大責任。

      小馨畢竟年幼,看不透他們能獲救主要因為和尚的存在,只以為是白崖嚇住了那些混混。而白崖自己又在客棧諸人面前繼續裝瘋賣傻,所以臨七姑和瘸腿三自然就不太明白其中的關鍵。

      如果早知這個結果,哪怕會惹起客棧諸人對自己的懷疑,白崖也會將白天的事情說清楚。

      對比起和尚一條命,他最多是提前離開顧臨客棧,那樣這一切就可以避免,臨七姑一定會想辦法讓和尚住在客棧附近,他們就能照應到了。

      白崖的心沉了下去,現在回客棧求救已經來不及了。大和尚此時就算突出了重圍,可身負毒創也逃不遠,應該還藏在石羊集裡面。

      石羊集是個混亂之地,人們大多自掃門前雪,不會有人收留和尚。而且混混們有那麼多人,肯定會比他們先找到和尚。

      “對了,那個黑影他會不會就是大和尚”白崖忽然靈光一現,他想起了自己出門不久,在街道盡頭見過的那道黑影。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體型怪異的黑影明顯就是個人,搞不好就是大和尚。

      畢竟這裡是石羊集的邊緣,地方空曠,無處藏身。和尚要是突出重圍,又想藏起來了,他就只能朝石羊集裡面跑,方向和時間都對得上。

      想到這裡,白崖再不耽擱,出了窯洞見四周無人,頓時狂奔向來時的土路。他必須趁混混們醒悟過來之前,先找到身負重創的大和尚。

      來找和尚的時候,他花了好久,但現在奔回原來的街道,他卻只用了十來分鐘。

      白崖顧不上平復一下幾乎要跳出胸口的心臟,順著記憶拐進那道黑影遁走的土路。

      “果然是他”借著今晚明亮的月光,白崖在這條土路中段,見到了一灘尚未乾涸的血跡。

      循著斷斷續續的血跡,白崖很快就在一處土坡後面,看見了坐靠著土堆、腦袋垂掛在胸前一動不動的大和尚。

      “大師”白崖大喜,連忙跑上前去,蹲下身查看和尚的傷勢。

      “誰”一動不動的和尚突然抬起頭,厲喝一聲,張開大手朝白崖的面門拍來。

      “呼”猛烈的勁風刮得白崖臉皮生疼,和尚的鐵掌在他眼中瞬間放大,猶如一座山峰迎面倒塌了下來。

      “大師,是我”白崖身體一仰,向後跌坐在地。

      和尚的手掌幾乎以毫厘之差劃過他的鼻尖,驚得他滿頭冷汗。看這一掌的勁風,白崖毫不懷疑要是拍實了,腦袋會不會跟西瓜一樣炸開。

      “你是白天的那位小施主”和尚將臉轉向他,聲音裡透著一絲虛弱。

      “是我,大師”見和尚還能認出他,白崖不由地鬆了口氣,和尚的意識看來還是清醒的。

      只是靠近了一些,借著月光看清了和尚的臉,白崖不由地心中一顫。大和尚臉上原本是眼睛的部位,現在卻只剩下了兩個血窟窿,一絲絲血水從裡面不停滲出,沿著臉頰流下。

      “大師,你的眼睛”白崖只說了半句就說不下去了,喉頭仿佛被什麼東西給噎住了。

      “小施主,莫要難過,出寺門之前,吾師便曾說過貧僧命中該有一劫。此行需持大戒,戒口欲,不進片瓦之屋。若平安回寺,則後半生無災無難,若是犯戒則必死無疑。”

      和尚說到這裡,滿是血污的臉上露出一絲自嘲,“沒想到貧僧見石羊集已近神州,心神稍鬆,便是連犯兩戒,遭此劫難也該是命中注定”

      “大師哪有犯”白崖正要反駁,但忽然想起一事,頓時心中一凜,住口不言。

      和尚說自己連犯兩戒,其中之一應該是仙人奶。雖然這東西並不是真的羊奶,大和尚也只是因為沒有其他食物才喝了下去,但認真來說出家人心中所想便是因果,他確實算犯了口戒。

      另外,窯洞雖然不是片瓦之屋,但那些馬賊為了害和尚,往裡面丟了一瓦罐的黑斑蠍。那瓦罐打碎之後,到處都是碎瓦片,可就不能說窯洞沒有片瓦了。

      和尚犯得這兩戒太過牽強,你若說有便是有,說無那就無,只看和尚自己怎麼想。放到平時,戒尺都不用打一下,可和尚是命中劫難,螞蟻都給放大成了鯨魚,白崖還能說些什麼。

      “大師福大命大,必能渡過此劫,不然上天又怎會讓我先於那些馬賊找到大師呢”白崖勉強笑道,拉起大和尚的一條手臂,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想要攙扶起和尚。

      “小施主且慢”感覺到白崖想要拉起自己,大和尚卻笑著將他推開,用已成兩個血洞的眼睛看著他,“貧僧中毒已深,僅靠內氣壓制毒創,走不了多遠了。何況,也不能為了這副臭皮囊就連累了小施主。”

      “大師說得什麼話,白天若沒有大師在場,只怕我和小馨已經成了兩具死屍。”白崖搖頭說道,“大師暫且忍一忍,等我們到了客棧,自會有人幫你解毒。”

      “小施主,聽貧僧一言小施主,小施主”和尚喊了幾次,見白崖依然不管不顧想要拉他走,終於發力一甩,兩人同時跌倒在地。

      “小施主,你我相見便是緣,貧僧絕非貪生怕死之輩,只是有一事放不下,想要托付給小施主。”和尚急喘了兩口氣,掙扎著坐起,從背後解下自己的小包袱。

      “大師請說”白崖看了看和尚滿是血污,卻依然平靜如故的方臉,心中難過地嘆了口氣。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和尚死志已下,再勸也沒有用。

      見白崖不再勸他離開,大和尚終於咧嘴一笑,從包袱裡摸索了一下,取出裡面一個小瓷瓶和一個黃色綢布小包遞給白崖。

      “貧僧法號慧空,於益州漢中郡的金剛寺修行,此次西渡既是為了苦行避劫,身上亦有俗務在身。”慧空和尚說著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吾師讓貧僧去西域密宗取回一本般剌密諦法師手譯的楞嚴經,並一路護送回金剛寺。”

      “大師放不下的就是一本佛經”白崖忍不住看了一眼手裡的黃布包。

      慧空似乎感覺到了白崖心中所想,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多做解釋。白崖不是佛教弟子,自然不明白這本手抄的價值。

      “除了這本楞嚴經,包裡還有一本貧僧抄寫的珈藍內經。”慧空說著又是一頓,想了想便有些謹慎地說道,“此經後半部記載了一門手印和一種無名心法,手印乃是貧僧與密宗法師切磋有感,自行研創。心法卻是原經自帶,不知何人所留,這便一同送於小施主,了卻此事的因果。”

      “大師之難因我而起,我自當效勞,只是大師要我做的事情是”白崖略感不妙,試探著問道。

      “自然是請小施主替貧僧將楞嚴經送至金剛寺,切記要親手交於吾師,金剛寺主持圓明禪師”慧空低首,鄭重地朝白崖做了個合十禮。

      “大師不必如此”白崖苦笑連連,讓他從塞北送一本佛經去漢中,還真是高難度。

      難怪大和尚把自創的手印掌法都送給他了,而不是留給自家的金剛寺。不過,看著慧空臉上的那對血窟窿,他卻說不出拒絕的話。畢竟大和尚變成現在這副慘狀,都是為了救他和小馨。

      “另外一個小瓶中裝的是本寺的療傷聖藥小金剛丹,還剩五粒。此丹至陽至剛,對外傷和陰毒內傷皆有奇效,只是藥性太烈,切記不可多服,便給小施主此行護身所用。”

      卸下了身上的責任,慧空心情一鬆,臉上也多了一絲祥和的笑容。

      “療傷聖藥大師現在為何不用呢”白崖一驚,急忙問道。

      “此丹至陽至剛,且會加速氣血循環,貧僧若是用了此藥,只怕身上的毒創就壓不住了”慧空一陣苦笑,無奈地說道,“雖然不知那幫歹人下了什麼毒,但貧僧自知無法用小金剛丹化解”

      白崖一想,還真是這樣。

      仙人奶和黑斑蠍都不算致死性劇毒,一種是致幻劑,一種是麻醉藥。慧空現在純靠內氣壓制藥性,要是用了加速氣血循環的小金剛丹,只怕馬上就會神智不清,任人宰割。

      “此外,小施主若要修煉貧僧自創的這門手印沒有問題,但若修習那門無名心法,最好要慎重一點。”慧空謹慎地囑咐道,“貧僧觀這門心法應是僅僅靜氣凝神所用,或無大礙,但貧僧始終未能徹底理清其中奧妙,還是小心為上。”

      “多謝大師指點”白崖將瓷瓶和黃布包塞進懷裡。

      “時間不多了,附耳過來”慧空忽然臉色一變,一把抓住白崖的領口,將他扯了過來,湊到他耳邊輕聲念誦了一段六十四字的口訣。

      “這是貧僧那門手印的運勁法訣,手印必須配合法訣修習。”念了幾遍之後,他也不管白崖記住了沒有,猛然將他一推,“快走,那些歹人到附近了”

      白崖一驚,側耳傾聽,果然聽見遠處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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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green 發表於 2016-5-7 03:15 PM

第七章 寂滅

      “大師……保重!”白崖強忍不適,扭頭朝土路的另一邊跑去。

      “他在這兒,找到他了……”白崖身後遠遠地傳出驚呼,那些混混繞了石羊集小半圈,終於再次找到了慧空和尚。

      白崖的腳步慢了下來,他突然間不想逃了,咬了咬牙,回身朝那條土路奔去。哪怕不能幫上慧空,他也要強迫自己看到底,見證和尚最後的時刻。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這個世界的人和事本與他無關,他需要關心的只是如何回歸,但不知不覺中,卻已經無法對身邊的一切都熟視無睹。

      隨著白崖靠近土路,搖曳的火光首先映入眼簾,那是混混們手裡的火把。

      他藏到一堵斷牆後面,探出頭小心地觀察著前方的情況。

      慧空被趕來的混混們團團圍住,和尚掙扎著站起,雙手合十靠在身後的土坡上,臉上雖然帶著一對恐怖的血窟窿,但神情卻顯得異常祥和平靜。

      “嘿嘿!”伴隨著一聲得意的大笑,混混們圍成的圈子閃開一條道,白天那個五短身材、滿臉橫肉的馬賊走了出來。他的手上提著慧空之前遺下的長棍,一臉譏笑看著身受重傷的大和尚。

      “和尚,不是爺不敬佛,這是你的命!束手就縛,明天陪爺演場戲,說不定還能撿條命!”矮壯馬賊冷笑著說道。

      “阿彌陀佛,貧僧這副臭皮囊,施主若是想要,拿去便是。只是施主如此行徑,不怕惡有惡報嗎?”慧空將臉轉了過來,神色平淡地說道。

      “惡有惡報?哈哈哈!”馬賊像是聽到了好大的笑話,與混混們對視了幾眼,一群人仰天大笑,“和尚,石羊集這個地方從來不相信惡有惡報,我們只信手裡的刀子!”

      “如此,貧僧無話可說,動手吧!”慧空臉色一肅,右腳猛然一蹬身後的土坡,魁梧的身軀騰上半空,雙臂一展,像鷹一樣朝話語響處撲落。

      “嗯?”矮壯馬賊沒有想到慧空會這麼乾脆,居然到了這種絕境還要反撲。

      他瞳孔為之一縮,一時間措手不及。不過,這個馬賊畢竟廝殺經驗豐富,大喝一聲,伸手一拉身旁的一個混混,將他扯到身前,同時自己借力一閃,朝另一邊撲倒。

      “砰”那個被他當成擋箭牌的混混,當即就被慧空的一雙鐵掌擊飛。

      混混的胸膛整個凹陷了下去,鮮血不要錢似的從嘴裡噴出,落地後腦袋杵在地上,整個人跟蝦米一樣弓著,就以這麼一個古怪的姿勢死掉了。

      “上!”馬賊躲過一劫,滿是橫肉的臉上露出一絲兇狠,大聲朝周圍的混混們喝道。

      混混們臉上露出猙獰之色,紛紛抽刀涌上。

      他們將慧空團團圍住後,和尚身上迅速綻開無數血花,原本就破爛的糞掃衣現在幾乎成了紅袍乞丐裝。

      盡管如此,慧空卻仿佛絲毫感覺不到傷痛,每次出手都會擊飛擊倒一個敵人。要不是他雙眼已瞎,其實不用以傷換命,這幫混混也攔不住他。

      “砰”趁著一個混混被慧空發力擊飛,一根長棍從後面狠狠地敲在他背上,將和尚打了個踉蹌。

      慧空回身一掃,卻掃了個空。狡猾的矮壯馬賊再次退進了人群,雙眼閃爍著毒蛇一樣的冷光,游蕩在混混們身後,等待著下一次機會。

      他很快就再次等來了機會,隨著慧空大量失血,魁梧的身軀終於開始搖晃,慢慢接近油盡燈枯。

      馬賊瞇了瞇眼睛,丟掉手裡的長棍,彎下身對著空隙朝前一滾,像皮球一樣悄無聲息地滾到慧空腳下。

      骨節粗大的手掌曲成虎爪,閃電般搭上慧空的右腿膝蓋,左手一拍,右手一扯,竟然硬生生將慧空的小腿給卸了下來。

      “啊”斷腿之疼哪怕以慧空的心性,也不由痛呼出聲。

      不過,仿佛是回光返照,慧空僅剩的左腳一曲一彈,迎面骨像裝了彈簧,狠狠地拍在馬賊身上,將他踢飛而起,而自己也站立不穩,倒在了地上。

      “砰砰”馬賊像打水的石子翻滾著在土路上連彈數下,他掙扎著翻身坐起,大嘴一張,忍不住飆出一道血箭。

      “給我剮了他”矮壯馬賊臉色猙獰,噴著血水朝混混們咆哮道。

      混混們一頓,繼而瘋狂撲上,手上的尖刀不停朝已經倒地的慧空揮落,圍得密不透風的人群中只傳出“噗噗噗”的悶響。

      “咯嘣!”斷牆後面的白崖看得目眥盡裂,差點咬碎了滿口白牙。

      過了一會,混混們終於停手。矮壯馬賊在一個混混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他的一條手臂耷拉在身側,看樣子是被踢斷了,蹣跚著來到慧空殘破的屍體前面。

      “呸”矮壯馬賊朝慧空的屍體啐了一口,搶過身旁一個混混手裡的尖刀,彎腰剁下慧空的腦袋,單手將其高高托起,瘋狂大笑道,“哈哈哈,宗派高手又如何,還不是讓爺給玩得死翹翹了!”

      “去,到處找一找,看看這禿驢隨身都帶了些什麼東西!”

      白崖咬著嘴唇,渾然不覺嘴角流下的鮮血,從斷牆後面緩緩後退,消失在黑暗之中。

      今夜的這一幕已經永遠銘刻在了他的心底!

      白崖悄悄回了客棧,他以為自己沒有驚動其他人,卻不知房頂某個陰暗處正有一雙眼睛看著他。見到他平安歸來,那雙眼睛的主人才暗自鬆了口氣。

      回到客棧之後,白崖忍著心煩意亂,將慧空托付給他的東西都塞到了床下。自己躺著床上,直愣愣地看著房梁。

      他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保持了多久,腦海裡一直在回放著矮壯馬賊托著慧空的首級,瘋狂大笑的身影。

      “慧空大師,等我學好武功,一定為你報仇!”白崖喃喃自語,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慧空臨終前,念誦的那一段六十四個字的口訣。

      白崖想了想,從房間的火盆裡找了一截木炭,在床角不顯眼的地方默寫下那段口訣,省得時間長了忘記。

      或許是慧空死亡的那一幕對他沖擊太大,原本僅僅聽過幾遍的口訣倒是讓他一字不落地默寫了出來。只是口訣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組合起來就完全抓瞎了。

      “……意守丹田,勁行三陽,本沖三陰,敏思不動……”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白崖看著自己寫下的東西,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起身到院子裡打了點水,冰冷的井水頓時讓頭腦清醒了許多。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從床下拿出慧空托付給他的黃布小包。

      打開黃布小包,裡面有兩本薄薄的書冊和一個小小的玉石雕像。一本書冊質地特別,紙張略微發黃,似乎是由某種輕薄的皮革制成;另一本則像是一塊很長的絲布被折疊了起來,不像書籍更像是卷軸。

      白崖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塊絲布卷就是慧空提到過的《楞嚴經》,而那本皮革書冊是和尚自己抄寫的《珈藍內經》。

      他將《楞嚴經》重新收好,翻開《珈藍內經》,想要從後半部分找到慧空記錄的那門“拳法”。

      慧空抄寫《珈藍內經》用了兩種不同大小的字體,前面的佛經部分字體稍大,字跡工整。而最後面的七八頁卻都是蠅頭小字,密密麻麻的讓白崖恨不得拿個放大鏡出來。

      小字具體分為三部分內容,第一部分是慧空苦行途中記錄的奇聞軼事。這部分內容是白話文,除了個別生字不認的,白崖基本都能看懂。

      第二部分是慧空所說的那門自創手印,最後一部分就是他抄自原經的無名心法。

      白崖看著這門慧空自創的武功,終於明白他當時為什麼說是手印,而不是拳術或者掌法。因為這門武功沒有具體招式,只有運功法門。

      這門手印是慧空與密宗弟子切磋,將其運用的密宗大手印結合自身領悟,所創的佛門手印。威力不如原版的密宗大手印,但勝在修煉方式簡單,不必配合密宗的真言法咒。

      慧空將這門自創的手印稱為“金剛大手印”,前二字取自金剛寺之名。

      經書上有關這門手印的內容,除了一個名字,並未有太多文字介紹,主要是五幅簡單的練功姿勢圖。兩幅站樁圖——雙腳和單腳;一幅坐樁圖;兩幅躺樁圖——側躺和軀幹懸空躺。

      每幅人體姿勢圖上面都有勾勒的線條和黑點,看旁邊的注解,分別是運功所經過的經脈和穴道。

      看到這裡,白崖突然明悟了那六十四字口訣上面的一些語句。

      比如:勁行三陽,本沖三陰。三陽三陰應該是指的十二正經當中的手臂經脈:手三陽經和手三陰經。

      慧空說得沒錯,這門武功必須有口訣才能練,否則光看人體姿勢圖,強行修煉必然走火入魔。

      想到這裡,白崖不由暗贊。

      看來慧空十分謹慎,如果昨晚沒有自己,這門武功也不會落入那個馬賊之手。以大和尚表現出來的剛烈,絕不可能為了活命,就把手印口訣交給歹人。

      看到了修習金剛大手印的希望,白崖不由精神一振。雖然六十四字口訣依然還有很多不理解,但他相信配合這五幅圖謹慎修煉,遲早都能全部破解出來。

      看完這門武功,白崖順手翻了翻那門無名心法。

      這次他就沒那麼好運了,那門無名心法比慧空給他的六十四字口訣更加不可臆測,還有很多生僻字不認得。

      看了一會,白崖就苦笑著放棄了,這門無名心法除非有個得道高僧給他詳細講解,否則連入門都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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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green 發表於 2016-5-7 03:21 PM

第八章 花樓

      研究完這兩門武學,白崖的注意力放到了那個玉石雕像上面。

      或許是因為當時情況緊急,慧空並沒有給他介紹跟兩本經書放在一起的小雕像。

      這個巴掌大小的玉石雕像色澤乳白,內含絮狀紋理,樣式怪異。主體是一個身穿黃色僧服的羅漢,他裸露著右肩,胯下騎著一頭吊睛猛虎,上身纏繞著一條三爪蒼龍。

      羅漢右手緊抓著猛虎的頭皮,左手高高揚起,扣住蒼龍的七寸。猛虎咆哮、蒼龍吐信,整個雕像栩栩如生,讓人如臨其境。

      說其怪異是因為這個羅漢有兩張面孔,一張臉是慈目順眉,另一張臉卻是怒目金剛。這個羅漢雕像猶如降龍伏虎羅漢的合體,不知道具體代表了什麼意思。

      白崖看得仔細,他發現玉石雕像的內部存在著一些青色的絮狀絲線和斑點,似乎有點像金剛大手印的經脈圖,但也可能是玉石的自帶紋理。

      “不知道慧空從哪裡得到了這個雕像,難不成這裡面也有一種佛門武學?”白崖隱約明白慧空為什麼不跟他交代這個玉石雕像了,因為這東西恐怕和尚自己也看不懂。

      隨著時間推移,白崖終於有些支撐不住,想了想便擺出金剛大手印當中的一幅躺姿,沉沉睡去。

      常人側躺,身側都是貼著床榻,這幅圖卻是以肘駐床,以掌托頭,雙腿並直疊放,另一手臂緊貼著腿側。

      這樣躺著自然是非常吃力,手臂容易麻木,頸椎和脊椎都很難一直保持筆直,一個撐不住還會受傷。

      只是白崖今天受到了很大刺激,那怕是睡夢中都緊繃著身體,連偶爾翻身換手,居然還是保持了那個姿勢,直到被窗外小院中傳來的聲響給驚醒。

      醒來之後,白崖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

      他睡得很不踏實,夢中老是看見慧空那顆帶著血窟窿的腦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半晌回神,他發現自己的雙臂大筋勃勃跳動,肌肉鼓漲,手掌赤紅如血,仿佛有一股勁力被硬塞進了雙臂。

      他甩了甩手臂,按照經文所述的那樣按摩了一下,這種感覺才消退了下去,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股筋肉麻痹後的酸脹和麻癢。

      白崖不是很在意,慧空在經文中已有解釋,應該是修煉起效的現象。

      無論如何,這一夜終於是過去了。

      清晨,白崖跟蘇二一起卸下客棧的門板,他拿著一張面餅像往常一樣坐在店口的門檻上,一邊啃餅一邊呆望著門前的土路。

      此時,土路上並沒有多少人,清晨的冷風卷著地上一層層的細沙,像是河面上層疊的微波。

      蘇二看了看他的黑眼圈,神情有些驚訝,張口想說什麼,卻又沒有說出口。

      客棧白天的客人不多,等到日頭慢慢正中,蘇大和臨七姑都打著哈欠出來了,這兩人起得這麼晚倒也少見。

      “蘇大,花樓昨天打過招呼了,讓送去一些小食,你跟楞棒去一趟吧!”臨七姑豎著蘭花指,遞過來兩個千層盒。

      “誒!”蘇大答應一聲,招呼白崖拿上食盒一起出門。

      兩人沿著土路朝南邊走去,那裡是花樓的所在。

      等他們走過兩條街口,來到石羊集最為寬敞的中央空地時,兩人突然都身體一僵,抬著頭呆愣在了原地。

      平時空曠的空地上,現在卻蹲著幾個混混。最重要的是他們旁邊不遠處駐著一根七米多高的旗桿,旗桿尖端插著一顆雙目只剩下了血洞的首級。

      這顆首級臉上滿是血污,頭頂無發,只有六點白色的戒疤。那幫混混居然在慧空死後還不放過他,用這種方式在石羊集彰顯威風。

      看見蘇大和白崖,蹲守在旗桿下的幾個混混嬉笑著對兩人指指點點,故意提高了音量大聲談笑。

      掃了一眼旗桿上慘不忍睹的首級,蘇大眼中露出一絲憤怒,忽然間,他聽到身旁傳來了一個沉重的喘氣聲。

      他回頭一看,頓時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只見傻兒依然在愣愣地盯著那顆首級,雙目滿布血絲,染成了一對恐怖的血目,無法活動自如的臉部肌肉幾乎每一塊都在抽搐,看上去猙獰之極。

      “楞棒,別沖動!”蘇大一把抓住白崖慢慢伸向腰間剁骨刀的右手,低聲喝道,“昨晚都發生了什麼,你拿著那兩張麵餅,真的去見過和尚了嗎?”

      白崖肩膀一顫,仿佛如夢初醒,愣愣地轉頭看著蘇大,他沒想到昨晚還有人看到了他。

      “看來小馨說得沒錯,你好像真的開竅了,不過,開得還不夠大。”蘇大面無表情地低聲說道。

      “那些混混都是搏命之徒,既然招惹了他們,你以為我們晚上還能睡得跟死豬一樣嗎?我和七姑輪流在房頂守了一夜,我守的是上半夜。看到你溜出去了,只是來不及攔著你這個小楞棒。”

      白崖目光一黯,蘇大的話刺中了他的死穴,讓他再次想到慧空的死,完全是自己的責任。他昨天應該放棄裝傻充愣,將整個事情經過和盤托出,那樣慧空就不會死。

      只是現在……白崖回頭看了一眼旗桿上的首級,心情奇怪地平靜了下來。他緊了緊手裡的食盒,繼續朝花樓走去,再不看那幾個混混上躥下跳的猴戲。

      蘇大看著白崖的背影,心中感到一絲異樣。他皺了皺眉,又掃了一眼旗桿和那幾個混混,冷笑一聲,跟上了白崖。

      花樓是一座“回”字型四合院,一共有兩層。

      花樓的姑娘們有些是來自涼州和司州的逃奴,有些則是勞工帶來的家屬。因為男人死掉後沒有了生活來源,只好靠一身皮肉維持生計。

      花樓是石羊集唯一的娼寮,建立的年限並不長,大約是在五年前,神秘的花姨在這裡開了這家妓院。

      花樓出現之前,石羊集做皮肉生意的可憐女人,基本都屬於暗娼。她們在一些破舊的窯洞接生意,過得極為凄涼,因為很多嫖客喜歡用刀子來付嫖資。

      從這個角度講,花樓已經算是天堂!

      姑娘們平時基本都待在“回”字走廊的廂房裡,廂房門前掛著她們的藝名花牌。

      要是有客人要點哪位姑娘,花樓裡的小廝就會摘下房前的花牌,直到那個客人重新出來之後再掛上。

      “到地方了,看來那些混混大白天不會惹麻煩,你去把食盒送進花樓,我先回客棧一趟。”遠遠望見花樓門前的“氣死風”紅燈籠,蘇大轉身對白崖說道。

      白崖默然點頭,接過蘇大手裡的另一個千層盒,一手提著一個食盒朝花樓走去。

      “小愣棒啊,進去吧!”花樓門前兩個攬客的龜奴壯漢,看見提著食盒的白崖,臉上露出職業笑容,往兩側一分,閃開一條道。

      “嘿,小愣棒,你怎麼才送來。姑娘們都快餓死了,趕緊送到樓上去。記住,還是三號大廂房!”

      白崖剛進大門,一個臉上塗得跟妖精似的老鴇就迎了上來。

      這是一個美艷的半老徐娘,腰肢似柳,胸脯高高鼓起。她外穿一件粉色襦裙,梳著雲髻,一雙嘴唇紅艷似血,嘴角有一顆美人痣,臉上帶著挑逗性的媚笑。只是眼眉間遮掩不住的皺紋,顯示出了她的真實年紀。

      這老鴇就是花樓的主人花姨,也是花樓姑娘們視為再生父母的人。

      或許是白崖找尋記憶的時間長了點,花姨一回頭見他還在愣愣地盯著自己,頓時臉上的媚笑越發燦爛,帶著一縷香風湊到白崖身邊。

      “喲,看不出小楞棒也長大了,知道看女人了。”花姨拿手指戳了戳白崖的胸膛,捂嘴嬌笑道,“要不是你家那頭母老虎盯著,花姨今天一定讓你知道女人的滋味!”

      白崖被她弄得一陣赧然,首次慶幸這具身體是個面癱。他木然地看了花姨一眼,提著食盒,轉身朝通往二樓的樓梯走去。

      “切,這娃子真無趣!”花姨撇了撇嘴,扭著柳腰不甘離去。

      因為石羊集的男人動不動就會抽刀子,所以花樓為了防止嫖客由於爭風吃醋而見血,在樓裡安排了刀客,外人很難在這裡鬧事。

      通往花樓二樓的樓梯口站著兩個膀大腰圓,上身只穿一件無袖馬褂的漢子,他們露在外面的胳膊筋肉鼓起,宛如鋼澆鐵鑄,腰間配著樣式獨特的短刀。

      這種刀刀背厚實,刀身有巴掌寬,但長度只有尺半,名稱叫做“句刀”,是塞北刀客最喜歡用的武器。句刀適合近身搏殺,劈砍威力不亞於斧頭,一刀下去就能斷頸斬首。

      “刀留下……上去吧!”見到白崖來到跟前,兩個原本面無表情的刀客露出一絲笑顏,攤開手讓白崖交出剁骨刀,然後就閃開了一條道。

      白崖記得這兩人也是顧臨客棧的熟客,每次他犯了錯被臨七姑拿雞毛撣子追趕,起哄的客人裡面就有他們一份。

      上了二樓,一排門戶出現在白崖眼前。已經關門的廂房是有客人的,沒關門只有門簾擋著的廂房是沒客人的。白崖望著眾多門戶,開始回憶起三號大廂房的所在。

      盡管花樓的姑娘們沒有所謂的休假日,但也不能一天到晚做生意。她們接完幾個客人,總要休息一下的。三號大廂房就是空閑的姑娘們聚在一塊,聊天吃東西的地方。

      白崖略一停頓,便朝著“回字”最裡面的一間大廂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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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green 發表於 2016-5-7 10:54 PM

第九章 黑虎

      “嘻嘻,你們知道嗎?前幾天來過的那個馮公子說要替梅娘贖身呢?”

      “小珍別亂說,馮公子……馮公子只是酒後失言……”

      “呵呵,這也難怪,梅娘可是我們花樓最紅的姑娘……”

      “哼,這你也信,來花樓的哪個男人不是嘴花花的……”

      “這次可不一樣,我聽花姨說,那個馮公子是中原來的……”

      三號廂房的門沒有關,只掛著一條布簾,白崖能夠很清楚地聽到裡面的對話和嬉笑打鬧。

      花樓的姑娘們大部分都年輕漂亮,她們把花樓看成家和庇護所。平時談論最多的就是指望賺夠了錢,被一個不介意她們過往的老實男人贖身娶回家。

      話題裡的梅娘,白崖聽酒客們說過,是花樓最漂亮的姑娘。

      他正要撩起門簾,裡面再次傳出的一句話語,卻讓他的手停在了空中。

      “只怕馮公子真有這個心,他的商隊也帶不走梅娘,聽說黑虎晚上要過來……”

      “黑虎……那個馬賊頭子?唉,梅娘真是命苦……”

      廂房裡面的音量忽然輕了下來,姑娘們好像都不太想談論這個話題。

      而站在門口的白崖,眼中卻寒光爆射。黑虎這個名字似乎喚醒了傻兒的記憶,他終於想起了昨夜那個矮壯馬賊的綽號就是黑虎。

      黑虎不常來石羊集,只在顧臨客棧喝過寥寥幾次酒,難怪傻兒對他留不下什麼印像。

      隨著記憶復蘇,更多黑虎的資料被白崖想起。

      黑虎的父親曾是黑虎寨的首領,他死了以後,黑虎寨十分混亂,幾個頭領為了奪位而內訌。黑虎在那段時間銷聲匿跡過一段時間,再次出現時,已經武功大進,不僅搶回寨主寶座,還繼承了老黑虎的名號。

      “那家伙晚上會過來花樓?”白崖深吸一口氣,眼中寒光慢慢隱去,伸手掀開門簾,提著食盒走進廂房。

      這間廂房十分寬敞,屋裡甚至還有一個大大的熱炕,五六位花枝招展的姑娘正盤腿坐在熱炕上閒聊。因為現在剛進初秋,白天天氣不算很冷,熱炕並沒有燒。姑娘們也穿得很是清涼,有幾個甚至還能看到小褂裡面的紅肚兜。

      “啊呀,小楞棒,你可算是來了,都快把咱的肚子給餓壞了。”

      見到白崖進來,離他最近的一個小圓臉姑娘眼睛一亮,一把搶過他手裡的千層盒,迫不及待地打開,伸手就抓了一塊甜糕塞進嘴裡。

      花樓的這些姑娘吃飯一點都不比男人斯文,當著白崖的面,很快個個都塞得腮幫鼓鼓。

      她們吃了一會,突然發現白崖依然站在門口,沒像以前那樣拔腿就走。

      “咦,小楞棒,你怎麼還不走,想討賞錢,還是……”之前那個圓臉姑娘眨了眨眼睛,咽下嘴裡的香糕,拍了拍手,笑嘻嘻地走到白崖身前,用食指在他的胸膛上畫著圈圈。

      “哈哈,小珍,要不你今晚就幫小楞棒辦了這件人生大事吧”

      幾個姑娘起哄著圍了上來,只有一個最漂亮的瓜子臉姑娘,依然無動於衷地吃著手裡的東西。她的目光有些迷離,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

      相比較樓梯口的那兩個刀客,花樓的這些姑娘,傻兒記憶當中是真的沒有絲毫印像了。他以前每次來就會馬上走,雖然聽過名字,但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不過,白崖現在已經自己判斷出來了,那個目光迷離,唯一沒有挑逗他的瓜子臉姑娘,就是她們今天話題裡的主角——梅娘。只有心有所屬的人,才會是她這副模樣,看來她確實喜歡那個什麼馮公子。

      “盒,盒子……”白崖裝出一副畏縮的樣子,後退了一步,讓開這幫熱情過頭的姑娘,手指點了點炕上的兩個千層盒。

      “切,原來是惦記著你的破盒子啊,拿去,拿去!”

      白崖對她們畏之如虎的傻樣,頓時讓這些姑娘大感無趣,便不再逗他。她們拿出一些碟子,將剩下的食物倒過來,把空的千層盒重新遞給白崖。

      白崖縮了縮脖子,抽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轉身問道:“晚,晚間,可,可還要……”

      “咦?”姑娘們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臉驚奇地盯著白崖。

      “姐妹們,我剛剛沒有聽錯吧?”

      “哎喲,你個死丫頭,別擰我,你沒聽錯!”

      “小楞棒晚上還想來也,莫非真的看上了小珍……嘻嘻!”

      一幫姑娘“唰”的一下,同時回頭盯住了那個小圓臉姑娘。

      “別,別鬧,他是問我們晚上還要不要吃東西!”圓臉姑娘故作鎮定,只是緋紅的臉蛋卻讓眾人捂嘴不已,打打鬧鬧笑成了一團。

      “你個小楞棒,拿本姑娘尋開心是不是?”圓臉姑娘頓時扛不住了,叉腰橫眉瞪著白崖。

      “好了,好了,別逗他倆了。”看到白崖嚇得連連擺手,一個年紀稍大的姑娘出來打圓場,“這樣吧,晚上來不及在樓裡吃的報個名,小珍負責記,讓小楞棒再送些糕餅過來……”

      “哼!”圓臉姑娘翻了個白眼,不過也沒提出反對,一會功夫便記下了幾個報名的姑娘。

      “三號、五號、六號……小楞棒,晚上過來,記得給這幾位姑娘直接送到房裡去!”小珍板著臉朝白崖說道,旋即想到了什麼,回頭看向心事重重的瓜子臉姑娘,“梅娘,你晚上有客人,要不要給你叫份酒菜?”

      “啊哦,好,好的!”梅娘終於回過神來,輕輕點了點頭。

      “還有八號,小楞棒,記住了嗎?”小珍似乎還沒消氣,用食指戳了戳白崖的臉。

      “哦!”白崖木然地應下,轉身出了門。

      “哈,你們說,小楞棒怕女人怕成這樣,是不是跟顧臨客棧那頭母老虎有關系……”他剛放下門簾,裡面就傳出了壓不住的輕笑聲。

      然而,白崖對此充耳不聞。背對著門簾,他慢慢捏緊了拳頭,眼中露出血一樣的紅光,輕念道:“八號……那個人渣晚上會在八號廂房歇息!”

      走出花樓之後,白崖沒有直接回客棧,他扭頭就朝石羊集東面的戈壁灘走去。盡管恨不得立刻剁了那個矮矬子馬賊,但白崖知道自己不是黑虎的對手,他必須要做一點事先準備。

      等回到客棧的時候,白崖身上多了一些塵土,衣服下擺也缺了一大塊。

      他悄悄繞開大堂的臨七姑,直接提著千層盒回了自己的房間。

      回到房間後,他用厚布裹住手,將千層盒打開,只見裡面居然爬著十多只半指長的黑斑蠍。

      見到所有黑斑蠍都生龍活虎,白崖滿意地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一絲寒光。

      夜晚,白崖看著桌上的一個酒盅,眼神有些猶豫不決。

      他剛才已經將黑斑蠍的毒液混入了酒中,只是黑斑蠍本來就小,十餘隻黑斑蠍只擠出了一兩滴毒液,他不知道這點份量夠不夠讓黑虎失去反抗之力。

      限於時間和人手,他已經無法再找到更多的黑斑蠍了。那個馬賊跟慧空一樣,同樣身居高明武功,如果不能麻倒他,死的就是白崖自己。

      “只能這麼做了!”白崖咬了咬牙,從懷裡取出慧空留給他的那個瓷瓶。

      這裡面有五顆小金剛丹,慧空說過,這種療傷丹藥至剛至陽,且會加速氣血循壞。大和尚中毒的時候,他就不敢吃這東西,生怕壓不住毒創,這時候正好用上。

      白崖拔掉瓶塞,倒出一顆小金剛丹,這種丹只有小指甲蓋大小,色澤赤紅。

他將丹藥丟進嘴裡,一仰脖子吞了下去。白崖要親身感受小金剛丹的藥效,體會氣血加速的感覺,同時計算一下丹藥起效的時間。

      “果然是奇藥!”片刻之後,白崖騰身站起,臉色有點酣紅,宛如喝醉了酒。

      他這時候只感覺渾身發熱,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膚滾燙,略一用力就鼓起了數條青筋。

      “這丹藥有點氣味,不能加的太多。”白崖再不遲疑,重新倒出一顆小金剛丹丟進了酒盅。

      將酒盅放進食盒,白崖掀起一塊面餅,看了看墊在食盒底部的另外一把剁骨刀。等會去花樓的時候,守在樓道口的刀客會收走他的刀,這是後備用的。

      一切準備妥當,白崖將房門打開一條縫,觀察了一下後院和屋頂。見外面沒人,這才提起食盒,朝客棧的後門走去。

      今天,他在蘇大面前露了餡,雖然蘇大認為是原本的傻兒開了竅,可難保他不會告訴臨七姑和瘸腿三。

      白崖原以為臨七姑和瘸腿三會來找他詢問,可沒曾想大家都一如往日,並沒有特別留意他。

      這讓白崖在高興的同時,又有點失落,看起來自己這個小楞棒在眾人心目中,並沒有想像得那麼重要。

      不過,他已經不在乎了!

      今夜如果刺殺黑虎失敗,他必死無疑。如果刺殺成功,他也不得不離開石羊集。而且他已經想到了一個辦法,讓自己跟顧臨客棧撇清關系,免得馬賊遷怒到客棧頭上。

      他已經害死了慧空,不想再連累客棧眾人。

      等溜出了客棧,白崖暗自鬆了口氣。今晚大家似乎都睡得有點早,讓他得以順利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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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green 發表於 2016-5-7 11:01 PM

第十章 梅娘


      哪怕預想過各種狀況,但進了花樓之後,白崖的心臟依然不爭氣地開始砰砰直跳。

      這時候,他十分慶幸石羊集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個楞棒,又患有面癱症,不然的話,他一定瞞不過那些察言觀色十分老練的花樓龜奴和刀客。

      “上去吧”站在樓梯口的兩個刀客像往常一樣收走了他腰間的剁骨刀,但對他手裡的食盒卻沒有看上一眼。

      “白崖,鎮定,你一定能行”白崖定了定神,心中念叨著給自己鼓勁。

      他順著“回”字走廊朝八號廂房走去,但等他走到門前,緊閉的房門卻讓他心中一沉。

      梅娘的花牌已經被取下,這意味著他來晚了,只能把食盒交給樓裡的小廝進行轉交。問題是花樓的小廝有偷吃陋習,萬一被他們偷喝了點酒,白崖的計劃就全泡湯了。

      就在他心憂之際,八號廂房中卻傳出了輕微的交談聲。盡管聽不清談話內容,但隱約能聽見是兩個男聲。一個就是讓白崖刻骨痛恨的馬賊黑虎,另一個則是一個蒼老的聲音。

      “這個聲音是桃師傅”蒼老的聲音讓白崖感覺十分熟悉,腦海中迅速浮現出一個精壯老人的形像。

      石羊集北面有一片石窯叫桃鑄舍,不過與窮苦人所住的窯洞不同,這些石窯雖然也背靠土坡,但裡面卻用燒出來的窯磚加固過,門口也都有厚厚的門簾。

      這片石窯面積很大,圍著中央一棟石羊集罕見的磚瓦圍墻、飛檐斗拱的大宅子。

      這座大宅子的主人姓桃,大家都叫他桃師傅,是一位手藝絕佳的鑄刀師。宅子和周圍那些石窯裡住的人,基本都是他教出來的刀匠弟子。

      石羊集沒有耕地,不需要農具,人口很少,所以也不需要很多廚具。但這裡有兩樣鐵制品卻是不能少的,一是商隊大牲口用的馬蹄鐵,二是刀

      來這裡討生活的人,哪怕是白崖附身的傻兒,腰間都隨時帶著剁骨刀。石羊集的人可以沒有糧食,卻不能沒有刀。沒有糧食又沒有刀的人,最後死掉的方式,一定不會是餓死。

      桃師傅和他的弟子鑄刀手藝都很好,所以桃鑄舍的生意也很好,他才有錢從馬賊的鋪子裡買磚瓦,雇人從涼州城帶來木材硬生生在石羊集建造出了一座大宅子。

      白崖聽說大宅子剛建起來那會,還有過幾批馬賊乘夜色偷偷摸摸打算攻進去,洗劫鐵匠們積攢的財富。

      只是這些馬賊夜裡直著進去,白天都是橫著出來。桃師傅和他的弟子們不僅會打鐵鑄刀,而且耍起刀來也很厲害,不比塞北的職業刀客差。

      石羊集的人都說,這裡如果能有第一個老死在床上的人,那麼這個人就一定是桃師傅。

       “桃老頭為什麼會和黑虎在一起喝酒,他跟馬賊不是死對頭嗎”白崖有些不解。

      正當他想湊到門前,聽聽裡面兩人說些什麼的時候,一只修長的手臂搭在了他肩上。

      白崖大驚,伸手就摸向腰間的剁骨刀,只是卻摸了個空,他這才想起剁骨刀已經被樓下的刀客收走了。

      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因為站在他背後的人竟然是那個瓜子臉姑娘梅娘。

      “噓”梅娘豎起一根手指湊到嘴邊,她伸手接過白崖手裡的食盒,向後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白崖大急,食盒由梅娘送進去是好事,可問題是他藏在食盒裡的備用剁骨刀還沒拿出來呢

      白崖咬了咬牙,朝四周瞟了一眼,發現周圍無人,立刻從背後伸手抓住梅娘的手臂,將她拉到走廊的陰暗處。

      梅娘一臉愣然,直到被他拉進了角落才想起來呼救,不過,已經被白崖捂住了嘴。

      “梅娘,你可是喜歡那個中原來的馮公子”就在梅娘想要掙扎之際,白崖卻放開了她,盯著女人的眼睛低聲問道。

      “你不是傻的嗎”聽到白崖吐字清晰的話語,梅娘又是一愣,不過,她很快就皺起柳眉,冷然說道,“這與你何乾莫非你這裝傻充愣的半大小子,也學會了與人爭風吃醋”

      “自然與我有關”白崖面無表情地伸手打開食盒,抽出放在糕餅底下的剁骨刀,“因為今晚我要宰了黑虎”

      “殺黑虎!就憑你!”梅娘驚疑不定地看著白崖。

      不過,正如白崖心中所想,聽到這個消息,她依然沒有高聲叫喊。

      “酒裡下了藥”白崖指了指食盒裡的酒盅,將剁骨刀插到腰間,用衣服蓋住,“黑虎活著,馮公子就不可能帶你走,否則出得了石羊集,他的商隊也回不了涼州城。只有黑虎死了,你和馮公子才有機會雙宿雙飛”

      白崖一邊說,一邊注意查看梅娘的神色。見她臉色變幻莫測,久久不言,便知道已經說動了她。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食盒是我送的,與你無關。如果事情不成,只是我一人死在黑虎爪下。如果成了,馬賊也懷疑不到你頭上”見到梅娘意動,白崖頓時趁熱打鐵,故意刺激道,“難道你怕了”

      “老娘怕個球”梅娘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白崖,緊了緊手裡的食盒。

      見到表面柔柔弱弱的梅娘爆了粗口,白崖卻反而嘴角抽了抽,笑了。

      花樓的每個姑娘都吃過常人難以想像的苦,她們的性情比普通女人更加潑辣,也更加堅毅,敢動刀砍人的都不在少數。

      況且,找一個肯替自己贖身的男人,是花樓每個姑娘的夢想,梅娘也不例外。

      白崖現在被逼到了角落,不過,要是梅娘肯配合他,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

      “你是不是為了那個和尚”梅娘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聲問道。

      “你怎麼知道”白崖瞳孔一縮,石羊集的人或許知道和尚跟混混起過沖突,但並不清楚事情經過,更不要提白崖與和尚的關系。

      “黑虎他下午就來了,晚上的時候,桃老頭也來了”梅娘蹙著眉,目光躲閃地說道,“雖然他們把我趕了出去,不過,我隱約聽他們提到了那個和尚,還有顧臨客棧”

      “原來如此”雖然梅娘說得隱晦,但白崖已經聽懂了,頓時恍然大悟。

      如果不是他今天一時意起,想來刺殺黑虎,只怕他很難看透這裡面的蹊蹺。難怪這件事情會在短短兩天內就發展至此,成了雙方不死不休之局,原來這背後果然有陰謀在內。

      石羊集的產業不多,而且絕大部分掌握在馬賊手裡,主要是騾馬鋪、當鋪、賭場和磚窯。

      不過,馬賊的磚窯基本是自用,平時沒什麼生意。賭場的營業額也很小,因為商隊的人不敢去,石羊集的窮苦人又沒錢。至於騾馬鋪和當鋪則基本就是銷贓窩點,裡面的東西都是馬賊搶來的。

      石羊集真正能夠賺錢的產業只有三處,花姨的花樓、桃師傅的桃鑄舍,以及顧臨客棧。

      馬賊倒是動過這三處產業的腦筋,只是花樓養著一批職業刀客,並不好惹。桃鑄舍的刀匠弟子悍不畏死,以前就有咬上去的馬賊崩過牙,算是變相承認了它的存在。

      最後剩下的顧臨客棧,雖然只有大貓小貓兩三只,可馬賊又不太願意接手。理由是很簡單的,小股馬賊不願意惹客棧裡的兩個高手,大股馬賊則不想自己喝個酒都不安生。

      石羊集的馬賊有很多股,沒有馬賊願意去其他馬賊開的客棧喝酒,誰知道仇人會不會在酒裡下毒。何況,馬賊們要是接手了客棧,路過的小商隊只怕寧肯餓著,都不敢買馬賊的酒菜。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所以顧臨客棧這些年雖然出過事情,但也沒有馬賊真正將主意打到它頭上。

      “可要是打客棧主意的人不是馬賊,而是桃老頭,那一切就能解釋通了。”

      白崖感到嘴裡有些苦澀,他這個和平世界來的宅男,實在無法理解桃老頭的行為。明明都有了那麼一片大宅子,為什麼還要把目光放在小小的顧臨客棧上面,甚至不惜買通馬賊。

      “你一個小楞棒懂得什麼,人越老就越喜歡錢,桃老頭養著那麼多的刀匠,光靠賣刀,他能存下多少錢。”

      梅娘冷笑著說道,“他在外人前面裝大善人,花樓的姐妹卻都知道他不是好人。我們這裡有不少姐妹以前都是刀匠弟子的家眷,家裡男人才剛死就被桃老頭賣進了花樓。”

      白崖聽得有些沉默,相比較這些可憐人,他忽然感覺以前那個傻兒過得很幸福了。

      “這個酒裡的毒藥有沒有解藥”梅娘忽然有些顧慮地問道。

      白崖醒悟過來,梅娘已經知道酒裡有毒,要想不引起黑虎的懷疑,她也是要喝的。

      “是黑斑蠍,你少喝點沒事,麻一會就過去了,記得讓他們多喝點”白崖湊到她耳邊輕輕說道。

      “那就好”梅娘松了口氣,眼中露出一絲決然,提著食盒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白崖目光一閃,隱在走廊暗處,表情木然地靠著護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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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green 發表於 2016-5-7 11:08 PM

第十一章 血債血償

      梅娘進房已有一炷香的時間,白崖心中暗暗焦急。摻了小金剛丹的毒酒發作很快,但他就怕黑虎和桃老頭暫時不喝酒。

      這條走廊偶爾會有小廝和嫖客經過,雖然所有人都把他當成楞棒,可在這裡躲久了難免惹人懷疑。

      “小婊子,你敢害我”就在白崖胡思亂想之際,八號廂房中隱隱傳出碗碟打碎的聲音。

      “成了!”白崖眼睛一亮,一個箭步就朝廂房沖去。

      梅娘進屋時,房門是虛掩著的,白崖一推就開。花樓的廂房都不算太大,剛進到房裡,他就看清了屋內的情況。

      八號廂房內,此時共有三人。

      梅娘臉上印著一個紅紅的大巴掌,仰面倒在地上。看見白崖闖進來,她也只是翻了翻眼皮,依舊一動不動,看來也被麻倒了。

      她的對面側身倒著一個紫檀臉的老人,正一臉焦急地望著白崖,似乎將他當成了花樓的小廝。

      最後一個人正是黑虎,他盤坐在小案前面,左手打著綁帶掛在胸前,這是昨夜被慧空踢斷的。另一只右手正奮力撐著一片狼藉的桌面,維持身體的平衡。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白崖第一眼看到黑虎,雙目便已然盡赤,反手抽刀,大踏步朝他奔去,將速度提到了極限。

      “是你?!”黑虎感覺到身前有人,努力抬起頭,看到白崖的同時,瞳孔瞬間放大。

      馬賊頭子眼中露出一絲了然,知道自己這時若不反抗就必死無疑。竟然在全身麻痹的情況下,一挺身站了起來,撐著桌面的右手化為虎爪,狠狠地朝白崖抓去,同時嘴巴一張便欲呼救。

      “晚了!”白崖眼中露出一絲嘲諷,左手一揚迎向黑虎的右爪,右手的剁骨刀化為一道閃電,捅向仇人的心臟。

      “噗”房間裡響起一聲利刃入體的悶響,黑虎張大的嘴巴裡涌出一口鮮血,本欲呼救的喊聲變成了嗓子被堵塞的呼嚕聲。

      這個狡詐彪悍的馬賊頭子,眼中終於露出濃濃的恐懼。

      “沒想到吧!”白崖咬著牙一扭剁骨刀,將黑虎的心臟徹底絞成了粉碎。

      馬賊頭子滿是橫肉的臉扭曲成了一團,喉頭“咯咯”作響,口中如同開了閘,血水蜂擁而出。他的身體慢慢軟倒,朝白崖靠去。

      白崖任由黑虎靠在自己身上,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道:“酒裡讓我摻了黑斑蠍的毒液,等會我還會剁下你的頭。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砍下慧空大師腦袋的時候,沒想過報應會來得這麼快吧!

      “小雜種,爺先去……等著你”黑虎自知必死無疑,臉上反而露出一絲獰笑。

      “哼!”白崖冷哼一聲,猛一抽刀,黑虎尚未倒下,一道寒光便抹過了馬賊頭子粗壯的脖頸。

      黑虎的頭顱沖天而起,不等落地,便被白崖一把抓住發髻,提在了手上。

      殺死黑虎之後,白崖的目光卻是落在了另一個倒地的人身上。

      “少俠只管自便,小老二什麼都沒看到,還望少俠高抬貴手!”另外一邊的桃老頭見白崖看著他,頓時臉色一白,急忙說道。

      他親自去顧臨客棧喝酒的次數不多,白崖此時又與平日裡的形象大異,他居然沒認出眼前的少年,就是客棧裡打雜的小楞棒,只以為黑虎遇到了馬賊仇殺。

      不然的話,他就是拼著一死,剛才也會向花樓的刀客呼救。

      “留著你再禍害顧臨客棧嗎?”白崖目光一閃,踏前一步,剁骨刀直接在桃老頭的咽喉抹過。

      石羊集唯一一個可能老死在床上的人,這時候瞪大了雙目,臉上帶著不敢置信的神情死在了當場。

      連殺兩人,白崖腦中卻依然冷靜無比,他摸了摸兩具屍體懷中的東西,得到了兩個錢袋,一本黑皮典籍和一把魚皮鞘的短刀。

      短刀是桃老頭的,黑皮典籍是黑虎的,封面寫著“五斷虎爪功”五個小篆,頓時讓他想起了黑虎那手凌厲的爪功。

      他胡亂地將東西都揣進懷裡,丟棄了剁骨刀,扯過床上的布單擦乾凈頭臉的鮮血,將黑虎的頭顱草草一包塞進了千層盒。千層盒去掉中間的隔層,剛好放下一顆首級。

      看了一眼身上滿是血跡的衣服,白崖便開始脫衣脫褲,將其反過來穿上。

      這時候,他終於發現自己的左手受傷了,手背處剛才被黑虎的大拇指扣了一個血洞,傷口直透掌心,裡面還能看見指骨的斷渣。

      白崖匆匆一包手掌,插進懷裡,單手提著食盒,朝還躺著地上的梅娘咧了咧嘴,大步走出了廂房。

      再次下樓看到兩個守在樓道口的刀客,白崖的心臟又開始不爭氣地砰砰直跳,終於感覺有了做賊的心虛。

      “夏頭,你有沒有聞到一股血腥味!”望著白崖的背影,左邊的一個刀客忽然皺了皺眉,疑惑地向同伴問道。

      “你這麼說的話……”右邊的刀客臉色一肅,“你在這守著,我去樓上看看!”

       這兩個職業刀客手上沾過不少血,對血腥味很敏感,但他們此時依然沒有懷疑白崖。只以為是樓上其他嫖客鬧出了事,讓白崖染上了血腥味。

      這也不怪他們,白崖以前的楞棒形象實在是太過深入人心了。

      等他們找到八號廂房,見到那把熟悉的剁骨刀,白崖也已經有驚無險地走出了花樓。只要出了花樓,花樓的刀客就不會再追他,他們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通報花姨,然後再決定怎麼做。

      白崖出了花樓,立刻朝著顧臨客棧狂奔而去,他還有一件事情沒做完。

      “小楞棒,你怎麼才回來,今晚早點睡,別再亂跑了!”他剛從後門悄悄溜進客棧,背後就響起了一個聲音。

      白崖一聽聲音,頓時鬆了口氣,站他後面的人是蘇二,而不是臨七姑或者瘸腿三。

      “今晚好像大家都很安靜,七姑呢?”白崖唯恐蘇二發現自己身上的異狀,緊張之下居然忘了裝傻充愣。

      “七姑、三爺,還有我哥都有點事出去了!咦,你……”幸好蘇二此時似乎也有點神不守舍,說完之後,才發現白崖有點不對勁。

      白崖會說話,這客棧裡的人都知道,但話語內容和吐字如此清晰,蘇二卻從未聽到過。

      “砰!”蘇二尚未回過頭,後頸就被人重重一擊,臉上帶著一絲驚疑之色朝前倒下。

      白崖一把扶住蘇二,低頭看他呼吸均勻,這才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剛才他可是用了全力,就怕打不暈這個家伙。

      “臨七姑、瘸腿三,還有蘇大居然都不在,這是命運注定的嗎?”回想著蘇二剛才所說,白崖心中露出一絲惆悵,“不過也好,正方便我行事!”

      白崖放下蘇二,扭頭就進了自己的屋子。他飛快地從床下取出一個包袱背在身上,又跑到廚房抱出一大堆柴薪堆到客棧各處。

      片刻之後,白崖回頭看了看已經同樣被他打暈抱出客棧,跟蘇二併排躺在街面陰暗角落的小馨,輕輕嘆了口氣,將手中的火把丟向客棧門前的柴薪。

      白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這是他唯一能想出的,讓顧臨客棧跟他撇清關系的辦法。

      望著慢慢升騰起來的火光和濃煙,白崖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客棧,深吸一口氣,轉身奔進黑暗之中。

      石羊集天乾物燥,白崖也沒想過自己這把火會成功得過了頭。

      等到臨七姑、瘸腿三,還有蘇大回來的時候,顧臨客棧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篝火堆。所有的東西都在燃燒,升騰起的濃煙和火光讓石羊集之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七姑!”見到大人們終於回來,小馨撲進臨七姑懷裡,臉上已是淚流滿面。

      此時,臨七姑三人都穿著一身夜行衣,瘸腿三腋下還夾著一個布包,粗一看上去居然像是個人頭。

      “你們沒事吧!”臨七姑緊張地摸了摸小馨身上,發現小丫頭除了滿臉黑灰,身上並沒有受傷。

      “這是誰幹的!”蘇大一把拉住旁邊垂頭不語的蘇二,厲聲問道。

      “是……小楞棒做的,他一回來就把我給打暈了!”蘇二看了看哥哥,搖頭苦笑道。

      “小楞棒?!”三人頓時愣在當場,臨七姑看了看懷中沒有反駁的燒火丫頭,這才確信蘇二沒有撒謊。

      “三爺?”臨七姑回頭去看瘸腿三,眼中帶著一絲詢問之色。

      “我也不知道!不過,看來蘇大白天說得沒錯,小楞棒恐怕不是我們認識的小楞棒了!”瘸腿三皺了皺眉,緩緩說道,“無論如何,還是先找到他再說吧!”

      正在客棧眾人迷惑之際,街口街尾居然都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各自涌出來一幫人。街口涌來的是二十多個手持尖刀和手斧混混,街尾卻是一幫帶著長刀和鐵錘的刀匠。

      “臨七姑,你家的小楞棒呢?”一個混混面帶獰色,用舌頭舔了舔手中的尖刀。

      “我家的小楞棒?他做了什麼?”臨七姑不動聲色地抱起小馨。

      “花樓的人說他殺了桃師傅和黑虎!”一個中年刀匠臉上帶著激憤之色,長刀一指客棧眾人。

      “呵呵,小楞棒能殺了桃師傅和黑虎?真是笑話,花樓的人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嗎?”蘇大冷笑著說道。

      “不要抵賴了,黑虎的腦袋現在還插在南街口的木樁上。交出小楞棒,否則我們今天鏟平顧臨客棧!”刀匠面帶悲憤地大叫道。

      “南街口的木樁?”臨七姑和瘸腿三臉上同時露出一絲怪異之色,互相對視一眼,“走,去看看!”

      “蘇大、蘇二跟好!”臨七姑嬌喝一聲,抱著小馨騰身而起,凌空飛渡猶如大鳥一樣朝著另一邊的混混們撲去。

      可還有一人比她更快,走路一瘸一拐的瘸腿三,這時候卻不瘸了,兩腳只有腳尖點地,快如奔馬般撞進人群。

      “攔住他們!”刀匠和混混們同時大叫。

       不過,他們只要一接近這兩人三米之內,就會不由自主地騰空飛起,完全無法阻擋客棧眾人的去路。

      幾乎只是喝口茶的功夫,四人已經甩掉身後大一幫人,跑到了南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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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green 發表於 2016-5-7 11:21 PM

第十二章 別離

      此時,南街口也閃耀著火光,正有一大幫人手持火把,站在一根木樁之下,為首者居然是花樓的花姨。

      她的身後站著一排刀客,自己則抬頭津津有味地看著木樁,仿佛上面有什麼稀罕的東西。

      借著這些人手裡的火把,顧臨客棧的眾人也看清了木樁上的東西,頓時都是一臉古怪。那上面有一顆面容猙獰、死不瞑目的頭顱,看面容果然就是馬賊頭子黑虎。

      “謔謔謔,七妹子來了啊,你家小楞棒今晚可是做了一件大事。”花姨對著臨七姑捂嘴笑道,“他來了我的花樓,不僅把黑虎給梟了首,還順手把桃鑄舍的桃老頭也給抹了脖子,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你說是小楞棒殺的,就是小楞棒殺的啊,誰知道是不是你”蘇大高聲喊道,只是他剛說了一半,就見瘸腿三伸手一攔,不讓他再說下去了。

      瘸腿三與臨七姑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露出了一絲凝重,他們看得出花姨說的是實話。

      桃師傅都七老八十了,自然不會去花樓找第二春。他跟馬賊頭子黑虎湊在一起,且都被白崖所殺,就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

      蘇大、蘇二看不透,以臨七姑和瘸腿三的江湖經驗,他們豈會不懂。

      其實他們今晚穿著夜行衣出去,就是為了給慧空和尚收屍,順便也想宰了黑虎。

      木樁上原本擺放的和尚首級就是他們拿的,可和尚的屍身卻不知被那些混混扔到了哪裡。花了他們大半晚功夫才在石羊集郊外找到了,回來時已經沒有時間再找黑虎麻煩。

      現在想來,慧空和尚那件事只是黑虎的一個借口,他們真正的目標是顧臨客棧。

      今天沒有慧空這件事,明天也會找其他借口。

      原本以為是小楞棒闖了禍,需要他們出面擺平,可現在看來傻兒根本是在為客棧擋槍。

      瘸腿三一直皺著的眉頭終於鬆了開來,挺直腰背上前一步,撩開夜行衣的下擺,腰間露出了一把樣式與白崖剁骨刀有些類似的短刀。

      “花姨,可能告知我家小楞棒的所在。”

      “三爺客氣,小花在您面前,可當不起一個姨字。”花姨有些忌憚地看了看瘸腿三腰間的短刀,後退一步,將身體藏在一眾刀客身後,輕笑著說道。

      “我不知道小楞棒的去向,也不打算找他,反正他不在我的花樓就是。嘿嘿,這等小英雄,我可是佩服得緊,要是老娘年輕二十歲,那絕對是非他不嫁。”

      花姨說完,場中便是一片沉寂。這時候,花樓也知道了白崖殺人,並非是受到臨七姑的指使。

      想通這一點,無論是顧臨客棧,還是花樓眾人,臉上都帶上了一絲古怪和尷尬。以前被大家當弱智兒的小楞棒,這次是實實在在把所有人都涮了一把。

      就像是總叫別人傻瓜的人,最後發現自己才是那個傻瓜。

      “咯咯咯”臨七姑望著那顆黑虎的首級,忽然笑得前仰後翻,眼神有些迷離,轉頭朝瘸腿三說道,“三爺,我們這些年都瞎了眼,把一條蛟龍當成泥鰍養在魚缸裡,還沾沾自喜。”

      “七妹子”瘸腿三苦笑連連,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臨七姑。

      他懂臨七姑的感受,因為他自己現在就是同樣的感受。他不知道傻兒是什麼時候開了竅,但顯然那小子一直沒有跟他們明說的意思。

      現在看來,他們把傻兒當親人,傻兒卻只把他們當恩人。殺黑虎燒客棧,傻兒把自己跟顧臨客棧撇清了關系,寧肯替客棧眾人以身擋禍,也不願意讓大家一起承擔。

      雖說是英雄般的俠義之行,但也斬斷了他與客棧眾人的親情,怎麼不讓臨七姑傷心之極。

      “三爺,客棧燒了,我也要帶小馨去天山了,我們就此別過吧”臨七姑笑了半晌,終於嘆了口氣,有些落寞地轉身離去。

      瘸腿三望著臨七姑遠去的背影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說話。最終向蘇氏兄弟揮了揮手,搖著頭也朝石羊集外面走去。

      “主上,就這麼放這兩人離開嗎”一個刀客輕聲向花姨問道。

      “呵呵,那你想要如何。”花姨抬頭望著黑虎的首級,輕笑著說道,“桃老頭死了,顧臨客棧沒了,這裡只剩下了我們,難道還不好嗎?再說,我就是想攔,鬼腳狂刀黑三又豈是你們這幫廢物能攔得住的。”

      三天後,距離涼州城北關隘三里處,一個蓬頭垢面的少年從沙漠中慢慢朝城門口走來。

      僅僅只是三天三夜,白崖的形象已然大變。原本他在顧臨客棧時僅算是不修邊幅,但現在卻是雙頰深陷,面黃肌瘦,一路上的缺衣少食,擔心受怕讓他消耗極大。

      這三天來,因為怕遇上馬賊的追殺,白崖晝伏夜行。戈壁灘很難辨認方向,他只能順著商隊留下的痕跡前行,期間還有一次走錯了方向。

      唯一的好消息是左手背的傷勢已經結疤,斷骨還是他自己接的,留下了一個難看的紫褐色圓斑。

      慧空和尚沒有騙他,小金剛丹確實對外傷有奇效,只是每夜一粒,現在剛好吃完了。

      或許是小金剛丹的關系,又或許因為白崖奪舍白姓少年有了一段時間。左手的傷口漸漸讓他感受到了一絲痛楚,這具身體的痛覺神經正在恢復,他不再是那個毫無疼痛感的鐵人了。

      這幾天來,白崖的心思一直有點恍惚。盡管整個事件過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他還是不懂自己怎麼會從一介宅男,突然變成了一個有膽量連殺三個兇徒的鐵血硬漢。

      最後白崖得出一個令自己感到匪夷所思的結論,他腦子裡有關白姓少年的記憶恐怕不像他認為的那樣,僅僅是一份記憶資料,它還深刻地影響到了自己。

      或許他本身就有古人的任俠之氣,但是當他為了小馨,揮刀砍死那個混混的時候,很難說這裡面有沒有摻雜白姓少年的個人感彩。

      或許他被慧空之死激起了義憤,但很難想象一個和平時代薰陶出來的宅男,會跑去花樓連殺兩人,最後還狠下心燒掉了顧臨客棧。

      不過,無論如何做出這一切事情的人是他,而不是白姓少年。不管那份記憶影響了他多少,白崖覺得自己都心甘情願地拋棄掉了過往屬於宅男的軟弱。

      “可能在這個殘酷的世界生存,也沒有我想象得那麼艱難。”白崖爬上一處土坡,抬頭朝遠處地平線露出的城牆看去。

      “小楞棒”就在白崖眺望涼州關隘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大喊聲,驚得他差點摔下土坡。

      白崖回頭一看,發現蘇大、蘇二正從百米外朝他走來,他們身後就是一臉陰沉盯著他看的瘸腿三。

      白崖渾身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就想扭頭逃跑。不過,他剛動了動腿,就回過神來,嘴角一抽,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僵笑,他哪裡跑得過蘇氏兄弟和瘸腿三。

      蘇氏兄弟看著白崖腿脖子打轉,一臉僵硬的傻樣,心裡都有點想笑。

      不過,想起這小子騙了大家那麼久,而且還把他們當成家的顧臨客棧燒了個精光,逼走了臨七姑和小馨,頓時又是滿腔怒火,心情復雜之極。

      三人來到白崖面前十餘米站定,瘸腿三習慣性地歪著頭,吊著眼角用餘光瞄著他。

      “姓白的小子,當年莫老頭把你托付給我,卻是沒說你有那麼深的心機。開竅多久了,居然讓小老兒跟七妹子都看走了眼。”

      白崖垂首不語,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難道說三爺你認識的小楞棒早就掛了,身體還被我給奪舍了。

      “嘿,你不願開口,我不怪你。可你也把小老兒跟七妹子看得太輕了點吧。你以為一把火燒了客棧,就能把自己從客棧裡摘出去,那些馬賊就不朝我們蹦跶了。”

      瘸腿三說著,感覺心火都冒了上來,右腳尖狠狠一跺,居然插進腳下的巖面寸餘深。

      “我黑三跟七妹子在這戈壁灘混了十多年,難道還需要你一個小娃娃來幫我們扛江湖恩怨。”瘸腿三朝著白崖怒吼道,“你特麼混蛋,要滾就給我滾遠一點,以後別再回來。”

      瘸腿三說完,抖手將兩樣事物拋來。白崖接住一看,發現是一塊塗滿了字跡的獸皮和一顆白圓珠,獸皮當先兩個小篆標注著“鬼腳”二字。

      “和尚的屍首已經燒了,這是他的舍利,記住,以後行走江湖,別給顧臨客棧丟臉。”瘸腿三大聲喊道,喊完了轉身就走,再不回頭看白崖一眼。

      蘇大和蘇二面面相覷,遠遠地朝白崖拱了拱手,同樣轉身而去。

      白崖木然地看著手裡的獸皮和舍利,不知不覺已是淚流滿面。望著遠處漸漸消失在風沙中的三個黑影跪了下來,鄭重地磕了一個頭。

      他感覺自己好丟臉,好俗套,可他這個現代來的大宅男,這時候卻只覺喉嚨裡噎得厲害,也只有這樣才能表達出內心的復雜情感。

      “老大,師傅為什麼不帶傻兒一起走?他還那麼小,一個人能行嗎?”蘇二看了眼前面的黑三,悄悄推了推身邊的蘇大。

      “呵呵,你忘了我們在傻兒房裡見到的佛經嗎?那些東西應該就是那個和尚托付給他的。江湖事江湖了,有些事情他必須親手去做,我們幫不上忙。”

      蘇大嘆了口氣,輕聲給兄弟解釋道,“不過,你別擔心,傻兒在石羊集待了那麼多年,只要不是真傻,他就懂得驅禍避災。何況,師傅已經將鬼腳功給了他,配合他的剔骨刀法,應該有自保之力。”

      “那七姑和小馨呢,也不跟我們一起走嗎?”蘇二皺了皺眉,有些不舍地說道。

      “臭小子,年紀不大,怎麼那麼婆媽,還不如那個楞棒的心腸硬實。”前方傳來黑三的笑罵聲,“七妹子跟我這個獨行大盜不一樣,她是正兒八經的天山弟子。”

      “當年,她的師兄不顧她一片癡情,娶了一個世家嫡女。她一氣之下就跑到鳥不拉屎的石羊集開店,就是不想別人找到她。”

      黑三嘆了口氣,回憶著說道,“現在十多年了,她的氣也該消了。要不是舍不得我們和客棧,她早就該回去看看了。”

      “說起來,傻兒這把火也燒得正是時候,七妹子跟我這個半截入土的老東西不一樣,她不該再把青春耗在這無情無義的大沙漠裡。”

      黑三苦笑著搖搖頭,“我也是老了,戀地方了。要是換在當年,哪輪得到傻兒放火,我早就燒了客棧,逼她回去了。再說小馨也到學武的年紀,正好跟她一起回天山。”

      “那師傅,我們三個現在去哪呢”蘇二有些好奇地問道。

      “你們的武功基礎已經打好,可以去以前說的那個仙門了。”黑三看著蘇氏兄弟微笑道,“有個老家伙還欠老頭子一個人情,豁出這張老臉不要,也要給你們謀個好前程。”

      “師傅,我們寧願跟著你。”蘇大低聲咕噥道。

      “放屁,跟著我一個老頭子幹嘛,找棺材板嗎。”黑三仰首望天,輕嘆了口氣,“何況,老頭子也有一些事情要親手了斷,總不能等死了帶進墳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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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green 發表於 2016-5-9 11:11 PM

第一章 涼州之聞

涼州城,古稱姑臧、武威。

      先秦時為月氏駐牧地,神州史前千年,匈奴擊敗月氏,占領此地,匈奴休屠王在此築姑臧城。

      史前879年,塞北突降百年不遇的大雪,無數休屠部落陸續遷入城中避難。

      生命靈氣的暴動引來空前災難,天雷驟降、大地龜裂,姑臧城死傷無數,時任休屠王不得不帶著幸存族人向西遷移,托庇於其他匈奴部落。

      從此之後,此地便慢慢被先秦子民占據,形成了諸多城鎮居住地。

      史前62年,先秦在姑臧舊址重新建城,並改稱武威。

      神州歷改制後,原雍州分成司、益、涼三州,此地以其金行,土地寒涼故稱西涼。

      西涼分置隴西、天水、安定、北地、酒泉、張掖、敦煌、武威、金城、西海等十郡。州城設在武威郡,原武威城改稱涼州城。

      涼州城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這條商路的起點是秦國新都長安,經河西走廊到敦煌。

      再從敦煌郡進入西域三十六國,南路經樓蘭、于闐、莎車到達安息、以及身毒(即天竺),北路從敦煌到龜茲、疏勒,再穿越大宛到達西方世界。

      這裡向西方輸出茶葉、絲綢、瓷器、糧食和奢侈器皿,向神州輸入金銀、珠寶、牛羊良駒和各種土特產。

      鼎盛的商業和人口流通造就了城市的異樣繁華,據涼州府統計,涼州城連同周圍城鎮長住居民不下五十萬,流動人口則更是該數字的兩倍以上。

      諸多人口讓涼州城遍布商鋪酒肆和娛樂場所,府令沒有宣布宵禁令時,大街小巷徹夜通明,乃是名副其實的不夜城。

      此時,臨近午膳時間,涼州東大街一家名為“醉今宵”的酒樓廚房內,已經處於熱火朝天的狀態。

      “小崖,莫管食材了,先將燒好的菜肴送去肖家班,二掌櫃已經催了數次……該死,早讓他們再招兩個堂倌,每次都讓廚房的人去跑外送!”灶臺邊一個圓桶狀的胖子抹了抹額頭汗水,朝遠處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喊道。

      “誒!”小廝木訥的臉上毫無表情,低聲答應一句,將酒菜放進食盒,朝酒樓外面走去。

      小廝自然就是混進涼州城的白崖,當日白崖與黑三三人別過後,很順利地混進了涼州城北的關隘。

      這處關隘的門卒和稅吏對過往商隊征收重稅,但對不帶貨物的外民卻十分寬鬆,只要了他十文錢。白崖給了他們一塊碎銀,居然還拿回了餘錢,簡直顛覆了他腦海裡對城門小卒的概念。

      何況,塞北並非是秦國疆域,此處城隘算是一國邊疆關卡,就這麼輕易放他一個黑戶入關了?

      不過,白崖的疑問很快就在入關後得到了解答。

      原來進入此處關隘容易,進入涼州城就困難了,那裡的城關終於需要戶籍和身份證明了。

      在此處關隘和涼州城之間,共有三十裡緩沖區,到處都是搭建的簡陋瓦棚和帳篷,宛如白崖那個世界的貧民窟。

      這其中有西域各國設立的互市,也有塞北游牧小部落常駐的牛馬集,還有涼州城商戶在此開設的各種商鋪、酒肆、賭檔和勾欄!

      總之應有盡有,不亞於一個正規城市。

      白崖這種沒有戶籍的外來人口,在這裡是最受歡迎的人!

      原因是繁華的涼州城需要底層勞工,常住居民不願意幹的苦活重活,都將由他們來承擔,就像白崖現世的勞工移民。

      沒有戶籍沒有關系,只要涼州城有人肯作保,外民就能入城。

      涼州城的大戶和商家便利用這點,來招收僕傭和雜工。

      他們提供的契約大致有三種,一是短工,三月至半年;二是長工,一年至五年;最後一種十年以上,相當於賣身契了。

      當然,時間越長,契約待遇越好!

      白崖了解到這一點之後,馬上找到一家酒樓的招工處,稍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刀工,便成功簽下了一年的雜工契約,拿到了一塊制作精美的涼州城“臨時簽證”。

      白崖本來打算進了涼州城,了解一下城市環境,然後就找機會溜。

      他身上有黑虎和桃老頭貢獻的錢袋,又不缺錢,才不要老老實實在涼州城窩上數年,等待戶籍“轉正”的機會。但了解到一些情況之後,他不得不改變想法,開始一邊打工一邊等待真正的機會。

      “喲,是‘醉今宵’的小哥啊!食盒給我,優伶們正等著開飯,下午還有兩齣劇要排!”

      白崖從酒樓出來,走過兩條街巷便見到了在董福門搭臺表演的肖家班。班裡的檢場已在外面等候多時,剛一見到他,便搶過食盒匆匆朝裡面走去。

      白崖有些遺憾地砸吧砸吧嘴,他本來還想進去看看這裡的戲班跟他那個世界有何不同的。

      在涼州城只待了幾天,他就見到了很多不敢想像的東西,再次刷新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這裡看著像古代,實際卻有很大不同!

      比如:最簡單的吃穿住行!

      吃就不提了,他那個世界的古華夏就是吃貨帝國,這裡也一樣,飲食文化和酒文化還要超越現代世界。

      穿衣服飾同樣打破了白崖對於古代的觀念,不僅有最常見的面料麻布、棉布、絲綢皮草,還有一些他無法理解的合成布,像是多種人工制品的混紡。

      盡管沒有牛仔褲、西裝等舶來品,但也不限於傳統的周禮長衫。短衣長褲等簡便“胡服”反而最為常見,款式色彩也多種多樣,設計十分個性化。

      至於“住”是白崖最為吃驚的一項!

      涼州城內雖然到處可見飛檐斗拱、白牆碧瓦的傳統華夏建築,但建築高度遠遠超乎想像。

      即便是普通平民區的建築也大多有五六層,城北區一座佛塔高達三十層,目測超過三十丈百米高。

      秦人培育的鐵桑木為建築主材之一,其不怕水火蟲蛀,硬度超越鋼鐵。雖然沒有水泥,但秦人有一種大作坊調配的“培壘土”,凝固後硬度和黏性都堪比水泥。

      如果不是這個世界的土地疆域遠超他那個世界,又沒有住房壓力,他相信以秦人的建造技術,絕對能造出眾多摩天大樓!

      “娘親,快看,長安來的飛船”

      正在白崖回想著這幾天來的所見所聞,不遠處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幼童忽然指著天上,興奮地又蹦又跳。

      白崖順著幼童所指看去,頓時嘴角抽了抽。

      一艘樣式猶如古華夏的風帆樓船,正從涼州城上空千餘米處飛過。

      白崖知道這船叫飛輪寶船,這幾天來他已經見過數次。它唯一與樓船有所不同的地方,便是船身兩側兩個風車一樣的大輪子。

      雖然不是技術宅,但他第一次見到飛輪寶船的時候,也恨不得長雙翅膀上去看看。

      這尼瑪沒有螺旋槳,又沒有噴氣發動機,它到底是怎麼飛上天的?!

      除了這飛輪寶船,白崖還從酒樓的食客口中得知,連接涼州城與其他城市的大驛道使用了一種新的“飛渡車”。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人人都說其能夠日行千里,速度不比汽車和火車慢。

      不出井欄,安知湖海之廣!

      涼州城的所見所聞,終於讓白崖徹底拋開了這裡是一個古代世界的認知!

      懷著重重心事,白崖不知不覺來到了一處高大圍牆的近處。

      “嘿,那個小子,莫在這裡耍!”

      兩個守在附近的青衣壯班正好巡邏到此,見到白崖靠近圍牆,頓時提著水火棍過來驅趕。

      “喏!”白崖回過神來,輕應一聲,便走遠了一些。

      他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建築,便朝著“醉今宵”走去。

      這座占地面積很大,圍牆高達三丈,上面還有鐵荊棘籬笆的建築,便是白崖沒有立刻離開涼州城,而選擇在此逗留一段時間的主要原因。

      這座建築裡面的事物,是白崖一直只聞其名未見其相的“傳送符陣”!

      在他的世界,科技高度發達,飛機列車只是尋常之物,一如這裡的飛輪寶船和飛渡車,但遠距離空間傳送依然只存在於科幻想像,白崖很難理解這世界的“傳送符陣”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白崖這幾天已經打聽過了,從涼州城去益州漢中郡沒有大驛道和空中航線,因為中間隔著無邊無際且危險重重的荒野蠻域,距離說法從數萬里到數百萬里都有。

      數百萬里的路途到底有多遠,白崖完全沒有概念,但他知道歐亞大陸橋從海參崴到荷蘭的阿姆斯特丹,僅僅不過一萬三千公里左右,這還不是直線距離,而是鐵路。

      換而言之,不借助傳送符陣,白崖有可能一生都到不了漢中郡!

      這麼一對比,白崖知道這個世界為什麼有了空中航線和大驛道,還會出現遠距離的傳送符陣了。

      他在顧臨客棧時,那對中原來的叔侄就曾說過,神州無邊無際,人類只占據了極小地域,居住地和城池像星辰般星羅棋布鑲嵌於神州,周圍大部都被蠻荒兇獸和妖魔鬼怪的荒野蠻域隔斷。

      當時,他只是半信半疑,直到現在來了涼州城,他才終於信了!

      涼州城的大型傳送陣分為軍用和民用,軍用傳送陣都在涼州城外的“護城”中,只供秦軍和官府使用,普通民眾只能使用城內的民用傳送符陣。

      然而,哪怕是民用傳送陣也要求使用者出示正式戶籍和身份證明,而且不是白崖的“臨時工作簽證”。

      就像另一個世界的機檢一樣,不明身份的黑戶是坐不了飛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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